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记事 第 26 部分

作者:未知书名:青莲记事更新时间:2021/01/17 16:30字数:5983

  

我拍了拍壁炉的p股,它难得有机会在大片空地上奔跑,其实根本不用我催,早撒蹄子跑开了。

壁炉的速度,也说得上追星赶月,不过片刻,便到了一座山头,这山也不算高,也不算矮,山势不险,却不时有奇峰突起,绿意葱茸之外,还有清澈的小溪潺潺。山腰似乎还有个亭子。

我下了马,正想给壁炉饮点水,小溪里便多了倒影,我一僵,慢慢站起来,便见到邵青青袍宽袖,淡淡望着我。

我朝他微笑了一下,他也回我一个淡笑。我不知怎的,总觉得他这次养病回朝变得更成熟了一些,换言之也就是更加老j巨滑,不露声se ,莫测高深。但不管怎样,确实减了锐气,多了萧索。有时候想起来,也不免有些许怜意。

邵青和我大概想的差不多,也没有带家人随从,只骑了匹马,他从马鞍袋里取出皮水囊,回头朝我一笑:“有酒无菜,可肯赏脸共谋一醉?”

我点点头。

“去亭子里?”

我又点点头。

我和邵青牵马上去,和他一起把马儿系在亭子旁边的树上,我们进了亭子,在石桌旁坐下,邵青打开皮囊的塞子,喝了一口,递给我,我没犹豫,接过来灌了一大口,酒味出乎意料辛烈,但余味甘醇。我有点不习惯,被呛得大声咳嗽了几声。

邵青侧过头看我,低笑了一声:“梨花白,对你是不是烈了?”

我摇摇头,又喝了一口,还给他。

他又喝了一大口,却没再给我,自己拿在手中,沉吟不语。

我默默拢袖在一边,也不作声。

邵青望着天边浮云,神se 渐渐悠远清淡起来。慢慢开口说:“我初入军中,驻地就在这附近,有时烦了闷了,就一个人来这里待着。我可还从来没跟青莲来过呢。”

我想了想,说:“今日为什么同我来?”

邵青又喝了口酒,笑而不答。

我静静看着他,他又喝了一口酒,突然朗声吟道:“鹏鸢展翼凌九霄,且笑苍穹空浩渺。祥龙在天布雨露,腾身移步天下小。挑灯朝舞露意冷,功名轻取汗青薄。请向汉武歌一处,邀得秦皇共s雕!”

邵青声音清朗,在空山中有入云裂帛之势。我有点震住,又觉有些惊慌,只是低声说:“好诗,君果非池中物。”

邵青声音低下来,突然自嘲一笑:“。。。。。。我十六七岁作的,那时少年意气,也心气高傲过。如今只觉位愈高,心愈怯。战战兢兢,不敢有半步差池。。。。。。人生在世,原不过如此而已,只是许多东西一旦背在身上,又岂能轻易放下。。。。。。家国殷望,妻子兄长,一点一滴,也不能轻负。。。。。。”

这话我很明白,但凡有些天分才华的人,年少时总是心比天高,觉得天下之大,再没人比得上自己,自己生来就是要做一番大事业的,上帝造我的泥土都与别人不同。等到入世深了,几番沉浮挣扎,才知道这个世界如何纷繁复杂,如何藏龙卧虎,如何暗流汹涌,有多少事情不得已,有多少次力不从心,不要说建功立业,就连安身立命,保住自己一席之地,活得比旁人好些,就要尽最大努力。。。。。。我们总要等大了,才知道自己不是太阳,不是这个世界的中心。

我点头:“‘诚然斯言。”

邵青看看我,又一笑:“我是武人,连平仄都不知,诗不像诗,词不像词。不要取笑便好。”

我笑笑说:“放而不收,虽然于诗文不算上品,气势却是豪迈得紧。至于平仄,倒不必理会。”

邵青点点头,“我那时年少,哪知道什么叫收,都说你文章好,看来是真的,一言中的。”

