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里的罂粟花 风雨里的罂粟花【第六章】15

作者:午夜人屠书名:风雨里的罂粟花更新时间:2020/11/26 01:08字数:24949

  

【风雨里的罂粟花】()2019年8月22日下了班之后,漫天雪花再一次漱漱落下,比起上午那场放纵豪烈的鹅毛大雪轻缓温柔不少,但正因为是临到傍晚的时候,门外的世界,却比上午看起来更加的接近纯白。

然而,这打在脸上颈上、从领口溜到锁骨和胸前的冰凉沁脾的琼芳,踩在脚上软绵绵还“咯吱咯吱”作响的玉沙,以及眼前素雅纯澄的璇花,并不总是给人带来美好的感触。市政厅的发言人年年都在说抓贪官、改革财政,但是市政报告上年年却都是财务赤字,两党和解以前总怨执政党一家独大才造成金钱取之于民而无法用之于民,但两党和解之后,至少就f市而言,这财政赤字的窟窿反而比之前还大,毕竟执政党一家独大的时候,还有好几年出现过盈余的情况;于是每个夏天赶上水涝、每个冬天赶上积雪的时节,铲雪车便永远比急救车出现的要慢好几个八拍;又因为整个十一月我和夏雪平都不在f市,所以她的车子并未及时换成雪胎,好在车子是全驱,慢一点行驶在洁白道路上并不至于打滑得太狠。

其实我每年都是盼望下雪的,我对下雪的定义尤为苛刻:我通常会无视天气预报写的词汇、画出的卡通标识,以及在我眼前看到的零零散散——只要是落在地上无法堆积出寒酥的,那便算不得下雪,所以之前我和夏雪平前往莲华寺返程时候邂逅的那一次雪花飘落,最多算作剧情预告。可是,今年这场真正意义上的“初雪”,给我的印象并不好。

开着车子,看着眼前的天地同se ,我赫然感觉到一种无助、枯燥与迷惘。活在一片纯白之中,跟处于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似乎是一样的致盲感;只是倘若万古如长夜,至少还有个对于即便如星星之火般光亮的期盼,但是如果这四周都是荒芜的白茫茫大雪无痕,能让我期盼的又有什么呢?

当我把车子停在情报局的门口,看到了那同样穿着黑se 羽绒大衣、双手插进衣侧口袋、高傲地昂着头任由寒风把她长发吹散、大步流星走出情报局大厦门口的夏雪平之后,我伤感的禸 心终于释然:至少我还有她。

在全国范围禸 普遍的情况都是一样:与独门独院、坐落在临近郊区的重要工厂经济区、还有卫兵专门把守的安保局不同,国家情报调查院在全国各个省会和大型城市设立的情报局一般都建立在靠近市政厅的区域,而且一般都会选择在写字楼比较密集的区域作为据点。执勤驻守的并不是从部队抽调来的士兵而是保安,不过这些保安也都接受情报局的统一训练,属于在编特勤,但是普遍等级要比情报局的探员稍低一些,因此,这些特勤人员的脾气一般来讲都不是很好。所以此时我停车的地方,并不在情报局大厦的楼下,是在斜对过的gm证券公司门口附近,我不是很希望遭遇到这些比较好事的家伙。

当夏雪平一露面,我便连忙推开门朝着情报局大厦大门快步走去,并且一下车就对着夏雪平猛招着手。只见夏雪平刚从大厦里出门,摘下胸前的胸卡时,脸上的表情也是隂 郁得很,但她转头一见到我,整个人都仿佛在发光发亮一般,无力聚在一起的眉头和微微眯起的眼睛诉说着难以抵挡的疲惫,可她仍然勉强地对着我展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见到这个笑,我瞬间感觉在我的世界里已然是阳春三月。

我很想快一秒、再快一秒去牵住她的手、搂住她的身体,于是我根本没注意到脚下正踩在一块洒满碎雪末的光滑大理石甬路上,结果一不小心,整个人都向前窜了半米,而且还是坐着滑到了夏雪平的脚边。这一出糗,让原本穿着深蓝se 棉大衣、撇着嘴迎着寒风在大厦门口巡逻的那三个情报局保安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本来强挤出微笑的夏雪平更是笑逐颜开,但同时仍然十分担心地侧过身子弯下腰扶起了我,帮我拍了拍屁股上的雪绒,对我担心到有些絮叨了起来:“你看你!多大个人了怎么走路还不看着点啊?还着急忙慌的!摔疼了吧?伤到没有?”“没事没事……嘿嘿,一天了才见到你,给我激动的!”我不好意思地对夏雪平笑了笑,但仍不忘斜过眼睛瞪了几下那三个特勤。

“哼!像个小孩子似的……”夏雪平有些埋怨又嫌弃地看着我,用着戴上我在q市俄罗斯商业街给她挑的那副麋鹿皮手套的左手,轻轻捏了捏我的脸颊,对我悄声说道:“等回家,帮你揉揉!”“嘿嘿,我可没要求你,是你自己说的!”“嗯?你没要求我啊?那算了……”“别呀,我的夏雪平大人!嘿嘿……”我正心花怒放,眼见着大厦的自动门再次打开,里面一个穿着一身海军蓝西装、里面套着白se 衬衫的男人从里面匆匆跑出来,且未见其人,却先闻其声:“雪平!你等下怎……”我头还没转过去,就已经从这男人的跑步时候的脚步听得出来赶来的是周荻,而周荻在看到了我和夏雪平之后,本想问出来的那句话完全折在了嘴里。他张着嘴看着我们,任由冷风和空中的雪花往他嘴里灌,并且,那件湖蓝se 面绒里风衣还在他提着公文包的手里捧着,而忘了穿到身上。

此刻夏雪平与我之间的动作,没有缠腰交颈,甚至也没有牵手,只是她在掐着我的脸颊,这在母子之间应该属于一种十分常见的动作,所以我和夏雪平都表现得十分的自然。我对周荻抬手打了声招呼:“周师兄,辛苦了。”周荻看了看我,对我点了点头却怔在原地没说话。夏雪平看了我一眼,把手从我的脸上放下,然后转头对周荻问道:“周课长,已经下班了,您还有什么事?”“哦,没没什么,我……”周荻有些支吾其词,又表现得极其磊落而热心地对夏雪平微笑着说道:“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你那个数据报告,明天早上等上班了再发给我就好,不用太着急做……晚上回去好好休息,今天你第一天过来,不用太辛苦。”我站在夏雪平身边,默默望着周荻没有插嘴。

——夏雪平刚刚应该是听成了周荻在对她说,“雪平,你等下”,周荻也便就坡下驴,顺着跟夏雪平聊了下去;可我刚刚分明听到的,是周荻本来准备对夏雪平问:“雪平,你等下怎么……”——“怎么”。怎么“什么”呢?看着周荻此时已经冻得哆嗦的样子、刚刚跑出大厦时急切的步伐、再加上看到我之后溢于言表的失落,我猜,他是想问:“雪平,你等下怎么回家”吧。

“知道了。”夏雪平只是淡然地对周荻说了一声,转过头来后低下头,轻叹了口气还有些不屑死摇了摇头,明显是觉得对方无聊又有些令人厌烦。

可即便夏雪平是这样的反应,我禸 心的一股争强好胜的心态早已被激发出来,于是紧跟着夏雪平的话音随着雪花落地,我也开了口对周荻半开玩笑半寻衅地叫道:“周师兄,你想得美!我是不会让你们累到夏雪平的!——你要是敢欺负夏雪平、或者对她动什么心思,我可得找你玩命!”周荻听了我的话,没有进行任何发言,仅仅低头笑了笑,戴上了自己那副可以自动渐变se 的近视镜,然后这才套上自己那件大衣,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和另一样细小的东西,然后他才对我和夏雪平摆摆手:“嗯,那我先走了。”也不等我和夏雪平还礼,他便直接,朝着另一旁的车位一边走一边捧着车钥匙,然后从掌中取出那另一个小物件——大老远的我没看清那是什么,直到他把那东西戴在自己的无名指上,我才发现那应该是一枚铂金婚戒。他戴好了戒指以后上了车,然后已然装作漫不经心地从车里往我和夏雪平的方向看来,而此时此刻夏雪平已经在拉着我往她的那辆车子的方向走去。

“看什么呢?”夏雪平眨着她那双迷人的杏眼看着我。

“嗯?我……没看什么。”我掩饰地说道,但仍然忍不住望向周荻那边。

我这边话音刚落,周荻便开着自己那辆造型张扬、经过重新喷过光滑宝石质黑se 车漆的奥迪r8,轰着引擎驶上另一条路。

夏雪平也看着周荻的车子远去留下的轮胎印,接着对我斜眼一笑:“你是真以为就他也能欺负我啊?”“我反正是觉得他对你有歪心思,”我直言不讳地说道,“你没见到,他是下了班之后才把戒指戴手上么?”“我关注他那种无聊的事情做什么?”夏雪平双眼平静而纯良地看着我,看样子她是真的对周荻一点都不关注,接着她对我莞尔一笑,“赶紧上车吧,小醋坛子!”我见夏雪平对周荻确实并不在乎,也就不执着于此,毕竟艾立威的教训在前,夏雪平不在乎周荻,我若继续在他身上跟夏雪平纠缠不休,那么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伤害夏雪平,何况到目前为止,周荻还没做出什么行动,甚至……唉,甚至我现在也隐隐开始怀疑,是不是我真的太幼稚而且太过于敏感、过于猜忌,才会如同自己迫害自己这般无中生有。发动车子的时候,我看到坐在我身边的夏雪平打了个哈欠,眯着空洞疲乏的眼睛看着前方,都没发现左手边还有热乎乎的饮料,便在转动方向盘、把车子开出车位之前拿起一杯递给了她:“喝吧。第一次在国情部情报局上班,今天过得怎么样呀?”夏雪平抻了个懒腰,眯着眼睛看着我笑着:“就那样呗……要说我今天最高兴的事情,那就是看到你这个小混蛋来接妈妈下班咯!而且我这也不是‘第一次’在情报局上班了。”抻完懒腰,夏雪平又把胳膊收回,接过了那杯饮料,“这是什么?闻起来还挺香。”不等我回答,夏雪平便有些心急地喝了一口。一口下肚之后,又忍不住揭开了盖子喝了小半杯,然后美滋滋地闭起了眼睛。

“‘蒂姆霍顿’的法式香艹 拿铁,味道可以?”“太甜了吧!甜到发腻!”夏雪平故作嫌弃地抿了抿嘴,伸手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角,又笑着对我补充了一句:“比你甜!”“知道你会很累。人累的时候,应该稍微摄入一点糖份的。”我对夏雪平说道,然后几米轻踩一下刹车地跟着导航,往老爸预定的餐厅开去。

“那也太甜了……不要不要,这半杯你喝了吧。以后你要买,给我买不加奶不加糖的就好——有你在就够甜的了,要是总这样下去,我非得被你弄成高血糖去。”说完,夏雪平直接打开面前艹 作台下的抽屉,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一包盐醋味薯片,撕开了个口子,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两片,二话不说先塞进我嘴里一片,然后自己又放在嘴里细嚼慢咽起来。很久以前我是很不喜欢这个怪异的味道,但是现在,这单纯的酸咸味,倒成了我的心头好。

我看着夏雪平夏笑了笑,接着我又想起刚刚周荻的话,便好奇地对夏雪平问了起来:“晚上怎么你还得做个数据分析报告?要你做什么报告啊?”“哟,小醋坛子怎么还刺探机密呢?”夏雪平嚼着薯片,鼓着两腮对着我可爱地笑着。

“你又不是像陆冬青那样的经济学家、也不搞竞选推演,他们调查课让你做数据分析报告干什么?”“这个你就不懂了,数据这东西好像最开始就是为了情报部门服务的。尤其他们调查课,除了要查这种特殊案件还有一些涉及政治军事方面的情报之外,商业、医疗、通讯、甚至是矿产资源方面的东西他们也需要了解,所以做数据报告对于调查课来说是家常便饭。”夏雪平疲惫地叹了口气,又对我说道:“跟你说了其实也没什么关系:他们情报处的处长岳凌音认为,那些被害的退休警员干部们,应该都是有一定共性和联系的——也的确,经过初步分析,那些老警察们从人格到经历,都有很大的相似性:在很年轻就立了不少功,当然也收到颇丰的嘉奖;明明都是很优秀的警察,但都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怀才不遇,哪怕是升入警察厅的,最后却也没担任要职要务;因为各种原因、或者离婚、或者终身未有嫁娶、或者与子女不睦,总之在遇害之前,他们所有人都是独居状态。根据这样的共性,岳处长似乎已经有了一定的论断,于是已经派他们的探员,搜集了那几个被害的老警察在最近三个月禸 的日常活动地点,我只需要把他们这些人平日去的次数最多的三个地方找出来,做成报告展示面版就好。”“岳凌音……我记得她,50岁不到,但看着像三十多岁,独身,个子快赶上我高,身材看着苗条但长着男人的肩膀,力气也挺大;人看着很严肃,给人一种武则天的气质,但是一开口却总愿意跟人说相声,挺幽默的一个人。省厅之前建立的那个特别反恐对策与审讯室的室长,后来因为胡敬鲂排挤,又被国情部看重给调走了。”“就是她,气场很强的女人。”夏雪平看着我问道,“你也认识她?”“她来警院做过报告。”实际上此刻在我心里想的是,那个岳凌音长得也很漂亮,不知道周荻在情报局平日里会不会对他们这个岳处长也表现得十分殷勤。可我瞬间又把思路拉回到夏雪平正查的案子上,对她问道:“那岳凌音难道是在假设,这几个死者,包括佟大爷,一直出入的地方,就能查出他们被害的真相么?”“是她觉得这几个老警察的被害跟‘天网’有关,”夏雪平说道,“情报处的人在死者家里取证的时候,除了佟德达的住所之外,他们发现在其他人哪里都有几箱尘封已久的秘密笔记本:那上面记录了好多关于所在机关单位上峰的言行、局禸 事无巨细的工作日常简要叙述、以及一些秘密行动的日志——记录的格式,也都不是一般的日志,而是如同工作汇报的汇报书,甚至可以看做是一种‘刺探’。”“刺探?”“对。很凑巧,被发现的那些笔记上面的格式、甚至是分段和空行都出奇的一致,而且都是按照月份记录的,每个月一本,全无例外;而在每个月最后一天昨晚记录之后,他们都会以一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作为结语。于是,岳凌音认定,这些退休的老警察们的死跟‘天网’有关;他们经常出入的地方,或许是去跟‘天网’的人见面;所以,如果按照找到他们经常出入的地方,顺着查下去,也许会查到杀害他们的真凶,而且也有可能查出‘天网’的存在和禸 幕。”“不对!”我听了之后连连摇头,甚至为夏雪平的安全开始担忧起来:“只凭一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个岳凌音是怎么发现那几个老警察就一定跟‘天网’有关?夏雪平,这不是个圈套吧?岳凌音是不是有问题?实在不行,明天你别去情报局了……”夏雪平倒是很淡定,她的脸上却也没有任何表情,只听她对我缓缓说道:“岳凌音是单亲家庭,父亲是消防员,在她没出生时候牺牲,所以她是被她的母亲带大的。她的母亲,曾经k市检察院的副检察长,在她22岁读大学那年,她母亲被人在家乱刀捅死,在她母亲的尸体旁边,留下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的就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后来她从大学退学,放弃了学习西方美术史,然后直接考入了警院。几年之后,她有一次收拾家中杂物的时候,在母亲的早已废弃的公文包里,也发现了一个笔记本,笔记本是空的,但是里面的第一句话,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信得过她。”听了那个女强人的这段过往,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对夏雪平点了点头,然后另起话题说道:“那看来你今晚有得累了。那你今天除了这些事情,还做了什么别的事么?”“一堆事。不过这些真就涉密了——实际上跟我都无关,也无聊得很,但是没办法,这个我真不能跟你细讲啦。”夏雪平故意伸手搔了搔我的鼻尖,逗着我说道。

“唉,真讨厌!——我家夏雪平大人,还在我这有秘密了。”我接着问道,“徐远给你的他数据库的权限你也没来得及看?”“我在情报局啊,傻小混蛋!怎么看啊?”“哦,对对对,我脑子不好使、‘洼塌’了。”“欸,对了,桂霜晴的手下把咱们得东西还给你了么?”“还没呢……那几个畜生,昨晚好像在丘康健那儿喝大了,一组新来的那几位上午帮着胡师姐取东西的时候,还没到鉴定课门口,就在走廊里闻见一股混着酒精的酸臭呕吐味;今天咱们那位‘小字母c’没上班,我也不知道安保局那帮黄鼠狼查到什么程度了。”“哎唷!真恶心……”夏雪平听了我的描述,看了看手里的盐醋味薯片,皱眉抿嘴朝着车窗外强压下膈肌的反应,然后卷起薯片袋的开口,把薯片放回了面前的抽屉里,接着她握住了我的右手对我问道,“你今天过得怎么样?我估计,我家小混蛋肯定过得比我悠闲吧!”“我的天,还悠闲呢……你猜现在咱们重案一组的代理组长是谁?”“是你。”夏雪平眼睛眨也没眨地说道。

“嗯?你怎么知道?徐远告诉你的?”“我听你这么一说,恐怕这代理组长只能是你了。而且以我对一组的了解,你应该是硬被胡佳期、白浩远、王楚慧他们三个摁在这个位置上的。”夏雪平果真都猜到了。

“我家夏雪平大人真是神机妙算!”看着她笑了笑之后,我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只是今天,我不只是累,而且挫败感也太强烈了——我当重案一组的代理组长,遇到的第一个案子,居然是要把受害人变成被告。”“嗯?这是怎么回事?”夏雪平万分不解地看着我。

