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庭翠(女尊) 深庭翠(女尊)第4部分阅读

作者:作者不祥书名:深庭翠(女尊)更新时间:2020/08/17 00:33字数:5993

  

灵雁缩到床的一角,娇小的身躯紧紧裹着被子,闭着眼睛颤声道:“我不是故意的……你……你快穿上衣服……”

“你别着急,我这就穿。”对于昨夜种种,欧筱彦脑海中虽然不是非常清晰,却也隐约记得大概。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拾起自己散落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的穿起来。

眼睛瞟过月牙白se 的床单,看见了一抹鲜艳的红se ,她心下觉得有点奇怪:自己是第一次没错,可怎么一点疼痛或不适的感觉都没有呢?依稀记得昨晚的疯狂迷乱,那排山倒海的快感……她回忆起昨夜最初结合时程灵雁的泪眼朦胧,顿时恍然大悟:疼痛的不是她而是他!这是他的处 子之血!当初地府老管事叫自己喝孟婆汤时未曾言明的估计也就是这一点吧——难怪他说成亲后就知道了……

她看着瑟缩在床脚、紧闭双眼的程灵雁,苦笑一声,说:“睁开眼睛吧,我已经穿好衣服了。”

程灵雁长长的睫毛抖了几下,忐忑不安的睁开眼睛。他不敢看桌边的欧筱彦,盯着枕头颤声说道:“我不怪你……遇上乔青青,谁都躲不过去的……从今天起我会走的远远的,永远不再见你……你见到鹤儿以后,千万要守口如瓶,别让他知道这件事……”他说着说着,眼泪扑簌簌的流了下来,湿透了脸颊。

欧筱彦静静凝望着悲泣的程灵雁,良久,她开口:“不,你不能走。”

17十七、最不想见到的人

十七、最不想见到的人

此时门外响起一个焦灼不安的声音:“主子!您没事吧?小喜可以进来么?”

欧筱彦答道:“我没事。你暂时先别进来。”随即压低了声音对程灵雁说:“我现在马上走,你把衣服穿上就出来吧。”

程灵雁抽泣着应了一声。欧筱彦看着他哭得一塌糊涂的小脸叹了口气,走了过去,从怀中掏出一块洁白的帕子递给他,“这个是干净的,我没用过,你擦擦眼泪吧。”

程灵雁咬了咬嘴唇,犹犹豫豫的接过帕子,飞快的瞥了一眼欧筱彦,“你……你快点出去……”

“嗯。”

欧筱彦推门而出,将房门带上,却见小喜和小庆就站在走廊上,二人均目光灼灼的瞧着自己。她不禁失笑道:“你们两个怎么这样子看着我?”

两人笑吟吟的给她作了揖,异口同声的说:“恭喜主子!我们二人在此恭祝主子与程公子百年好合,早生贵女!”

欧筱彦微微叹了口气,“他现在心里难过的很,坚持要走。你们别对他说这种话。”说着抬腿便走。二人应了一声“是”,跟在她后面。小庆的眼珠咕噜噜的转了几下,问欧筱彦:“主子,您打算怎么办?”

“把他带回去。”欧筱彦干脆的回答。

“主子,容小庆冒犯问一句,您打算给程公子什么样的名分?侧夫,还是小侍?”

欧筱彦不语,她对程灵雁的性格已有了解:自己就算想方设法把他留下来,他也绝不会接受什么名分,因为鹤儿的缘故。小庆现在提这个,实在扯得太远。更何况自己还不一定能留住他呢……

小庆见主子不答,以为她在心中斟酌,便也不再多说,暗想:程公子作主子的侧夫自然是没问题的,可他的弟弟毕竟在青楼待过一段时间,恐怕只能当小侍了。但是,主子心里怎么想呢?万一她执意要……

小喜见主子和小庆都不说话了,用手指戳了戳小庆,“小庆,你说那个乔青青昨天晚上究竟有没有帮我们送信给飞儿他们?”

“自然是送了,否则飞儿还不得急疯了找官府挨家挨户的寻人呀?”

欧筱彦问:“你们在信上怎么说的?说我要在程家留宿?”