我心中一跳,低头不语。

邵青注视着我,沉默半晌,突然静静开口:“我原想杀了你的。”

我暗暗一惊,抬头看他,神se 还维持平静无波。

邵青望着我,淡淡一笑:“那时候锦梓刚告诉我,我刚刚确定是真的。当时想,如果用不毁掉你身体的方式杀了你,比如说闷死,青莲他会不会回来。。。。。。 ”

我望着他。

邵青继续说:“可是实在渺茫得很,神鬼之说。。。。。。再说干系也太大。。。。。。我又受不了看见你,只好躲开,暗地留心你所作所为,不料越留心,竟忍不住欢喜你这个人。。。。。。你做事为人,实在比他强得多了。他这人又任性,又刻薄,只会添麻烦,不管后果,若非运气好,早死了不知多少次了。。。。。。不过,他的运气其实也真糟透了。。。。。。我也不知为什么喜欢他,原本真没想过会喜欢男人。。。。。。我好像总是喜欢会惹麻烦,不知进退的人。。。。。。”

他又轻轻抿了一口酒:“你做事跟我有点像,有时候看着你就像看着以前的自己。”

我接过他手中的酒袋,喝了一口,静静说:“没想到你会把什么都摊开说。”

邵青笑起来:“你我荣辱相系,还是说开得好些。再说此去生死未卜,我想把家事托付给你。虽然我部下不乏忠义之人,不过还是托付你放心些,你跟我是一样的人,什么境况都应付得来,怎样艰难也不会倒下,不见得是什么忠臣义士,答应了的事也会万死不辞。”

我点点头,又喝一口酒,平淡地说:“我答应你。”

邵青说:“我兄长是守成之人,虽然不通官场营生,也做不出出格之事,你只要记得有什么兴衰更替时提点他一二便是。只是拙荆要多麻烦你。”

我点头说:“放心。”

邵青接过酒去喝:“禸 人糊涂,不解世事,不过心性甚好。我娶她之后,并非没有过厌烦后悔之时,不过终究不能不管她。”

我微微一笑:“敏之兄当初娶妻的轶事,我也略有所闻。”

邵青也微笑起来:“我有时候也想,娶你这样的女人可能才是最明智的。”

我大吃一惊,愕然看着他。

邵青一见,笑得愉快起来:“我自然看得出来你本来是女人,你当我是和我师弟一样的毛头小子么?”

我心神大乱,烦躁地望着他。

“你放心,”他继续微笑看我,“我不曾告诉锦梓。。。。。。你还真是不简单,连锦貂这样的人物也会为你神魂颠倒到这般地步。”他接过酒喝一口,悠然说:“不过,我虽然喜欢你这人,却真的不会喜欢上你这样的人。不知道为什么。”

他的话虽然费解,我其实很理解:我也没有办法,绝对不会喜欢上邵青,不会对他心动,如果早十年八年,我还是小姑娘,大概会的,那时候会被安全感这样的东西吸引,但是现在,我需要的安全感已经变成了另一种。说到底,我和邵青是太相像的人,人果然是会爱上互补的。

我们年少的时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时候,过度喜欢自己,太自恋的人才会爱上同类,否则的话,都会被自己没有的所吸引。

我抢过他手里的酒,掂了掂,仰脖子喝掉一半,把剩下的递给他,一抹嘴,说:“尽此袋中酒,先预祝君剿灭蛮虏,早日凯旋。”

邵青豪气大发,一口喝干,朗然道:“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黄金单身汉的终结

邵青走的那天,刮很大的风,三军齐发的大场面,既有气势又很悲壮,邵青站在点将台上,喝小皇帝亲手递过的酒,小皇帝稚嫩的声音说:“盼将军早日凯旋。”回荡在飘满大旗猎猎作响的上空。

邵青接过赐剑,一身甲胄,单膝跪下,朗声说:“臣誓死为陛下驱逐匈奴,不胜不归!”