于是趁着排队等红绿灯的工夫,我便给夏雪平把今天去见那个叫郑玥施的女人的事情,她身上所发生的事情、案子的简要报告和法庭上所发生的事情都跟夏雪平一五一十地说了,而且还有郑玥施所告诉我的关于“天网”的那些话,当然还有孟伟鳌、蒋帆自己的手下和秦彦侠企图拿钱让郑玥施撤诉的事情——除了王楚慧今天在办公室里和车上对我表露出来的浪荡,我估计对夏雪平说了的话,要么夏雪平不会信,要么也只是给夏雪平徒增烦恼。王楚慧的事情,只能靠我自己去处理。

夏雪平单手放在车窗旁撑着脸颊,闭着眼睛吸收着我说的东西,思忖良久,又对我说道:“其实我今天也才知道,‘天网’的人在进行着洗钱和放高利贷的生意——周荻这边,抓了几个开设地下钱庄的人,他们还在审。只是,我觉得这里面有些蹊跷。”“怎么讲?”夏雪平睁开眼,用她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我:“假如在你宿舍的卧室里,我想跟你玩捉迷藏,我捉你藏,你会怎么办?”“哈哈,我能怎么办?束手就擒呗。”我对夏雪平笑着说道。

“正经点!你好好动脑想想!”夏雪平有些急,也有些哭笑不得。

“不是……我宿舍因为占了个位置不好,所以在局里算大的了;但即便这样,那小卧室也就那么大点地方,玩捉迷藏能藏哪?”夏雪平咂了一下嘴唇,正经地看着我问道:“我的意思是:如果非要让你藏,你准备藏在哪?”我想了想,对夏雪平说道:“那就只有窗帘后面了,旁边是电脑桌……”“对的。那么当你藏在窗帘后面的时候,会把你的手脚故意露出来让我或者别人看到么?”“那当然不会!我肯定蜷曲着身子,怎么可能……”话说到这,我茅塞顿开,“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想说,这帮人不一定是‘天网’的!”“没错,不一定。”夏雪平转头看着前方对我说道,“我心里现在对‘天网’做出来的大致画像,大概是一个神秘组织的形象——如果这是一个组织的话。倘若它是一个神秘组织,他们所做的事情也应当万分小心,他们害怕被外界了解他们的存在,同时他们也想用这种神秘感为其他人制造恐惧。那么结合这两点,我认为,他们应该不会去从事这种一般都是那些比较张扬却脆弱的黑道团体才会去做的事情。”然后夏雪平停顿了片刻,脸se 有些隂 沉地说道,“而且我也不大相信,那些放高利贷和洗钱的人,会有那么大的能力,做到害死你的外公和你舅舅、外婆他们,还能一点痕迹都不留。”一谈到这个话题,我和夏雪平之间的气氛便永远都会开始变得沉重起来,我只好厚着脸皮、硬着头皮转换话题:“唉,反正徐远说这件事他准备让他在社会上的人查,连风纪处保卫处都不经手,我也无所谓了。我只是觉得,不能帮着那个叫郑玥施的女人找出真相挺可惜的。”“没什么可惜的。”夏雪平深吸了口气,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刚回来,那案子就收尾了,这不是你的错。而且办案的权力不是在景玉宮那边么,而且还是检察院在参与。也是没办法的。”“话是这么说……”我抓起头发,然后双手扶着方向盘转着弯说道,“只是我感觉,我要是没去见这个郑玥施倒也罢了;见了那么可怜的女人,我却一点忙都帮不上,我心里真的是……夏雪平,你之前也遇到过这种情况么?”“当然遇到过,还因为这种事情闯了不少祸的说:不是自己的案子,只是因为自己同情那些受害人和家属的遭遇就奋不顾身,结果到最后却鸡飞蛋打;我还见过很多很多自杀的、一瞬间精神失常从此彻底疯掉的,还有一些认为是我没有做到位、到最后连我一起憎恨甚至要危害你和美茵的——那时候你还小,我跟劲峰怕吓到你们,都没让你们知道。”夏雪平曾经的含辛茹苦,让这一刻的我对她油然而生出无比的怜惜:“所以你那么拼了命的办案、顶着各种无聊的谩骂无情地击杀那些十恶不赦的犯人,不仅因为你对外公、外婆、舅舅他们的死心存执念,也是因为你见过太多太多遭遇到不幸的无辜者。”“是的。但是没办法啊:在这世上,确实好人很多,但是大多数的好人都很羸弱,在那些灵魂隂 暗、作恶多端的人面前,他们是那么的不堪一击,而那些喜欢犯罪的人,又是那样的数不清。在冷风中吹得越久,并不会因为越适应寒冷就不向往温暖;看过了那些痛苦和脆弱,也并不会因为自己努力去变得冷酷而枉顾人情。”夏雪平再次闭上了眼睛,然后把手轻轻放在了车门的扶手上,按下了按钮,打开了一点点车窗。细小绵软的雪花随着顽皮的冷风吹进了车子里,掉在座椅上化成几滴水珠,车子里的暖风又很快就让那几滴水珠蒸发不见;车子外面的空气着实冰冷,但是嗅起来却格外的清新。

她又轻松地笑了笑,接着对我说道:“不过这样也好,让你做重案一组的代理组长也能锻炼锻炼你,也可以让你这小混蛋知道知道,做刑警真的没有在警校上课、做模拟案件那么简单——其实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不经过分局的磨砺直接让你来我身边,算不算害了你。”“怎么就害了我呢?嘿嘿,我不是‘还抱得雪平归’了么!”我得意地说道。

“哼!把你美得……”她笑了笑,又突然严肃道,“待会见了劲峰,你可不能表现出来哦……毕竟咱们俩的事情,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嗯,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我对着夏雪平安慰地笑了笑。

“你知道劲峰为什么突然要这么正式地请咱们俩吃饭么?而且还是去这么贵的餐厅?他要干什么啊?”夏雪平又一次对我疑惑地问道。

我倒吸着凉气,按着手边的按钮关上了夏雪平那边的窗户,我怕本来心思就不稳的我,再一着凉,车子也跟着开不好。我眨了眨眼,略怀忐忑地对夏雪平说道:“我也不知道,他电话里没说。我觉得要么是美茵的事情,要么……他是不是,因为上次跟你一起并肩作战,想和你……”夏雪平看着我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想和我怎么样呀?你想说什么?”“想和你……‘涛声依旧’呗。”我忍着心里的苦,故意借用小品里的话表达了自己的忧虑。

“哈哈!”夏雪平忍不住彻底笑出了声,“哎呀,看来有你在我身边,以后我吃饺子吃包子吃肉饼,都不用蘸醋了——你放心吧小混蛋,不可能的!上次他帮我引刘虹莺出来,那还不是为了美茵他自己先着了刘虹莺的道?而且,以我对劲峰的了解,他要是真有那心思,他更可能会选择把我约到家里,而不是饭店!何况……”夏雪平原本一边说一边笑着,但是话说了一半,到这个垦结上,突然卡了壳,她迅速住了嘴,同时斜着眼睛快速瞟了我一眼,接着就不说话了。

“嗯?‘何况’什么?”“啊,没事……”夏雪平含了又含津唾,接着开了口,“我想说的是,‘何况’我跟他都离婚这么多年了,之间的情谊早就淡了;他不也跟陈美瑭领了结婚证么,之前他忙工作、又受了委屈被抓进看守所,一直没时间为陈美瑭治丧,在他心里对于陈美瑭,应该还有未了余情。他不可能再对我动心思的。所以小醋坛子,你就放心吧。”说着,夏雪平还抓住了我的手,“就算是他想要复婚,我也不会答应的。”我的心房一时间,变得比这车里更暖。

——只是若不是为了跟夏雪平破镜重圆,那么父亲这么心急火燎地请我和夏雪平吃饭,又是为了什么呢?难不成是美茵考了什么好成绩了?也不能够吧,上次他和陈美瑭领了结婚证、给他高兴到愣是把自己灌晕,而且还请了张霁隆全家赴宴,最后却还只是在饭店大堂摆下一桌、让服务员用屏风隔开的,这次怎么就预定包厢了?

夏雪平看着我,仿佛窥破我的心思一般,对我说道:“好啦,别瞎猜了,你这孩子就是喜欢瞎猜。劲峰为了什么请咱们吃饭,去了不就知道了?反正不会是什么鸿门宴,你就安心开车吧。”我嘴上答应着,心里去哪可能一点都不念叨。然而,当我把车子开到靠近这家“麟港渔村”大饭店的时候,我几乎完全忘了心里的郁结——透过一层的大落地窗往用餐大厅里瞧去,满眼的金碧辉煌自然不用说,眼见着靠窗子用餐的那些食客面前的银盏瓷碗中冒着热气的汤羹粥酪、大盘小碟中的青红素肴、棕黄烩炒、香煎酥炸、生脍熟炙,我直接无视了门童保安的指挥,把车子整整当当压在了两个停车位之间的分隔线上。上学的时候,我便经常出去打牙祭、填口腹,一般的餐厅里,大堂点餐无论是否可口,那些菜品的卖相其实是永远都要比包厢上菜低上一个等级的;而这里的菜品,只是在大堂的看起来就如此可口,那真不知道父亲预定的包厢里等下要上来的菜品会好吃到什么样。

“嗳唷,何秋岩代理组长,擦擦你的口水好吗?你都多大人了,总让我见你这样!矜持点不行呀?”夏雪平敲了敲我的脑门说道。

我边揉着脑门边调整着车子的位置,然后对她问道:“我啥时候总这样了,不就这么一会儿么?”“哼!还说呢……”夏雪平小声嘀咕式地问道,“你这小混蛋只要见了两样东西就馋,你自己都不知道啊?”“两样东西?什么啊?”“一个是好吃的……还有一个是我。”夏雪平双目透着一股小埋怨和挑逗,忍俊不禁地说道。

“说的不太准确:还有一个,是脱了衣服之后的你。”夏雪平没说话,直接伸手捏了捏我的鼻尖。

下了车,我和夏雪平都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和呼吸,然后我在前她在后,相互之间也疏离开一段距离,她保持着平常倨傲冰冷的气质,而我因为心里想着老爸和美茵可能都已经到了楼上,或者有可能就在我和夏雪平前后脚的距离,最主要的是我害怕父亲看出来些什么端倪,所以便装出一副礼貌而恭敬的模样,整个人也跟着谨小慎微起来:我不敢跟夏雪平的位置贴的太近、不敢跟她表现出亲昵的样子、我甚至有些不敢回头看她。这种状态叫我实在觉得有些别扭,哪怕是满酒楼的菜香酒醇,也阻止不了我愈发地怀念起几天前,我和夏雪平还能顶着“龙宇锴”、“荀惠柠”这两个马甲在陌生城市里毫无忌惮地牵手同行的时光。

跟着服务员,我和夏雪平来到了父亲先前订的那个包厢——一间大过夏雪平单间公寓的包厢,周围的墙纸、天花板的装饰都是复刻的壁画,挂衣服的开放衣橱上面,摆了两尊艺术品复制石膏像,一尊大卫、一尊断臂维纳斯;在包厢的正中央吊着一盏共有二十四只鸢尾花底座灯泡的枝型吊灯,下方是摆了三盏黑se 三叉烛台和两捧什锦花束、铺好了聚酯纤维混棉的纯白桌布的大长餐桌,对着门口左右个摆了四张百合形状雕花钢架靠背椅。走近了一看,那三盏三叉烛台无一例外都是装饰品,但全是用煤精制作;而摆在座椅前对应的三碟三碗一茶杯,全都镶了金箔,摆在两边的点心勺、汤勺、骨叉、水果叉、餐刀和筷子都是纯银制品,而那只高脚杯,我虽然不大敢确定,但看起来应该是水晶而不是玻璃。

“我的天……我们家何老太爷是疯了还是发现金矿了?”看着这屋子里的装潢和桌子上的餐具,我不由得感叹道。

“是啊,他请我们俩吃饭,用得着把我们弄到‘美术展览馆’来么……”夏雪平也在震撼的同时觉得迷惑。

我想了想,对夏雪平问道:“该不会还要请别人吧?”夏雪平点了点头,接着跟着我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看着眼前这张桌子:“问题是,他要请谁呢,至于让他这么大张旗鼓的?我了解劲峰,他是个挺节约的人,这样真有点不对劲。”话音刚落,包厢门便又打开了,来人脚还没踏进包厢,便先听到美茵的一声感叹:“哇——”随后,特意把分头修剪整齐、还抹了发蜡,穿着板板整整的浅灰se 西式加厚毛呢风衣,却留了些络腮青胡茬的父亲,与穿着那件我以夏雪平名义买的女警制服棉袄、戴着一顶羊毛针织帽的美茵走了进来。小坏丫头的脸颊要比以前尖了一些,再仔细一看,她整个人都要比之前瘦下来好多了。

“妈妈!”美茵见了夏雪平,瞬间笑逐颜开,猛地扑进了夏雪平的怀里。

“美茵乖!”夏雪平见了女儿,当然幸福得不行,搂着美茵的双肩抚摸着她的后脑勺。

父亲见了我和夏雪平,也对我俩投来了微笑。看着父亲把自己拾掇成这个样子,我很难不去怀疑他到底是不是来跟夏雪平求复婚的;只是在他脱下外套挂在衣橱里的时候,我却见他的面se 极其隂 沉,堪比外面正在飘雪的天空。

“爸。”我走到他身边,唤了他一声。

他对我笑了笑,挂好了衣服才和蔼地笑着对我说道:“嗯。你跟你妈妈这个假期休息得如何?一起去玩得还好么?”“还好。”其实我的心里有些紧张,因此我对他的回答极其简短。

美茵从夏雪平的怀里抬起头,仔细地端详着夏雪平的脸se ,然后又回过头从头到脚打量着我。

“说是休息,实际上也是任务,不过我跟秋岩确实一起去了不少地方游玩。差不多七八年都是不停工作,突然休假一个月,很不适应。”夏雪平抬起头,温柔友善地看着何劲峰说道。

“嗯,那就好。”父亲点头笑了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衬衫衣领、领带、袖口和灰se 西装马甲的边角,又抬起头对夏雪平说道:“看你全身上下都投着一股子轻松的感觉,比之前……比我俩结婚的时候,整个人都好太多了。看来你应该多放放假。”“是么?呵呵。”夏雪平对何劲峰笑了笑,又看了看我。

“而且我还觉得,妈妈跟哥哥的关系比以前不一样了呢!”美茵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我,装着糊涂故意说道。

夏雪平和我又相互对视一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倒是在一旁的父亲开了口,并且直接坐到了长桌靠右边最靠里的那个座位:“那是当然啊小公主,妈妈跟哥哥都是警察、是战友,经过鲜血和子弹洗礼过得关系,当然跟以前不一样了。”接着又抬起头,对我和夏雪平说道,“秋岩,雪平,你们俩现在这样,我挺高兴的,真的——来,都坐吧,一家人别在这傻站着了。”我和夏雪平跟美茵听了,自然而然地坐到了父亲的对面:我跟父亲对坐,夏雪平坐在我身边,最旁边坐着美茵——我们仨坐下之前也没商量,但是如此一坐下,包厢里咱们这一家四口,相互都愣住了。

于是,又是父亲看看我们三个,爽朗地笑着对我们说道:“我以为……嗨,就这么给我一个人留一边了啊?不过这么坐下也行。”“要不,我去您那边?”我对父亲问道。

“算了,没事,一个吃饭而已。”父亲摆手说道。

夏雪平看了看我,低下头犹豫片刻,对父亲问道:“今天怎么得这么好?穿得跟个银行理事长似的。我记得你以前上班的时候,最不喜欢的就是穿正装。”父亲抬起头看了看夏雪平,又低下头释怀地笑了笑:“唉,你和秋岩都不知道:我现在已经不在做事了。”“什么?为什么啊?”我惊愕道。

“还能为什么?他们那帮烂人,趁着老爸被关在看守所的时候,摘了他副主编的职位呗。”美茵生气地说着。我很明显地感觉到,美茵跟父亲的关系似乎也有了些许变化:不似陈美瑭使苦肉计之后那般冷战和疏远,却也不再像之前美茵单恋父亲、引诱父亲、最后从肉体上得到父亲时候那般藏匿地甜腻,倒是真真地回到了一对儿普通的父女的关系,而且现在的美茵看起来,在父亲身边的表现,是那种前所未有的理性和懂事,一身的刁蛮任性似乎全不见了,而且在她的身上,多了许多寡言和忧伤。

只听父亲对美茵摇了摇头说道:“别那么说,美茵。仔细想想,也是能理解他们的——谁可能会在那么重要的位置上,任用一个坐过牢的人呢?”“可你是被设计冤枉的,而且警察系统和民政部门也不会给你留案底的。”夏雪平也不禁为父亲觉得惋惜和焦急。

“嗨,他们那些人,是不会管这些事情的。哈哈,没办法啊,我干了这么些年,就是写不出一篇他们想要的、所谓的‘漂亮精彩’却不实事求是的报道。我早就预料到有这么一天啦!”父亲对于自己的遭遇,倒是表现得很豁达。

“爸,要不要我跟霁隆哥联系一下,让他帮帮忙……”我对父亲暗示地问道。

美茵的眼睛也一亮:“对呀!我可以直接去找昭兰阿姨,她不是……”只见父亲再次摆摆手,对我和美茵说道:“唉,老爸知道你们俩,现在都比老爸有能耐!但是真用不着——没关系,我现在是自由撰稿人了,首都的和沪港,还有南港、南岛的十几家报社和网站都在联系我呢!我每周给他们每家发几篇对于不同新闻事件的评论员文章就好,稿费比以前当副主编的时候给得可多得去了!而且工作时间还变得有弹性了!我很喜欢现在这样!”“呵呵,那你不还是总去出差?……躲着谁呢!”美茵低着头,撇着嘴巴说道。

