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成仙 第264章 见愁,何许人?

作者:时镜书名:我不成仙更新时间:2020/11/14 08:52字数:2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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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杨只是枉死城一名普通的枉死鬼。

一大早,外面天才刚刚亮,就有一阵一阵的呼喊声透过那陈旧的窗棂,传到了他的耳边,吵得他无法入睡。

“这又是在干什么呢?”

带着朦胧的睡意,他嘀咕了一声,烦躁地睁开了眼睛,下巴上青se 的胡渣已经满满都是。

一线天光映入了他眼中。

昨夜一直跟几个狐朋狗友喝酒,他修为又不是很高,根本撑不住,这会儿睡没睡够,外头还一片吵闹,赵杨那眼睛就忍不住带上了一片血红。

“娘了个叉皮的,不就是个鼎争吗?吵吵吵,吵个屁!”

心情不爽,他破口便开骂,直接就把身上的被子扔在了地上,豁然起身!

屋里的摆设很是简单。

一张床,一张方桌,四把凳子,有个衣柜,还有个修炼的小阵法,临窗还吊着个不知哪个屋主吊上的如意铃铛。

这样的屋子,在枉死城是最普遍的。

没什么背景也没什么钱财的鬼修,能住上这样的地方,其实已经算不差了。

此刻桌上放着一张皱巴巴的纸,隐约还沾着一点昨晚的酒气。

赵杨看了一眼,这会儿脑袋昏沉,隔得也不近,自然也不大辨认得清那纸上的字迹。

好像是昨天几个朋友顺手塞给他的?

好像是今年十八层地上楼发的鼎争正记?

只还模糊想得起,那几个朋友说今年有大热闹。

不过他当时喝得挺大,满口应着好,直接一把接了过来,就揣到了怀里,是以看上去皱巴巴的一片。

鼎争?

哼。

这玩意儿还能有什么看点吗?

赵杨在枉死城的时间其实不算久,也才三十来年,可鼎争已经看过了好几届,每隔几年就要来上一次。

一开始赵杨还攒劲儿去跟着凑热闹,后来发现自己怎么也没可能在里面出人头地,那热乎劲儿就下去了。

尤其是最近两次的鼎争,无非就是杀来杀去。

今天你比我心黑,明天我比你手辣,算计来算计去,实力强的总是能赢……

看多了,赵杨闭着眼睛都能说出谁输谁赢谁会是什么死法。

整个极域这么多人,办个鼎争,怎么就不能搞得有特se 一点呢?

所以,今年鼎争赵杨都懒得关注。

追鼎争也是要玄玉的,他钱虽然还够花,可实在不想浪费在这种无聊的地方了。

“嗯,让这群天之骄子们慢慢厮杀去吧……反正老子是不会再从腰包里掏出一分钱了。”

赵杨这么对自己,也对那听不到这句话的八方阎殿说着。

“啊哈……”

他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呵欠,摇摇晃晃地走到了桌前,伸手就把上面那一张纸抓了起来,随意扫了一眼,就打算团一团扔掉。

“年年千篇一律,没意——嗯?”

赵杨的声音,忽然扬了一个有些惊奇的尾音起来。

五根即将揉上去的手指,也在这一瞬间停止了。

一双满布血丝的朦胧睡眼,在此刻慢慢睁大,甚至连嘴巴也跟着张大。

“是我没睡醒看错了吗?”

赶紧抬了一只手,揉揉眼睛,再看——

我去!

上面的字居然没变?

是没揉仔细?用点劲儿再揉,再看!

还是那两行字!

“……”

一夜顶多睡了两个时辰的赵杨,活活被震清醒了。

他拿着这一页皱巴巴的纸,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好半晌的凌乱之后,他才猛然爆了一句粗口:“格老子的八方阎殿为了捞钱真是不要脸了啊!!”

这种扯淡的事,都敢拿出来当噱头?

老子修为虽低,可也不是不懂修炼啊!

娘的,骗谁呢?!

“极域化珠境修士天字第一弱!”

“前所未有,颠覆既往!”

“微尘魂珠,光似萤火!”

“孱弱女修,鼎争之局,是生?是死?”

……是生是死你全家!

这么夸张的描述和形容真是臭不要脸!

赵杨觉得自己如果认识这玩意儿的炮制者,绝对会毫不留情把这一张纸团起来给他塞嘴里!