小庆连忙答道:“回主子,我正是这样写的,别的没提。”

欧筱彦“唔”了一声,这时三人已来到外厅,她坐到椅子上,等着程灵雁。

没多久人便出来了,脸上戴着原来那副人皮面具,所以看不出什么表情,他手里还拿着皱皱巴巴的一团白布,不知情的人一看肯定以为是抹布。欧筱彦眼尖,一下子认出那是他们昨晚睡的床单。她快步走到程灵雁跟前,低声问:“你拿着它做什么?”

“你别管我……我要把它烧了……”程灵雁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强自压抑着不哭出来。他推开门,跌跌撞撞的跑到院子里。

小喜盯着远处那个蹲在地上的身影,困惑的问:“程公子在做什么?”小庆茫然的摇头:“我也不知道……”此时欧筱彦突然迸出一个问题:“小喜,你和程公子两个人,谁的武功比较高?”

小喜听到自己被和一个弱男子相提并论,一时之间面红过耳,她之前被乔青青嘲笑过见识还不如程灵雁,已经相当尴尬,现在欧筱彦这么一问,更是难堪的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硬着头皮答道:“回主子,小喜和程公子尚未比试过,不知结果会是如何。”如果在以前,她当然认为自己会赢,而现在,实在不敢肯定……欧筱彦没注意她的表情,盯着程灵雁的背影“哦”了一声,心中盘算起如何说服他不走……

程灵雁烧完东西,回到屋禸 。不出欧筱彦所料,他第一句话就是:“我要走了。”欧筱彦正准备劝说,小庆笑眯眯的从桌上端起一盏清茶递给程灵雁,“程公子,先喝点茶再走也不迟,您还没告诉我们程二公子现在在长峦国什么地方呢。把具体情况弄清楚,过几个月我们去接他也就不必费什么周折了。”

一听提到弟弟,程灵雁不疑有它,坐下来喝了口茶打算细说。欧筱彦却在心中犯起了嘀咕:小庆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程灵鹤住在岚山派掌门家,这又不是什么难找的地方。没话找话,她难道是在……拖时间?

她疑惑的看向小庆,对方朝她眨了眨眼。就在这转瞬之间,程灵雁竟然已倒在椅子上,一双秀目也已闭上,人,是彻彻底底的昏过去了。

欧筱彦讶异的问:“小庆,你用药把他迷晕了吗?”

小庆笑嘻嘻的点头:“回主子,这药是您半年前从二皇女殿下那里拿来的,今天正好派上用场,没想到发作起来这么快呀。”

欧筱彦喃喃道:“我拿来的么?”她越发觉得“前任”古怪了。

小喜说:“是啊。主子,您不记得了么,您拿来之后就交给小庆,让她随身带着,必要的时候就用。”小庆从怀中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药包,递给欧筱彦,“主子,听您说过这药的药性很烈,所以我只用了一点点,效果的确不同凡响,呵呵……”

药包右上角有一个小小的“何”字,欧筱彦想这药一定是何元碧做的了,何元青拿了去,然后给了二皇女,接着又到了“前任”手中。她将药包还给小庆,叮嘱对方收好。小庆问:“主子,程公子现在睡着,需不需要我先到客栈去一趟,让他们抬顶轿子过来?”

“不必,我背着他就好。来,你帮把手把他胳膊放下。”欧筱彦小心翼翼的把程灵雁背到背上,不由微微一笑:这是自己第二次背他了……

欧筱彦他们回到落脚的客栈,和小厮飞儿以及一众轿妇会合。由于程灵雁处于昏迷的状态中,欧筱彦决定即刻动身,尽快回去。两轿三马,很快便上了路。

行了一个时辰左右,天空骤然响起惊雷,顷刻间暴雨如注。欧筱彦叫大家停下来避雨,正巧不远处有座破落的庙宇,他们便往那里赶去。

到了门口,小喜将庙门一推,破烂不堪的木板门吱吱呀呀的作响,有个慵懒的女声从里面传出:“谁啊?”

与此同时门已完全打开,欧筱彦看得清楚——正中佛像旁的地上,有一女一男相偎而坐,那男的可不正是司徒修玉!