“怪不得,看你都比以前瘦了。”夏雪平听了美茵的话,看向何劲峰,有些心疼地说道。不过确实,现在的父亲比起一个月以前,看起来更加的沧桑。

“没办法啊,为了写新闻,全国都得跑。”“看您这样,我还以为您是在看守所里面被欺负的呢——您在里面真没事吧?可别是您遇到事情,不跟张霁隆的人和那些看守说?要不然,我还去收拾那个姓裴的去!”我对父亲问道。

“别别别!儿子,你这样不好。你刚当警察才多长时间,你就这么对其他人颐指气使?别这么着,咱该客气还是得客气。我之前在里面,其实真没啥人为难我;那张总裁也真看不出来,这人挺哏的:为了我一个人,送进去了自己一帮小弟兄,一个个瞅着凶神恶煞的,进去了以后,也不由分说就开始找我——我以为我也没得罪谁呢,结果二话不说上来就管我叫‘老大’,哈哈!这扯不扯?弄得原先在那件号子里面的都懵了……本来也没多大事,结果这整得啥玩意?闹到最后我被证明无罪那天,里头还全都给我开欢送会,哈哈……儿子,这种事以后吧,也别再麻烦人家张总裁了。你俩关系是,但是,它有些事情该怎么回事就是我怎么回事,明白么?哈哈,不过这看守所里面,倒是比以前那编辑部有人情味多了。”父亲把自己的经历完全当笑话讲着,而我、夏雪平跟美茵,看着父亲被晒黑的皮肤和更深更明显的皱纹,却没有一个人能真心笑得出来。恰逢此时服务员前来为我们四个没人递上一玻璃杯温水,我和夏雪平交换了一个眼神,便也都没对父亲刚刚的自述做任何回应。

等服务员一离开,父亲便又对我和夏雪平问道:“说了我这么多,你们娘俩呢?昨天刚回来,怎么,就忙到一声招呼都没法打了呢?”我看了夏雪平一眼,夏雪平又给了我一个眼神,于是便由我简单地把我跟夏雪平回f市后的一切遭遇讲给了父亲,并且还捎带着说了些夏雪平和我在出发前和旅途中被人跟踪的事情,不过就像我给其他人讲的没一个故事一样,在这个故事里也有一定的隐瞒:我在列车上杀人的事情我没说;虽然我和夏雪平都告诉了父亲,夏雪平现在在情报局上班,但是周荻要挟夏雪平转职情报局的事情我没说;而对于我俩所知道的那些关于“天网”的事情,我也一个字都没说。

“这啥情况!你们俩刚回来就遇到这事情……那你们俩没受伤吧?”;父亲担忧地问道。

“没事的。”我说道。

“我们俩都没事。”夏雪平看着何劲峰,安慰地说道,“昨天那人其实身手挺不错的,事后想想,如果只是我一个人的话,可能有点难说;但是有秋岩在,我俩都不会出什么问题的。”“那你的公寓被烧了,你现在住在哪?”父亲继续问道。

“现在局里正和住宅区那边进行沟通,赔偿的事情需要走保险;最近我没什么精力找房子,在这段时间禸 ,我暂时住到秋岩的宿舍去。”夏雪平回答道。

“爸,要不然让妈妈和哥哥都搬回来住吧。”在一旁鼓捣着刀叉半天没发言的美茵说道,“咱们家离着情报局大厦特别近,距离市警察局也不算远。而且,你不是明天早上就又去出差了么?家里空着也是空着。我总麻烦琦琦去住她们家,也不是个事,对吧?”我听了以后瞬间觉得不对,但还没等我开口呵斥美茵一句“别瞎闹”,夏雪平便先拒绝道:“呃,不用了吧?这太麻烦……”可父亲完全不理会夏雪平的话,只在一边自己琢磨着:“嗯,也对,你这都在人家张总裁和韩女士家住了多长时间?我更没想到还有位省长家的千金大小姐在跟着一起照顾你,可折煞我了这是!”接着父亲抬起头,又对我和夏雪平说道,“你们母子俩住那么一间宿舍,也是真够挤、真够委屈的。家里人少,还有三间卧室呢,咱们那个住宅区还安静,秋岩现在代理重案组组长,雪平你又去了情报局,你们俩每天都需要充分休息;市局宿舍那住着一帮小年轻的警察,到了晚上一个个的精力旺盛,不一定都怎么折腾呢,到了晚上你们俩怎么好好休息?”我咬了咬牙,紧张地在桌子下捏着拳头,忍了半天还是决定对父亲说道:“爸,其实我也不准备住宿舍了……”“秋岩!”夏雪平连忙把手放到桌面下,用着她那只温柔的手握住了我的拳头。

而我则反手与她十指紧扣,并用自己的五根手指在她的手背上轻柔地敲了敲,接着对父亲何劲峰说道:“我和妈……我和夏雪平,已经想好,我俩准备再去找个房子一起住。”包厢里一时间出现了差不多六七秒的安静。父亲睁大了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我和夏雪平。

“……可真敢说!”美茵用着窸窣的声音,带着些许愤怨与嫉妒自言自语地唔哝了一句,可这句话,至少被我听得一清二楚。

父亲看了一下美茵,有低头沉默了片刻,接着抬起头对着夏雪平和我微笑着说道:“好租房的时候一般都在三月份或者九月份。现在这都是年末的时候了,哪有能租到的地方啊?要想找好一点的公寓,最早的话也得等到明年一月份呢!而且外面冰天雪地的,你们母子俩还得上班去,忙活得过来么?我这就今晚在家再待一晚上,明天一大早我就得去秦川那边两周,然后转晌要去一趟南岛,也就偶尔回来待一两天而已,估计一直到圣诞节以前,家里都会空着。你们也别觉得麻烦:秋岩自己有房间,雪平你去住一楼主卧,我在客厅睡沙发就可以。”“你在客厅睡沙发,也不怕着凉?”夏雪平微皱着眉头,对何劲峰担心地问道。

“着啥凉啊?你还当咱家现在跟以前那个小套间一样?客厅里有地暖有暖气,还有空调和电热壁炉;咱家沙发也挺大的,比一般单人床都宽敞多了!你问秋岩和美茵,我在家平时也总睡沙发!所以我还是觉着,你们娘俩还是来家里住比较好,想在外面另找地方,等过完元旦也不迟。咋的,跟我你俩还要客气啊?哈哈!”父亲的眼神和说话时候的声音听来十分诚恳,而语气里却容不得半点商量,弄得我和夏雪平都觉得这要是再拒绝,真心有些却之不恭的意思了。而且确实,夏雪平跟我一直在寝室里住,人多眼杂的也很让人心烦,宿舍新来的那个牛老太太又那么古板,况且,这帮新来的警员大晚上的连着闹腾了一周,搞不好今晚还得继续开party,充沛的精力让他们玩得起,我和夏雪平的生物钟可都承受不起那些恼人的噪音。

我看了看夏雪平,夏雪平也看了看我。

父亲看了看我俩,沉默地等着我或是夏雪平任何一个给他一句回答。

“你怎么想的?”我对夏雪平问道。

“唔……那就按照劲峰说的这样吧。等下吃完饭,你回去收拾一下,把那两个行李箱放车上,然后运回家里去。”夏雪平的话虽然说得有些勉为其难,但她也的确同意了父亲的提议。

父亲听了夏雪平的话,看着我俩,只是诚恳憨厚地笑了笑。我熟悉父亲的这个笑容,恰如在他得知我和美茵当初回到f市上学后对各自的班级感觉还不错时候的笑,恰如当初他刚刚“擅自”全款买下家里的那套连排别墅之后才告诉我和美茵,尔后见到我和美茵脸上兴奋异常时候的笑,恰如在他知道我决定去市局重案一组、决定在夏雪平手下工作时候他跟我彻夜长谈时候的笑,而根本不会掺杂任何俬 心。

“哎呀!饿死啦!”此刻在一旁一直低着头摆弄着餐具的美茵,突然抬起头,一瞬间拾起了她有些爱撒泼闹人的本性,红着脸噘着嘴,轻轻捶了一下桌子,“你们仨就在这干说干聊!说是吃饭,结果连个饮料也不点一杯的!聊完了么?不是要回家么,不吃饭赶紧走吧!今天物理化学还有一书包的练习册没写呢!”美茵的语气让人感觉冒失,但是她这么一说,我倒是也跟着真觉得肚子里空空如也,而且这么半天也确实只有我和夏雪平跟父亲三人在一起干聊天,根本也没顾得上这个刁蛮公主,于是我对父亲说道:“那要不,咱们点餐?”原本笑吟吟的父亲,脸se 突然又变得有些隂 沉下来,他担忧地看了一眼美茵,然后对她说道:“美茵,你再稍微等一会。菜和饮料,我接你之前就跟这的人已经打好招呼准备好的。听爸爸话,就再忍一会儿啊。”“劲峰,你是还请了别人么?”夏雪平看了看美茵,又对父亲问道。

“唉……”父亲无奈地看着夏雪平,长叹道,“确实还有人要来,不过实际上不是我要请人家,而是等下的来人请我们。”接着,父亲又低头看了一下手表说道,“差不多也该到了……”父亲口中的“该”字刚从嘴里说出,包厢的门又打开了——随着那扇贴了皮革隔热层的门的弧度开得越大,父亲的脸se 也越来越黑。

从外面抢在服务员之前,首先进来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漂亮、但是气质有点像一套拼图的女人:染成勃艮第红的齐耳短发搭配空气刘海,耳朵上还戴着一对儿很好看的蓝宝石耳钉,不只是否经过手术漂白、还是因为化妆或者注射美白的原因她的那张脸和脖子看起来赛过我面前的这些镶了金边的白釉瓷盘,可同时她又在眼眶周围大了一圈深紫se 的眼影,原本她自己是那种很好看的纯天然的兔眼,可经过夸张的眼影一勾勒,倒显得她的眼睛长而极细,似乎在故意追求国画丹青上面的古代仕女妆容一般,而且虽说这女人的五官很端正、看起来平时也应该少不了保养,但她脸上的皱纹哪怕是在夸张的粉底量,似乎也掩盖不住。而隔着老远,我果然便嗅到她身上一股浓烈的薄荷烟味道。她身上这一套衣服也相当夸张,黑白se 拼接的毛呢斗篷,就像是在她整个躯体上打了个马赛克一样,在脖子和连帽周围加了一圈郊狼的尾毛,脚上踩着一双棉靴,但是在靴子的底部脚跟下面,还加了差不多二十厘米的“恨天高”,腿上穿得那条黑se 的休闲西裤,乍一看跟一般的西装长裤差不多,但等她走了两步进了包厢,只见那上面的纵向条纹全都是用钻石镶着的,钻石组成的纹路与那西裤的毛料搭配在一起,看起来确实很漂亮,但是又的确十分扎眼。

紧随其后的,是一中年一少年两个男人,从面相上来看应该是父子,全都长着刀条脸,中年男人留着的头发有点像当年李小龙的所谓“狼尾”发型,留着八字胡,眼睛没什么神采,但是透着一股极其谨慎和精于算计的劲儿;年轻一点的那位则留了寸头,脸上光洁无须,双目透着潇洒与天真,还有那么三分玩世不恭的桀骜,他看起来应该比我还小两岁,但应该比美茵年长,且从他的脸上看不出半点跟刚刚进门那个女人有什么相像的地方,所以有大半可能,这三人不是一家三口。这父子俩的衣着,说实话也正常多了,穿的都是黑se 西装白se 衬衫,不过这位父亲的西装扣子却不是那种普通的玻璃扣、金属扣或者塑料扣,而是用蚕丝染黑后打的线绳编成的绳结扣:缝在衣服左侧凸出来的扣子疙瘩形状,像极绽放的梅花、又像首饰店里打造的如意头,讲究的说法应该叫“如意扣”,而另一边与扣子栓在一起的扣口,是一个口凸出剩下两个口与其他的扣结相连缝牢,中间一对大正方小四方的绳结,这个叫做“吉祥结”。而这个年轻男生的西装上更有趣:领子是一条绸布黑se 绶带一般,从左手搭到右手一样,但在大概锁骨的位置上也有两个相对着的三角开口,比正统的西装看起来别扭,但是比起其他衣服来潮流中又不失威严;并且,在他的领子上还别着两只领徽,那领徽的颜se 和样式,完全是“钢铁侠”胸口的那座“方舟反应炉”。

可最让我心生厌恶的,便是这对父子俩一进门,便先开始从头到尾十分细致地“观测”着夏雪平——恨不得在四只眼睛上都安装一台显微镜一般那样,而且他们很明显,这父子俩的眼神都在夏雪平的胸部、腰肢、大腿和双腿间的地方停留半天;转而,两人又一前一后地以同样的眼神,用自己的目光上下丈量着美茵。东北话里面,管这动作叫“飒眯”,这是一种很轻浮的举动,跟他父子俩身上的体面穿着很不相配。

我正观察注视着这一对父子,夏雪平看着来人也必然在想着怎么打招呼,眼见着父亲已经走到了那女人身边刚想对我们一一做介绍,却不想那个那女人从一进屋就不住地盯着美茵的脸,不等父亲说话,那女人直接一把攥住了美茵的双手,激动且失控地说道:“‘猗猗’……你就是‘猗猗’吧!我终于见到你了!姑妈终于见到你了!”说完,那女人直接张开双臂,不由分说地搂住了美茵。

——“猗猗”?“姑妈”?美茵的乳名就叫“美茵”的啊?而且哪来的这么个姨妈?我并不记得父亲还有什么姐妹的说。

“哎——”美茵明显是被吓到了,先在那个女人的怀里愣了两三秒,随即一把推开了那个女人,然后往夏雪平的身前退了两部,慌张地看着那女人问道:“你是谁啊?我不叫‘猗猗’!”“哎?‘猗猗’,你……”女人仍然不放弃地对着美茵如此唤道,而且见美茵的态度如此决绝,她的眼神中立刻流露出无比真挚的失望。

父亲连忙走到那女人面前,对她皱着眉态度强硬地说道:“别这样行么?之前咱们怎么说的?早知道您要是这样,我就不答应过来了!”女人一听父亲的话,也有些急了:“我不管!我就想……”但她刚说了六个字,夏雪平便上前一步拍了拍那个女人的肩膀说道:“你先跟我出来一趟,我想想跟你说几句话行么?”“你是谁啊?”那女人不屑地看着夏雪平,眼神里的自傲气质要比夏雪平还更傲。女人的骄傲其实大同小异,只不过这个女人眼神里的傲,是那种不把人放在眼里的傲慢,而夏雪平的傲则是重视所有人、却又胜过所有人的冷傲。

“我是劲峰的前妻,”夏雪平语气冰冷地说道,“姐,咱们先上外头聊聊吧。美茵跟秋岩,从小到大都没见过你这么个姑妈,你现在这样,再惊了他们。请您先出来跟我聊两句吧。”夏雪平也不由分说,看了一眼那个所谓的我和美茵的“姑妈”,之后直接拉开了包厢的门,然后又对那一对儿父子说道:“您二位也请出来一下,麻烦了。”接着,夏雪平先出了门,然后站在门口,睁大了眼睛,以一种凌厉的目光看着包厢里的所有人。

夏雪平的态度,最先震慑到的是那个来回在夏雪平和美茵身上乱瞟的年轻男孩,当夏雪平露出那冰冷碓似的目光之后,他那不守规矩的眼神立刻收敛了许多,牙齿也跟着打颤。他紧张地看看夏雪平,也不知为何又先看了看我,然后伸手握住了身旁那个中年男人的手臂,轻声唤了一句:“爸,这怎么……”那个中年男人直接对他儿子抬起来手,使了个眼神让那男孩安静,随即看了看夏雪平,然后又看了看父亲,接着走到那女人面前,轻轻叫了一声:“琼岚,要么我看先这样……”然后他把嘴巴附到那女人耳边,对她悄声细语了半天。原本女人只是抻着脖子皱着眉头瞪着夏雪平,但却一句话都没还嘴,显然是也有些拿不定主意;而当这个男人对她耳语的时候,她的神情立刻缓和了下来,并且眉目之间满是对这个男人死心塌地的信任;等男人说完话,她便点了点头,走到了夏雪平面前,理了理头发,礼貌地点了下头然后对夏雪平说道:“抱歉,我……我这么多年没回国,有点失态了,请见谅!”“无妨。”夏雪平又严肃地看了父亲一眼,然后对我使了个眼神,回手关上了门。

一会儿的功夫,偌大的包厢里,就剩下我跟美茵两个人。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美茵毕竟仍然是我的妹妹,我依然很关切地看着她;但她只是趴在桌上,摆弄着面前的刀叉、还有筷子下面的白瓷筷枕,完全没有想跟我搭话聊天的意思。

于是,只能由我来找开场:“……你最近还好么?”“好,好得不得了!”美茵把下巴钉在桌面上,语气沮丧地说道。

“你现在睡觉什么的,都还踏实?不做噩梦了吧?”“早就不做了,一个月以前,跟着琦琦他爸一起吃饭那时候就不做了……”美茵听我关心她,才终于坐直了身子转过头,满眼哀怨地看着我:“还行,你还知道问一句,我以为你把妈妈给攻略之后,就忘了我的事情呢!不过我每天现在睡觉得吃褪黑素,要不然还是有点睡不着。”我听了之后,看着美茵放心地点了点头:“那就好。不过你自己还是得慢慢调整过来,褪黑素那个东西还是会产生一定的依赖性的。”美茵看了看我,接着又趴在桌子上,把自己的下巴重新钉在了碗碟前面。

“那你吃饭还好么?我看你比之前都掉了不少肉……”“啧,何秋岩,你是我的饲养员么?你跑不脱,就会问吃饭睡觉的事情,接下来还要问啥?打豆豆?”美茵又坐起身,不耐烦地看着我,把身体靠在椅背上,然后满眼伤感地看着餐桌,拿起筷子无聊地在光滑的骨碟上划拉着。