微尘魂珠,光似萤火!

这么小的魂珠你他娘的修炼个给我看看?

撒谎都不用打艹 稿,牛皮吹上天了啊!

“真是没救了,看来真是缺钱缺疯了……”

赵杨摇着头,冷笑着,对此根本不相信。

无非就是想骗人去关注罢了。

他对着这一页纸就吐了把口水,心里骂了一句“哗众取宠”,才终于把这玩意儿揉成了一坨,扔到了桌底。

外面依旧是一阵吵闹。

赵杨想躺回去睡觉,又觉得这么吵实在是不怎么睡得着。

“不就是个开局吗?文试有什么可关注的?一点都不刺激!真是……”

嗯?

等等。

文试。

赵杨这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点什么。

对啊,这才文试啊。

一般来说,文试没有什么看点,人们关注它,只是为了知道第三轮真正的厮杀到底会有什么人参与。

不管是八方阎殿,还是十方鬼族,在这一轮的时候都会免费把相关的信息提供给极域所有鬼修。

换句话说,关注第二轮是不用掏腰包的。

赵杨站在自己简陋的床前,看见了被自己扔在地上的被子,实在是懒得弯腰去捡。

他发过誓,再也不想为鼎争浪费一块玄玉。

但是今年极域的几位大佬们,把牛皮吹得这么大,他实在是有些好奇,真的有魂珠那么小的人?

这完全不符合常理啊!

“……反正又不要钱,无非也就是浪费一天去看看罢了,又不死人……”

赵杨摸着自己的下巴,思索了起来。

“重要的是,真的会有这样的修士吗?”

对了,到底是哪里参加鼎争的修士来着?

赵杨一下想到这一茬儿,回头一看,那纸团已经被自己扔了。

“真是自作孽!”

他又骂了一声,自觉十分没脸面地走过去,钻进桌子地下,又把那先前被自己扔了的纸团掏了出来。

原本就皱巴巴的纸,再被揉过了一遍之后,就更狼藉了。

赵杨嘀咕着,有些迫不及待地将其展开。

上面的字迹很重,还能清晰辨认。

“第一秦广王殿,化珠初期,枉死城,见愁,女修。”

哈呀!

不但是枉死城出来的,还占了秦广王殿的名额!

够刺激!

“而且还是个女的……”

赵杨两只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

因为八方阎殿有个都市王江伥,自身是女修,向来不愿看见其他女修在鼎争之中白白丧命,所以她的手下,尽量都不从鼎争之中选,更多地是直接来枉死城先挑。

都市王在八方阎殿之中一向特殊,这种行为也没人置喙。

但是这就导致了一个问题——

参与鼎争的女修,寥寥无几,尤其是枉死城。

而其他参与鼎争的女修,太多来自十大鬼族。

赵杨忍不住回想了一下前面几届的情况……

长着鱼鳃的女修,长着豹尾的女修,长着牛头的女修,长着马面的女修,还有皮肤一战斗就黝黑拿着三股叉的女修……

也不是说她们就不美,这主要是赵杨本人原本生活在人间孤岛,是个正常“人”的审美。

十大鬼族乃是十大隂 帅建立,他们都是这极域之中诞生的存在,与人不同,其修炼功法也一样。

十大鬼族的男修磕碜,女修也好不到哪里去。

尤其是战斗的时候……

毫无美感。

一想到起来,赵杨就忍不住浑身一颤,恶寒不已。

眼下这竟然是个枉死城的女修,而且名字后面没有标注属于十大鬼族,也就是个自己修炼的。

那么……

这个人,一定是正常的女修啊!

就是不知道长什么样……

写这玩意儿的人实在是太没道德了!

难道就不能弄张画像放在上面吗?

真是!

赵杨心里又忍不住开始喷这些负责造势的家伙,但是同时,心思也忍不住浮动了起来。

虽然他之前发过誓,不再为鼎争掏一个子儿,可第二轮不花玄玉啊!

所以,自己关注一下,也不算是违背了自己的誓言吧?

“啪!”