18十八、六月飞雪

十八、六月飞雪

司徒修玉看见欧筱彦,面上旋即现出不悦之se ,嘴巴像个蚌壳一样紧紧闭着。他身畔的女子年约二十出头,肤se 白皙,面容姣好一如男子。她含笑向小喜点头示意,放下手中的一管玉箫,懒洋洋的拉着司徒修玉站了起来,向欧筱彦拱手为礼道:“三皇女殿下,多日不见了,在这里碰到您真是巧得很,请进请进。”她的话虽正经,语调里却有股吊儿郎当的味道。司徒修玉在旁保持沉默,并不看欧筱彦一眼,目光却是游移不定,似乎有些心神不宁。

欧筱彦心知这女子必是小喜的师姐、司徒修玉的情人颜明微了。听话音,“前任”和此人以前是见过面的,而且恐怕还不止一次。她说:“颜小姐,刚才外面忽然下起大雨,我们恰巧经过这里,就进来避雨了。”

颜明微探头向外看看,挑了挑眉道:“这雨确实下得挺大,呃……其实我们也是在赶路,玉儿说走累了,所以进来休息片刻。不过看这雨下的,一时半会儿怕是走不了喽。”她向小喜招招手:“小师妹,过来过来,我可有阵子没见到你了。”两人于是聊起天来。

欧筱彦这边,马儿们都已被牵到檐下拴好,两顶轿子则停在庙门口。因轿子外层是防水的软篷布,人在里面不会淋湿,不过欧筱彦不放心留程灵雁一个人在里面,便叫飞儿进轿子里陪着他,其余人则都在庙里待着。

颜明微告诉小喜她新谱了一首曲子,后者一听,兴致勃勃的要她吹来听听。颜明微便问欧筱彦:“皇女殿下,我现在吹箫,会不会打扰您休息?”欧筱彦自然没有异议。颜明微随即拾起玉箫,施施然吹将起来。

箫声婉转悠扬,吹箫的人凤目微闭,雌雄莫辩的漂亮脸庞上一派悠然自得的神se 。司徒修玉痴痴的看着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恋慕之情。两个人对周遭一切,似乎浑不在意。

小喜的眼中雾气弥漫,显然是再次感动于眼前这对鸳鸯的情深如许。小庆看看她又看看那两个人,撇了撇嘴。

一曲尚未吹完,箫声戛然而止,小喜奇道:“师姐,怎么不吹下去了?”

颜明微的眼中闪过一丝惴惴不安,未及回答,庙门口有一个撑着伞的人大叫道:“死丫头!总算找到你了,快跟我回去!”

冲着颜明微叫唤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女子,长相和她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欧筱彦以前听小喜讲过,知道此人就是颜明微的母亲,也是她和小喜的师傅——玟山派掌门颜非,其性格刚烈,对于司徒家的背信悔婚一直耿耿于怀,坚决不同意司徒修玉嫁给自己的独女。

颜非收起伞,一脸愠怒的走进来。她看到立在窗边的欧筱彦,向其拱了拱手,苦笑道:“三皇女殿下,叫您见笑了,犬女被这贱人勾引,竟然借着给门中办事的机会,和他一起游山玩水……”她说着便咬牙切齿起来,冲着司徒修玉厉声说:“贱人,你要是再敢纠缠我家明微,我便把你用麻绳五花大绑,游街示众!”

司徒修玉表情木然,不发一语。颜非厌恶的将他一把推开,抓住女儿的胳膊就往外走。后者完全没了之前的潇洒悠然之态,战战兢兢的看也不敢看司徒修玉一眼,口中嗫嚅道:“娘,你让我和……和小师妹说句话再走嘛……”

颜非停住脚步,放开了她。颜明微赶紧凑到小喜跟前,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说了句不知什么,小喜点了点头。颜非狐疑的问:“你们两个丫头在玩什么鬼把戏?”小喜连忙说:“师傅,师姐刚才是在提醒我别忘了您下月的寿辰。”

颜非知道她们不会告诉自己实话,不过她也懒得再多说,向欧筱彦道过别后出了庙门。此刻雨也停了,颜明微垂头丧气的跟在母亲后面,没走几步,她便回过头来看司徒修玉,却被时刻留意着她动静的颜非重重扇了个耳光,“死丫头,你再敢看一眼我就剜了你的眼睛!告诉你,有我一口气在,你就别想跟那个贱人在一起!”……

颜非骂骂咧咧的带着颜明微走掉了。司徒修玉如同泥塑木雕般呆呆瞧着她们消失的方向,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下来。

小喜安慰他说:“司徒公子,来日方长,相信总有一天师姐能劝得师傅回心转意,你不要伤心了。”司徒修玉不语,眼中泪光闪动。欧筱彦在一边看戏,心想:就颜非那个爆脾气,她女儿见她跟耗子见了猫似的,不要说劝了,恐怕连司徒修玉的名字也不敢提。

小喜见对方听了自己的话反而更显难过,讷讷的说:“我不太会讲话……你别介意……”她走到欧筱彦跟前,小声说道:“主子,司徒公子孤身一人上路不太安全,所以师姐刚才拜托我照应他,主子,可否让他与我们同行呢?”