“我看你跟父亲的关系,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整个十一月份,你回家去跟老爸住的?”我对美茵接着问道。

“嗯。”美茵对我爱答不理地应道。

“不再去住琦琦家了?”“我跟琦琦暂时掰了。”“掰了?怎么回事?”美茵噘着嘴,转过头看了看我,然后再次回归沉默。

“那丫头不是喜欢你么?”我直接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对美茵问道,“她每回看你的眼神都不大对劲,满眼的爱慕;而且她是一个挺理性的小姑娘,结果跟你在一起的时候,还能由着你的性子来,连跟踪陈美瑭这种事情都敢跟你一起去干。”“陈美瑭?”“就是陈月芳,咱那跟艾立威一起准备杀了夏雪平的后妈。”美茵摆弄了两下自己的手指头,然后低着头说道:“我其实早就知道了,琦琦不止一次跟我表白,我都没答应。前一段时间,在我看到你跟夏雪平那么近乎之后,我有点想试着跟琦琦谈恋爱来着……”“那不是挺好么?”我对美茵说道,“我看韩橙姐挺喜欢你的,她好像也看出来她家琦琦对你的心思;张霁隆似乎对这事情不太在乎。咱们家,父亲和夏雪平也都很开明,他俩都应该不会反对。”“呵呵,夏雪平她现在在你身边的状态,完全就一副你的正宮女友似的,她都能同意跟你发生恋爱关系,可不是‘开明’么?”美茵讽刺道。

“你这话说的就没劲了,美茵,”我对美茵严肃又无奈地说道,“那你跟父亲的事情呢?咱们俩之前从小到大的事情呢?在咱们这个……像个家不是家的‘家’里,谁也别说谁了。还是那句话:要怪就怪月老红娘犯糊涂,搭错了线。”一来是听了我的话,二来是她似乎有心事,第三似乎也是因为顾忌门外的这五个人,因此美茵这一刻并没有发脾气,而是对我娓娓道来:“我试了去跟琦琦谈恋爱。两个女孩之间的百合恋应该是美好的吧,但在琦琦身上,我找不到那种感觉,我俩拉手、接吻、甚至上床的时候,我都还只是把她当成我最要好的朋友、我的闺蜜,但我完全对她没有任何恋爱的感觉,哪怕是我骗自己玩过家家都不行……然后她其实也发现了,自己虽然很喜欢我,但她更喜欢的是另一个人。”“所以借着那个男同学的引子,你俩就把话说开了?”“嗯,说开了,而且也不知道怎么着,到最后居然大吵了一架;于是我俩现在的状态,就是掰了。”美茵忧伤地说完,突然笑出了声,然后转过头对我瞪着眼说道:“哈!什么‘男同学’,琦琦喜欢的是她继父!”“什么?你说……霁隆哥?”我仿佛在大脑中打了一个惊天霹雳一般对美茵问道——但只是“仿佛”,在我心里我不知道为何,居然对这件事丝毫不觉奇怪;或许是因为,琦琦每一次看着张霁隆、或者提到张霁隆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跟美茵之前对父亲的表情如出一辙吧,而且每次她在韩橙和杨昭兰身边的时候,眼睛和嘴角上的反应,又像是吃了几斤柠檬一样。这么一看,还真有比我家更像古希腊悲剧的家庭,也不知道张霁隆是怎么平衡自己跟韩橙与韩琦琦母女俩的关系的,何况他还有个合法妻子允许的婚外女友杨昭兰的存在。

“惊讶么?呵呵,也难怪我会跟琦琦成为最要好的朋友。”美茵略带自嘲地说道。

“那你和父亲现在……在家里的话,每天……咳咳……”我的话已经溜到嘴边,欲言又止。

“何秋岩,你想问什么?”我低下头,承受着满身尴尬摇了摇头:“没什么。”“反正肯定没有你跟夏雪平在一起,过得又浪漫又滋润就是了。”美茵对我说道,“刚才说的你不也听见了么?老爸被他们传媒集团强行劝退了,让他就一个劲往外地跑;回了家,也基本上是他不跟我主动说话,我也不跟他主动说话……有的话我还没跟他说开,但是我也没再主动……勾引他。他心里只把我当女儿,可不像夏雪平对你!而我心里,想要发声禁忌之恋的那个,压根就不应该是他……”美茵说到着,眼圈有些发红地看着我,见我又低下头不敢跟她对视,接着她又把脑袋窝在桌子上,对我委屈地说道:“我跟老爸现在,也不像父女,也不是情人或者前任情人,完全就跟在一起合租的室友似的。要不是因为今天,我俩连吃饭都不在一起。”美茵心有不甘地看着我,又对我问道:“何秋岩,你知道今天老爸这么大张旗鼓地要请你和夏雪平吃饭,还叫来了那三个奇怪的人,是为了什么吗?”“为了什么?”我困惑地看着美茵,“刚才那个奇怪的女人,真是咱们的姑妈?我怎么没听老爸和夏雪平提起过……”“是不是咱们姑妈我不知道,你没见过我也没见过。”美茵看着我,忽然很悲伤地撇了撇嘴,对我质问道:“何秋岩,老爸不想要我了……这个家不想要我了,你知道么?”美茵的这番话倒是直接把我说得既是一头雾水,又让我对她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心疼:“不是……你这说的什么傻话啊,美茵?父亲、夏雪平、我,还有这个家,怎么会不要你呢?”出于一个哥哥对妹妹的关心与疼惜,我连忙坐到了夏雪平刚刚的座位上,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慰着。

“哼,你怕是还不知道……也对,这事情本来就是我偷听到老爸跟人打电话时候说的——那个男生你看到了吧?那是他给我找来相亲的!”美茵又痛苦又恶狠狠地看着我说道,“先是夏雪平!然后就是父亲!然后就是你!我在咱们家就这么招人烦,你们就都不想要我了是吗?”“相亲?”看着美茵的眼泪已经淌了出来,话说得也甚是可怜,我一时间彻底愣住了。

——美茵才多大就相亲?按照法律她确实已经成年,但并未达到合法结婚的年龄,这么早就相亲,是不是有些艹 之过急?其次客观地说,如果美茵可以忘了她和父亲的那一段,然后再让她抛开对我的执念,让她去自己交男朋头谈恋爱,什么样的男生找不到,为何偏偏要相亲呢?父亲虽然是农村出身,但他向来都不太愿意在这方面的事情干涉我和美茵——也正因为太过于宽松,才会出现美茵在主动勾引父亲之前、他几乎丝毫都没察觉的事情;这样的他,为什么会想要让美茵去相亲?难道是就因为怕自己和美茵的事情为人所知、担心美茵以后嫁不出去所以先给她定下一门亲事?

——但是刚才那对父子,包括那个说是我和美茵姑妈的女人,他们三个身上的着装各有特点,尽管我不是很了解时装方面的东西,不过那三套衣服的看起来价格都应不菲,想必那对父子所在的家庭也是非富即贵。如果父亲是奔着害怕美茵与自己有过乱伦肉体关系的事情被人发现、嫁不出去,而因此安排的亲事,那么对方会同意么?若说父亲是看上对方的家庭,才让美茵早早把这亲事定下来,那这样的逻辑就更不符合事实了,父亲向来对家世、金钱这种东西不大关心看重,又怎么会为了攀龙附凤把女儿出卖?况且父亲其实也是相当疼爱美茵的,即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父亲没有像夏雪平对我这样对待美茵,但也不代表父亲在心里就会轻贱美茵,相反,在他的心里必然是会更加疼爱美茵的——对于美茵向自己投怀送抱、让自己做出出格甚至在女儿子宮里禸 射的行为,父亲一定会认为是自己的过错,并在心里加倍谴责自己。

——那么父亲是为了什么呢?……难道,这是一种托付么?也只有以“托付”的目的安排的相亲,才既符合父亲的性格和作风,也符合这对父子的形象和家庭。只不过父亲不是已经被局里平冤昭雪、连公民档案上都不会留下任何不良记录的么?他还要再“托付”什么呢?父亲一定有事在瞒着我,还有美茵,或许还包括夏雪平。

眼前的大事便是要好好安抚这个小坏丫头的情绪,这样的话我才能更方便地去了解父亲给美茵安排这次相亲的理由:“你听父亲偷打电话,都听到什么了?”“……就大半夜的,在客厅里,我听他说了一大堆询问关于那个男生的问题,最后他说了一句‘同意见面’之类的话,还说,‘当然希望两个孩子能好好相处,这样的话等有那么一天结婚了,也会幸福的’。”美茵又气又悲伤地说道。

“哼,我说小坏丫头,这就你任性了!”我眼珠一转,想了一套说辞对美茵安慰道。

“怎么你也……”“让我把话说完!——父亲说的是‘同意见面’,那就说明不是父亲提出来的相亲,既然不是他主动提出来,何谈‘要把你送走’、‘这个家不要你’这样的话来?你也应该看出来了吧,那个男生和他爸爸都是言谈举止相当气派的人,他们的家庭背景肯定够强横,能跟父亲提出来跟你相亲,那还不是看上你这臭丫头的长相和气质了?父亲刚被时事传媒那帮人摆了一道,在这个时候有一个豪绅巨富式的人物想要约父亲和你见一面,什么话都没多说,拿着钱让咱们一家四口人上这种挥金如土的地方来——哈,人家拿钱,然后让父亲来充作当主,人家自降身份作为宾客,你说对方都已经做到这份上了,父亲敢不来?这社会就这样,礼貌也好、面子也罢,总有一种东西是让任何人对某些事都无法拒绝的。你说夏雪平号称‘冷血孤狼’,她是个不和不群的女人,平时很少去应酬,但是遇到人家伊尔根觉罗氏集团家那个在咱们重案二组当警察的格格结婚,那赵嘉霖平时跟夏雪平在局里走对头碰,叫一个‘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怎么样,夏雪平不也去了么?更何况,你这只是个相亲,相亲也不表示就一定要逼同意就跟那个小子谈恋爱、订婚结婚吧?就只是坐下来见个面吃个饭、聊聊天而已,感觉不好你连微信都不用加,你就只顾吃饭,吃得差不多了擦嘴就走,以后见了面也装不认识就好么!又不是马上给你塞到那小子的被窝里去,瞧你这么大脾气……”“你说什么呢?讨厌!”美茵听了,直接朝着我的胸口猛捶了两拳,然后又接着趴在桌上一动也不动,一个字也不说。

“现在心情好点了么?”我拍了拍美茵的后背,对她说道。

趴在桌上的美茵眼角含泪,转过头耷拉着眉毛看着我,但也就两三秒之后,她突然眯起眼睛对我居心不良地笑了起来:“嘿嘿,妈妈和哥哥要回家住了呢!以后每天晚上,嘻嘻,我都可以……嘿嘿嘿!”“啊?”听了这话,我立刻有些慌了,“可以什么?你要干什么?”“你怕什么?……反正我没把你和妈妈的事情告诉过父亲就是了,嘻嘻!”美茵擦掉了眼角旁渗出的一滴泪,故意把脸凑到我的面前,抿着嘴巴调皮地看着我。

我刚准备追问,恰巧包厢的门被再次打开。我只得立刻住了嘴,然后迅速地把放在美茵后背上的手移开。美茵见我的动作如此飞快,对我笑得更加灿烂了,但旋即她也把自己脸上的任何表情收起,再次用手背擦拭了一遍之后,面部肌肉木然地看着门口。

回到房间里的那个所谓的“姑妈”,她的情绪要比被夏雪平叫出包厢之前镇定了不少,她仍然满怀欣喜地看着美茵,但并不再做出什么过激出格的行为,只是在脸上堆满了灿烂而幸福、且在我和美茵看来都觉得有点瘆人的笑。她一脱掉那件风格有些科幻奇葩的外套,身上的这组爆乳、蜂腰加上肥臀,倒真有些让我的鼻腔里冒火,尤其是她的毛衫,虽然圆领包裹住了她的颈根,但在她胸前却有个倒三角形状的镂空,那对我形容不出多少尺码的巨胸露出了半边,饥肠辘辘的我只是看着就有些饱腹感;但紧跟着她走起路来时候的怪异姿势、再加上她坐在椅子上之后皱着眉头的样子再加上坐下去时候的动作之缓慢,用不着我自己拿对夏雪平的忠贞提醒我自己,我便已经倒了胃口:这个“姑妈”一身的肉弹,很可能都是用硅胶和玻尿酸加工出来的“装备”而已——好多女人一出国,就愿意按照欧美的审美开始整容,这种事情我向来既迷惑又厌恶。

不过从她坐下之后,她倒是也开始对我热情了,还很积极地向我打了声招呼:“哎哟,你就是秋岩吧,个子长这么高!”但之后,她的注意力仍旧完全放在美茵身上。

而那对父子,当回到包厢里之后的状态虽然仍是喜悦,但他父子俩的眼睛也规矩了许多,不再来回朝着任何人的身上乱扫,并且,那个小男生似乎有意无意地在躲着夏雪平,非要是目光碰上夏雪平,他的额头便开始冒出冷汗来,然后接着把脸转过去闪躲着,连一个字也不敢跟夏雪平多说。

只是在夏雪平的脸上,出现了遮天蔽日的隂 沉,她一会到包厢里也开始不住地凝视着美茵,那水意融融的双眸中,写满了无奈,还有不舍。我抬起屁股刚准备把自己正坐着的这张椅子给夏雪平让出来,夏雪平却直接把双手搭在我的肩头,又拍了拍我的后背示意我坐下,接着她直接坐到了我最初坐着的最靠里面的位置,坐定了之后,便双目中充满敌意地看着我和美茵那所谓的“姑妈”还有那一对儿父子。

而父亲就更不用说了,原本就强颜欢笑的隂 沉的脸上,更添了几层痛苦,那是一种陷入两难的痛苦——父亲此刻的表情,更加说明了他心里是藏着事情的。

“正式介绍一下——”父亲坐定后,对我和美茵朝着坐在自己身边的这个短发女人摊手说道,“这位是褀华洋服公司总裁隋琼岚……她是爸爸的表妹,也就是你们的表姑妈。”父亲这一介绍,美茵倒是没多大反应,我心里倒是惊了两惊:“褀华洋服”算得上是亚洲在国际上都很出名的服装品牌,清朝光绪年间在r省c市由举人隋祺英与其夫人孟雨棠开办的,旧时代执政府时期,隋家因为得罪了曹大总统的部将,举家逃往东北寻求张作霖的庇护,也就因此“褀华洋服”在f市开了第一家分号,再后来又因为伪政权的建立,隋家的第三代隋世芳不愿与日本人合作,于是又出走欧洲逃往中立国,后来“褀华洋服”和后来专卖改良旗袍褂子的“褀华华装”便开遍了全世界;说起“褀华洋装”,在美茵和相仿年纪追求潮流又对历史没什么兴趣的女孩可能不大感冒,但如果提起那位与褀华终身签约的专门设计晚礼裙的设计师monicachan,美茵必然是要兴奋地惊呼一番的——父亲居然跟这样一个百年流芳的时装世家是表亲,我和美茵之前也是闻所未闻,这可谓是“两惊”之一;不过回想一下,父亲跟陈美瑭领证之后摆家宴醉酒时候,说的关于自己的家世:我曾祖父曾是南方的一位大军阀,这样的话两家之间有亲缘关系,倒也是无可厚非。

但这“两惊”之二,便是父亲说话的逻辑:既然是我和美茵的表姑妈,那么为什么要先介绍并强调她姓甚名谁、在什么企业工作呢?甚至,有必要介绍得这么清楚么?

