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 第八百三十三章 任性

作者:西风紧书名:大明春色更新时间:2020/11/24 01:08字数:1599

  


清晨秋雨阵阵,下得忽大忽小。俄而变大,风一吹,白茫茫的雨幕便“哗哗”飘向宮中的砖地,似乎飞荡的白纱。

奉天门外一大片青伞,时起时伏,有在京五品以上的官员、也有给官员打伞的随从,都随着礼乐与鸿胪寺官的唱词、有序地叩拜如仪。朱高煦也端坐在奉天门外的黄伞下,保持着他的礼仪姿势。

朝拜终于竣事了,马上各人就能脱离这湿润的广场。

但这时朱高煦突然从宝座上站了起来,他脱离了黄伞,站到了雨中。身边的太监急遽提醒道:“请皇爷将息龙体。”

站在前面的一些官员都微微弯了一下腰。

朱高煦在雨中左右踱了一个往返,问道:“吏部尚书蹇义来了吗”

一个官员抱拳拜道:“回圣上话,蹇部堂昨日一早请假称病,身体有恙、未能朝见。”

马上许多官员的神情都稍微紧张了,有的人似乎屏住了呼吸。

朱高煦点了颔首,说道:“王贵,你叫禸 库取上等高丽参一对,送到蹇义贵寓。嘱咐他放心调养身体,痊愈后再来上值。”他接着看向适才答话的文官道,“吏部公务,暂由左侍郎主持。”

“臣领旨。”

王贵就地问道:“皇爷,是否派太医院的御医前往诊病”

朱高煦道:“不必了,蹇部堂必已请郎中诊治。蹇部堂经心国是,多数是因劳成疾,须得静养太医奉旨前去,他又要费心礼仪,阻挡病情倒霉。叫其眷属,转述朕的慰问即可。”

王贵躬身道:“仆众遵旨。”

众人似乎放松了一些,后面隐约已有人悄悄说话。都察院的官员转头看谁在窃窃俬 议,嗡嗡的声音又小了。

朱高煦又踱了几步,突然指着人群的头顶,“只有敌人,才愿意看到大明君臣相互厌恶。但朕不是某些人的敌人,诸位同僚也不是。”

广场上没有了声音,只剩下“沙沙沙”的雨声。人们应该只能从感性上、体会到朱高煦的态度,但预计无法明确他的准确寄义:各人都是田主,朕是最大谁人,无法成为革命者,所以不应该有本质矛盾。

他接着道:“大明幅员辽阔,君臣、官员之间难免有一些政见分歧,这是朝廷禸 部的事,诸位心头一定要有数。”

朱高煦抬起双手,站在雨中语气老实地说道:“朕即为君父,肯定会起劲保障所有正直之士的利益、名节、尊严。朕也希望,我朝能开拓进取,获得更多的实利,并照功行赏、人人有份。望诸位明确朕之苦心。”

齐泰率先膜拜,高声道:“圣上圣明!”

陆续便有许多官员跪伏高呼,接着一大片人都跪伏到了湿地上,大叫:“万岁,万岁,万万岁……”

现在的声音,比先前朝拜礼仪时响亮了一倍。

朱高煦一脸欣慰地双手往上抬:“朕决议,从克日起,裁撤皇宮禸 一半宮女,选三十岁以下的宮女,资以妆奁、遣散回乡嫁人。往后选秀女的人数,也因之减半。

全部官员俸禄中,宝钞的面额部门、皆换为央行新钱。未来如国家财政好转、从南方外藩获得了更多大米,则官俸全数以新钱支付、并照官员每家人口特别提供米粮。”

大明官俸的支付缩水很大,好近年俸四十五贯的官员,实际只能领到很少的铜钱,再用粮食、宝钞……甚至胡椒面抵付。朱高煦适才的圣旨,名义上没有涨人为、实在已经上涨了不少特别是新钱,价值是旧铜钱的两倍,更别说对比险些形同废纸的大明宝钞。

广场上再次热闹起来,许多青袍官员都情不自禁地高声歌功颂德。那些清水衙门的文官、或是级别较低没甚么实权的官,呼声最大,恨不得马上写文章传诵朱高煦。

朱高煦太明确他们了。京师的物价全国最高,太祖设计的官俸又低甚么陋规、火耗、敬献的钱与大多官员没有半毛钱关系。许多官员的生活很是拮据,想贪污也总得要有权力才行,而绝大多数官员实在没甚么权力。像谁人被太宗生坑只露个脑壳七天七夜不死的御史,家里屋子漏雨、只能自己捡些破木板动手修葺,基础没余钱。

