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求凰 第62章 斗棋

房玄龄不愧当朝宰相，这一番话得深入浅出，极有道理，连松赞干布心中也极为服气。众人点到即止，但对于这位西域雄主都十分钦佩。松赞干布出了春秋战国房，只见众人也都陆续走了出来。

程咬金当众宣布成绩，这一轮松赞干布、李元芳、程处玄、滇南王四人都得了甲等。

众人随着程咬金来到一间大殿，大殿装饰极为恢弘，从中间分成八个小屋。八人又抽了签，这一次松赞干布抽到一个“棋”字。

进了房间，只见檀香袅袅不绝，榻上摆着一只棋盘。一个二十多岁的李洪生盘膝坐在榻上，见他来了，只点了点头。这李洪生王族出身，姓李，名叫李洪生。常山王李念的小儿子，性情高傲，极为聪明。

围棋与兵法之道暗合，中国古往今来的大兵家之中，有不少都棋道高手。以松赞干布也极为喜好弈棋。

两人猜先了，那李洪生白，松赞干布黑。在古代棋术之中，棋局开始之前，双方各在对角星位上搁上两个字，称为势子。之后才由执白者下第一个子。因为势子的关系，古代围棋产生了两大特点。第一开局单调，因为永远只有对角星对对角星这一个布局类型。第二则布局单调，所以决定胜负大都在中盘，因此中盘的角逐异常激烈。

李洪生微微一笑，在三六挂角。这一着平平正正，倒也没什么值得称其。松赞干布夹了一枚黑子，也不思索，便在九三上挂了角。

正应手九三，两分为正，进退有地，且能分势相持。松赞干布的棋路却让人新奇，极为飘忽难测，神出鬼没。

李洪生却微微一愣，本来双方应该选择均有开拆余地的位置进行分投，但松赞干布却反其道而行之，下棋初时便锐意进取，杀意四溅，这和当时盛行的棋路大为不同。

李洪生眉头一蹙，脸se 沉凝，看了看松赞干布，见他脸容上依旧冷凝，心中也不知这个对手到底作何感想。松赞干布早知道对方军中年青一代声名极盛的将领，与苏定方向来合称李苏。

他早就想要会一会这位唐军俊才，便道：“这盘棋便如天下的大势，看似群雄并立，实则征伐不断。”

李洪生不屑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分分合合，难道不一直这样吗？征伐不断，不过破而后立，除旧迎新罢了！”

松赞干布笑道：“此言不虚，眼下的形势本就如此。你不吃我，我便吃你。只有些人坐井观天，有些人贪心不足，有些人心胸狭隘，有些人痴心妄想，凡此种种，成不了大事的！”

李洪生哈哈一笑：“你的不错，不过有些人倚老卖老，有些人装神弄鬼，有些人故弄玄虚，有些人则只能祈求天命，凡此种种也同样难成气候！”

两人虽唇枪舌剑，却下子如飞。

松赞干布的棋路激越，李洪生年轻气盛，野心勃勃，自然也锐意进取。两人刚刚布局，便马上陷入厮杀，房中的气氛冷肃的让人心寒。

松赞干布位应，李洪生点角，两人的攻势总算告一段落。李洪生擦干额头上的汗水，笑道：“你觉得我哪一种人？”

松赞干布挽了衣袖，“惊才绝艳，不世出的英才，当然个能成大事的人！”

李洪生笑道：“天下英才何其之多，今日六国抢亲，八位豪杰哪一个不英才？以此观之，英才没用的，因为只会有一个胜利者！”

松赞干布微微一笑，心中却一惊，看来这位小王子，早有了心中人选，以才会有此一，只对方中意支持的又谁呢？李元芳还程处玄？想起李元芳，这时心中不禁满愧疚。

若不他相助，自己哪里又能赶上程处玄？

只他明明也深爱着李雪雁，却反倒成人之美……

哎，深深一叹。他这辈子从来没有欠过人情，也从来没有愧疚过任何人，但对李元芳，他却不知应该如何面对。

两人大笑一声，松赞干布落下一子，五六飞攻，这在古代围棋之中，一个常用的定式。松赞干布笑道：“虽千万人吾往矣！”如他所，今日来此的都天下英才，但任城公主却只有一人。他爱李雪雁，李雪雁也爱他，所以卑鄙也好，无耻也罢，他都不能将这个女子交给任何人！

以英豪虽多，却又如何？虽千万人，吾往矣！

李洪生再看棋盘，却不由一惊。一个简简单单的五六飞攻，怎么看起来却又变化无穷？

李洪生不敢再以杀搏杀，转而进三则畅，下了一步厚重的棋路。松赞干布道：“好棋力！”

李洪生微微一笑：“棋术如同技击，有刚有柔。刚缺柔不能久持，柔缺刚攻而不可。所以有急就有缓，这难道不阁下教我的道理吗？”

松赞干布笑道：“那可不错！”

李洪生微微一笑，下子一断，一断而生。松赞干布微微一愣，尚在弱势的李洪生不守反攻，来了一着妙招。其实李洪生为人，向来擅长败中求胜。即使失败，他也会从失败之中找到机会。所以与他相斗，片刻也马虎不得。