猛地两手一合,把这一页纸压在了一起。

赵杨肯定地点了点头:“对,不算违誓!我只是去看看是不是真的罢了,不会违第三轮掏腰包的……”

很好,就这样定了。

赵杨在心里跟自己辩论结束,一听外面早已经沸腾,这一下心里跟猫爪子挠一样,直接冲到门边,抓了自己的外袍,开了门走出去。

街道上已经人流如织,大家三五成群地朝着十八层地上楼的方向走去。

在那边有一个不小的广场,每届鼎争的第二轮,都会在这里举行,也就是很类似于科举的文试,基本是当场出结果。

枉死城的修士在枉死城的广场文试,其他城池的也一样。

要等到第二轮结束了,大家才会通过十八层地狱的入口,进入到同一个场地。

赵杨一面走路,一面把外袍披在了身上。

旁边一个日游族的瘦子走了过来,看见赵杨十分惊讶:“赵兄?看你这方向,也是去看鼎争的?你不是……”

大前年鼎争的时候,赵杨为了看到最后谁夺鼎元,花了上百玄玉。

结果厮杀一结束,他就直接破口大骂,对着自己那一群朋友发誓,绝对不会再为鼎争掏半个子儿。

眼前这日游族的家伙,就是当时在场人之一。

听见对方跟自己打招呼,赵杨有种没来由的心虚。

他干干地笑了一声,强作自然道:“我就是去看看第二轮罢了,你知道,这一轮又不收钱……”

“这倒是啊。”

日游族的朋友倒是没多追究。

但是他很快就跟赵杨凑在了一起,格外兴奋:“你肯定对鼎争失望,没有过多关注,我跟你说,今年鼎争有个很特别的女修,听说其魂珠乃是极域有史以来最弱、最小!”

“我也……”

屁!

一个“也”字才开口,赵杨就恨不能给自己一耳刮子!

差点暴露自己也十分关注这个问题的本质了!

他连忙咳嗽了一声,亡羊补牢道:“这我倒是没听说,还有这回事?”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不过周围太吵,所以日游族的这位并没有听清赵杨前面掐掉的那半句。

他只是保持着一种亢奋的好奇,恨不能找赵杨聊个清楚。

“真的,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这几天城里都传疯了,你居然不知道,真是……我跟你说啊,有人说曾经在山海市见过她,魂珠真的就是那么小,不仔细简直看不见,针尖一样!”

“哎,你也是去看那个女修的吗?”

旁边一道声音插了过来,竟然是一个素不相识的牛头族的壮汉,此刻红光满面,也很兴奋,一开口仿佛整个胸膛都在发声,震得人耳朵嗡嗡地。

赵杨心里简直日了狗了。

他刚想要回答朋友的话呢,这还有人抢答的?

“我……”

“是啊是啊!这位兄弟你也是啊?”

还没等赵杨开口,日游族修士已经像是找到了知己一样,直接就飘了上去,揽住了比他高壮很多的牛头族修士的阔肩。

“我跟你说,还有人说这说个美女,美女你知道吗?”

牛头族的壮汉好像不知道这一点,两眼放光:“这个我倒是没听说过,是头很大,角很长吗?”

“……”

日游族的瘦子,忽然觉得自己揽住对方的手臂有些僵硬起来。

不同种族,审美果然不同啊!

这特么跟角有啥关系?

心里喷了几句,瘦子简直不知道说什么。

被晾在旁边一段时间的赵杨冷笑一声,心里骂了两个字:粗俗!

牛头马面鱼鳃这些十大鬼族中排名靠后的,都他娘的是丑八怪!

“怎么了?”

牛头族的汉子还不知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有些困惑。

日游族的瘦子赶紧摇头,“呵呵”笑了两声,果断地换了话题:“反正应该很漂亮吧。你说她是怎么拿到秦广王殿下给的名额的啊?”

没想到,牛头族的汉子还没来得及回答,街道上又有人来插话。

“这还用说?万一是个天才呢?”

“屁嘞!我看就是要骗咱们掏玄玉呢!”

“有道理!”

“不过这回八方阎殿跟十大鬼族都失策了吧?这么早就把消息放出来,哼哼,第二轮可是不花钱的!大爷我看过热闹就走,可不会为第三轮买单。”

“哈哈,我也是……”

“我倒是想看看鬼王族的厉公子,还有那个一脸死人样的,叫谁来着?”

“张汤,老子当年就是死在他手下的!凌迟啊,你们知道不……”

……

一时之间,整个大街上都热闹了起来。

日游族的瘦子,牛头族的汉子,还有赵杨,都相互看了一眼,竟不知应该作何表情——

原来,竟然还要这么多人,都是冲着那个“有史以来最弱魂珠女修”去的?