邵青最后上马的时候,眼神在人群中一扫,遇到我,微微露出一丝笑意,我微不可查地点点头,他最后看我一眼,翻身上马,绝然而去。大军随他而动,马蹄翻动,尘嚣满天。

旗帜烟尘渐渐远去。

走了也便罢了,除了兵部紧张运作,大家要留心军情,户部安排的粮艹 军需比较吃紧,一切似乎慢慢变得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幸亏我之前敛财有道,现在还不至于成很大问题。

我没有经历过战争,可能比别人都更紧张些,但是日复一日,我看到京城的老百姓都一样的婚丧嫁娶,一样每天清早提着篮子上街买菜;官员们一样起早摸黑上朝,明了暗了受贿,说的恭维话也不见得就短些,我的心慢慢也就定下来,继续投身到无穷无尽,琐碎而伟大的官场y沟生活中,如果不是对锦梓的入骨相思仿佛扎进骨头里的一根刺,我的生活就跟水患之前一样的紧张,无聊而安逸。

在这样的情况下,突然周紫竹投帖子请我喝酒。

好事成双,莫非最近我很有被人请酒的运?

周紫竹回京还是挺和我保持距离的,这次居然明目张胆请我喝酒,必非无因。

周紫竹请我喝酒的是个小酒家,藏在深深小巷里,倒是清雅得很,门口有修竹白石,当垆的是个白髯老者,须发整齐,黄袍纤尘不染,观之不俗。门上挂有青布酒旗,掀帘进去,里面桌椅奇古,貌若根雕。

周紫竹貌似是这里的常客,老头抬头见到他,就继续低头看自己的东西,嘴里问:“周公子今天喝什么茶?还是明前的铁观音?”

周紫竹态度却甚好,微笑说:“今日却不喝茶,要喝酒,烦秦老丈做几个菜下酒。”

老者点点头:“两位公子缓坐片刻。”便去了后厨。

我择了一处黄杨木根状的座头,和周紫竹对面坐下。不消片刻,老者就上了几个凉菜上来,盘盏不大,有玫瑰砌丝樱桃,什锦山菌,清拌新笋,和一碟茶干。

周紫竹举箸笑道:“尝尝这个,也算远近闻名,味道确实不同,我从小随家严四处走,也没见哪处茶楼有此味。”

我挟了一块,送到嘴边咬了一小口,入口平淡,一咀嚼,只觉咸甜鲜香,每嚼一口便多一道滋味,纠缠齿颊,余味无穷,我吃过的中外名菜也不算少了,竟不曾见过这样的美味,不禁有点诧异。

周紫竹微笑说:“如何?”

我只能点头说:“技近乎道矣。”

说话间酒就上来了,酒se 澄碧,香味扑鼻。我看了一眼,讶道:“竹叶青?”

“不,这是秦老丈自酿的‘如朱’,酒味甘醇,倒不如竹叶青烈。”

他给我斟了一小杯,我浅尝一口,果然芳醇清冽,我是外行,只会说:“好酒!”不过由于我神情陶醉,语气诚恳,周紫竹也就没有深究我的用词贫乏。

过了一会儿下酒的菜也陆续上了,一味的精致清淡,酒过三巡,我就等周紫竹切入话题,——他肯定不会是为了带我发掘好馆子才约我出来的。

果然,他连干几杯之后,放下了酒盅,望着我,笑容渐渐隐去。“下个月我要成亲了。”他脸se 平静地放出重磅炸弹。

“咦?”我真的吃了一惊。“谁家的闺秀?”