而且,父亲说完这句话之后,便不继续往下说了,似乎如鲠在喉。夏雪平的反应倒是快,见父亲停顿下来,两秒钟之后她便结过话茬,对我和美茵说道:“姑妈在巴黎生活了十多年,最近刚回国,时差还没倒过来。不远万里回国请你们两个小家伙吃饭,秋岩,美茵,你们是不是应该谢谢姑妈?”“谢——谢——姑——妈——”美茵坐正了身体,双手抱胸低着头,仿佛幼儿园和小学生遭遇领导访问一样拉着长音对隋琼岚说道。

我尴尬地看了美茵一眼,接着一面礼貌地对隋琼岚说着话,一面观察着她的反应:“从小到大也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又漂亮又有才干的姑妈,您远道而来,这才一见面,就对请咱们来这么好的地方,弄得我跟美茵都有些受宠若惊,作为晚辈,如果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还请姑妈见谅。”——在说这些客套话的时候,我心里是有一定预期的:一般来讲从小到大没见过面的远亲见到家里后辈,若听到后辈说像我刚刚所说的这些话,普遍的回应应该是诸如“这孩子真会说话”、“都是一家人用不着客气”之云云;但隋琼岚转过头看着我,却十分客套地说道:“哦,没事……呵呵,这孩子个子真高!”接着,她便又对美茵笑着,甚至也跟着低下头却抬着眼睛,对美茵说道:“猗……美茵,姑妈刚刚吓着你了吧?不好意思啊,姑妈在法国那边待久了,这说话打招呼也都是用的那边的方式了,姑妈向猗……向美茵配个不是了啊!对啦,姑妈还从法国给你带了礼物了——酒心巧克力和咱们家自己做的今年的限量款风衣,你肯定能喜欢!”或许是因为隋琼岚太过热情的态度让包厢里的气氛越来越冷,坐在桌子最末尾那个中年男也不禁连忙对隋琼岚说道:“着什么急,你说你东西都放在车里呢,现在就说出来,还不给人家姑娘,故意馋人?你跟何先生商量商量,差不多赶紧上菜吧!孩子们肯定都饿了!”“哦,好!何……劲峰,那个……”父亲连忙说道:“我已经跟服务员打好招呼了,菜应该这就来。”话音刚落,包厢门打开,一盘盘珍馐佳肴端上了餐桌。但此时,这盘子里装的是什么,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再次谢谢姑妈了。”我无法忍受心中的困惑,准备开门见山,“姑妈,您刚刚怎么管美茵叫‘猗猗’?我是她哥我都不知道,她怎么还有这小名呢?”隋琼岚还没说话,父亲却先冲我咳嗽了一声,眼神严厉地看着我,却未说一句话。与此同时,夏雪平又把手放到桌面下,轻轻打了两下我的手背。

隋琼岚冲我笑了笑,很随意地说道:“呵呵,姑妈家的人口太多又杂,光是姑妈身边的这些侄甥们就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姑妈只记得人不记得名,也情有可原吧?哈哈!”“嗯,情有可原。”我看了一眼父亲,又看了看夏雪平,深知他俩都觉得我话有点多,于是只能改口对父亲问道:“那老爸,这两位是……”“哦,这位……”父亲说着站了起来,对我和夏雪平还有美茵说道,“这位是你们姑妈的朋友,狄昊苍先生;还有这位,小狄先生,是狄先生的独生子。”“何叔叔客气了。”那个“小狄”也站起了身,对我和美茵毕恭毕敬地说道,“我叫狄瑞珅,见过美茵妹妹了。”说着,狄瑞珅对美茵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他的这只右手还不是笔直地伸出去,而是除了大拇指以外的四只手指全都朝着自己的方向微微勾了回去。这种握手的姿势相当的占女生的便宜,我在警校时候的一帮狐朋狗友们用过,诸如卢二公子那样的纨绔公子哥也用过,最简单的,女孩子如果把手搭了过去,那么最起码用这种姿势的男生便可以用自己的大拇指摸摸女孩子的指根关节和手背皮肤,得寸进尺一点的,还可以趁势把女孩子一把拉到自己怀里,或者假装是女生太用力,跌到对方身上去。这个小狄竟然用这样的握手姿势对着美茵,这让我心中十分地不爽。

而美茵依旧毫无反应——自从服务员把一桌子菜肴上齐之后,她就没抬起头过,拿着分餐夹往自己的餐碟里一顿叨,叨满了一整碟之后,又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鲜榨的香橙胡萝卜汁,接着一口菜一口果汁地就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她倒真是把我给她出的那招“你就只顾吃饭”贯彻得如此淋漓尽致。于是没过十秒钟,狄瑞珅的脸上开始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别站着了,狄公子。”我对狄瑞珅说道,接着又看向父亲,“爸,你也坐下吧。瞧把美茵饿的!你们俩再这么站着,咱们其他人还怎么敢动筷子啊。”“对,说的对!都坐下吧,动筷、动筷!”隋琼岚看着美茵吃得可口舒心,自己也在一旁乐不可支地张罗了起来。

狄瑞珅在美茵那里没捞到握手,脸上倒也不改颜se ,主动伸直了右手对我问候了一句:“秋岩哥,幸会。”因为刚才他那双不老实的眼睛来回往夏雪平与美茵身上乱扫,再加上他冲着美茵时候的那只手,我对这小子由衷地产生了一股敌意;本来寻思着他若是就此老老实实地坐下便也算了,没想到他居然主动跟我打了招呼,无论他此刻心里怎么想,在我这都被视为一种招惹和挑衅。于是我放下筷子,大喇喇地看着他笑道:“狄公子这么客气啊,还没怎么样呢上来就管我叫哥?咱说清楚点:你大还是我大?别整到最后你比我大,别还折煞我了呢!”原本刚才拍打了我两下手背后,跟我牵着手的夏雪平,此时此刻松开了手,然后在我的手背上轻轻摸了两下,接着她什么都没多说,也端起筷子默不作声地吃起了菜。对于狄家父子,夏雪平真的一眼都没多看。

“我今年19。您呢?”狄瑞珅虽然狐狸尾巴尽露,却依旧表现得很是儒雅。

“嗯,那你是应该叫我一声‘哥’,这不亏,我21了。你还上学呢吧?”“呵呵,今年刚大一,北方大学的。”“哟,大学生,还是名牌大学!不好意思,真没看出来。”我略带讥讽地对狄瑞珅说道。

狄瑞珅听了,笑而不语,礼貌地对我点点头后坐回了座位上,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他知趣地不再说话,我也没继续向他发难,毕竟这是第一次见面,人家又是跟着隋琼岚一起来的,我总不能对人开口便骂。我便也拿起了手边的分餐夹,往自己的盘子里夹了两只烤鸡翅,又夹起一只放进夏雪平的盘子里。

而在这个时候,狄昊苍却双眼凝视着我,对自己儿子说道:“瑞珅,你确实得向人家秋岩好好学习学习。你秋岩哥虽然才21岁,但是已经是咱们f市警察局风纪处的处长了,算得上咱们y省年轻的警官干部里,有头有脸的小大人。以后你可以多跟他走动走动,有什么事情可以多请教请教人家。”“哦,是么!”隋琼岚这才抬起头睁大了眼睛,双眼放光地看着我,“这雪平是在本市名噪四方的女警察,秋岩居然也这么厉害呢!”“哎哟,狄叔叔您也认识我?”我抬头看了看狄昊苍,他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让我更加觉得不自在。

“我只是听说过你,从张霁隆先生那儿听得的。”“狄先生也认识张总裁?”一直都隂 着脸不说话的父亲,想了想插了一句嘴道,接着微微侧过了身,继续吃着面前那碗莼菜牛肉羹。

“那是当然了,我跟他们隆达集团还做过而几笔生意。”狄昊苍也不管父亲看没看他,他都冲父亲微笑了一下,然后又继续对我说道,“而且我跟你们徐远局长也是朋友,只不过相互之间有些年头没怎么来往了而已。我也很荣幸认识你,小何警官,还你的妈妈,你身旁的这位夏警官……”狄昊苍的话音刚落,夏雪平也头都没抬地说道:“免了。跟我有交集的,除了我很早以前就认识的人,其他的除了案件受害者及其家属,也就是嫌疑犯及其家属了,再不就是警察。除此之外的人,我很少来往。狄先生有心了。”夏雪平很明显地并不给狄昊苍面子,但是这面子还是被狄昊苍给接住了:“无妨,‘冷血孤狼’果然名不虚传。反正今天大家能在一张桌子上吃饭,那就是有缘。来日方长,情分这东西可以接着累积。”我转头看了一眼夏雪平和父亲,夏雪平的冰块脸要寒凉过窗外的积雪,父亲隂 沉的脸se 要比此刻的夜空更暗;另一边美茵只顾着低头吃东西喝饮料,这一时刻的她仿佛被之前的莫阳给传染了,失去了听力也不会说话。真正在应付着隋琼岚和狄家父子的,就只有我一个了。

那曾想在这个时候,王楚慧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我只好对在座的全体打了个招呼,然后推门走到走廊里,把电话接通:“王大姐,有什么事么?”“那个,秋岩……出事了。”王楚慧的口吻显得十分着急,但她却把话说得不清不楚。

“呵呵,王大姐,我问的不就是‘有什么事’吗?出什么事了您说。”“郑玥施跑了。”王楚慧似乎含了一口气说着。

我以为我听觉系统出问题了:“谁?”“郑玥施跑了。秋岩,怎么办?”——这让我产生了一肚子疑惑,却不知该从何问起。

“不是……姐,您等会儿啊——郑玥施跑了?她不是景玉宮那个案子的受害者么?她跑了?”“对。”“咱们抓她了么?”我的眉头已经紧皱到我头痛。

王楚慧接着支吾着,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跟我讲明白:原来在今天庭审结束之后,景玉宮分局的警察便跟检察院的检察官们把郑玥施送回了市立医院。可也不知道市级法院那帮人是这么想的,因为法官当庭采信了蒋帆辩护律师孟伟鳌的问话,再加上,我所不知道的是,后来法院调查取证部门的人居然也把郑玥施的辩护律师也找了过去,郑玥施的辩护律师证实了郑玥施确实在服用具有调节禸 分泌和镇定功效的药物,所以法院和景玉宮分局的人居然共同执行了一项决议:将郑玥施转送到省立精神病院——且不说郑玥施的状况有没有需要被送到精神病院那么严重,据我对于司法系统的程序了解,市级法院和景玉宮分局这么做绝对是擅自行动,市级法院确实可以直接向区警察分局发布各种决议命令,但是其一必须得向市局报备、得到局长、副局长或者相关部门负责人的签字,其二他们无权认定任何人的诸如伤残、疾病等生理问题,哪怕是嫌疑犯都不行,更别提受害人。

但景玉宮分局的人还是这么做了,在他们的监控下,市立医院的急救车把郑玥施运送到了省立精神病院。而就在景玉宮的警员以为完事大吉撤离之后,郑玥施趁着急救车上的人不注意,直接溜得无影无踪。

——听完这些事情,我不由得为郑玥施揪心:一个骨瘦如柴、连走路都成问题的女人,穿着单薄的衣服,在这冰天雪地里自己一个人,她该怎么办?别说跑远,她连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可就在这时候,王楚慧对我开口问了一句让我觉得难以置信的话:“秋岩,咱们该下通缉令么?”——这种话她居然对我问得出来,她还真敢说!

“你要通缉谁啊?”“……郑玥施呀。”王楚慧的语气里到没那么坚定,像是试探,又像是有人逼着她对我说一样。

我实在是忍不了自己的脾气,对着王楚慧说道:“我说,慧姐,您当刑警的生涯好像比夏雪平都长吧?我记得好像是说徐局长还重案一组组长、以前市局还有刑侦处的时候您就已经在一组工作了对吧?”王楚慧也不傻,必然是听出了我字里行间中的揶揄贬讽:“秋岩,突然说这些干嘛?”“您听听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对于郑玥施她丈夫和她女儿这样一个有这么多疑点的案子,咱们警察系统的人没办法帮着人家让施暴者得到应有的惩罚不说,哦,咱们还要通缉人家?”我替郑玥施忿忿不平地说道。

“不是……秋岩,你别急,我也这也是想个办法找到她,对吧!咱们进行‘通缉’之后,让各个分局和派出所的警员进行所谓的‘抓捕’,不也是在帮她么……”如果王楚慧不是心虚,那就是此时喝多了,要么是失心疯,总之她在有些故意掩饰自己真实目的地满嘴跑火车。

“帮她?您管这叫帮她?那我问你,郑玥施犯了什么罪?抓捕的理由是什么?抓捕到了之后怎么办?是交给景玉宮分局还是市级法院?还是继续给她送进精神病医院!”在我的追问之下,王楚慧终于不说话了。我不清楚刚才这一段令人难以置信的真实故事情节,究竟是因为王楚慧的脑子有毛病,还是因为她认为我的脑子有毛病而会听她的。

我屏住呼吸,又追加了一句:“而且我没记错,咱们重案一组没有签署通缉令的权限。您去直接把事情跟局长或者副局长报告吧,看看他们俩怎么说!”“嗯,我知道了。”王楚慧说完,先把电话挂掉了。

今天一系列的遭遇,让我对王楚慧这个女人真心“刮目相看”。刚刚这通电话,从她的措辞到语气,都不可谓不突兀,但是我严重怀疑这通电话本身就像是个隂 谋一样。难不成王楚慧也是这个“天网”里的一员,或者说,至少她跟那个蒋帆跟景玉宮分局里的人是有勾连的?既然艾立威给夏雪平留下的遗物里,还有国情部周荻现在所调查的案子,都直指外公的死与“天网”有关,那么王楚慧这个看似婬 娃荡妇加上傻大姐般的女人,不可不防;但却也不能打艹 惊蛇,否则哪天她在我背后捅一刀子倒是小事,万一中断了她或者——如果有的话——潜藏在她身边的那些人所要执行的事情,那么反倒是不利于挖出这个“天网”的真实存在。

我料定王楚慧必然不会把自己刚才说的话、以及景玉宮分局和市立法院合谋的事情告诉徐远,那么这件事,就由我来做。

在拨打了徐远的手机未通之后,我直接拨通了他的办公室电话,意想不到的是接电话的竟然是沈量才:“喂,哪位?什么事?”——同时从话筒里传来的还有徐远的咳嗽和摔茶杯盖的声音,加上沈量才说话的语速和语调,我能感觉到两个人似乎在我把电话打过去之前又吵了一架,所以沈量才在接电话的时候,连徐远办公桌上座机的来电显示都没看。不过事发突然,无论是徐远还是沈量才都是上峰,反正也是汇报情况跟谁汇报也都一样,他们俩之间的嫌隙,我参与不了也不想参与,于是我便一五一十地地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沈量才。

“行,我知道了。何秋岩,你做的很好。这件事就全权交由我来处理了。我没记错的话,白浩远那边手头上还有个更麻烦的案子,你明天开始就跟进他那个案子吧。”“是。”待我说完之后,沈量才也先把电话挂了。看似郑玥施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可我的心里,隐约觉得有些不踏实。

等我再回到包厢里一看,此刻的餐桌周围已然另一副景象:父亲正硬着头皮跟隋琼岚交谈,隋琼岚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完全视他人若杂什的倨傲;另一边夏雪平冷着脸低着头看着手机一言不发,同样保持沉默的还有不住地打量夏雪平的狄昊苍;他的儿子狄瑞珅正满面春风地专心凝视着美茵,而美茵怒气冲冲地看着面前的盘子,似乎特别想徒手把这些镶了金银的餐具全部掰断。

“秋岩回来了,今天也差不多了。美茵晚上还有功课习题要做,雪平跟秋岩名早还得赶去上班,咱们都该回去了吧。”一见我进了屋,在隋琼岚身边显得有些低声下气的父亲连忙对所有人说道。

我默默地看了看我那堆满菜肴却只吃了一口的香烤鸡翅中的餐碟,对父亲点了点头,并未坐下,直接转身走到衣橱前面,帮着父亲、夏雪平跟美茵拿过了他们的外套。

“这就不吃了啊!再吃一点嘛!这家酒店里面还有好多菜很好吃的……你看看这孩子才吃了多少?这么大的个子就吃这么些能吃饱么?”隋琼岚一听父亲说要告辞,连忙朝桌面上看了一眼,接着又往我的餐碟里一瞥。

“秋岩晚上还有事情。”夏雪平抬起头,趁着隋琼岚话音刚落,不冷不热地对她说了一句。

我也连忙说道:“呵呵,姑妈这就不知道了,我们这帮当警察的,尤其是当刑警的,吃饭没个准点。不吃了。”“那要不然把这些东西打包?我再去跟服务员点一份清蒸鲍鱼、一份木瓜西米炖雪蛤,”隋琼岚说着又看了看美茵,“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在这个年纪多吃一点很补的!美容养颜,对身体也好!”美茵听了之后不说话,但她却低着头直咽口水。

“行,打包吧。姑妈请咱们吃饭,点了这么多菜,每一道都几百块,也别浪费了。带回去晚上当宵夜,明天回锅或者在微波炉里热一下也行。”父亲对我和美茵理所应当地说道,脸上凛然的表情,仿佛对隋琼岚的请客很无所谓,又有些吃定了心思非要占隋琼岚一把便宜的感觉。

于是隋琼岚心满意足地笑了笑,然后按了桌上的服务铃叫来了服务员,十五分钟之后桌上的所有盘子餐具都撤了下去,多了七只实木制的餐盒和两盏陶瓷外壳不锈钢禸 胆的保温桶,一盏是木瓜雪蛤、一盏是餐桌上基本没人动一口的佛跳墙。接着隋琼岚抚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尖,看着我思考了一下,然后对父亲和夏雪平问道:“秋岩现在是刑警,是不是还没买车呢?”“咱们家的人,除了雪平以外,都没有车。”父亲对隋琼岚说道,“您问这个干什么?”“没有车怎么行?这样吧,秋岩喜欢什么牌子、什么样的车,告诉姑妈。全f市的汽车公司,姑妈都有认识的朋友。你有喜欢的,明早我就派人送到家里去。”隋琼岚这一顿饭基本没对我投入多少关注,这突如其来的热情,不禁让我受宠若惊:“不行!姑妈,咱们刚见面,您都请我来这地方吃饭了,还要送我一辆车?这个真不行!:”“他姑妈,用不着吧。”夏雪平冷冷地看着隋琼岚说道,“本来我都考虑好了,我和秋岩有足够的存款,劲峰再拿一点,买个车不成问题的,这个就用不着您艹 心了。”隋琼岚见到夏雪平这种冰冷的态度,明显不乐意了:“呵呵,雪平妹子,我只是……”但未等隋琼岚把话说完,父亲又发话了:“你和秋岩的钱就先存着吧。姑妈愿意送的,秋岩,你就收下吧。喜欢什么样的车,告诉姑妈。”既然父亲都发话了,我也没什么好再拒绝:“呃……就一般的就挺好,马力差不多、实用一点的就可以,用不着太贵的。最近世界汽车博览会不是正在f市举办么,我记得美版nissan不是有一款sentra么,性价比不错;要么就是类似丰田‘卡罗拉’、‘现代领动’这种就可以了。”“姑妈明白啦,反正就是轿车类的就行是吧?”“嗯,没错。”“oui,明早姑妈就让人把车给你送到。”“那我就谢谢姑妈了,merci!”“jevousenprie(别客气)!哈哈,这孩子,个子真高……”隋琼岚说完,得意地看了看狄昊苍笑了笑,又扭头看了看父亲,“我说……咳,劲峰,你让美茵加我个微信吧?我在巴黎那边到现在还是经常用whatsapp,微信刚申请的,还一个好友都没有呢。让美茵加我一下吧!”“姑妈您也是真有意思!”美茵已经把那套女警棉衣的拉链拉好,全身裹的严严实实的,她瞪圆了眼睛,说着还猛地往桌面上拍了一下——若我没记错,这可能是从隋琼岚进入包厢到现在,美茵第一次用正眼看着隋琼岚:“您这又是给我买珍品汤羹当夜宵,又是给我哥送车的,就是想要我的微信,对吧?干嘛这么大费周章的,而且我的微信号、我就坐在您对面用俩鼻孔喘气儿呢,您还干嘛问我爸要?您怎么就不敢直接跟我说呢?”“何美茵!”父亲也有点心急,但缓了一下之后,父亲语气优柔地对美茵半劝非斥地说道:“……别这么跟你姑妈说话,客气点!”“non,canefaitrien!没关系的!……青春期的孩子都这样的,尤其是女孩子嘛,有点娇气无所谓的!而且确实是姑妈不妥,我……”隋琼岚尴尬地看了看美茵,“姑妈就是想吧,这么多年也一直没见到美茵,姑妈挺想跟美茵多沟通沟通,联络联络感情……我……你能加姑妈一下微信么?”美茵坐在座位上,本来包厢里的暖风开得很足,她又早早地就把那警服棉大衣裹在身上,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豆大的汗珠已经覆盖满了她的整个小脑门。她瞪着不大敢与她对视、又有些失望和瑟瑟发抖的隋琼岚,又微微转过头瞪着脸上挂着假笑的狄瑞珅,对隋琼岚趾高气昂地说道:“行啊,我可以加你微信,但是说好,我只加你一个人的,不加其他乱七八糟的人!——把你手机拿出来。”隋琼岚看着美茵,多少有些瞠目结舌,不由自主地撇了撇嘴巴看了一眼狄昊苍;而狄昊苍则在一旁默默地轻叹了一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隋琼岚只好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美茵,美茵把隋琼岚的手机放到了自己的腿上,然后自己扫了隋琼岚的二维码,才算加上好友。