……

同样的对话,同样的一幕,其实还发生在极域其他的角落。

地府七十二城,都在同一时刻举行鼎争第二轮的文试,而赵杨桌上的那一张纸也早已经洒遍整个地府。

几乎所有人都被这一届的噱头给吓着了。

有的人相信,觉得秦广王不至于这么不靠谱;有的人觉得扯淡,这简直比白日飞升还来得梦幻,根本不可能。

当然,也有人开了赌局,就赌一个“真假”。

大多数人,其实抱着跟赵杨一样的想法。

反正鼎争第二轮不用玄玉也能看,而七十二城之中任何一个中心广场上,都能看到其他城池文试的情况,所以极域竟然出现了一个空前的奇怪景象。

比如,酆都城的人们,在赶去广场的时候,嘴里谈论的竟然不是本城修士,而是频繁提起两个字——

见愁。

“见愁……”

枉死城广场旁侧,邢悟看着自己手中这一页不知看过了多少遍的纸,表情变了又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甚至还有莫名的恐惧。

他第一次觉得,这一名女修的名字,起得很贴切。

当时忽然看到这一页纸,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昔日品字楼中那一名女修,昔日深巷之中那一名女修……

的的确确,完全符合这上面所叙述的特征:那小得让人不敢相信的魂珠!

她竟然也来了鼎争……

而且,还与那个惹人厌恶的张汤一样,拿到了秦广王殿的名额?

这于邢悟而言,简直像是一场梦,一场……

噩梦。

此刻距离鼎争第二轮开始已经没有多少时间。

枉死城之中拿到了名额的鬼修,都已经陆续聚集在了此地,出身十大鬼族的修士,一般都站得很靠近。

邢悟乃是无常一族,今日跟随族中长老一起来。

他的几位同族,邢飞邢风兄弟,还有一身精干的邢战,满身肥肉的邢安,却都站得离他较远,正聚在一起谈笑风生。

“哎,你们说那个什么见愁,是真的吗?”

说话的是兄弟俩中的兄长邢飞,乃是与邢悟颇有龃龉的一个家伙。

听见他说话,尤其是听见了“见愁”两字,邢悟便转头看了过去,竖起了耳朵。

邢风轻蔑地哼了一声:“假得不能再假了!你看看周围那些人,竟然都说是为了看那个女人来的,愚蠢又肤浅!”

“话不能这么说吧?”

邢安颇为痴肥,倒是个老实人模样。

“秦广王殿下不像是会出昏招的人,我看……”

“再怎么有噱头,也不过是个小小的魂珠修士,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的人,何必在意?”

还没等邢安把自己的话说完,旁边一脸硬朗的邢战,已经挑起嘴角一抹邪笑,轻蔑地下了结论。

“见愁?这名字的确是很好的,这样的修为,怕是见了谁都会发愁吧?”

“哈哈哈……”

邢战这一句话声音很大,周围不少人都听见了。

一时之间,大家都笑了起来,动静很大。

邢悟保持了沉默,没有说话。

他的手,像是还记得昔日那重伤时的痛苦一样,慢慢地,下意识的,探向自己的胸口……

曾经,有过一柄他看中的黑剑,从此处穿过。

当日交手那奇诡的一幕,一下就从脑海之中划过。

就在即将碰到那好得差不多的伤处之时,邢悟忽然感觉到了一点异样,眼角余光一扫,人群中竟好像有谁看着自己。

他抬起头来,一下看见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

那是……

伸出去的手,像是冻住了一样,就这么僵硬地停在了半道。

邢悟瞳孔紧缩,忽然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

熙熙攘攘的人群边缘,距离他们这个位置不远不近。

一名蓝袍女修,手中提着一柄带鞘的长剑,面容素净,眉眼清淡,正看着无常一族这边。

嚣张的笑声如此刺耳,可她似乎也不怎么恼怒,一派云淡风轻。

在发现邢悟看向自己的时候,她慢慢转过了目光,与邢悟对视。

好像认出了他,有一丝惊讶和错愕从她眸底闪过,不过随即就变成了别的微妙情绪,藏着一种让他头皮发麻的感觉。

然后,她像是与旧识打招呼一样,略一颔首,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一个,瘆人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