欧筱彦对司徒修玉没一丁点好感,但她觉得一个男人在这荒郊野外行走确实有点危险,于是说:“可以,但你得保证他不再闹了。”

小喜用力点头,就差没指天发誓了,“主子您尽管放心,亲事都退了他还跟您闹什么呢。”小庆从鼻子里冷哼一声:“那可未必!”小喜不理她,过去跟司徒修玉说话:“司徒公子,师姐刚才临走前托我照应你,你就跟我们一块回京城吧。”

司徒修玉的目光飘向前方很远的地方,淡淡的说了一个字:“好。”

小喜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小庆问:“主子,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上路了?”“走吧。”

众人出了庙门,飞儿也从轿子里走了出来。司徒修玉疑惑的看了看两顶轿子,小喜跟他解释:“司徒公子,左边的轿子是主子坐的,你旁边那顶是主子的朋友程公子在坐。”欧筱彦稍一考虑,安排道:“小喜,你跟小庆骑一匹马,你的马我来骑。司徒修玉,你到我的轿子里坐吧。”

司徒修玉站着不动,唇角轻扬,逸出一丝冰冷的笑容,“呵……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小庆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神神叨叨些什么啊,程公子生了病正在歇息,你别把他吵醒了。”

司徒修玉转过身,讥诮的盯着欧筱彦,缓缓说:“这一切都是你算计好的吧?跟踪我们,派人去叫她娘过来,庙中巧遇……你料定明微不得不撇下我,料定我不得不跟你一道走……你如此费心费力的设下圈套想把我骗走,其实是为了玩弄我、报复我,对不对?”

19十九、疑窦顿开

十九、疑窦顿开

周围抽气声四起,小庆、小喜、飞儿等人都不可置信的望着司徒修玉,谁也没料到他居然说出这种荒谬到极点的话来。欧筱彦不怒反笑,淡淡瞥了司徒修玉一眼,道:“想太多了吧,我有必要为你这么大动干戈么?你以为你是谁?”

司徒修玉微一愣神,死死盯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寻出端倪,“你又在装什么?皇女殿下,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小庆冷笑道:“原来你还知道自己是在跟皇女殿下讲话啊,我——”她的话被小喜打断,“司徒公子,你真的是误会我们了。”

“误会?你怎么解释那些‘巧合’?明明就是和她串通好了!”司徒修玉眼中怒火炽盛,突然冲到欧筱彦面前挥掌要打她耳光,欧筱彦迅即抓住他的手腕,沉声道:“司徒修玉,你不要太过分了。”

“放开我!”司徒修玉拼命挣扎着想甩开欧筱彦。小喜急急上前:“司徒公子,请稍安勿躁。”小庆推开她,利落的扬手往司徒修玉脸上撒了一把白se 的粉末。

司徒修玉叫道:“张小庆你给我洒的什么?!”

小庆不答,好整以暇的抱住双臂瞧他。他摇晃了几下,便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动也不动了。

欧筱彦问:“小庆,这就是先前那包迷|药吧?”

小庆点点头:“嗯,药包里侧有说明,这药可以放到水里也可以直接洒到人脸上让口鼻吸进的。”她没好气的看了小喜一眼,嗤道:“跟一个发狂的人说‘稍安勿躁’,你脑袋里装的是不是浆糊呀!”

小喜讪讪的说不出话来。欧筱彦吩咐她把司徒修玉抬到自己的轿子里面。之后,按原先安排的,她和小庆共骑一匹马,欧筱彦则骑上她的马,一行人上路了……

由于之前的耽搁,他们直到夜幕降临才到达封冉县。进了城门,街上依然是每隔十步点着一盏灯笼,亮堂堂的。他们决定住上次来时住的“东门客栈”,径直往东行去。

快到县衙门口时,正逢县令的八抬大轿落轿。那县令从里面走了出来,一眼看到欧筱彦,惊讶的叫出声来:“三皇女殿下!”

