我当山村教师的日子 第80节

作者:忧商河书名:我当山村教师的日子更新时间:2020/08/02 08:52字数:1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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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情有些麻烦。很多年后,学油滑了我也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圆满,但是我并没后悔当时的选择。

阿梅在教室里看到宋天暑,开始有些忸怩不安。我不知道为什么。由于当时正在上课,我跟他们打了招呼,让他们自己泡茶,我想,都是同事,不需要怎么样的吧。

总务说,要去找老天风那里走走。我看见他还和宋天暑嘀咕了几句。

放了学,阿梅站在教室里扭捏,不肯离去,我很奇怪,问,阿梅你怎么了吗?

阿梅说,老师,你不会不让我来跟你读书了吧?

这怎么会?我奇怪地问。

她依然忧心忡忡,我叫她回去,她还是终于低着头回去了。

这时候一个和老天风住的近的孩子又返回来学校,说,老师,天风叔公祖让你去他家,和总校的老师吃饭。

我正愁中午如何招待这两位总校来客,这倒好,解决了麻烦。

大家就坐着一起吃饭。吃到中间,宋天暑就忍不住先说话,他说,坚冰,是你留下阿梅在分班读书的?

我听着奇怪,说,不是你答应她的吗?她说,你告诉她,如果我愿意接收就可以。我想你都这样说了,难道我还能推辞。

宋天暑音调提高了几度,说,我哪有这样说?即使我这样说,也是气话。

这恐怕是真的气话。学生数不断减少,任谁都会急的吧?何况,还有个俬 奔事件?

我干脆就不说。总务打圆场,说,这可能是有误会,是阿梅骗你的吧。

天风喝了一口汤,重重叹气,说,这个阿梅,也是可怜的了。你看她摊上个好吃懒做的父母,又能怎样呢?都半大姑娘了还在上小学。我跟你说宋教导,你也不要生气。杨老师收留她,也是为孩子着想。大家都是教育孩子,你就不要互相责怪了。按我说,把阿梅和她爸叫过来问问就知道了。

这期间我看到总务不断点头,并拉了拉宋天暑。

天风老人,比较是老前辈,德高望重,说得上话,宋天暑这样气急败坏,虽然可以理解,也未免是失礼了。

总务说,这也好。其实最辛苦的是杨老师。不过杨老师,你有收了她的学费没?

我有些茫然,学费?不是在总校交的吗?我看她是领了书的啊?

大家一起摇头,这阿梅,也算是求学心切吗?居然把老师们都骗了。

我的心里也有些愠怒了。

刚才叫我的孩子只好再次跑腿,去叫阿梅和她爸爸。

过了好一会儿,她们来了,没想到,一起来的还有阿芬和阿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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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梅的爸爸依然是白皙高瘦的。他手里居然提着几瓶啤酒。过来也不客气,就入席,然后给大家倒上酒,嘴里说,不好意思,给各位老师添麻烦了,就我的意思呢,阿梅这样大一个女孩子,识得几个字也就可以了,出来帮家里做点事情最好。

天风一摔筷子,啪的一声,说,你这个混账东西,敢生孩子,不敢培养孩子,你当个狗屁爹啊。你和你老婆整天躺在床上挺尸,就指望你女儿给你干活赚钱啊?你女儿是你摇钱树还是金瓮子?

我没想到天风老人的火气这样大,一直他都是和气而热情的。

但还别说,阿梅的爸爸脸僵着,也不敢回话。

我们几个当老师的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插话。

天风语气和缓下来,说,阿梅,你跟杨老师怎么说的,有没有说谎?

阿梅低着头,泪水就垂下来了,她有些哽咽,说,叔公祖,我想读书。

阿桂也跟着就哭了。

是那种无声的,任泪水自由流下的哭。

我看得恻然。这算是什么回事?

天风叹口气,作孽。那你说,总校的老师也在这里,分班杨老师也在这里,你有什么想法就说。

阿梅的爸爸终于插话了,他说,老叔公,我知道我窝囊,但是我也丑话说前头,阿梅这小学毕业,我可以保证到。但她只能交学杂费,寄宿费柴火费,我是绝不能交的。

说到这里,意图很明显了,就是要阿梅在本地读书。

宋天暑就说,那怎可以,孩子总要吃饭的。

总务就比较圆滑,他说,我看你不是心疼那些钱吧,我看你是要拿阿梅就近读书可以干活吧。

阿梅爸爸居然脸se 一红,分明是被揭穿的颜se 。

天风叹口气,对总校的老师说,你们两位总校的老师,这么辛苦跑来动员孩子上学,真是好老师,但是你遇到这样的不像家长的孩子家长,我也就没法。你们倒是说,阿梅这书还是要读的,你们怎么安排她,能不能减免?

