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恩仇记 游历

作者:秋李子书名:寡妇恩仇记更新时间:2020/08/03 06:15字数:2223

  

方三奶奶和罗大嫂不由对看一眼,虽说萱娘和李成之间并无苟且,之前也有来往,然今时不同往日,现时萱娘却是个孤身女子,再这般和男子往来,旁人的说话,有影无形,也不知会怎的说。

只是萱娘已经起身出去外面了,方三奶奶和罗大嫂不好跟了出去,只是在里面喝茶闲聊,方三奶奶是个急性子,喝了几口茶就往外瞧瞧,那凳子也想安不住她的身一般,时时离了凳子,往外去瞧。

罗大嫂反要镇静的多,只是喝茶,瞧见方三奶奶这般急躁,笑道:“亲家,我那小姑也是有主意的,想来不会行错。”方三奶奶胡乱抓了把瓜子,却没往嘴里放,只是捏着那把瓜子,叹道:“说来这妹妹和李爷,也是相配的一对,只是终究碍着昭儿嫁了玖侄子,防着人说闲话,不然岂不十全。”

罗大嫂听了这话,慢慢坐直身子,托着腮道:“这话却是我从没想过的,现时小姑已经和离了,另寻人家也是常事,这眼面前就放着这么一个合适的,为甚不撮合了?”方三奶奶伸手出去打罗大嫂肩膀一下:“哪有你这样的,若传出去,不被人说死。”

罗大嫂白她一眼:“亲家方才还为女儿家打抱不平呢,现时又说这话,若小姑是个男子,不到四十的年纪,不说续弦,纳妾买婢也是本等,旁人全不会说的,怎的现时成个女儿,这个年纪再嫁,就有人说风骚,苦守不住?”

方三奶奶没料到罗大嫂竟拿了自己的道理来说自家,细一想来,这理这般说是没错的,只是终究叹气道:“我们是这般说了,只怕到时会有人说闲话。”罗大嫂斜眼一瞧,笑道:“说甚闲话,小姑不就常说,身正不怕影斜。”

这时萱娘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嫂嫂和姐姐说甚么这般热闹?”方三奶奶见萱娘进来了,忙起身把她按了坐下,笑道:“我和你嫂嫂方才却在说,你年纪也不到四十,人也生的精致,何不再走一家,这李爷不就是个十全的?”

萱娘正在喝茶,听了这话,一口茶卡在喉咙里,上下不得,连连咳嗽不止,罗大嫂忙上前给她捶背,方三奶奶接过茶杯,萱娘好容易顺过气来,白方三奶奶一眼道:“姐姐怎的拿我这般取笑,我年纪都快四十,眼看就要抱孙了,还想着嫁人不成?”

说着话,不由脸也有些红了,罗大嫂坐在她身边,手扶着她的肩款款的道:“妹妹,若在原先,你要守,我做嫂子的也不会说句旁的,只是现时你和陈家那边,却已决绝了,那等男子,我也断不会说出和他复合的话,四十来岁,说老不老,说小不小的年纪,就算只活六十,也还有二十来年,难道小姑就孤单过完一世不成?”

说着罗大嫂不由垂泪,方三奶奶本欲帮两句腔,却是想起萱娘前面日子,养在闺房之时,也是爹娘跟前宠爱无比的娇女,等到嫁进陈家,人人说她高攀,又是大脚女子,受的委屈,掉的眼泪只怕更多,她的那两个妯娌,都不是好相与的,更兼男人也不是个成器的,她上孝公婆,下抚子女,也是艰难,等到分了家,又没了男人,孤儿寡母,受人欺辱,亏她还挣起老大家事,男人回来,又带了一房,若是常人,只怕早就任人揉搓了,不由也跟着掉下泪来。

萱娘见嫂子和方三奶奶都眼中含泪,刚想张口安慰两句,想到若非她们,自己这休夫之事,也难得做到,不由带泪笑道:“本来是有件事要告诉你们的,谁知一个个都逗我,只是相对含泪,这是甚么道理?”