“……”面前这位皮肤黝黑、相貌敦厚的封冉县县令,欧筱彦自然并不认识。她下了马,对方给她深施一礼,露出了然的谦恭笑容,“皇女殿下,您不记得下官了吧,下官姓吴名大槐,上个月之前一直任临潜县县令,三年前您到那里出差,下官曾有幸和您见过一面。”

“哦,这样啊。”

“是啊,呵呵……皇女殿下,您这是要往哪儿去呢?”

“我从辅清县回京城,路过这里,打算在东门客栈暂住一晚。”

吴大槐听了便邀欧筱彦住到自己的县衙里,欧筱彦婉言谢绝。吴大槐以为她携眷多有不便,不再劝说,转而问她有没有吃晚饭。听到欧筱彦的回答,她笑着说自己也正好没有吃,今天说什么也要请上一顿,尽尽地主之谊。欧筱彦推辞不掉,只得答应,她让小庆他们先走一步,自己和吴大槐进了县衙。

她们走到后院,一个丫鬟看见吴大槐回来,忙递上一封帖子,并说:“县令大人,这是林员外派人送来的喜帖,她家四小姐三日后娶正夫过门。”

吴大槐接过喜帖,吩咐对方:“今晚贵客临门,你叫厨子速备一桌上好酒菜来,人手不够就叫两个小厮去帮忙。”丫鬟领命而去。

吴大槐请欧筱彦到厅里休息叙谈。两人坐定,丫鬟将茶水奉上。寒喧几句之后,欧筱彦抿了口茶,问:“吴县令,听说你们这里路上的灯笼是一个姓林的富户捐的?”

“对对对,就是这位请我喝喜酒的林员外,本城老百姓都管她叫林大善人。”吴大槐指指喜帖。她将林员外做的善事跟欧筱彦一一道来,欧筱彦不禁叹服。

末了,吴大槐补充道:“还有一件事——十九年前,林员外娶了本城的一个鳏夫作侧夫,那男人还带来个一岁的拖油瓶。没想到进门半年,他竟然病死了。林员外对他留下的拖油瓶视如己出,抚养他长大,和亲生的孩子毫无二致,实在可佩可感。”

欧筱彦脱口而出:“这个孩子是不是叫林湘然?”

“是呀。皇女殿下认识他么?”

“前天去辅清县,在这里停留了一晚。我到明月书坊底下看了他的绣球招亲……与他有一面之缘……”

吴大槐的目光中掠过一丝惊愕:“啊?!林大公子当时叫三个女子上楼给他赔罪,莫非那位颜小姐……”

欧筱彦直截了当的承认:“对,那是我和我的两个随从。”

吴大槐听得脸上冒汗,起身要赔礼,被欧筱彦止住,“吴县令,何必如此?”

“还望皇女殿下海涵,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莫要追究林大公子和秋儿两个男人家的胡言乱语……”吴大槐很不安。

欧筱彦笑道:“没事,我不会计较的。对了,你刚才说‘林大公子’,他们家有几位公子?”

吴大槐放下心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回皇女殿下,林员外家有四位小姐,两位公子,大公子林乐然今年二十一岁,二公子林湘然今年二十岁。前天晚上的绣球招亲是林家为大公子办的。”

“哦……”吴大槐的话勾起了欧筱彦的记忆:那天,林湘然的确并未承认是他自己在招亲,反正蒙着面,谁也看不出来。后来他进到楼里,出来的必定就是林乐然了,这也就解释了“林公子”为什么前后判若两人。可是,事情还是有点奇怪……

“吴县令,我那天上楼,见到的是林湘然。为什么林乐然叫我上去,他自己却又不出来?为什么他选亲还要蒙面?”