不过周紫竹也二十七八岁了,在这个时代,这个年龄还不娶妻,实在有点奇怪,像邵青结婚算晚的,二十出头也娶了亲,那还是他投身军旅耽误的结果,通常男子十六七,十七八的就该结婚了。

“薛家的大小姐。”

薛咏瑶?这次我真是大吃一惊了。

不过想想也很合情合理,薛家在姚家败落之后要替他家女儿选夫,跟我提亲被我婉拒之后,会看上潜力无穷,家世雄厚,年少有为,人品潇洒的本朝数一数二的黄金镶钻王老五周紫竹,实在是意料中事耳。

果然,周紫竹证实了我的推断:“薛驸马托古大人月前向家父提亲,家父已经允了,婚期就定在下个月。”

我再度吃了一惊:“这么仓促。”

周紫竹愁容满面:“只因我连番推托,到现在还不曾成家,家严家慈都有些着急,这次是推不掉了。”他一副愁眉深锁的模样,一口气连干了三杯,还重重叹了口气。

也难怪他,我若是现在要娶薛大小姐的人,也非得借酒浇愁不可。不过,难道周紫竹也对薛大小姐很不怎么感冒吗?

我假惺惺地说:“紫竹兄何以愁眉不展?那薛大小姐听说颇有艳名,容se 妍丽,薛家根基深厚,可为紫竹兄日后一大助力,得妻如此,更有何憾?”

周紫竹长叹说:“仙乡虽好,非吾住家。。。。。。实不相瞒,青莲,我心中已经有人了。”

我耳朵一竖,女人爱听八卦的心态主导了我的意识,说实话,是女人就没有不八卦的,只不过或者碍于环境,或者为了自身形象被后天的教养,自制力所克制罢了,但是八卦此事,实在是能调节心态,缓解压力,美容养颜,延缓衰老,居家旅行必备之良药。

想不到到了古代,也还有这样的机会免费送上门来,还不必为了形象故作掩耳状,我当然很配合地问:“谁?”

周紫竹居然没被我赤ll的兴致高昂所吓倒,他忧愁地抬头看着我,欲言又止,脸上突然一红,又低下头。

嗯?

我心中一跳:不会,不会周兄是喜欢。。。。。。我吧?

虽然我确实有那么一点魅力,不过,人人都喜欢我也未免太扯了。再说我可是心有所属的人了。

或者说,每个人禸 心深处都有同性恋倾向是真的?

我正琢磨着之前周紫竹待我的种种特异之处,陶醉在“红颜祸水”的自恋幻想中,周紫竹痛苦地抬头望了我一眼,声音低哑地说:“她已经不是待字闺中,我说出来也无济于事,徒损她清誉而已。”

咦?

待字闺中?

看来是女的。原来周兄喜欢的不是我。

忽略掉一点点失落感,我看着周紫竹盯住我的痛苦眼神,心里突然发毛:

难道,难道,周紫竹喜欢的是。。。。。。红凤?

之前去信阳途中失散,红凤和他一路来着,红凤名义上是我的通房丫头,实际上却是个会武功的奇女子,江湖地位还不低,周紫竹会喜欢她再合理不过。

我心中大乱:怎么办?周紫竹不会开口向我讨红凤吧?在这里的上流社会,互相赠送姬妾都是很寻常的事,可是红凤对于我可不是寻常姬妾,她那么爱张青莲,把她送人红凤岂不伤心死?可万一红凤和他是互生情愫呢?我岂不棒打鸳鸯?

我心乱如麻,周紫竹却一径用痛苦眼神看着我,连连灌酒,长吁短叹,还开始念什么“援琴鸣弦发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长”。

我终于忍无可忍,大声说:“到底是谁?”

周紫竹被我的当头棒喝吓了一跳,竟乖乖说出答案:“是。。。。。。浏阳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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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大家五一过得好吗?哎,长假的最后一天,总是忧郁啊。

没有找到书的朋友别着急,因为还没出来哪,现在才刚到五月。具体日期我还不知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六一儿童节之前肯定会出来。至于说那里可以买到,我想新华书店大概不会有,小书店小书摊上吧,一般网络书店也能买到,过两天我问问出版商,会贴上邮购地址。

紫竹秘史

说到浏阳长公主,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

对了,正是驸马薛咏赋同学的老婆大人。

我努力没让自己张着的嘴僵硬掉,也没让自己表现得太打击周同学目前很脆弱的心灵。

“浏阳公主吗?你什么时候见过她?”