两人听得这话,忙擦一擦泪,看向萱娘道:“却是有何事?”萱娘笑道:“不是早就和嫂嫂说了,想出走走走,一来没个合适的人,二来前些年却着实忙碌,现时我也不当家,不理事了,囊中还有些银子,就想着去走一走,一来却瞧瞧这风光,二来也离了这是非之地。”

方三奶奶和罗大嫂都双双皱眉,这事虽是好事,总是女儿家行动不方便,萱娘见她们面上神se ,笑道:“这事我思量几时,想起这戏文上总有男扮女装之事,我又是双大脚,何不学了那些,扮了男装去了。”

这也是个法子,方三奶奶极口称妙,罗大嫂终究精细,问道:“这却怎么和外甥他们说,他们都是孝顺的,料不会让你去的。”萱娘喝口茶,顿道:“我知道他们是舍不得我劳累,只是这心里的愿望遂了,也好过在家享福。”

方三奶奶期期艾艾的问:“那方才李爷来?”萱娘笑道:“我这不是问问他行路可要注意些甚,这总要讨教了,才好行路,不然也不安心。”罗大嫂摇头:“小姑,你心里的主意,我和亲家却是赶不上的,连这些主意都想出来了。”

萱娘微微一笑,三人又说些闲话,各自散去。

萱娘把衣裳改小,试了一试,果然是个男子模样,萱娘既在兴头上,罗大嫂他们不好拦,还是命人把留哥兄弟请来。

留哥兄弟见娘房里竟有个男子,惊的瞪大眼睛,只是指着她道:“这却是怎么会事?”昭儿先要回避,却见那男子的笑容熟悉,身上穿的衣衫也很眼熟,再一细瞧,不由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用袖掩着口道:“娘,怎的穿了男子的衣衫来取笑我们?”

留哥听了嫂子这话,忙又细细瞧了,不由轻轻敲着脑袋道:“瞧我这眼睛,连自家的娘都认不出了。”萱娘上前拉了昭儿的手道:“还是我的昭儿有孝心,一眼就望出来了。”怡姐听了昭儿的话,抿嘴笑道:“娘却是瞧来比原先精神旺相许多,做媳妇的这才放心了。”

留哥忙扶住她:“你有了身子,还吐个不行,不叫你来,你偏要来。”当了众人的面,怡姐不由有些脸红,虚推留哥一把:“怎么就这等娇贵了,那庄户人家的女人,临生孩子还下地的,我这一点点路,有甚不能走的。”

萱娘见儿子媳妇亲热,点头笑一笑,温言要怡姐好生保养,英姐出嫁的事情,就由昭儿多cāo心了,怡姐恭敬应了。萱娘却没望见玖哥,问留哥道:“你哥哥呢?”留哥迟疑一下,昭儿已经道:“他却是往山东去了。”山东,萱娘皱眉。

昭儿点头:“山东那边,那个。”迟疑了下,昭儿也不晓得该怎么叫叔洛,还是道:“那个公爹却把万氏告到公堂,说她不认亲夫,那个知县是玖哥上次同科的举人,问的清楚,知道了缘由,密的带封信来,问此事怎处,本欲写封信去的,却又想着信里讲不清楚,这才往山东赶去。”

萱娘却是被惊住了,怎的是这等,昭儿见萱娘脸上神se ,侧身对萱娘道:“那信里面,却影影绰绰说了,这事是源大伯在公爹面前说了甚么,公爹这才上了公堂,不然以公爹的性子。”这话做儿媳的不好说,萱娘却也明白,叔洛胆小,却又毛躁,几次闯祸,都是公公收拾,直到打了知府家的公子,想来公公也收拾不了,才一溜烟走了,在山东时,想来也记了教训,安静许多,此次回来,听万氏说过,却是源哥在他面前狠命的说,这才回来的。

不由叹气,半天才道:“他倒命好,在家有公公替他收拾残局,去了山东,又有万家,现时还有儿子管他,他这一辈子,竟甚事都没做成。”留哥还是头一遭听母亲这般说起自己的爹,只是恭敬听了,回道:“娘也请放宽心,哥哥想来也是有主张的。”

说完眼睛往萱娘的男装一溜:“只是儿子不明白,娘这般打扮,所为何事。”萱娘坐直身子:“方才闲话,却忘了正事,我想着,那名山大川,不知何等风光,娘若能去四处游玩一下,却是死了也闭眼了,只是女人家出门不便,这才改换男装。”

这个,留哥忙连摆双手:“这个不成,娘离了陈家,儿子们不能朝夕在面前侍奉已是不孝了,怎的娘现时又不想待在乡里,要出门去,这不是明明让儿子们不能做人吗?”说着就跪在萱娘跟前。

萱娘见他这样,也不扶他,只是把脸一放:“亏你从小还读书呢,难道不知孝即是顺,娘这辈子,甚都有了,不过想去游历一番,也不算甚么,你就哭着拦住娘,娘去开开怀抱,也能多活两年,这不是就是孝顺吗?若依了你的,让娘守在家里,不出乡门,娘一股气郁结在xiong,活不了多少年了,你本来想着孝顺却反害了娘,这难道不是好心办坏事?”