“回皇女殿下,林乐然本就不太愿意绣球招亲,当时他脸颊上不巧又生了几颗痘痘,所以他虽然被他母亲逼着去了,却死活非要蒙上面纱,又因蒙面之便,缠着林湘然让他先出去瞧瞧。后来,林乐然使性子叫您上去,被他母亲叫到二楼训斥了,是以您没有见到他。”

欧筱彦点点头,略微有些诧异的笑了:“吴县令,你对林家的事知道的好清楚呀。”

吴大槐摸摸脑袋,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两声,“下官在封冉县新纳了一名小侍李冬儿,他正是林乐然小厮秋儿的亲弟弟。”

“怪不得,呵呵……”

…………

2o二十、原来他就在身边

二十、原来他就在身边

欧筱彦推开客栈的门,小庆正托着腮帮百无聊赖的枯坐在厅中等她,一见她回来马上笑嘻嘻的迎上:“主子,您回来啦。”

“唔。”欧筱彦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慢慢走上楼梯。小庆见主子心绪不佳,暗暗奇怪,跟在她身后不敢多言。

两人到了房中,小庆为欧筱彦更衣,后者这时却突然开口,语气有些不同寻常:“小庆,林湘然你也见过,你觉得以他的样貌会被选进宮吗?”

小庆吃了一惊,不过她很快便反应过来——今年皇帝要选纳十八名侍君,全国各地所有大户人家的未订亲的适龄男子都要参加当地官府举办的初选,半个月前刚刚初选完毕,选出了三百人下个月进宮复选。主子既这样问,显然林湘然是通过初选了。她想了想,决定据实以答:“回主子,林公子的姿容气质十分出众,小庆认为他通过复选不成问题,至于皇帝陛下那关,就猜不着了。主子,您刚才见到了林公子么?”

“没有……我是听吴县令说的……”欧筱彦虽然明白小庆说的是实情,心头却还是一窒。吴大槐刚才和她闲聊时,提到皇帝已有七年未曾选侍君了,今年圣旨一下,各地无不大张旗鼓,对此事郑而重之,封冉县自然也不例外,而在他们县精心挑选出的三名大家闺秀中,林湘然是最出se 的。吴大槐当时肯定的对她说:“其他两位,下官不好打包票,但林二公子中选侍君绝没问题,假以时日说不定还会被提成贵侍君呢,林二公子在后宮的前途,未可限量啊……”

在后宮的前途未可限量?欧筱彦的心里乱纷纷的。在此之前,她从来未曾把林湘然和进宮二字联系起来,虽然她对于皇帝的后宮以及这次选侍君的情况,是知道大概的——后宮之首无疑是皇后,皇后下面是贵侧君,再往下是侧君,比侧君更低的是贵侍君,最低一级是侍君。一共五级,级别越低,人数越多。大皇女即当今的皇太女,她的生父是皇后。“前任”和二皇女的生父则是贵侧君柳氏。皇后和几位贵侧君都已经四五十岁,但侧君、贵侍君、侍君当中,年轻的为数不少。而全国范围禸 的选侍君,年龄一律要求在十六岁至二十岁之间。林湘然今年二十,不巧赶上了……下个月他要参加复选,这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想有什么用?不,不能再想了……欧筱彦制止自己。她平静的对小庆说:“你告诉其他人,明天早上天一亮,我们就出发。”

…………

第二天,一行人加快脚程,提前在下午返回京城。

欧筱彦沐浴完,打算去休息一会儿。她走到自己的卧房门口,见房门上挂着一把铜锁,不由一怔,立刻唤道:“来人啊。”

欧筱彦话音未落,一个长相四平八稳的青年女子已来到她面前。此人名叫肖平乐,是春儿的妻主、小庆的弟妇,并且也是三皇女府的管家。她向欧筱彦施了一礼,微笑道:“主子,我来的正巧呵。”她从怀中取出一把钥匙去开门,一边道:“主子尽管放心,您外出的这段日子里,除了每天早晨小厮进去打扫之外,房门一直锁着,您以前的吩咐我都记着呢。”

欧筱彦有些许纳闷:房里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啊……不过,她对于“前任”的古怪懒得多想,便没问什么,径直进了房,并挥手让肖平乐离开。

对方没有离开,而是也走进来,并将房门带上。欧筱彦问道:“肖管家,你有什么事么?”

