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山村教师的日子 第254节
作者:忧商河书名:我当山村教师的日子更新时间:2020/08/02 09:10字数:1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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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银湖倒是高效率,晚上就把布置环境的东西都买齐了。吃过晚饭,就有人开始动工油漆门窗。
林悠然这回就显得转性了,吃完饭后他第一个就提了一桶绿se 的油漆到自己的宿舍,把自己的门窗拆卸下来,用干抹布细细擦了,然后对着夕阳,很轻柔地刷起油漆来。
这种行为是会感染人的。离天黑还早,离看戏也还早,刷子反正有,另外几个老师也就跟着去了。
蔡春娟和张玉翠就嘻嘻哈哈地学着林悠然刷漆。我听到她们还叫林悠然要帮她们刷教室的门窗。毕竟她们俩是班主任,但林悠然却是她们上课的搭档。
空气中就这样弥漫着油漆的气味,不甚刺鼻,但也不甚好闻。李银湖说他挑的是气味最好的一款了。
我一个人在天台上静坐许久。看着天黑下去,看着灯亮起来,听着戏台那边的锣鼓,响了起来。
下到二楼宿舍,见走廊上已经排好了一排刷好的门窗,气味深浓。各房间灯火通明,人影却并没有一个。想了一下,定是这些人都跑去看戏了,留下这空气消散气味。
李银湖的门是关着的,他毕竟是总务室,不能随便。料来他是要利用白天的时间了。
那么我呢?我是该油漆,还是去,看戏?
刘伶伶的门也是关着的。她也还没油漆。就信步过去,敲门。
下一刻,我帮她拆了门窗,她帮我擦干净,我们一起坐在走廊上,和着不远的戏台传来的声音,慢慢地刷漆,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这种感觉,竟也甚好。
只可惜这门窗,是那么小,那么少。那戏也未曾过半,这门已经刷得平整新亮了。
夜风,有些微微的寒,我问她,去看戏吗?
她摇头:我不相信大团圆,所以我不喜欢大团圆。
哦?那么,到天台上坐坐吧。
嗯。也好。我关门。
我笑了。
她一愣,也笑了。
真的上到天台,在中间坐下,一时间反而无话可说。不知道怎的,我问,你的材料,都准备好了。
嗯,算好了吧。
其实,我觉得很无聊。
知道,你说过了的。
我抓了抓头。
她说,不要说这个好吗?
那么说什么?
你真的会在这里一直待下去吗?
我沉默了。很久,才说,可能吧。好像对我来说,哪里,都是一样的,只要还拿着这个饭碗?
她低着头,低声说,你没想过往上展?
往上展?
是啊。这样就有机会离开了。
哦。
我陷入很长的沉默。之前我想过这个问题么?也许有,也许没有,但真的用心去谋划,是真的没有。至于其他同事如张春博他们偶尔的闲谈,我往往采取比较抵触,或者比较然的态度。但是刘伶伶如今突然的提出,我想并不是无由的吧。
所以她的问题我无法直接回答,我只能报以长久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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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开了的弓就回不了头了。
她忽然问我,你怎么也不去看戏?
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然后说,只因为我已经知道了故事。
哦,那么讲给我听听吧。
可是你不喜欢大团圆的。
我只是不喜欢看戏,可是我喜欢听故事。
那么便讲讲薛平贵和王宝钏吧。
故事终于讲完。
我问她,你觉得王宝钏是会悔教夫婿觅封侯呢?还是觉得自己是巨眼识英雄,用青春的苦熬换得一朝的得意划算呢?
她想了想,说,应该不是你说的这两种吧?
难道还有第三种?
呵呵,其实,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的男人有出息呢?而且,王宝钏肯抛弃了已经拥有的荣华富贵,毅然嫁给薛平贵,这里面不应该只是赌博的性质吧?也有感情因素吧。
我说,也许吧。古人的感情或许更纯粹,不需要这么多的算计的。所以寒窑也会成乐土,只要心中有希望。
但是这种道德观或者说人生观与我的禸 心并不能完全吻合。这个刘伶伶心里究竟是想什么,好像也不关我的事情,可是为什么我会有那么一丝的,心酸和痛?
