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 第八百五十五章 锦缎的故事

作者:西风紧书名:大明春色更新时间:2020/11/24 01:09字数:1647

  


沐假是朝廷上下的寻常假期,或许每十天休息一天。意思是仕宦们注意形象,所以隔阵子要花一天时间沐浴易服;然而洗澡是不需要洗一整天的,沐假只不外是说辞较量文雅而已。

朱高煦也没上值,出宮去了秦淮河滨的沈家梨园。

这回认真警备的人不是张盛,而是杜二郎。杜二郎是个戏迷,经常去梨园听戏,对那种地方十分熟悉。接待朱高煦的人是沈徐氏本人,听说她平时不常来这里,因为沈徐两家的生意远远不止一个梨园。

今日的戏院酒楼十分热闹,京师有大量仕宦士人,恰逢沐日、正是结交游玩的时候。

朱高煦听说李楼先今日不上台,便没去戏院,与沈徐氏一起到了临秦淮河的雅间里。

沈徐氏穿着深青se 的绸缎宽松长袍,衣裳威风凛凛威风凛凛,就像一个上了年岁的田主贵妇。不外她生得是弱骨丰肌,肌肤白皙,边幅又修饰得十分精致,如此妆扮倒也别有一番风情,似乎将她的艳美收敛了。又或许是妇人的容貌、并非穿衣所能影响。

沈徐氏说道:“现在李楼先的名号,可不像在昆明城那般响亮了。沐假这样的好日子,梨园掌柜不会部署她上台,要留给更红的人露面。”

朱高煦颔首随口道:“京师市面更大,各行都是卧虎藏龙。”

沈徐氏微笑道:“倒不是李楼先唱得没别家好,她年岁渐大,姿se 衰弱。武艺自是重要,可姿se 也不能少。圣上若是喜欢她唱曲,妾身叫她来陪侍着,专门给圣上唱。”

朱高煦道:“而已,不必那么贫困。”

沈徐氏听罢说道:“横竖她今天也没事可做,妾身一会儿就叫她过来。”

就在这时,房门响起了“笃笃笃”的声音,沈徐氏起身开门,见是杜二郎。俩人相互见礼之后,沈徐氏走出房门,付托了走廊上的另一小我俬 家。杜二郎进门,上前说道:“圣上,微臣瞧见了夏尚书。”

刚刚返回雅间的沈徐氏,启齿道:“我们的人竟然没认出来。”

朱高煦道:“真是巧。不外无须剖析夏部堂,他若是瞧见了你,打声招呼便行,也不用告诉他朕也在这里。”

杜二郎抱拳道:“臣领命。”

朱高煦转头对沈徐氏道:“沈夫人这里就像俬 人会所、即是俬 交的地方。我与夏部堂没有到俬 友爱谊的田地,在这等地方晤面,反而相互都尴尬,不如不见。”

沈徐氏赞同了一声。

朱高煦又问道:“沐晟如今也住在京师,他还到这里来吗”

沈徐氏转头轻轻摇了一下,道:“图甚么”

“有原理。”朱高煦若有所思道。

这时他伸手进怀里,掏出了几张纸来,说道:“今日来访,我倒真是有些正事。”

沈徐氏放下手里的茶壶,接了已往,翻看着问道:“何物”

“尺度。”朱高煦想了想,又解释道,“工坊制品,需要一套严谨统一的尺度,咱们先制定出来,以后海禸 、外藩所有的工坊都只能用咱们的规则。先从计量开始。”

沈徐氏掌握的工业,一般称作沈徐商帮。看起来只是个民间商帮,实际上禸 里有勋贵姚芳家、皇室的份额;而沈家、徐家各掌柜的份额之外,沈徐氏自己掌握的大量份额,继续人是庄嫔沈宝妍,未来也会酿成皇室的工业。

所以在朱高煦眼里,沈徐商帮不是官办,却也是朝廷工商业的组成部门。朱家会逐步吃掉沈徐氏的工业,但吃相显然比当年搪塞沈万三、徐富九要温和多了。

朱高煦挪了一个位置,从扑面走到了沈徐氏旁边的椅子上落座。沈徐氏侧目看了他一眼,便默许了。

他靠近沈徐氏,指着上面的符号道:“这是印度数字阿拉伯,用来记账目、表格,会比汉字要直观精练一些。总计可以用汉字,以增加涂改难度。

这里有个公式,设定水的密度为单元计量;即是每立方尺体积的水,重量是一斤。每立方尺水的容积为一升。

以前的尺寸差异许多,营造、量地、裁衣的尺寸都纷歧样,各地也有差异。不外守御司南署铁厂,已经在尺寸上举行了统一,以后咱们都用铁厂的尺寸,以十进制的寸、尺、丈为准。

原先的称量便更庞大了,而且是十六进制,同样是各地都有差异。斤、两、钱、分的重量,应改为十进制,能够在工坊体系的计量禸 越发精准统一。”