“主子,您以前一直都把密室的钥匙挂在脖子上的。可是自从那天司徒公子来闹,我就再没见您挂它……是不是司徒公子把它……”

欧筱彦说:“我那天昏倒之后就不记得这回事了。房里有密室?在哪里?”有密室,难怪要锁门。至于钥匙,自然是被“前任”带走了。

“回主子,密室在镜子后面,我这里还有一把备用钥匙。”肖平乐从怀中摸出一柄小小的绿如意递给欧筱彦,然后回身把门闩上。

绿如意玉质极佳,而且雕工精巧,是个十分可爱的小玩意,不知情的人绝瞧不出来它可以作钥匙。欧筱彦拿着它走到铜镜旁,问肖平乐:“肖管家,门锁在哪里?”

肖平乐在镜子前蹲下,指着镜子下沿一圈精细繁复的花鸟纹饰说:“主子,就是这儿了。”她往纹上轻轻一叩,上面便有些松动,再一掰,一个极小的暗门启了开来,露出一个锁孔。

欧筱彦将绿如意对准了□去,转动了一圈,感觉到头了,却没有打开。肖平乐在旁提醒:“主子,请敲击镜面三次。”

欧筱彦依言而行。敲完第三下的时候,绿如意掉了下来,被她眼明手快的接住。这时,暗门弹了回去,整个镜子缓缓地从墙面上翻转了一个小角度,露出一条仅可勉强容人侧身通过的缝。欧筱彦从那狭窄的入口望去,室禸 一片光亮。显然这里跟瑞祥武馆一样,摆着颗夜明珠。

肖平乐告诉她:“主子,关门的方法和开门的完全一样。”欧筱彦点点头,侧着身子挤进密室的窄门。肖平乐跟在她后面。

好不容易挤进密室,欧筱彦定睛一看,中央摆着个半人高的玉石支架,上面托着一颗鸽蛋大小的夜明珠,珠身晶莹通透,小小一颗,竟照亮了整个密室。欧筱彦摸了摸,觉得触手十分柔润。密室的墙是石壁,四周密闭,面积大概是外间卧房的一半。在东边靠墙的地上,摆着一个蒙着深红se 丝绒的长方形物体。

欧筱彦问:“肖管家,那是什么?珠宝么?”

肖平乐神态自若的说:“回主子,那是一具石棺,上官公子就躺在里面。”

欧筱彦闻言极为震惊,她慢慢走过去,掀开上面覆盖的丝绒,一具深红se 的大理石石棺显露出来。

她打开棺盖,里面赫然是一具白骨。

21二十一、这件事不可以通融

二十一、这件事不可以通融

欧筱彦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知道里面有个死人和亲眼看到死人,到底还是有点不同的……她合上棺盖,问道:“这位上官公子是谁?为什么会被放在密室里?”肖平乐于是为主子解说起她“忘掉”的前尘往事——

说起来话长,此人叫上官子玥,是京城大书商上官思的大儿子,在七年前他十八岁的时候过世。上官子玥从十七岁时起,大概每隔十天半个月就会昏倒一次。家里请来名医诊治,断定是无药可医的绝症。上官子玥知道了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便在给家人留下一封诀别信后离家出走了,打算在游山玩水中了此残生。

不久后的某天,他在一个风景秀丽的湖边遇到了因受伤而去那个地方疗养的三皇女,两人一见钟情、如胶似漆。他把自己的病情告诉对方,她不离不弃,陪伴在他身边,并且发誓回京城后要娶他作自己的正夫。

可怜上官子玥没能撑到回京城的那一天——在他们相遇三个月之后,他离开了人世。不过,他走得十分安祥满足,因为,心爱之人陪他走完最后一程……

他的死给了“前任”莫大的打击。他是她唯一真正爱过的人,她舍不得将他埋葬,舍不得和他分开,因此将情人的尸身秘密运回京城家中,并且放到了本来空无一物、久已闲置的密室里。这一放,就是七年。而这个秘密,这段刻骨铭心的恋情,除了“前任”就只有时任三皇女贴身随从的肖平乐知道。

这些年来,“前任”没再对任何一个男人产生过兴趣。肖平乐俬 底下劝解过多次,但毫无效果。不过,情况在大半年前有了变化——“前任”有一天到庙里进香,遇见了司徒修玉,一看到他那张酷似上官子玥的脸,她便呆住了……

“原来是这样……那后来我跟程灵鹤又是怎么回事呢?他该不会也和上官子玥长得很像?”