萱娘这番话,却让留哥没话好说,怡姐要开口劝,只是口齿不如萱娘清爽,不由轻轻拉了拉昭儿的袖子,昭儿细一想想,起身道:“娘这般想,也不足奇,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娘想要出去走走,也是常事,只是娘须要依了儿媳的三件事,方能出去。”

留哥听昭儿这样说,急得没法,又听到后面一句,不由定定看住萱娘,等着昭儿说,昭儿差点一句,娘还是随我爹一起走吧,只是这话做女儿的怎好说出,笑了一笑,伸出指头:“一来,娘要带了妥当人去,断不可胡乱带了从人,二来,娘每到一地,都要写书回来,也好让我们放心,三来,娘断不可惜了银钱,不够之时,要和我们说。”说着坐到萱娘身边,拉着她的手,有些撒娇的道:“娘要依了我这三件事,才让娘出去。”

萱娘不由搂了昭儿在怀:“都依你。”说着瞧向留哥:“你大嫂说的才是正理,谁像你,只知一味阻拦。”说着用手摸摸昭儿的脸:“我的儿,亏了有你。”

既商量定了,萱娘也就收拾行李,对外只说是去访亲探友,带了一房家人,却是钱家送来的,说是男的也走过几次路,明白道路,萱娘选了吉日,带了几se 礼物,就告别亲友,上船去了。

头一路,先来到宁波,也不歇店,径自进了刘家,小喜得报,忙赶出来见萱娘,拉着萱娘的手问东问西,等到听的萱娘有这等意思,她啧啧赞叹之外,又添了个主意,对萱娘笑道:“奶奶,你却也是,怎的眼前就有个合适的人,你不和他结伴行了,怎的要自己独自出门?”

萱娘挑眉望向小喜,小喜笑道:“这几年,我大伯说,走海虽然利息大,风险也大,从去年起,就不走海了,只是在湖广一带行动,奶奶既然扮了男装,何不就随了李爷行动?”

萱娘皱眉:“这合适吗?”小喜笑道:“哎呀我的奶奶,你既然连出外游历的事都想到了,这等事又怕甚,横竖都带着下人,这又不过是路上互相照应,到了地方,不过就是奶奶去游玩,他们去做生意,有甚不好的?”

萱娘不由被说动,想了一想,自己也这把子年纪了,此前四十来年,小心谨慎,却也架不住那些人说,这往后只怕还有几十年要活,家事也挣下给儿子们了,女儿也出嫁了,既出外游历,又何必在乎这些,点头应了。

两人又商量几句,到了次日,萱娘果然扮了男装,和小喜去见李成。李成虽是宁波人,他家既在十年前遭了家变,每次来都是住在刘家的别院里面,却比萱娘早到了四五日,见小喜带个男子上门,先是吃惊,后又听的是萱娘要去,皱了眉,只是半天不说话。

萱娘见李成不说话,笑道:“亲家可是怪我身为女子还四处跑动,实是不该?”李成见萱娘说出实情,只是不语,萱娘叹道:“本以为亲家和一般男子不同,谁料也是这般。”说着也不等李成回话,拉了小喜道:“我们走吧,世间男子,统是一般,没甚分别的。”

李成见萱娘起身,忙唤住道:“亲家还请停停,想我李成,虽则不如亲家,却也觉得是个xiong襟开阔,知恩图报的人,亲家怎能说天下男子都一般。”话到后面,却也带了些埋怨。

萱娘见这话说的有意思,回身笑道:“亲家不是屡次都说了,我的xiong襟见识,比男子更甚,那我今日行男子之事,游历四方,想也没甚不是,况且又扮了男装,更是方便,那亲家怎的又觉得女子家只合在闺门里面呢?”

萱娘这话,句句打中李成的心事,他捻捻胡须,细想起来,萱娘见了,趁胜追击:“亲家若是怕人闲话,我在路途之中,小心就是,况且都带有下人,难道还能胡做不成?”李成到了此时,方点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