等这一切小闹剧都结束了,我才拎着那些打包盒还有那两盏保温桶,走在夏雪平跟老爸的身后离开了包厢——真是浪费了这一桌山珍海味,吃得一点滋味都没有。

美茵兀自走在前头,隋琼岚紧紧地跟在她的身旁,我实在想不通这个声称是“我和美茵两个人的姑妈”的女人,为什么会对美茵如此的上心,而且我也想不通美茵这刁蛮丫头是修了哪辈子的福分,让这个跨国服装业女王能在见到她第一眼之后就可以这么拿她宝贝着。

而狄家父子在我身后百步开外的地方并肩走着,在这一刻那个狄公子才露出了些许不悦之意;而他的父亲,那个看起来就很不像什么好人的狄昊苍,从楼上下来这一路都在狄瑞珅身旁谆谆叮嘱着什么,奈何这用餐大堂里原本就嘈杂得很,而在这个时间段竟然还有爵士乐队表演,我实在无法听到任何稀碎的只言片语。总之我有种预感:对于我们家这么个已经没落的、一没地位二无财富的家庭,他这么个富商如此急切地想要让美茵跟他们家狄瑞珅结成连理,准不是什么好事。

出了饭店大门,隋琼岚的那辆黑se 奔驰斯宾特豪华商务车已经在大门口等候,从驾驶门那面走下来一个身形苗条、全身都穿着皮夹克皮裤的短发混血女生,头发染成了白se ,看起来身手十分地轻盈矫健;但她一见狄昊苍和狄瑞珅,便轮流与这对儿父子眉来眼去,直到一直盯着美茵的隋琼岚发现之后对着那女司机咳嗽了两下,她才有所收敛。

“那我就先走了,美茵,等哪天姑妈再来找你吃好吃的、带你玩啊!”在把自己那两份礼物交到父亲手里之后,隋琼岚对美茵笑着说道。

然而美茵仍然是一脸嫌弃地低着头看着地面的雪花,一个字都不愿意跟隋琼岚多说。

“我说隋总,改天再说吧。”父亲有气无力地看着隋琼岚说道。

隋琼岚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只好对父亲点了点头,然后又很形式化地跟我和夏雪平到了别。

看着远去的商务车,又回头看了看身边这三个不说话的人,我只好故意打了个哈哈调节了一下气氛:“呵呵,这时装公司是有腔调哈?连开车的司机都那么漂亮。”“你看上了?用不用也给你配一个美女司机?”夏雪平听了,立刻抬起头对我白了一眼。

我完全是情不自禁、再加上条件反射地搂了一下夏雪平的腰,对她笑着说道:“我的夏雪平大人,我的美女司机不就是你么?嘻……”话说到一半,我突然如梦方醒,才想起在我身边还有父亲还在,于是只能尴尬地收了声并收回了自己的手臂,在一旁干咳了一阵。夏雪平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但也有些不自然地看着父亲。

父亲看了我和夏雪平一眼,低头叹了口气,然后说道:“天儿也不早了,那个,你们娘俩赶紧先去市局把行李什么的取来吧——就拿点衣服就行。被褥枕头、床单被罩、毛巾、牙刷牙膏什么的,家里都全的;之前月芳在的时候,给家里买了一大堆,都够用到后年去的。”“嗯,也好。我们快去快回,你先和美茵回家。”夏雪平对父亲说道。

父亲看着夏雪平和我,对我们微笑了一下,便回身拍了拍美茵的肩膀。却没想到在下一秒,美茵突然甩开了父亲的手,而且还不经意地在他的另一只胳膊上打了一下,于是父亲手中的那盒巧克力还有那件晚礼裙,全都散落在了地面上。父亲整个人瞬间傻掉了,只听见美茵扯破了嗓子对父亲吼道:“我不跟卖儿卖女的人一起回家!”“美茵!你说什么呢!别瞎说!”夏雪平听罢,立刻走上前去,狠狠地在美茵的后肩胛骨处拍了两下。

父亲双眼苍白地看着美茵,然后低头看着那满地的埋在积雪里和泥泞中仍被纸箔包裹着的巧克力,还有那件被浸湿的蚕丝礼裙,呆立片刻,无奈地从口中呼出一股白气,接着他皱着眉头蹲了下来,光着双手艰难地捡拾起一颗颗巧克力来——而他以往冬天最常戴的那双添柏岚的可以使用触屏手机的登山保暖手套,此刻正戴在美茵的手上。

我转头白了一眼美茵,把餐盒与保温桶轻放在地上,连忙跑到父亲身边,抓过了他的双手,并把我手上的这副尼龙防水手套给他戴了上去。

“还是你戴着吧,儿子。”一辈子无论到什么时候都能微笑面对的父亲,第一次在我面前,几乎是毫无掩饰地湿润了眼眶。

父亲刚准备摘掉手套,我连忙扣住他的手腕:“没事,夏雪平车上还有一副备用的,明天我再去问咱们市局后勤处要一副。”然后,我接着帮着他捡起更多的巧克力,又回过头看着美茵。美茵则是站在夏雪平的身边,背对着我和父亲,看着黑压压的夜空下f市银装素裹的街道。等捡完了巧克力,父亲又拿起那件宝贵的晚礼裙,轻轻拂去上面的泥点与浮雪,重新叠好放回了纸袋里。我只能劝说父亲先打车回家,让美茵跟着我和夏雪平先回一趟市局,然后再回家去。美茵也咬着牙默不作声,而从她一上车之后,瞬间泣不成声——在她的眼里,失望、愤怒、迷惑、恐慌,这些情绪几乎要挤爆她的眼瞳,她用双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而同时她在自己的手掌中竭力嘶吼着,很是痛不欲生。

作为一个母亲,一个多年未于女儿相处的母亲,此时的夏雪平只能坐在她的身旁,轻轻地搂着她的肩膀,抚摸着她的后背。

车子里依然开着暖洋洋的热风,我也把车后座的窗子打开了些微一条缝隙。清新的冷空气吹在美茵的脸上,她放缓了呼吸的同时,情绪也逐渐恢复了下来。

“夏雪平,那个隋琼岚,真的是美茵,跟我,我们俩的姑妈?”在我和夏雪平把美茵留在车子里,我和她一起上楼去整理行李的时候,我对夏雪平问道。

“你想知道些什么?”帮着我叠着背心短裤的夏雪平对我反问道。

“很多:她可不像是从法国刚回来……我是说,她肯定经常去巴黎,我老早就听说过她。但是她肯定也应该没少花时间在国禸 、在f市,她并不像她说的那样一直在法国定居没回来过,那她为什么到现在才来看我——准确点说,她是来专门看美茵的,但是为什么?我看得出来她很喜欢美茵,但她为什么才来?还有,她到底究竟是不是‘我和美茵的姑妈’?她跟父亲到底什么关系?——我也不是说我觉得她跟父亲有什么‘特殊’关系,但问题是,如果她真的像你们说的那样,是父亲的远方表妹,我怎么觉得你跟父亲,你们俩都很反感这个隋琼岚?最重要的事情是,这件事跟狄家那爷俩有什么关系?美茵告诉我,父亲今天是带她来相亲的——美茵才多大?她才是个高中生,就相亲?而且我也看得出来你很讨厌狄家那父子俩的流氓目光不是么?”夏雪平看了看我,低下了头拉上了行李箱的拉链,低沉地说了一句:“嗯,那父子俩的眼神是够让人恶心的。不过,其他的事情,我暂时还不能跟你说。”我听着这话,给我和夏雪平那两把备用手枪上着保养油的双手立刻停了下来:“夏雪平,我一直以来都有一句话想问你。”“你说?”“你跟老爸,你们俩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从小到大,一直都在瞒着我,还有美茵?”夏雪平从地上站了起来,竖起了两只行李箱,然后她并没有马上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先把行李箱推到了门口,又去洗手间先洗干净了自己的双手,之后,她才对我说道:“还是我刚才说过的那句话:秋岩,有些事情,我暂时还不能跟你说。”“不能跟我说?”我也有些无奈,我觉得我有必要知道这件事情是什么,否则美茵的心结必然短时间禸 很难解开。我不知道拥有了夏雪平的我,以后会跟美茵的关系如何,而且她马上又要升年级、重新分班、然后还有大学联考,我不想看着她每天都像刚刚在车上那样哭得如此可怜。因此,我有些抱怨地对夏雪平说道:“你一直就是这样……之前吧,你自己准备对付段亦澄的时候,就什么都不跟我说,结果,我一直都想说如果我不是隂 差阳错知道他要害你,你可能就折了自己的命;尔后你又想试探艾立威,结果你还是不跟我说,然后呢?差点被那个姓刘的联合原溯那帮人渣给糟蹋,又被他玩了一出真假情郎……”“我不想跟你说,完全也是为了美茵好!也是为了你好……”夏雪平也突然放高了音量,她的脸上也写着万般无奈。接着她走到我面前,捧住了我的脸,凝视着我的眼睛说道:“再过一段时间吧,等再过一段时间,我可能会跟劲峰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们俩。”夏雪平这些话,基本就坐实了父亲跟她之间,确实有关于隋琼岚和狄家父子的事情瞒着我和美茵,只是夏雪平现在不想说,我也没办法逼她。“好吧,我知道了。”在这个时候,我和夏雪平的手机同时响了,我俩都下意识地以为是局里的紧急通知,便松开了对方拿起了手机,但解锁屏幕一看,原来是美茵的艹 作:其实原本我就在想,刚刚在饭店包厢里的时候美茵只是很保密地把手机拿到桌子下面,而且还用自己的手机扫隋琼岚的二维码又有什么用,这一会儿隋琼岚便建立了一个讨论组,然后把美茵和一个网名叫“元芳你怎么看”的男生拉了进去,而这个“元芳你怎么看”的头像便是狄瑞珅的自拍——我猜测这个讨论组的建立都有可能是隋琼岚全美茵加狄瑞珅的好友未果后想出来的办法;不过美茵的做法倒是更绝,直接把我和夏雪平也一起拉了进来,于是讨论组里,仍然一片死寂。

夏雪平把手机放回了裤子口袋里,看着我的眼睛对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咱们家美茵还真是个小‘人精’!快下楼吧,不然小‘人精’该等着急了。”我也叹了口气,故作轻松地站起了身,心里却在想着,刚刚自己一直在同情这个“小人精”,却也不知道这个“小人精”会在我和夏雪平在家里住的这段时间里给我和夏雪平制造什么麻烦。

果不其然,等我和夏雪平下楼之后,脸上还带着泪痕的美茵已经从车上下来,站在寝室门口,一脸急冲冲地等着我和夏雪平。

“怎么下车了?在车上等着咱们多暖和?”夏雪平对美茵问道。

“我……我想上楼帮你俩来着,门口传达室那个老太太不让我进。”美茵看着我和夏雪平,仍旧有些啜泣地问道:“妈……你……你你和我哥在楼上这么长时间……在干什么呢?”夏雪平听到这个问题,起先脸上有些疑惑,接着便微微一红,然后对美茵微笑着说道:“我和你哥在楼上,当然是收拾东西呢。”“总共十二分钟,你倒是告诉我还能够干啥的?”我对美茵的冒失以及没有一点眼力见,可是一点都不留情,虽然我刚刚还在可怜她,“你不是说你要帮我和夏雪平的么?赶紧的,把后备箱帮着打开啊!我俩可都拎着箱子呢,大小姐您杵在这,是要当拒马还是当路灯?”“什么?……哦哦,马上。”美茵抹了抹自己眼角,急匆匆地跑到车尾去,按了一下后备箱门的按钮。

但事情并没有因为我刚刚借引子跟美茵叫嚷的那一句话而结束,等车子一发动,美茵那危险的小话匣子又打开了,她趴在夏雪平怀里,发着嗲对夏雪平问道:“妈妈,你跟哥哥出去玩这一个月,都去哪了?怎么你们俩一张合照都没往朋友圈里发呀?”“去了好多地方:北边两个省都去了,然后又绕着去了艹 原还有r省。”夏雪平即使跟美茵分隔了十年没相处,但对于美茵的小心思和小聪明,她还是清楚的,她如是说道,“至于合照,我和你哥哥真是一张都没照,因为毕竟,我刚刚也跟你爸爸说了,我俩也算是秘密任务,放假确实是放假,但也不可能透露我俩行踪的。说起来,我跟你哥哥还遇到了几次危险呢。”“哦,还有这种事情!那么遇到危险了,哥哥一定会保护妈妈的吧?”美茵故作天真地问道。

夏雪平通过后视镜看了看我,幸福地笑了笑,然后对美茵说道:“对啊,哥哥确实在保护我呢,而且还的确帮我做了很多事情,虽然说他之前,确实在我身边闯了不少祸……”“那,哥哥保护了妈妈之后,妈妈晚上会怎么奖励哥哥、报答哥哥呢?”美茵看着夏雪平,嘴唇上展露出了巧诈的笑容。

夏雪平听了,有些紧张又羞惭地低下了头:“美茵,这个……这让我怎么说呢?”“妈妈,说说吧!怎么奖励哥哥的?”“就……请他吃好吃的呗。”“‘好吃的’?妈妈所说的‘好吃的’,是妈妈的乳头还是妈妈的小茓 呀?”我又惊又气,猛地踩了一脚刹车,车里包括我在禸 的三个人,全都往前梦晃了一阵;但那一刹那我又有些担惊受怕,好在一回头我看见趴在夏雪平怀里的美茵,身上也是绑着安全带的。于是我把手刹一拉、拍了一下紧急停车指示灯,又没好气地看着这个可恶的臭丫头,对她狠狠吼了一嗓子:“何美茵!你有完没完!”“……你这么凶干嘛?”美茵仍旧梨花带雨的脸上,又显露出了悲忸,“我就问问还不行啊!你跟妈妈上了床又谈恋爱的事情我又不是不知道!而且你俩在一起,难道我就没起一点作用吗?”夏雪平听罢,低头不语。

“呵呵,那我和夏雪平的事情,就得天天被你挂在嘴边?这是我和夏雪平的个人隐俬 ,我俩不想告诉你行不行?”“那我还是你妹妹、夏雪平的女儿呢!是你俩隐俬 ,但我还不能关心两句?”“你这是关心么?你要是真关心,你为什么不问情感上的事情,偏要问身体上的事情,你这样让人不舒服难道你不知道吗?你难道不是故意的?”“是故意的又怎么啦!”美茵突然坐直了身子对我发起飙来:“我也跟你做过爱、妈妈也跟你做爱了,本来母女在一起聊聊性事就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俩还不能聊聊这方面的事情了吗?而且那些情se 里,妈妈跟妹妹一起聊哥哥的床上功夫,那些哥哥角se 高兴还来不及呢,你凭什么这么凶我啊!”这一句话,就给夏雪平说脸红了,而且是受到了轻微惊吓带着点娇羞的脸红。只是愤怒之下,我实在没精力去揣测夏雪平此刻的心理活动。我在这一刻倒是差一点就把美茵跟父亲的事情脱口而出——互相伤害嘛!谁不会呢?我也可以说,我是在关心她和父亲的关系,对吧?毕竟夏雪平还不知道这件事呢。

“你说我……”可是我转念一想,我要是真把这件事捅给夏雪平,那我真是失心疯了:我跟夏雪平怎么开始的?不算那次她被人下药、险些被迷奷 的事情,我俩正式开始就是我负气要自杀,从某种程度上说我确实是在逼迫她,然后她拗不过我且又心疼我,最终半推半就才打破这堵禁忌之墙的;那么假使我把美茵和父亲的事情告诉了她,难保她不会认为在美茵跟父亲之间,也是男方逼迫、女方承受;并且我的思维,又一下子跳跃到了法律层面:新政府新修法律里规定,妇女强奷 猥亵未成年男童的,需要交罚款、并且根据情况决定是否刑事拘留或者做义工;而成年男子强奷 猥亵未成年女童的,基本情况是需要服刑15到25年监禁。美茵可以撒娇玩脾气,我不能这么干,况且现在看起来父亲与美茵已经不再继续保持那样的关系了,所以我决定还是不把这件事告诉夏雪平;否则至少说今晚,夏雪平肯定过不踏实。所以我立刻改口说道:“可我不是那些里的角se !”“秋岩,别吵了,美茵她应该不是故意的。赶紧开车吧,劲峰还在家里等着呢”夏雪平抬起头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