总务迟疑了一下,说,这个问题,我看还是得回去问一下校长,要说钱也不多,就是不符合规定。

这时候,坐在一旁椅子上的阿芬忽然说了,阿梅,你自己是爱去总校读呢还是在这边读。在这边读,就给杨老师添麻烦的。

这个过程中,我这个现任老师一直像个局外人,但阿芬这样说,我反而要表态,不过就我的看法,我觉得,如果阿梅真去总校读,这样的家长,能让她坚持多久也是个问题。何况,我如果说让她去总校读,固然也是为她好,却显得我怕麻烦似的。

我却没想到,如果我接受她,又会是多么的特立独行,成为同事们眼里的异类?

当下我说,我倒是不麻烦。关键是要让阿梅能好好把书读完就是。

阿梅的爸爸就大声对阿梅说,你木头了吗?没听问你要去哪里读吗

天风很不高兴,说,你怎么跟孩子说话的?但也把眼睛看着阿梅。

阿梅依然垂着头,很小声说,我就在分班这里读。

宋天暑脸se 不好看,说,这怎么可以呢?

总务还是比较老练,拉拉他说,这没关系,反正学籍什么的,包括到时候考试你也去总校考,名义还给你放在总校,上课你就来杨老师这里。只是杨老师你要辛苦了。说完很亲热的拍拍我的肩膀。

我苦笑一下,这老滑头。

宋天暑去没听出这里面藏着的利益关系,依然在嘟囔着,居然说,是不是我教得比杨老师不好?

一言出来,大家都脸se 变se ,极为不自然。

我暗叹一下,这就是教导主任的水平吗。

天风说,宋教导,她小孩子家,怎么会这样说。何况你是教导,肯定是水平高的。只是这孩子确实不方便对吧。

又问,杨老师你看怎样?

我看看阿梅,阿梅,阿桂和阿芬都坐在一起,她们的眼睛里分别都是期盼的神se 。就说,好吧,我会认真教的,你放心好了。

事情至此算是了结。只有总务临末不忘记说,那么,那一点学杂费,你现在就交了吧,省得我们再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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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这样定下,阿梅的爸爸也当场交了学杂费给总务。

一切似乎是终点回到,但是每个人心态都不一样了。

就是这个时候,我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已经走得太远。

但我的禸 心如此,我并不想屈从什么,于是就把课程,按照既定的顺序这样教了下去。

五年级的功课其实到了最后一个学期,已经不再很重,就数学而言,立体几何方面就圆柱和圆锥,代数方面就是比例问题。不过数学是环环相扣的,常常,我在讲个某个问题的时候,例如面积,就不得不回溯一大段过往的知识,从长方形正方形开始。到后来,实在不行,我就让阿梅把所有小学时代的公式整理出来,含字母的,例如几何公式,运算定律公式一类,文字定理,例如分数的基本定律之类,单独一类,然后慢慢下推。阿梅基础还算扎实,其实很多东西,或许是原老师讲解得含糊了,经我点拨,她豁然开朗,进步很快。

语文就更简单。我一直觉得中国小学语文教学是一些被禁锢了脑袋的人在对下一代实施继续的禁锢。大量反复的做习题,除了让孩子机械化掉,毫无用处。低年级识字不多,多读,多记生字,这是童子功,马虎不得。但到了高年级,更应该注重语感的培养和语言能力的实际运用。拿反复考的大题来说,总结中心思想和概括段意,大家都知道是形式主义,所以老师更应该有责任让学生用最短的时间掌握应试的技巧,然后花更多的时间,引导他们去读更多好的文章,表达更多真的思想。

例如,概括段落大意,无非这几类。写人记事的,就是把“谁干什么”这个问题解答了,而状物议论的,就是“什么怎么样”,毫无难处。至若中心思想,也不过在这两个问题后面,加一句,表达了什么感情。

可是我见过很多老师,他们就是不肯舍得给孩子们指出这个路子,他们反复地在每个学生针对每个不同的文章,在黑暗中摸索。

我把这个要点告诉阿梅后,阿梅简直不敢相信,这困扰她许久,让她最为头疼的题目,居然如此轻巧。为此,我停下正常的授课进度,强化训练了她阅读几十段,结果到后来,一针见血,她可以迅提纲挈领,抓住要旨。

依此类推,到生字,组词这些禸 容,汉字其实本是各有来历,有迹可循的。你告诉她就可以了。我也不需要多讲,每个课文编排大同小异,你每个单元给她讲一课,她后面就可以举一反三了。

当然,这一切都需要过程。

也许,在开始训练学习方法的这段过程里面,并没有太多新课的任务,她学得也轻松,信心也有了。我看她常常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十六七岁的女孩子,身子已然是少女,穿的却还是小学生式的衣服。我没有洛丽塔情结,但也觉得满教室多了阳光。

所以,在我偷懒的当儿,我也会让她帮我改改作业,或者帮我辅导一下低年级的孩子。

理由再堂皇不过,她要毕业了,毕业总复习,自然是从一年级开始的。

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