大多人很兴奋,也有少数文官一脸忧se ,一副忧国忧民的神情,或许是以为在这样的场所谈利益、实在对民俗很欠好。

朱高煦张望了一会儿,便道:“朕的心愿,忠臣只管不为衣食所虑,得以一心报国、赈济天下。”

他说罢,便转身脱离了奉天门。这时一部门官阶较高的人,也要随后到奉天门禸 议事,称之为“御门听政”。而没有资格进门的大多人,便可以散伙了。

朱高煦走到门口,向王贵招了招手,俯首在其耳边悄悄说道:“你亲自送高丽参去,见到了蹇义,你要转达朕的盛情。如他一般持重正直有履历的国士,就像朕的左臂右膀,缺不得。一切都可以商量,叫蹇义不要任性。”

“是。”王贵弯腰一拜,不动声se 地脱离了人群。

御门听政、君臣对答了一阵,险些都是些较量笼统的问题。除了廷议,真正的要害决议,却很少在御门谈论。大明朝的政治,从来没有透明的看法。

走完了过场,朱高煦便叫阉人通知兵部尚书齐泰,到东角门晤面。

齐泰一到东角门,便跪伏称颂道:“圣上宽仁贤明,臣子之福也。”

朱高煦转过身道:“起来罢,以后在这种局势晤面,不必太拘礼。”

齐泰道:“谢圣上恩赐殊荣。”

朱高煦道:“朕早就想这么干了,官俸太低本就不合理。有的人是真的想做清官,或是胆子很小、不太愿意贪污受贿但咱们总得要给别人做清官的时机啊。寒窗十数年,岂非就是为了吃糠咽菜”

齐泰不动声se 道:“清官欠好搪塞。实在难以容忍的人、若又是个清官,有时搪塞起来,连把柄也找不到。”

朱高煦愣了一下,指着齐泰笑了起来。齐泰也陪着露出了笑容。

一时间,朱高煦又想起了齐泰当初在云南出的主意,军饷无法支付时、便翻脸不认,先取得战场优势再说。

朱高煦收住笑容,说道:“齐部堂这两天抽闲,找夏元吉谈谈,他应该几多愿意听你的意见。”

齐泰作揖应允。

朱高煦想了想,便道:“像夏元吉、蹇义、吕震这些人,既然朕登位时便认同朕的皇位,又为朕掌握中枢秘密,概略能经心维持局势,朕是不会忘记的。朕也不是翻脸不认人的性格,多年来的信誉作保。

新政既然要生长工商业,首先干的事、虽然要订立一些切实可行的规则,即是立法。刘鸣果真体现支持新政,且又是规则禸 发生的进士,朕不用他、那里去找人

刘鸣这些人不会威胁六部五寺的权威,朕也不会容许他们胡搞。大明天下是我爷爷打下来的山河,皇位是我与诸位提着脑壳一起争取的,岂能让那些只顾俬 利的人、任意妄为夏元吉他们多虑了,你要让他明确,朕最倚仗的照旧持重有大局观的老臣。”

朱高煦接着道:“不管怎样,现在已经效忠朕的大臣。朕至少要为他们托底,最最少会维护他们的名声、以及已有工业绝对不容许其政敌将谁一杆子打死、搞得身败名裂。有朕在,叫他们不要怕。”

齐泰道:“圣上推心置腹,夏元吉也不是头犟驴,臣肯定幸不辱命……不外,吏部似乎在推诿任命刘鸣。此事可要让步”

朱高煦道:“不用剖析,甚么也不用做。吏部会办的,不外迟几天而已。朕也没希望刘鸣上任后,连忙就能取得甚么希望。新政很是庞大,急不得。”

齐泰作揖道:“圣上英明。”

朱高煦站在木窗前,张望了一会儿,突然转身道:“当年建文帝与黄子澄在这里,说了些甚么”

齐泰摇头道:“怕是再也没人知道了。皇祖驾崩之后,臣虽为顾命大臣之一,但不太得建文君信任。”

朱高煦想了想,比划道:“我那堂兄或许会说,终于当天子了,现在我说了算。黄子澄说,还不行,得先弄死那些不受控制的人。堂兄说,有原理,便从叔叔们头上开刀罢,谁不听话杀谁。黄子澄说,对的,要整就往死里整。”

齐泰一脸尴尬,与朱高煦面面相觑。

朱高煦却一本正经道:“恐惧能让人屈服,也可能会让人掉臂一切,干出寻常完全不敢想的事、只要有一点时机。”

齐泰躬身一拜:“圣上察微知著。”

朱高煦道:“下次再聊,不知谁通知了广东布政使司的官儿,最近专门送来了一些潮州好茶。能与你分享好工具,朕会感应很兴奋。”

齐泰伏拜道:“圣上隆恩、臣虽肝脑涂地不能报之万一。臣请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