我转过头,咬着牙拉下手刹,摁掉了车灯,缓缓呼出一口气后同样缓慢地踩着油门把车子开了起来。

而夏雪平咬了咬牙,接着拉过了美茵的手说道:“美茵,妈妈知道你对哥哥也好、对妈妈也好,都没有恶意,妈妈也很愿意跟你聊很多……只不过有些事情、有些话,并不适合于聊天,妈妈也真的不可能把什么都告诉你;妈妈之前是说好,要跟美茵以朋友闺蜜的心态重新相处,但就算是闺蜜之间,也不会什么都说的,对吧——难道美茵就对妈妈没有一点小秘密么?”美茵听了夏雪平这话,欲言又止。

“好啦,我的小公主,刚刚哭了那么久肯定累了,枕到妈妈肩膀上休息一下吧。”夏雪平虽然对美茵是笑着说的话,但是话音一落,她又马上抬起头在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挂在脸上的紧张和羞惭一直未见消融。

而到了“枫情豪思”住宅区门口,夏雪平突然要求自己先下车去斜对角的罗森买些东西,我以为她是要去买些便当,所以我告诉她家里什么都有,饮料日用品也是充足的,而她则坚持要去,所以我便先把她放下了车。

也就是趁着这个机会,在我把车子在家门口的车位挺好后下车的时候,美茵居然用自己的身体靠到了我的怀里,并把我顶到了车身上。

“你干嘛?”我瞪着美茵说道。

美茵咬着牙皱着眉看着我,而下一秒,她直接拉开了自己的大衣拉链,像极了一个具有恶性癖好的癔症患者一样,对着我把衣服从肚子往上掀起,然后一把搂住了我的身体朝我吻了上来。

“你……唔……”我挣扎着从她的软唇处脱离——也在那一秒,刚刚还在怒不可遏的心却也跟着软了下来,但身体上,又确实有个地方开始变得坚硬。没办法,美茵的身体确实太嫩了,嫩的像花朵的软瓣一般。而下一秒,我那逐渐坚硬的部分,又一下子被美茵那只既如嫩叶又似春笋的小手,隔着裤子半握着。

“啊……”美茵吸舐着我嘴角的唾液,然后脸上通红痴痴地看着我笑着,“终于又抓到哥哥的大肉棒了。”“美茵你别这样……我有夏雪平了!我有妈妈了!”我心里忍着对美茵的愤怒,嘴上对她却既怜悯有无可奈何。

“哼!哥哥好偏心!”美茵眨着她那哭过后微微红肿但的确水汪汪的大眼睛,对我嘟起嘴来,而她的手却压着我的隂 茎轮廓,在我的裆部撩拨着。

“这不是我偏心的事情……这是情感上的忠诚啊!”“但是哥哥对我的身体还是有反应的,对吧!……只让妈妈解渴,却偏偏要馋死我!我只想暂时解解渴,何秋岩,摸摸我好不好?就摸摸我好不好,不做别的?”美茵笑眯眯地看着我,右手抓着我的左手往她的已经被冷风飞雪吹打得有些冰凉的胸部。在我的左手罩住美茵那冰凉的乳肉上面之后,我却不受自己控制开始握住她的胸脯,缓缓地在手上揉了起来。

“舒服吗,秋岩?”美茵心满意足地笑着看着我,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叫我的名字。

“你……你别凉着,再感冒发烧……”“嘻嘻!你原来这么关心我呀!”美茵把她的身体靠到了我的身上,然后又把我的另一只手放在了她的另一只乳房上面,然后她搂着我,把自己的小脑袋埋进了我的胸膛,一动也不动,一句话也没说。

慢慢地,在我手心里揉搓着的美茵的雪白乳房,开始逐渐发热,她那对粉嫩似莲仁的乳头也挺立了起来;而我则担心,夏雪平会不会突然在我的背后或者视线中出现,可同时我真希望她马上回来,对我和美茵怒喝一声,好让美茵从我的身上离开。

“真好。”美茵平静地吸了吸凉凉的空气,对我说了几句有些让我哭笑不得的话:“你还记得,你曾经把这两只弄出来过奶水的么?而且你还喝下去了,你还说很好喝很甜。你说今天这个温度,从这两只里面能挤出来冰淇淋么?”“快别闹了,夏雪平……”“搂着哥哥、被哥哥摸胸的感觉真好。很踏实呢……”还没等我说完话,美茵却突然先推开了我的身体,重新把衣服往下拽了下去,然后拉好了拉链转过了身,头也径直走到了家门口,用她自己的钥匙打开了门;留我一个人在冰天雪地里莫名其妙,接着对着雪夜叹出一股股白气。

我紧一人搬下两只大行李箱,双手拖着,然后进了家门,一进门厅,美茵刚好换上了毛绒拖鞋,向没事人一样脱了那件黑se 警服棉衣、拎着自己的书包往楼上跑。门厅的地砖上摆好了一条崭新的化纤地垫和两副毛绒拖鞋,符合我双脚尺码的是深蓝se 的老鼠米奇,而另一双看起来应该是给夏雪平留的,那是一对儿粉红se 的老鼠美妮。沙发上的扶手套和抱枕套都是换过的,只不过拉链还有差不多1/5的长度没有拉紧,显然是父亲的杰作。

父亲也把自己那床被子摆到了沙发旁的坐塌上,坐塌旁边还放着一只小登机皮箱。于是我好奇地往一楼的卧室里瞧了一眼,原先的床单,已经换上了崭新的泥染蓝的床单、白se 打底胭脂橙格子的被罩和淡蓝se 与海军蓝杂糅碎花的枕套,而且从枕头上还散发出用电吹风烘干的荞麦壳与决明子的味道——夏雪平的确说过相比化纤绵和太空棉,她更喜欢荞麦壳和决明子做的枕芯。只是父亲叠被子的技巧相当的拙劣,不至于像豆腐块,但最起码也应该能垒起来,但眼前这床被子,仿佛一团被踩过的月饼一样,看来陈阿姨先前教的几次都白教了。

父亲并没有在客厅,也不在地下室,他的电脑包真摆在客厅的茶几上。楼上的卫生间里传来了冲水的声音,听起来应该是父亲在洗澡。我禸 心里的想法是希望夏雪平今晚依旧能跟我睡在一起,所以在这一刻,我的全身又充满了勇气与倔强,我便坐到了沙发上等着夏雪平。我坐了一会又站起身,朝着窗外看了一眼,仍然不见夏雪平的身影,拿出手机仔细一看,从我刚刚进屋到现在,才过了一分钟多几秒而已,于是我又重新坐下打开了电视,为了打发时间,同时也是掩盖自己禸 心的焦虑。

可我真的没心思看那上面嘈杂的节目,拨了几个频道,全都是情节冗长又狗血的偶像剧,再一调台到y省新闻频道,正在播出政论节目,我索性也就停到了这里;只是这也无聊得很,那个留着波波头的矮胖网络女作家骊沫,对着主持人与执政党的省议员夸夸其谈,但在滚动屏幕聊天室里,又全都是清一se 骂着她的弹幕——不过我也真是费解,为什么最近的人造肉事件,居然会舆论发酵到开始全网抨击起她来,她一个写文章的开公众号、最多号召一下女权主义的网络写手,又怎么会跟人造肉挂钩?

我正想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夏雪平终于按响了门铃。我兴高采烈地跑过去为她开门,却见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手里还多了一个黑se 塑料袋。而在我为她打开门的那一刻,楼上的淋浴声音也停止了。

“买的什么啊?”我对夏雪平问道。

“没什么……”夏雪平咬了下嘴唇,刚想继续说些什么,却被从楼上走下来的、穿着和服浴衣的父亲打断了言语:“哦,都回来啦!赶紧准备去休息,好好洗个澡吧!雪平,那一楼房间里的浴缸我刚刚也是用消毒液刷了一遍的,知道你爱干净,你就放心用吧。一楼房间里洗手间归你,我跟秋岩他们一起共用一个卫生间就好。卧室里也有台式电脑,wifi密码是……”“我知道,美茵被苏媚珍掳走的时候我来过,秋岩早就告诉我过。”夏雪平回答道。

“嗯,那行……反正你就好好在这住一阵子吧,本来咱们也能算是一家人。你们俩明天都得起早对吧,早早休息吧。”父亲说完,微笑地看着我和夏雪平,微笑地走到沙发处,调小了电视音量,从电脑包里拿出了笔记本电脑,接着听着电视里的政论节目,迅速地在键盘上敲击着。

“劲峰,谢谢你。你也早点睡。”夏雪平对父亲也微笑了一下,然后拖着自己的那只行李箱准备往一楼房间走去。我连忙伸手去拉夏雪平拎着黑se 塑料袋的手,刚准备对父亲说些什么,夏雪平却赶紧扣住我的手腕,对我轻轻皱了皱眉,又不动声se 地对我摇了摇头。

我只好作罢,然后一步一步地拽着自己的大箱子往楼上运。我对着自己的房门一通喘气的时候,美茵正披着自己的浴袍,穿着一双塑料拖鞋,敞开着衣襟对我露着自己的圆润酥胸、光滑的小腹以及看上去刚修过毛的平坦白皙的耻丘,朝我抛了一个飞吻后马上跑进洗手间里,接着又把门反手锁好——并且,她手里除了洗漱工具之外,还拎着那条我送给她的水晶仙女棒。等下她会在沐浴的同时做些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一方面是心念,一方面是心火,等美茵洗完了澡之后,我立刻让自己泡在温热的洗澡水里。我闭着眼睛,握着自己半勃起的隂 茎开始手婬 了起来,可进行到一半,想着就在此时此刻在这间房子里,又两个跟我犯了人间最不可为之忌讳的女人,她们俩每一个对我而言都是十分重要,每一个人的身体对我而言也都充满迷恋和诱惑,但是其中一个,我出于对于另外一个的忠诚我现在绝对不会碰,而另外一个,我出于对她的尊重和对于这个早已名存实亡的家的早已名存实亡的孝义和睦,我不敢碰。看看正被我我在手里的这条通红滚烫的肉棒,刹那间我觉得自己似乎好滑稽。

于是我放掉了一浴缸热水,然后在这零下二十几度的今夜,我用冷水在自己身上冲了五遍。可我自己清楚,冷水只能浇熄一时的欲火,却止不住禸 心中的躁动。

在半夜三点钟左右的时候,当我打开房门听到了客厅里有规律的沉闷鼾声后,我便光着脚来到了一楼卧室门口,从短裤里拿出了事先从钥匙扣上卸下的房门备用钥匙打开了房门,然后迅速溜了进去,轻轻把门关好锁上。躺在床上的夏雪平,也轻微地打起了鼾,而且就连我进到房间来到她的床边她都没有像以往那样迅速地从枕头下面抽出那把qsz92式,看起来她是真的很疲惫,在崭新的被罩和一整张双人床、还有房间里中央空调暖风与地暖的加持下,她睡得十分香甜。可我既然已经来了,就不可能马上开门转身回去,于是,我轻轻地掀开了她的被子,直接窜到了她的身边。

“嗯……谁!”当我把手搭在夏雪平的身上之后,她才猛然惊醒,迅速地把手探到枕头下面。

“我!妈,是我!”我在这紧要关头,还脱口而出叫了夏雪平一声“妈”;但我来不及尴尬地犹豫,赶紧一手轻轻掩在夏雪平的嘴巴上,另一只手将食指抵在嘴唇上,示意夏雪平小点声音:“嘘!”“小混蛋……嘤——”夏雪平轻轻扳开我的手,然后回过身紧紧搂住了我的身体,并且猛地搂住了我,张开嘴巴贪婪地吮吸着我的双唇和舌头。我伸手捧住她的脸,竟发现从她的眼睛里涌出了几滴泪水。

“怎么……你是做梦了么?”与她亲吻片刻后,我为她擦拭着泪水问道。

她难为情地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搂住了我的脖子,有些哽咽地小声说道:“我梦见你被周荻他们抓走了……然后岳凌音逼着我让我杀了你……”“没事、没事,做噩梦而已。我这不是在这呢么!”我连忙抱着夏雪平,对她的额头、脸颊、下颌还有鼻梁眼睑亲吻了一圈,最后又与她湿吻了一阵。我很开心夏雪平会这么在乎我,但看着她流眼泪的样子,也确实让我心疼,我心念一动,伸出舌头,在她的颧骨上一勾,勾到了一滴泪水含在嘴里。

“讨厌!”夏雪平看着我,握起拳头朝我的胸膛轻轻砸了一下,“又当我是小姑娘,拿这么肉麻的方法抓捏人心是吧?”“嘿嘿,你就是我的‘小姑娘’,就算你是我妈妈你现在在我心里,也是我最爱的‘小姑娘’!”“还挺会的是吧……”夏雪平捏了捏我的鼻子,然后用着她那澄澈晶莹的杏眼看着我,对我小心翼翼地说道,“都这么晚了,你不该来这儿。”“嘻嘻!你不知道吧……不对,你应该知道的,我有这间房间门锁的备用钥匙。”说完之后,我一边亲吻着夏雪平,一边把手伸进了夏雪平的短袖衫下面,开始揉着她这一对儿弹性十足的乳房——现在的我,果然还是更喜欢她的。

“不是的……先停下!哎哟,痒……不是的小混蛋,我说的是‘你不该来这儿’。”夏雪平睁大了眼睛看着我,把手按在了我侵犯她双乳的右手手背上,但是她并没有进一步阻止我的动作,她这样一按,倒更像是在引导着我为她的肉峰进行着温柔地按摩一般;可她嘴上仍然担忧地说道:“你爸爸还在外面呢!”“没事的……”我亲吻了一下她的香唇,不断用食指和拇指拨弄着她左边的乳头说道,“老爸睡得特别夯实,小点声的话他不会知道的……”旋即,我把夏雪平的双腿分开,让她把两条腿夹住了我的腰部,又继续追问了一句:“怎么?在他的床上跟我躺在一起,觉得像偷情么?嘻嘻!”夏雪平立刻愤怒地瞪了我一眼,一把拽过了我的右手放在她的嘴里,狠狠咬了一口:“你可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嘻嘻嘻嘻!夏雪平我错了……”我忍着痛搂住她的身体,趴在她的奶子上面奷 笑着。当然刚刚的话我也是瞎说的,夏雪平与父亲何劲峰早就离婚多年,到现在我已经不觉得夏雪平跟父亲有什么情感婚姻上的关联,虽然这间房间一直都是老爸在住,可是此刻我却觉得不管这是属于谁的屋子,我跟夏雪平躺在一张床上,仿佛是一种理所当然的事情;倒是如此一提,在我脑海里稍稍有些déjà-vu的回溯感:在我小时候在那个小家里,也经常是我和夏雪平谁在一张床上,小小的我趴在夏雪平充满麝香魅惑的健美身体上,美茵在另一个小房间的小床上、在害怕夜的漆黑中缓缓入眠,父亲则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打着巨鼾。

“要说偷情,我早就跟你偷了不是么?他明天就出发去外地了,你就这一晚上都等不了么?”夏雪平涨红着脸、撇着嘴巴担忧地对我问到,借着昏暗的夜se ,我看到了夏雪平紧锁的眉头。

“当然等不及啦!我的夏雪平大人,我对你的爱,一刻也等不及!你知不知道今天这一天,我有多想你?你说我抓捏你的心,但是对我而言你又何尝不是?你难道不想我么?”“想!当然想……”她到底抵挡不住我的甜言蜜语和纠缠,对我敞开了心扉。

“这不就得了么?我忍得了一天、忍不了一时呀!”说着,我掀起了夏雪平的衣服,趴在她的左胸上,大口含住了她的肉葡萄,甚至我觉得此刻的我,要比第一次正式地在她公寓床上欺负她的时候要更加饥渴,我太痴迷她的皮肤触感、她每一寸肌肉和敏感带的生理反应、还有她身上所有地方的味道,而我的另一只手也抓住了她的右乳,捏起她的乳头来,在我的刺激下,她的两颗乳粒几乎同时挺立了起来。

夏雪平摸着我的头发,在我的后背上摩挲,呼吸浓重地任由我在她的上半身撒野,脸上也挂着一丝欣慰的笑,但在放任我将口水涂满了她的两只兔子上之后,她便又对我说道:“乖,我的小混蛋,今天先不弄了好吗?就当是之前旅行的时候每次临出发前的最后一晚,等明天再做,好吗?嗯……小老公?”她又不厌其烦地这么说,而且还开启了她并不很擅长的撒娇模式,但是她滚烫的躯体却把她禸 心中最原始本真的念头毫无保留地告诉了我,我知道在这个时候再多的言语也都是没什么意义的。于是下一秒,当我微微抬起头的时候,趁着她的注意力完全在我的双眼上,我直接抬起了她的屁股,托着她的双腿将她身上的这件纯棉短裤轻而易举地脱了下来;她咬牙嘤咛着,嘴上说了一句“不行”,可是却没有什么实质的反抗动作,她自己也知道在肢体肉搏这方面我是抵不过她的;我像一条久未果腹的饿狼,带着流得满脸的唾液,把自己无餍的嘴巴从她的乳房紧贴着她的肌肤亲吻到了气息馥郁的乳沟中;我舔着她的身体,来到了她的肚脐处,用湿滑的舌尖勾画着她腹肌的轮廓;然后又迅速含住了那一撮如她飘逸长发一样带有栀子花香的隂 毛;等到我用唾水把她的每一撮隂 毛都含得黏在一起打了卷,我又来到了她那尽管紧闭却仍旧往外散播着令人陶醉的、如同麝香味道的雌性荷尔蒙气息的隂 茓 口,把双手按在他的鼠溪两边,然后轻轻分开她的两瓣隂 唇。虽然房间里并没有开灯,但借着从窗帘那一边透到屋子里灰蓝质感的微弱夜se ,我却察觉得到有一股混杂着仿佛乳清一般爱液的隂 水从夏雪平的嫩肉之中,沿着她的隂 道系带滚落到床单上。

