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山村教师的日子 第98节

作者:忧商河书名:我当山村教师的日子更新时间:2020/08/02 08:53字数:2223

  

40台风台风8

晚饭后,忽然又很急躁,这回,我渴望的不是啤酒,是白酒。

还没有批衣出门,阿桂来了,说阿芬叫打牌,三缺一。我迟疑了一下,跟着去了。

这个晚上的牌打得有些诡异。我和阿桂对家。可是我每每出错牌,阿芬和郑玉锋一路领先。后来不知为什么,阿芬也频频出错。郑玉锋显然对这样心不在焉的牌局有些不满,就停手不打。我懒懒地无可无不可。又想到喝酒,就顺口说:“阿芬,煮点心啦。”

于是阿芬和阿桂到厨房煮点心。我和郑玉锋懒懒地说这话,喝着茶,无非那边生意如何。他不像别人那样炫耀,我也心不在焉,所以话题就很淡,就等着点心。

真的香喷喷的面线和啤酒摆到面前,我顿时索然乏味。用最快的度喝完我瓶子里面的酒,起身告辞。一下子把刚才言笑宴宴的场景给弄得好不尴尬。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

但他们都没有挽留我。也许郑玉锋也希望我们早走,他和阿芬,毕竟是许久未见了。

我熄了灯,躺在床上呆。天窗上又有淡淡的月光流泻下来。

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我的经历似乎比前面二十年所加还要多,我所需要面对的问题似乎比以前任何一个时候都要多,未来似乎茫茫。我生平第一次对自己所谓的“优秀山村教师”的理想感到怀疑。

门板上忽然响起剥啄的声音,我方要出声说进来。但突然想起,这不会是阿芬的。

如果没错,应该是阿桂。我于是决心假装睡觉,当作不知道。

后来我就这么睡着了,她什么时候走,我并不知道。

这是后来梦里,一个美丽的少女,在月底下轻轻敲着心爱的人的木门,敲着,却没勇气去推开。

然后,天就亮了。

醒来时,只听得风疾雨骤,仿佛置身于惊涛骇浪之中。

暴雨,还是来了。

40台风台风9

暴雨下了整整一日一夜。门口小溪的水,几乎涨到了艹 场上,我将自己关在宿舍里。

此刻心情已经非常平静,我有条不紊地把期末所有的工作做好,表格,材料,学生成绩单,暑假作业,奖状,奖品都安排好。然后,吃了午饭,睡了一觉后,起来继续写教学札记。

雨是到后半夜慢慢弱下去的。我写完最后一篇,算算,大概五十节了。学生306格的作文纸,整整写了2本。

我搁笔,站在窗口看外面的世界。此时是农历20左右,风吹散了云,雨已经住了,大半圆的月儿,一半泛红,一半泛白,天地是清凉的白se 。

耳边到处是水声。

我想,明天,应该会晴天了吧。

第二天,我按照惯例把成绩单给孩子,什么表彰奖品也都一一齐全。

我现我在履行程序上,已经做得不错了,因而也没有了第一次给孩子们颁这些东西时候的快活,激动,兴奋和不可避免的生气。

中午的时候,阿梅带头,和二年级的孩子每人带着一个小小的笔记本,自地来找我签名,写赠言。每个人都没有空手,有的送毛巾,有的送牙杯,有的送墙壁挂画。下学期,虽然我未必不呆在这里,但是他们要离开我,去总校上学了。

