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落尽，流年似水 第二十八章

！

他坐在我的身旁，没有劝我，更加没有责备我的不小心。只是把手安静的放在我的肩头，从手掌传来一阵阵的温暖。

我突然开始默默地流泪。

“别哭，到了广州，咱就买了机票回去。就当出来旅游了。”他有点儿手足无措，慌乱的找着面巾纸，笨拙的抽出一张递给我。

我哭，因为挽救不了高峰，也无力挽救我和他的“发小”之谊。该失去的无力挽回，该发生的无力阻止。我曾经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有足够的能力把他从火坑里拉出来，但是现在反而让他越陷越深。他需要的东西，我真的不懂。不知道他将要面临的是什么，毒打，饥饿还是监禁？

本来以前相信他的人就不多，到了现在又少了我一个。以后还会有人上当吗？是不是还会有这样的人深陷其中？

“我到底要怎么做？是应该打电话报警还是要让他自生自灭？”我问身边的二肥。

他没回话，只是掏出电话，准备要打电话的样子。

我抢过来电话。攥在手里。

“你这么问我，其实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只是不想自己去做而已。既然这样，我就替你去做。我刚才就想问你要不要打电话报警的。现在看来你已经想明白了。”

“我不知道。我要知道我就不用问你了！”

“你知道你应该怎么做，只是你不愿意去做罢了。毕竟他曾经是你的兄弟，你不愿意看着他出事。不过如果不打，可能又会有更多的人身处险境。而且你不知道什么时候高峰会没有一点儿利用价值，到时候什么都晚了。现在一切还来得及，趁着他现在还有机会重新开始，你应该最后一次为他做点什么。而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打电话报警了。”

他真的最懂我。

我把电话还给他，随便吧。我已经无能为力了，所有的事情都不在我的掌控之中。

他很熟练的拨了一个号码，然后说了一个很准确的地址。

“你怎么知道那个地址的？我只是给你周围的建筑，没有给你具体的地址啊！”

“你忘了我是做什么职业的了。只要有相关的信息，没有我找不到的地方——只要我想。”

“你说他们会把高峰怎么办？”

“这些都不是你需要担心的了。他们不是那么容易就相信我这种电话报警的。就算他们去了，可能高峰他们已经离开了。他们不会在一个不安全的环境呆下去的，住处暴露了就必须离开。再说就算是找到了他们不是更好，他们会被遣送回去，开始新的人生，这都是你想要的。放心，他会好好的。”

我点头。他想问题一直都比我细致。

一路上无话。我们都戴着耳机看着座椅前方的便携电视里的影像。故事都是别人的，我们最终什么都没有，可我们却是编故事的最好人选。

崩了很紧的神经终于放下来了。有个很让自己安心的人在身边确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歌声轻柔，我无力地睡去。

仿佛梦到了很多事：我被关在黑屋子里手脚被绳子捆住，高峰四处跑被人追杀。自己很努力的想要挣扎，大声地哭泣，却无能为力。我很清楚自己是在做梦，知道自己被梦魇住了但就是无法让自己醒来。很剧烈的扭动自己的身躯，直到我被二胖晃醒。

此时外面的阳光刺眼，强光直直地照在我的身上。

“做噩梦啦？没事了，放心，我在。”

“我知道。刚才只是被梦魇了。是不是我刚才哭了？”

“嗯，很多人还看你怎么了呢。梦到什么了？”

“我还是放心不下高峰。真的。我怕他有什么事我就对不起他爸妈了。”

“就算有什么事也不是你的错。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

“但是电话是我们打的。我怕他在那面不好混下去了。他会被打的。”

“如果这样，他自己就会明白了，那么你的离开就有意义了。只有他自己想明白了，他才能从那个群体里脱离出来。你现在帮不上他任何的忙了。”

“我这么做真的没有错吧？”

“相信我，你这么做是对的。你现在的做法才是真正的帮了他了。对了，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和我一起回金城去吧。”