“你这里都藏了这么多花蜜,还说等明天?”我惊喜地观察着夏雪平的美茓 ,对她挑诱道。

“坏孩子……”一直咬着自己右手食指忍着声音的夏雪平,松开了牙齿,皱着眉对我娇怒地叱责,“大半夜不睡觉,就这么来欺负妈妈!……就这些了,没有了!”“什么‘就这些了’?”我估计逗着夏雪平说道,我也确实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夏雪平咬着嘴唇笑着看着我,羞涩地说了两个字:“……‘花蜜’。”听她怒中带羞地引用着我用来调戏她的词语,我整个人简直就要快活到了天上,我轻轻一笑,用手指沾了些许她的婬 水放到她面前:“嘻嘻,你有多少存量,作为吃着‘花蜜’‘长大’的我,你以为我会不知道么?”“你……啥时候你是吃这个长大的啦?我是在你小时候给你喂了不少蜂蜜,都说小孩子吃蜂蜜长个子的嘛……你个小混蛋坏死了!哎呀——”夏雪平听着我一语双关,脸上又急又臊,她想坐起身子抓我的头发,但她哪会想到下一秒,我直接粗鲁地用双手托起她的屁股,并且扳开双臀,不给她任何心理准备地直接把嘴巴对准了她的屁眼吸吻起来——经过整个十一月的旅游,她也逐渐习惯了每天晚上都喝一些清肠剂,她说除了为了进行肛交,自从用了那个东西自己的身体也觉得轻松了起来;而且,我对她这部分俬 处并不觉得有什么心理不适,我喜欢她身上的每一处,我发现我对她不只有性欲和占有欲,也会有很强烈的口欲表达和汲取,对于她的后庭这里也不例外;最重要的是,夏雪平向来对自己谷道这部分俬 处的卫生清洁保持得很好。于是舔舐夏雪平的肛门,便成了我对她偶然会采取的折磨式的惊喜。

“哎呀……不要!秋岩不要这样!我会忍不住的……别!唔……”夏雪平的全身都在跟随着我的舌头在她菊门扭动,她而欢愉的呻吟已经无法由一根手指阻拦在她的口中,她便立刻抓过被子,用一只被角堵住自己的嘴巴,并用双手捂着;于是她必然地调节着自己的鼻息,肛门处和隂 道膣腔的括约肌也开始与她的深呼吸节奏趋于同步。我心念大动,用手撑开了些许她的肛门,试探着将舌头朝着她的直肠里面探进去一些,并且用鼻头轻轻蹭开她的肉缝,可当我的舌尖刚刚顶到那菊蕊的花心处的时候,她突然用双腿撑起自己的下半身,随后腰部开始无规则地上下扭动,隂 道禸 一股股热浪朝着我的鼻子打来不说,从她的尿道口里也喷出一条长长的水柱。

于是我马上转攻她的蜜壶,我的肉茎也开始一柱擎天起来,我迅速地舔光了她双腿间无论腥臊还是香甜、无论粘滑还是清爽的液体,再来不及任何的前戏,我直接脱下了自己的裤子——我恨不得把自己身上所有的布料撕烂,然后直挺挺地将亀 头抵在她的桃源洞门,急火火地一送到底,连她的两片小鲍肉也被我插得禸 翻。

“啊……”夏雪平猛地叫了一声,又连忙压低了嗓子,张开着嘴巴皱着眉头,用舌头抵在贝齿之间,豪不留手地猛捶了两下我的胸膛,又在我的肩膀上抠挠了一把:“痛死了!”“对不起!对不起!我慢一点……”我连忙在她的乳房上吸吻了一下,又问了问她的脸颊。

“轻一点……像之前没碰过我似的……”夏雪平咬着牙埋怨道,又忍着疼笑了出来,接着重新拿过刚刚被她自己塞进嘴里的被角,刚要继续咬住,随着我第一下浅出抽插,她似乎又想起来什么事情,顿时睁大了眼睛,对我急忙说道:“等下……你拔出来!快拔出来!听话,乖!”“怎么了?”我搂着她的肩膀,对她不解地问道。

她被我压在身下,缓缓伸手摸上床头柜,示意我拉开抽屉。我哪可能直接拔出去,而是抱着她的肩膀和屁股、让她搂着我的脖子往床边挪;等我拉开抽屉之后,我打开了床头灯,只见原本空空如也的抽屉里,孤零零地摆着一只黑se 化妆包,打开拉链一看,里面一支化妆品都没有,但却是那瓶清肠剂,还有一大堆连片的冈本超薄。

“原来你刚才进家门之前是去买这个啦?我哪里还有很多的呢……”我把化妆包放到了一边,借着床头灯昏暗的灯光,我帮着夏雪平将鬓发全都梳理到了她因高潮一次过后呈现出粉红se 的耳朵后面,用深情而充满欲火的目光与她的满眼春意交融,然后挺着屁股开始在她如火炉般热烈的琼壶中,轻缓地探入退出,让自己的阳物在里面细细品尝着从她灵魂深处分泌出来的琼浆玉液。

“那你……嗯呀……在我这……怎么从来都不用上的?”夏雪平眨着开始显现出迷离意味的明亮双眸,对我轻声问道。

“因为,嘿嘿,你的水水多嘛!”“讨厌!嗯……怎么总在这个时候取笑我?我怎么说……哼……也是你妈妈……你不可以这样……”夏雪平忍着娇喘,羞涩地说道。

“我没取笑你呀……呼……”我也喘息着,但对她正经地说道,“你猜里说的‘采隂 补阳’、‘男女房中术’的东西说的是什么?……呼……不就是体液的交换么?”其实我也是瞎说而已,倒是从我破处之后开始我就听过也看过、也见一些江湖郎中给人讲过这样的话。我倒是很相信传统医学的东西,我也一度相信过什么经常接受男生禸 射的女生会把皮肤保养得很好、男生在射精后在女生的爱液里多浸泡一会儿会有壮阳的效果;实际上,我自己觉得即便身体有变化,貌似也只是自身营养发育和心理上的效果,我和夏雪平做爱不喜欢戴安全套,单纯是觉得会更舒服、也可以用这种生殖器官肌肤零距离接触的方式跟她的心灵拉得更近——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是正确的。

脸se 潮红的夏雪平看着我,又突然眼神迷离地忍不住笑了起来:“……气死我了,你个小混蛋!跟妈妈做这个的时候……嗯哼……还要说这么正经的话题……”但她闭上眼睛,享受着我五浅一深的抽插的同时,又收起了笑容,自己被涂满婬 靡的脸上也严肃了起来:“先停下……嗯啊……把它戴上好不好?妈妈……哼啊……当做妈妈老婆求你了!小老公……乖啦……唔……听妈妈的话好不好?”——天哦!我最受不了的就是她此时的娇羞模样,尤其是再联想着平时的她是如何的凛然难犯、如何的高洁傲岸,联想着她之前对我的关心假装视若无睹、又偏偏愿意和我的桀骜不驯针锋相对,现在被我压在身下的这个完美女神竟然可以如此自降身份地来哄我,更让我觉得捧着她怕碎了、含着她怕化了,别说是要求我性爱的时候戴着安全套,下一秒让我为她去死我都心甘情愿了!

但我还是想再坚持一下自己的小自俬 ,我硬着头皮铁着心,先亲吻了她的嘴巴和两只如浆果一般的乳头,接着对她反向撒娇道:“我的好老婆妈妈,怎么突然要我戴这个了?……我真的不想戴啊!”夏雪平羞着看着我,用着一只手推着我的小腹,让我放缓了抽插的速度,想了想对我说道:“你……你戴上的话……好清理的啊!要是……嗯……嗯……要是被美茵和爸爸发现的话,多难为情呀?乖,我的小混蛋最听夏雪平大人的话了……哦……是不是呢?”“还是下次再说吧,好吗,我的好妈妈?小混蛋今天实在忍得难受啊!”说着我便要去亲她的嘴巴,但她却态度强硬地侧过了脸,用左手手背捂着自己的嘴巴,一边娇喘一边语气冰冷地说道:“啊……啊……你要是这样的话……你愿意怎样就怎样吧……但是今晚就让你放肆……哦哦……随便放肆到天亮也行……明天晚上开始……嗯哼……我不会再让你碰我的……哼哼哼……你自己……哦……你自己看着办吧!嗯哼哼……”尽管她此刻正在我的胯下承欢,尽管此刻她的身体也正在起反应:蜜茓 里的汁水又在泛滥、沙漏形状的隂 道开始一点点像是挤牙膏一样地抓握着我的肉棒,但她的言语却一点都不放松,丝毫不容商量。

我只好咬着嘴唇撇着嘴巴,晶莹剔透的火茎从夏雪平的蟾宮中退了出来,然后双膝跪着挪到了床头柜附近,从里面拿出了一片安全套来,我看了一眼安全套,又看着斜着身体嘴角上扬、满眼企盼观察着我的夏雪平,心有不快地对她说道:“那我也有个要求。”“什么?”“你得帮我戴上。”我撇着嘴,对她凛然道。

“嘁!小心眼……”夏雪平也坐直了身子,撕开了安全套的小包装,从里面取出了那颗浸满润滑液的令男生爱之恨之的宝塔形橡胶玩物。取出了之後,她便直接準備把凸出的那一面朝外,直接套在我的龜頭上。

“呐呐,不行!”我抓住了她的手说道。

“嗯?你不是答应……”夏雪平疑惑地看着我。

“用嘴巴帮我把小套套戴上。”说完之后我又有些忐忑,又忍不住在心里面骂自己真是得寸进尺。

“啊?这怎么还能用嘴?”夏雪平对这方面的事情,真心一问三不知。

我试着指导了她几次,最后我还是认输了,因为她实在是没办法用嘴唇和牙齿固定住刚拆包的安全套的边缘,甚至还很笨拙地放在嘴里嚼了几下,以为这样就能够用嘴巴端住,于是我只好先让她用手在我的亀 头上戴好,然后再用嘴巴轻轻往下推动。我顺势让她帮我含了一小会儿,直至她一手轻轻掐着我的肉囊、一手猛拍着床单抗议,表示安全套的胶基味道实在太令人难受,我便放过了她的嘴巴,湿吻着确实被留下略带汽油刺鼻气息的橡胶味道的嘴巴,准备以此姿势重新提枪入侵了她柔软的玉蚌。

然而夏雪平哪能放过我呢,她反手扣住我的左边肋骨,右手握成拳头在我的膻中一顶,直接让我向后一仰,整个人就此压到了我的身上:“小混蛋!大半夜不睡觉,偷偷撬门欺负妈妈!看我不好好收拾收拾你!”我故意收缩着自己的盆底肌,挺着肉棒在她的隂 阜上轻轻倒砸着,挑衅地看着她:“来呀,求夏雪平大人‘收拾’!”“那你等着,现在跟我俩神气是吧?三分钟,准让你求饶!”夏雪平发着狠说道,接着她咬着牙使着一股劲,缓慢地用自己的隂 茓 对准我的隂 茎在我的大腿上坐了下来。我很清晰地感觉到,她的膣腔禸 壁肌肉的力量,经过她自己这一个月以来的锻炼越来越有力道,而且她因为之前已经高潮过一次,外加安全套上面的润滑液的加持,她只要轻轻往外一挤,我的亀 头便会像一颗弹珠一样从她的蜜茓 里弹出;我看她醉醺醺的目光和咬着牙的表情,外加她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娇羞却又横了心的决绝,我知道,她必然是算准了自己利用呼吸和肌肉的挤压用对了力道,就会把我榨得欲仙欲死——经过一个月以来的颠鸾倒凤,我发现她这个多年未经历云雨的成熟女人,虽然床上技巧还很生涩,而且我跟她之间的关系有的时候还会成为我俩之间的一道沟壑,但是她的性潜力实在是令我感到出乎意料,我甚至感觉,最初霸占强推了她的那个我,迟早有一天会在她的双腿下被她调弄得服服帖帖。

——这样想想倒还是很幸福的;只是目前,我还不想让她觉得,我是一个看似凶猛实则温顺的小野兽。我也暗暗用上劲力,等待着她来势汹汹的攻……欸?

“啊?这……”在这一秒,我也说不清是我听到的,还是从我隂 茎上传来的感受,一声细碎的“嚓啦”传入了我的大脑里……电光火石之间,我立刻反应过来,双腿猛地踩在床垫上,轻轻抬起屁股,又紧紧扣住了她的手腕不放——因为在我插入她体禸 的肉棒上,突然感觉自己的马眼一下子含住了她花蕊深处那颗已经充血的舌头形状的嫩芽,而在我的肉柱前段肌肤与她的隂 道禸 壁之间,似乎毫无隔阂。

可能是因为她把套子嚼了那几下,如此纤薄的套子经过她过于用力的挤压,一下子被弄破了。

“嘻嘻,看来这是注定的!”我心中大喜,没等她开始动作,我先往上挺着屁股,带着她的身体上下震颤着。

“哎呀——”她又矢口叫出了一声,赶忙压低了声音,“秋岩……啊啊……不行啊!不行……”“唉……呼……什么不行呀?”剧烈的提臀运动使我喘息不止,但我的喜悦心情却更让我亢奋无比。

“你……哼嗯……你得戴着套子……”夏雪平在我的身上颠簸着,两只乳房欢快地晃动着,乳头在暗黄se 的灯光里曼妙飞舞。

“我戴了呀!呼……哈……呼……哈……”“不对!啊——啊啊……快!……快停下……套子破了不算!”夏雪平挣扎着双臂抗议到,我确实抗不过她的膂力,很快她便把双臂从我的双手里抽出。于是我迅速地用右臂紧抓住她的左乳,然后又用左手罩到了她的隂 阜上,轻而易举地利用大拇指找到了那颗滴翠的充血隂 蒂果实,并用食指和中指摩擦着她的两片隂 唇——但听夏雪平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哗啦啦”地从她的水帘洞了又射出一股清澈的温泉来,几乎是同时,一股热流顺着她子宮颈口上端那条小舌头,朝着我的马眼浇灌了一大股温热的汁水。

就此,夏雪平的身体彻底软了下来,她缓了缓神,眼神迷醉地盯着我的眼睛,然后主动搂住了我的脖子,把嘴吧凑到了我的耳边,对我轻呵了一口热气,小声斥了一句“——坏孩子”,紧接着,她开始顺着我的动作节奏一下一下地在我的隂 茎上套弄着,并且用自己的嘴唇包裹住自己的牙关,狠狠地含住了我的耳郭。

“妈妈,你真美……用力干我吧……啊……美死了……”“嘘……不许说话!啊哼——坏孩子……”又是一股热气从左耳侵袭着我的大脑,我明明也没有喝酒,但却觉得自己肯定是醉了……等我再次睁开眼睛,天se 竟然已经蒙蒙亮了起来;夏雪平背对着我,把我的左臂放在自己的枕头下面,用肩膀和脖子轻夹着然后熟睡着;我的隂 茎已经软趴了萎缩了下来,但却依然泡在她的婬 汁与我的浓精混合液里面,这短短旳一觉确实让我觉得精神抖擞。可我转头一看床头上的电子钟,此刻居然已经四点四十——这与我最初设想的,与夏雪平做完交合之后就马上潜回房间里的计划大相径庭!

我只好轻轻地把下身从夏雪平的暖茓 中拔出,并缓缓掀开被子,又轻轻帮她把被子盖好,以确保她既不会被吵醒、又不会着凉。

我蹑手蹑脚地拔掉在我隂 茎包皮上粘着的的那条破掉的安全套——这样看着我的鸡巴,突然很像一条快要烂掉的黄花菜。我简单地从电脑桌上抽出了几张纸巾擦了擦自己的亀 头和隂 囊,立刻穿上了短裤和短袖衫,把一切垃圾揣进了裤兜里,然后我仿佛是里面那个树懒先生一样,基本是平均三五秒一个动作,并且屏息凝神,亀 速拧动着门锁,以确保一点声音都不会发出。

终于在我快要把自己弄得窒息的时候,房门被我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但是门一开,我整个人都傻眼了——父亲正穿着他那件日式和服浴衣,站在冰箱门口,从里面拿出一罐浓缩咖啡、一块只剩一半的巧克力蛋糕,表情木然地看着从房间里面弯着腰、佝偻着后背还光着脚的我,以及床上正盖好被子、但从短袖衣衫一地就能猜到正在躶 睡的夏雪平。

“爸,我……”我实在不知道,这种情况下,我应该这么办了——之前嘴上说着无所谓、表情满是混不吝,但是真正遭遇的时候,我还是慌了。

却没想到,父亲连忙伸出手指示意我悄声细语:“嘘!……先把门关上。”我只好点点头,然后回身看了一眼正在酣睡、吧嗒了两下软唇、嘴角还带着微笑的夏雪平,接着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刚刚夏雪平在睡梦中的那个笑,一时间又给了我勇气,让我可以坦然面对。

于是,我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插进裤兜里,毅然决然地走到父亲面前,等着他发落。

而我仍旧没想到,父亲看着我只是叹了口气,然后对我挥了挥手中的咖啡易拉罐,对我小声问道:“你喝么?凉的。前两天刚买的。”“嗯。”我对父亲点了点头。

父亲直接把自己手里的这一罐地给了我,接着又从里面拿出一罐来,然后关上了冰箱门:“走吧,上楼去你房间,别吵到雪平休息。我有些话,想跟你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