就像是去年和大弟子们毕业分离一样,只在于没有酒。

但他们还是不离去,就在教室里,艹 场上嬉戏,仿佛,只要见着我,他们就很开心似的。

孩子们散去。有好几个女同学哭得很厉害。我却在笑,真的,我笑。

太阳偏了很西,四点了。

40台风台风10

郑玉锋,阿芬,小波,还有阿桂,他们开始搬动他们的行李,一一放入车上。他们要走了,走出这个山,去广东。

阿梅的爸爸妈妈还有阿梅都来送他们。

我也和他们道别。我看到,除了郑玉锋和阿芬,其他人的眼睛都有些红意。然而我微笑,我当作没有看见。

我跟阿桂挥手告别,很大声地说阿桂你跟阿芬出去几年,也会是老板娘的。然后我看见阿桂勉强地笑着谢我,然后把泪水滑下脸颊。

阿桂的妈妈就流着泪又叮嘱了一遍郑玉锋不要亏待了阿桂,但是,错了,该骂就骂。阿梅没有哭,阿梅脸上没有表情。

我和小波告别,小波闷闷的。我摸摸他的头,笑了笑。

我甚至和郑玉锋握手了一下。还接过他递给的烟,他说,有空来广东玩,很豪气。

我说好。

我只是点头向阿芬微笑。我没有说什么。

车子启动的时候,我听到小波放声哭了起来,这孩子,毕竟是恋着家乡的吧?

我并看到了阿芬无力地靠在窗上,我和她的眼睛相交着,胶着着。我们在刹那间都读懂了对方。我眨眼示意她坚强。然后很潇洒地转过身,很大声地劝告阿梅的妈妈。

“不用哭的,你放心地让他们出吧。我们在家里的,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免得出门的人伤心!”

我的声音很豪迈,很滋润,因为我真的心里有泪水浸泡着。

从此后,我没有再见到车子中的任何一人。车子转过最后一个弯,带起的烟尘散去,我抬头看看天上:“日头长啦,夏天来了!”

这个晚上,我将行礼收拾好,放着,本来可以马上回家,但是,就这里恋着。

我笑我自己,又不是不再来?又何必如此?

在家里,总比广东的那些人方便,是不是?

是。

但是,不会再有那些人了。

郑如峰,天风老人,阿芬,阿桂,小波,阿梅,还有更多的孩子们。

这些给我温暖和力量的人。

我搬了个椅子,在天台上一直躺着,山风凉凉的,月亮还没出来,但是有蒙蒙的白。星空中布满变幻莫测的眼睛。

仿佛过电影一样,我将这一年的点点滴滴回放了一遍。

但是我没法判断我是否得到什么,我只是知道,我的心,竟然是比去年还空的。

如果这样,明年再来过一次,我又会如何?

孤独并不可怕,长时间的孤独也不可怕,反复的,日复一日的,没有前途的孤独才可怕。

或许我也可以如雨林悟道。但我不想悟道。我只想平凡地实现一份平凡的目标和理想:好好地教出几个好好的学生,收获一份平凡的尊重,就够了。

后来月亮就升起来了。

但只增加了朦胧和混沌。

我的思想依然混沌。

又想到了酒,但是身子懒得动,于是继续躺着。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真昏暗,看表,是四点二十多分了。

我干脆下了天台,走到艹 场,神宮和公路交汇处的松树下。

天地是一种蒙蒙的晦暗。有淡淡的雾气在升腾,一种潮湿的生气在缓缓流动。已经有人起来做早饭,或者因为做茶仍未休息。几缕灯光在渐明的曙光下慢慢弱化。风有些凉,正是睡觉的大好时机。

愈来愈明的光,让一切都清晰起来,除了没有升起的太阳,树木,溪流,山花,鸟,虫子,都一一苏醒。毕竟是夏天了,什么都快,什么都是生机勃勃。我静静地坐在一块石头上,想着开学初的心情,当时的景。而眼前的一切,比之当初多了什么,少了什么?多出来的便都是生机?生命的活力?它们在攀上生命浓烈的顶峰之后,是不是也意味着,它们不可逆转地告别了过去,走向衰亡呢?

而我呢?我正走在成熟的路上,从最初的美好理想,到如今的“看淡一切”,我又经历了什么?是什么促成了我的变化?女人?挫折?死亡?