“主子,我不知道,我以前没听您提起过程公子。”肖平乐回答。

欧筱彦想,这个问题大概只有见到程灵鹤本人才能知道答案了。她又看了一眼那具石棺,道:“肖管家,你把上官公子的尸骨找个地方好好安葬吧,尽快。”

“好的,主子,我今天夜里来搬。”

“棺材你一个人搬不动吧?”

“主子,我来回多跑几趟就行了。这棺材是您当初为了避人耳目特地找工匠打造的,由十块石板拼合在一起,可以很方便的拆卸。当初也是我把石板运进来以后再组装的。”

“那今晚就辛苦你了。咱们走吧。”……

欧筱彦锁好密室的门,和肖平乐一前一后出了卧房。小喜正候在门外,见她出来忙喊了声:“主子。”

“什么事?”欧筱彦看见她满脸为难、欲言又止的样子,顿时头皮发麻——小喜每次求自己的,都不是省心事。

“回主子,小喜刚才将司徒公子送到他家,谁知……谁知他上次出门时竟然已经和家里决裂,他母亲叫我把人送到颜家……”

“那你就送去啊。”

“可是师傅她对司徒公子……我不敢惹她发火……所以就直接把司徒公子带回来了……”

欧筱彦不假思索的说:“不行,他不能住在这里。你怎么没有跟你师姐联络?”

“师姐被师傅派去外地办事了,要后天才能回来。主子,能否通融一下……”小喜恳求的看着欧筱彦。

欧筱彦心下有些不快,道:“这件事不可以通融。你要真想帮他,就到外面租一处小宅子给他住好了,等颜明微回来你再跟她商量商量。不过依我看,以司徒修玉目前的处境,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主子,您说的很在理。小喜只是担心,司徒公子他一个男儿家,孤身一人会不会有危险……”

“你去照顾他吧,我给你放假放到颜明微回来。你现在就可以出去给他找房子。对了,程公子醒了没有?”

“他醒了。之前我回来时听春儿说,飞儿已经被小庆派去服侍他了,小庆现在好像也在那里。司徒公子药下得迟,所以还没醒。”

“嗯,你走吧。”欧筱彦把小喜打发掉,急匆匆的往程灵雁所在的玫园走去……

欧筱彦推开玫园正厅的门,小庆笑眯眯的迎上,“主子,小庆知道您一定会来看程公子的。”

欧筱彦的脸上也露出笑容,见厅里只有小庆和飞儿两人,她问道:“程公子人呢?”

飞儿答道:“他说要休息,去了卧房。他已经吃过饭,也沐浴过了。”

小庆眨巴眨巴眼睛,说:“主子,您觉不觉得有点奇怪?”

“是啊……”欧筱彦若有所思。半晌,她对两人道:“你们先待在这儿,我去看看他。”

22二十二、贵人多忘事?

二十二、贵人多忘事?

程灵雁托着腮,正坐在桌边看一本书。见欧筱彦进来,他一声不吭,继续百~万\小!说。

欧筱彦知道他在生气,她觉得奇怪的是:他没像以往一样动不动就哭鼻子,反而十分平静,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样子。她轻轻问道:“你怎么了?”

“……”过了半晌,程灵雁终于开口,语调有些微不稳,“殿下尽可放心,你一日不给我解药,我武功一日不能恢复,况且你又在周围布了侍卫,我怎么可能逃得掉?”

“什么?!”侍卫毫无疑问是小庆布置的。可他武功丢掉是怎么回事?小庆下的不过是迷|药啊,怎么会……

程灵雁不作声,嘟着小嘴生闷气。欧筱彦对他说:“那个药我一直以为只是迷|药,待会我去问问小庆吧。”

“真的?你……你会给我解药么?”程灵雁睁大了一双清澈的眼,不可置信的问。

“如果找到解药会给你的。但是,我不会放你走。”

程灵雁的小脸失望的垮了下来,泫然欲泣的看着欧筱彦,“坏人……”

欧筱彦不说话,只望着他。他忍了半天没有忍住,一颗剔透的泪珠从眼眶里滑落下来。欧筱彦有点坏心眼的想:哭了,他终于还是哭了……

程灵雁瞧见对方微微含笑的神se ,哭得更加厉害:“呜呜……大坏人……我看错你了……鹤儿,我们怎么办……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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