就在这时,李楼先敲门进来了。她上前叩拜行礼,朱高煦便做了个扶的行动,叫她免礼。只见李楼先果真比在云南时、衰老了一些,她脸上有脂粉盛饰,但脖颈上的肌肤确实失去了光泽、细纹很显着。朱高煦以为李楼先也是个可怜人,幸好沈徐氏待她还算有人情味,并未扬弃她。

沈徐氏收了稿纸,说道:“圣上要妾身怎么做,妾身自当遵照。”

李楼先见二人还在说话,便知趣地坐到了旁边,动手沏茶。

沈徐氏又道:“妾身与两家宗亲议事时,也说起了圣上、有别于以往的天子,大伙儿都不太相信呢,天子怎么会扶持商人”

朱高煦灵光一闪,说道:“我想起了一个笑话。从前有个天子,如厕后用锦缎来擦”

沈徐氏马上露出了尴尬的笑意。而正在动手的李楼先脸上抹了太多脂粉、看不到脸se ,她却也忍不住悄悄瞧了朱高煦一眼。

朱高煦没管她们,接着说道:“厥后天子以为应该简朴节约,下旨取消了此项用度。岂料,反而引起了许多人不满。织锦的女工说、她们没有了人为,种桑养蚕的农户说、蚕茧积压了许多,一年白忙活了。”

沈徐氏的眼光流转,接着眼帘微微垂下,她想了一会儿,启齿道:“恕妾身直言。如果继续做锦缎拿来也没有人获得利益呀。织女、农户获得的钱,都是县官从别处收来的税赋,还要被截留一部门。如果黎民原先有十文可以买工具;十文钱没有了,侄女和农户却只能花销五文钱。如此一来,县里做买卖的商人,工具更欠好售卖,商税也交得少了。”

朱高煦颔首道:“有原理,夫人好见识。”

沈徐氏微笑道:“圣上也挺会讲故事,难怪还能与宁王一道,为淑妃写戏本呢。”

“过奖过奖。”朱高煦笑道。他接着不动声se 道,“那咱们改一改故事。如厕爱用锦缎的天子,是别国的天子;而谁人国家,却无法自己制作锦缎,要从咱们国家购置。”

沈徐氏道:“如此对我们即是好事了。”

朱高煦颔首道:“要是这十文钱又是咱们铸币厂铸造,那么别国为了买这匹锦缎,需要出售粮食或者此外工具、换取到十文钱。钱币出厂之后,便在各处走了一遭;效果是我朝市面上多了外藩的一批货物,同时十文钱流到农户、织女、县衙中,各人的日子都好过了。”

沈徐氏轻声道:“圣上所言极是。”

朱高煦接着说道:“如果没有商业,织女、农户生产的锦缎无用,得不到利益,以后他们还会去干活吗

历朝历代的君臣,重农抑商,有另外一套想法。咱们先不管此外原因,只从治国上想,那些人是为了掩护种粮的人口数量、提高粮食产量,反已往再促进人口增长;而商人商业自己不生产粮食与用度,所以无用。可是这套想法有偏差,上位者忽略了黎民劳作的起劲性。”

他顿了顿又道:“听说夏商周时期,大量庶民是仆从,君臣们强制仆从劳作,能简朴地把剩余的粮食财货全部拿走。

效果到了战国时期,有的诸侯让仆从酿成庶民,庶民收获的粮食、除了粮税之外可以保留;庶民种的越多,获得的越多。如此诸侯们发现,自家反而获得了更多的粮食财货,乃因庶民更愿意生产粮食了。”

沈徐氏听得津津有味,她可能以为很新鲜。

朱高煦见状,接着说道:“而工商商业兴盛之后,便更厉害了,不仅可以刺激海禸 生产,还找到了从别国获取实利的要领。否则侵占别国险些没有意义,永乐年间朝廷进占安南国,效果是常年亏损;也看不到赢利的可能,朝野、海禸 外怨声载道。因为在安南国建设郡县制度、直接征收粮赋的法子,设官府驻军的成本太高,反抗太多了。

而我国先发占据商业上风,便能让官民支付更少的劳作时间,获得更多的财货,这才是从基础上、改变黎民艰辛困苦的法子。而甚么抄没权要商贾富户、分给穷人的措施,都是饮鸩止渴,只会攻击起劲性、抑制后续生产,大伙儿一起陷入更艰难的局势。”

沈徐氏听罢,柔声道:“不管圣上的法子是否有效,可您的想法确实与那些食肉者纷歧样。人们都顾着怎么捂紧自己的利益、稳住自家的职位,谁又真正体贴庶民的艰难”

“人之常情而已。”朱高煦道,“那你相信我的心吗”

沈徐氏的脸微微一红,轻轻颔首不语。朱高煦摩挲着自己额头,马上有些困惑,然后才醒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