我没有等到太阳起来,因为我见惯了它。我知道它在缓缓从山后面红着脸悄悄露面是很美的。可是我不喜欢它的刺眼的毫无遮掩的明亮。我也知道,这个早上,我想不清我想要想的事情。它能改变我什么呢?什么都改变不了,想是没有用的。事情并不你去想或者不去想就会生或者不生。

我回到宿舍,我回到宿舍,将行礼绑在摩托车上,关好门窗,动车子。

夏天真的来了,春天已经彻底走了,我在车上想。

然后,轰动油门,车子迅即探出,将我带出了这个山谷。将第一缕阳光留在了身后。

再见,我的上美岭!

第二阶段小结之一

文字,敲到这里的时候,一种哀伤的情绪攫住了我。在我曾经的教书生涯里面,调动,是年年生的。所有官方的解释和理由自然是可以冠冕堂皇的,但是,在我认为,过于频繁的调动,最大的伤害是学生,其次是老师。学生因为每年更换教师,必得不断重新适应----当然,你可以很牛13地说,这也是对学生的一种训练。

而老师,最的问题是,往往没法子将自己的理念和方法贯彻,运行下去。=====当然,如果仅仅从考试的需要来说,这个影响还不算大,大的是,你想的是育人,是想将你的思想,学识,包括更多的文化禸 涵,影响,渗透,传递到你的学生身上。

江湖上说,做人莫装b,装b遭雷劈。

上面的理由好像很冠冕堂皇,但这是事实存在的。因为我年年面对。

因了常常的别离,所以到后来,虽然还会伤感,却已经习惯自然。

只是现在回头,还是难免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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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第二阶段的故事。

谢谢很多朋友的肯定,更谢谢很多朋友的质疑。

在写这段文字的期间,恰好在我们这个伟大的国度上,生了很多暴力事件----弑师。这股戾气弥漫这中国的校园,因为,还有同学互相残杀,还有,教师的强奷 猥亵学生,等等等等,很多事情。

所以我在想:若大家以我的描写为真,那么,是不是会有人问,我在丑化和魔化教师?抑或,我在为教师的丑恶寻找合理的解释以避免道德的责问?

然而,有个词叫宿命。当现在的教师们,已经不能享受到“天地君亲师”这样的师道尊严,地位,却事实上已经被学生敌视,被官员忽视,被家长漠视甚至嘲笑,这个家长的范围,包括富裕者,也包括贫穷者。笑贫不笑娼,在教师身上是一种很直接的,也很悲哀的体现。我不知道我们合格号称文明的古国,何以至此?在这种处境下,教师的所有结果,如果不能有合理的解释,我想,宿命,或许是个可以替代的词语。

当全社会要求以分数论英雄的时候,你的教育必然以分数为导向,你的教育实践必然会走向枯燥,乏味甚至极端,这样,被孩子敌视是你的宿命;

当官员对教师,准确说,对义务教育这种事情,既不能提高gdp,又不能迅提升政绩的事业不放在心上,那么教师的被漠视也是宿命。通常,他们会白官员们只要求奉献,却从为曾为你的生存困境做过任何的努力和改善,======而当出了事情,教师,又是很好的替罪羊。

好了,当全社会是功利的,以成败论英雄的,以金钱衡量一切是非的标准的时候,那么,所有的家长们,大概都有条件蔑视或嘲笑教师。即便那被一直称颂为淳朴的农民,也会说“我两粒茶,便抵得你一个月站黑板下”。

你的宿命,就是两个字,悲哀。

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是的,教师不是圣人,他们也不过是一介凡人。任何强加于其上的道德要求,在我认为,甚至是一种道德绑架。

和尚做得,阿q做不得。

在此我必须声明,教师必须有师德,职业道德,任何行业的人都必须有。这个完全没疑问。

做为曾经的一员,我对败坏师德的痛恨,绝不少于任何一个不是老师的人。甚至犹有过之。

但是,权责应该是对等的。

教师在承受了比别人必须更高的道德责任之余,他是否得到了相应的回报?

又是谁摧毁这种本来应该给予的回报?

而这一切诉求,只不过希望大家明白,教师也是人,一介凡人。

而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