“不，我不和你回去了。我告诉小胖我现在一切都好，如果就这么回去了，反而不好。我想要先回家一趟，看看我的爸妈，毕竟很久没有回去了。顺便去看看高伯伯和高伯母，他们也许还不知道他们儿子的情况。我先回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帮吧。过段时间我再去找工作。”

“也好，你自己好好休息一下吧。毕竟这件事让你也挺累的。放松一下，然后再开始新的征程。有没有打算去哪座城市？”

“没想，不过去哪里都好吧。只是不打算来长江以南了。还是北方比较适合我们这种人。对了，你这面的工作怎么样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茂名的？现在住在哪里的？”

“我们一起去找家宾馆，然后我再和你说。”

在天河区找了一家三星级的酒店，我很疲惫的拖着行李箱坐上电梯，升到4楼。服务生很有礼貌的把我领到房门口，然后转身离开。

二肥在楼下办理登记。我进了屋，把箱子扔到一边。脱了衣服冲进了卫生间。已经快两天没有洗澡了，浑身有很不舒服的粘稠感。

把水开到最大，调试的水温。外面有人开门，是二肥进屋了。我知道，但没有说话，什么都不想说。

我抬头，莲蓬中洒下的水流激射，打在脸上有种刺痛的快感。水珠猛烈的敲打的自己的身躯，然后溅落。

水很热，开始还能感觉到温度，后来一直到身体上的神经麻木。水气氤氲，镜子中的自己渐渐模糊，最后什么都看不到。仿佛又回到我和高峰曾经青涩岁月，一起在雨里奔跑的时候，我的眼镜上全是水珠，但为了中考的体育成绩，只有他在我身边支持我根本不擅长的长跑。

太多的东西我们无法改变，就算是多少年的兄弟仍然不能够走到最后，我一直认为，兄弟是一辈子的，没有什么能够改变兄弟之义，但我错了，世间没有什么是绝对的不变，十年前和十年后会有本质的不同。而我坚持了那么多年的信仰，忽然在一瞬间崩塌。

回想起那些开心的那些不开心的，然后就一个人流泪，最后直到很无助的倚靠在冰冷的墙上。从墙体上传来的寒冷刺痛我的皮肤，仿佛触电般划过。我赶紧把身子又重新送入热水之中。我太习惯于自我保护了。我站在淋浴下，久久不愿意出来，感受着从水中传来的温度。

心是冷的，需要在外的温度来暖。

二肥看我很长时间都没有出来，就探头近来看我怎么样了。“赶紧洗，别磨蹭。我们一会儿都洗完了下去吃饭。”

“我想再冲冲，你要是想洗就进来洗吧。”

他露出上半身，已经****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进来了。

“我们有多久没有一起洗过澡了？”

“三年了吧，毕业之后，我们就没有在一起洗过了。可能更长一些吧，已经长到不记得了。”

“是啊，我们都已经认识七年了。不知道多年后，我们之间的兄弟之情是不是也会发生变化。”

“你还在想他那件事？我们是兄弟，而你们不是兄弟。他只是你年少时的玩伴。这么些年了，你一直认为他是你兄弟，但是他把你当做兄弟过没有？这样的人，是不值得为他担心，更加不值得为他伤心的。这样的兄弟，没有比有了更好，起码少了一个会推你下火坑的人。”

“我知道你说的是，可能他只是被迷住了本心，他原来一直都没有骗过我的，这次可能真的是意外。”

“兄弟不是用来赚取钱途的凭借，你是好心，但要把你的好心用在该用的地方。发生过的事情还想它干什么呢？你现在只是少了一个你自认为的兄弟，你还有我们这些人在你身边支持你！”

“二肥，谢谢你，真的。如果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知道我不愿意听到你对我说谢谢，做兄弟的不必谢。能为你两肋插刀我就决不临阵脱逃。你放心，我永远不会像他一样出卖你。”

“我知道，所以有你在身边的时候，总是让我觉得很放心。我真的欠你很多，这辈子看来是没法还了。如果来生还能做兄弟，我还你！”

“别拖到那么远，这辈子有机会还是要还的。下辈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再生为人，不知道还能不能遇上，更加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和你认识做兄弟。而且下辈子也不想和你做兄弟了，太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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