一连数子，却一断而生的必然之着。这一来，反攻之势极为凌厉，松赞干布眉头一蹙，想了一阵，这才在角部尚未安定的情况下，抢先一攻。

这一下大出李洪生意料，松赞干布的棋路虽然极为激越，但向来有序怎么这一次却如流氓打架一般，拼死进攻？这可让李洪生大为不解。

李洪生再次落子，虽然黑棋外势厚实，但白棋也灵动多变，不落下风。松赞干布只微微一笑，并不多。短暂的绞杀之后，李洪生笑道：“我老师十八年前教我，有舍才有得，今日壮士断腕，也不知算不算舍得？”付出了代价之后，终于杀了黑角。

两人在棋盘上有来有回，攻守之势也不像刚刚一般倾倒。这时李洪生掌控着小规模的反击，打的有来有回，只大势却始终被松赞干布牢牢占据。

黑白交织，李洪生接着刚刚的局势顺势反攻，笑道：“攻守之势逆也！”松赞干布笑道：“那可未必！”黑子一托，也一手一断而生。李洪生冷笑一声：“故弄玄虚！”白棋却杀招频频。好在松赞干布早就预先留有后手，一断一跳，让李洪生无法兼顾。虽也壮士断腕，但黑棋顿时活出。

李洪生面se 一青，好不容易造的困局被松赞干布一着便破解，心态难免有些失衡。看着松赞干布的脸孔，却忽然觉得，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孔，却如同藏在云山雾绕的之中，让他永远也无法看清。

他天下闻名的青年俊杰，若败给一个蛮子，还有何颜面去见天下英雄？

李洪生越想越悲愤，脸se 也在霎时间由黑变白，由白变青，十分骇人。看着棋局，突然纵声狂笑，笑声悲戚，极为隂 戾，显然因为棋势的变化，影响了心神。

松赞干布始终凝定。双目炯炯看着李洪生，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凡事何必拘泥于形？倒不如着手眼前，乘风云而化龙！”

李洪生这时如同醍醐灌顶，深鞠一躬：“受教了！”夹了一枚白棋，继续和松赞干布争斗。这番心情平复，人也变得更加沉稳，棋路不似刚刚的勇狠，反倒颇见飘逸之处。

松赞干布微微一笑，丝毫没有因为敌人的突然凌厉而担心。拼直中盘，大战一触即发。终于在松赞干布主动一战之后，李洪生沉稳应对。

两人应接紧凑，落子如飞，一气呵成，显然都在心里计算好了彼此的棋路。不仅如此，手上下棋，嘴上依旧攻击不断，时而论各国之势，时而论诸子百家。

再下一阵，李洪生的气势开始反扑，先强手飞扑，又先手顶尖，顷刻之间便围了松赞干布一条大龙。众人见胜负之势颠倒，都一惊。但下棋的两人，却又不同。李洪生虽然占了上风，但脸上却更加凝重。而松赞干布虽然处于下风，人倒越发清闲。

此时黑棋形势已非，众人看得分明，松赞干布若想取胜，只有制造纠纷，以期乱中取胜。

如此一来，松赞干布的棋下得越来越快。松赞干布快，李洪生自然应该缓，等他气势过了，再行出招，但李洪生反而和松赞干布一起加快。

片刻之间，两人攻守交换，再次下了个五五之数。两个人不知不觉已经下了快两个时辰，这盘棋也终于开始要见分晓了。

两人经过一番交换，棋路又有一番不同。李洪生若直接紧气，格局或一新。但松赞干布取得联络，左下角宽两气的劫，但由于此劫之中，李洪生负担较重，左上角的劫材不少，所以李洪生想赢，则必须尽快将黑棋提净。但松赞干布牢牢掌控局势，在棋盘上多占两手棋，显然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两子交换，李洪生担心松赞干布直接紧气，成为一劫。但松赞干布权衡利弊，则选择暂时保留。

但棋局到此，松赞干布左下可双活，或可开劫。反观李洪生，则失去了开劫杀黑的可能。松赞干布已然彻底立于不败之地。众人皆一奇，顷刻之间，松赞干布居然逆转了形势，而对手又沉稳严谨的李洪生。

再行数子，李洪生虽然屡次突围，但都以失败告终。反观松赞干布，虽然占了大势，但仍旧从容不迫，不疾不徐。在做劫的同时，又连下数字，缓解自己阵上的压力。盖因即使打输了这个劫，还可救活。因为这个劫对他本身来，没有根本危机。

反观李洪生，却不敢随便使用劫材，否则松赞干布再开左下劫时，自己便没有劫材可言了。但若委屈接上，待破了松赞干布左边眼时，再开左下的劫，则松赞干布刻意抢先提去角部的几个白子，如此一来，反倒成了自杀之着。

而左边势成对杀，充其量又只自己打劫双活，与松赞干布来，毫无危险可言，可见双方的局势已经开始渐渐一边倾倒。

李洪生不得已，只能先消除松赞干布做活的手段。但一味如此，反倒更加落了下乘。左下开了松赞干布宽一气的劫，只好紧气。而松赞干布则趁势消去余味，又补去劫材，杀伐之中，终于显露了厚实的一手。

左边黑棋似未活净，但只要白方一破眼，松赞干布便开左下方的劫。由于左上角劫材丰富，松赞干布有恃无恐，更加无需补活。

一路先手收官，两人一算，共二百六十手，松赞干布赢了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