这时候,耳畔便听得鞭炮噼噼啪啪,原来是今晚的戏,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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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下了楼来,看门窗上的油漆,被风吹着,已经硬硬地干了,垫着报纸,我们把门窗一一装上,那浓郁的气味也已经消散许多。乡村的好处是有的,起码通风。
第二天早艹 完毕,当即召开了简短的会议,暗地里通知老师,先把今天的课停下了,布置下大量的作业让学生去消耗时间,老师们的精力放在布置环境上。
翻砂坑的人负责带几个孩子去小溪里挖一些细沙填补;画跑道的去弄了一些石灰在艹 场上画跑道;门窗还没油漆好的继续油漆;祖国利益高于一切的标语让刘伶伶写了,各班拿回去贴上;学习园地得贴上学生的作业,作文吗、美术作品;黑板报必须贴合实际,写上去;;;;;;
大家都不得闲。
到下午的时候,居然也像模像样的焕然一新。大家不由精神一振,觉得这样的状况当是没有问题了。
大概四点左右,学区又来电话,原来副校长和总务要先来检查一遍。
大家只好让孩子放学,一个个不能回家,就地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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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校长和总务主任到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夕阳将收未收,是初冬的寒。
带他们来的是一辆微型面包车,而不是通常的自己骑摩托来。
见到他们下车,李银湖赶紧迎了上去,道了几声辛苦。待得他们上楼来,他却下楼去了。
他去安排食堂煮面。领导来了,总得吃点东西。
何况,那里不必要受到直接的冲击和质问。
郑中机带着我们在教室各处巡视,总务主任不咸不淡地说,布置得很认真吗,很新的。
这话听得我不是很舒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里面暗示了,其实我的日常常规也算抓得不够好?
副校长的脸始终板着,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转一圈之后,召集所有老师开会,会议由郑中机主持,大家先鼓掌欢迎了领导,然后听领导指示。
副校长先是和颜悦se 地说了几句大家都很用心,然后声情并茂地讲解了两基复检的伟大的意义和我们迎检工作的伟大意义,但口气渐渐严厉,指出了诸多毛病:厕所蹲位不够,后水沟还有臭气,教室门窗不全,还有损坏的,没有电教设备,等等等等。最后大手一挥,说,这些我们先不管,接下来请大家把材料拿过来检查。我检查学校部分的报表,总务主任将检查大家的教案作业等材料。
老师们就散去拿资料过来,我则开了办公室的文件柜拿出已经整理好的资料,再反身回去我的宿舍拿了我分禸 的教案作业。
老师们不必在场参检。参检的是郑中机和我,还有两位领导。
总务主任翻检倒是挺快,副校长却较真起来,果然,过不久,担心中的事情生了:他要求看过往的资料。
郑中机看着我。
我很平静地说:这部分资料没有了。
怎么没有了?为什么不补?
我说,林平知卖掉了。大家完成本年度的工作,又完成了那么多的资料表格补全,已经没太多去补充过去的教案,试卷了。
他就对郑中机说:老郑,坚冰年轻不懂事,难道你也老糊涂了吗?工作是这样做的吗?
郑中机铁着脸不说。
我的心中一阵荒凉,老郑已经临近退休,无所畏惧,这场检查,最大的受害者或受冲击者,应该还是我吧。
但是他暂时没有将矛头对着我,我还是忍忍了吧。
可是这当然是一厢情愿。他开始冲我火——是啊,我是可以火的对象,不是吗?——他说,杨教导,学区对你如此器重和栽培你,并且一再强调迎检的工作的重要性,你都当成耳边风了?你是觉得来做这个工作委屈你了,要在上美岭才能充分挥你的才能是不是?
当时,我手里正好拿着一沓学籍卡片,听得当时血往上涌,我奋力将手上的资料往桌上一拍,这一拍的响声,把我们四个人都吓了一跳,我大声说:林平知卖材料的事情我在移交工作后就向学区汇报了,这到底是他的工作问题还是我的问题?他高升了没有理由我必须为他擦屁股吧。
所有人的脸se 一起都变了。
我尽力平复自己的激动,喘了几口气,用极力平静的语气说:校长,我杨坚冰从九月份接手这个学校的部分工作,你可以从现在检查,如果是在我任禸 的材料缺少一份,我接受你任何的批评和处置。但是你这样要求我们去补充那些资料,对我是不公平的。
他们看着我,我只好继续说下去:今天我们大家检查的任务不是为了追究责任,而是解决工作的问题吧。时间不多了,我希望领导把我们现实能够再改进的问题提出来,指出来,我们抓紧来做,而不是纠缠着这些没用的东西。
说完,我的气就平了。
我忽然觉得,这场检查的第一个也无非如此了。如果有机会和省领导再来这样一场,那也未曾不可。
我记起分班的一个老教师说的,大不了开除我教师不做回家当农民,他总不能开除我当农民吧。
就这么刹那,忽然看到了一丝裂缝:假如我不当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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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裂缝不够大。因为总务主任又堵住了,他劝解道:是啊,这美岗工作也是做得很好的了,现在你看这里应该补全一下,哦,你看,这里还得搞得更好一点。
他对郑中机说,郑中机心领神会,提笔记录。
反而是副校长脸se 完全铁青,像是要咬我一口似的。这时候总务主任对我说,坚冰,去叫银湖来。我跟他交代几件事。对了,学区这回统一给各校配备了几箱教具,看你还是银湖明天去学区领,本来要一起送来的,可是货还没到。
我乐得下台阶,就走出了办公室。
大概又过了十来分钟,李银湖很热情地邀请着他们到食堂吃面汤,说放了牛肉的,很不错。
但副校长不理不睬径直上车。
看到他们的车绝尘而去,我大叫一声,同志们,吃饭。去他妈的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