周紫竹低着头喝酒,闻言抬起黑亮亮水灵灵的眼睛瞥了我一眼,又垂下去,没回答我,倒是又连喝了三杯酒。

我知道这家伙不想说,就主动给他斟了杯酒,说:“喝酒,喝酒。”

周紫竹老兄爽快异常,酒到杯干,一杯接一杯,脸se 渐渐红起来,连眼角也泛红了,眼光焦距开始散,话也渐渐多起来:

“……我第一次进宮的时候见到她的……在御花园里……”

“哦。”

“她穿着紫se 的宮锦长裙,罩着浅紫se 的纱褂,旁边开了一朵黑里透紫se 的魏紫……”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幅图的se 彩搭配打了个寒颤,不过,也许真的有震撼人心的效果也未可知,尤其对名字就叫周紫竹的人而言。

“我其实最讨厌紫se ,一向都是,就因为我名字里有个紫,小时候穿的衣服,用的东西,从窗纱到纱帐,全都是紫se 的……看得我想吐,所以,能作主之后,我再也没有一件紫se 的东西……可是那天见了她,我才知道紫se 也能让我……呆在那里,做声不得,口干舌燥,心跳如鼓。”

难怪说人的审美地图早在五六岁就形成了,看来,周紫竹算是被他有se 彩偏执狂的老爹老妈或奶妈给坑了。

我在对他寄以无限同情的时候,周紫竹还在继续唠叨:“那天正是公主及笙礼……”

及笙,十五岁吗?

咦,等一下,据我记得,公主好像和薛驸马年纪相仿,薛驸马三十出头了,周紫竹,当时多少岁?

我想到,就问了出来。

周紫竹很茫然地看着我,想了想,说:“十三岁。”

我无语,他还真早恋。

关键是也很长情啊,这都——我暗暗掰着指头数了下——十三四年了,周紫竹老兄这大半辈子都耗在一段没有指望的恋爱里了,真是快赶上杨过痴情了。

“后来呢?”我继续循循善诱。

“公主及笙之后就要选驸马,驸马在各大士族的十五岁到二十岁的男子里选,我因为年龄不够,自然不能入选,后来,选定了薛家的长子薛咏赋……就因为我晚生了两岁……唉,造化弄人,一至于斯……”

“后来呢?”

“后来?”他抬起头,看着我,眼光更加茫然,“没有后来……”

“难道你再也没有见过她?”

“没有。”

也是,周紫竹不是登徒子,自然不会趁上香去偷会佳人,也不会半夜去爬薛驸马家阳台。

“公主也不曾托人给你递个什么信儿?”香囊情诗之类的,叫贴身丫环送来,大胆一点的约个花前月下,矜持一点的说个什么“奈何妾已非自由之身,今生无缘,唯有一枚,君见之如见妾身。从今再无相见之日,君宜珍重”等等。这个,就视公主的大方程度了,小气点是块手帕香囊,大方点怎么也该是块质地优良的玉佩。

这么想着,我的眼光就往周紫竹脖子腰间瞄来瞄去。

“不曾,”周紫竹摇头,“她不认得我。”

我的筷子停在半空,声音僵硬:“你是说……公主根本就不知道你喜欢她?”

点头。

晕倒。

我错了,周紫竹根本不是什么痴情如杨过,他已经到了百胜刀王的高度。

虽然我完全不能理解。

他根本不了解公主,就因为那身紫se 衣服那朵花就喜欢她十几年,还是暗恋,说不定他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

所以说,男人,尤其是古代文人,真是难以理解的生物。

与其喜欢连是泼辣还是贤淑都不知道的公主大人,还不如喜欢我家红凤呢,多好的女人哪。

但是爱与不爱,命运和缘分这东西,是最没有逻辑和规律可言的。

我与其说无可奈何不如说哭笑不得地托着腮看着他,没好气说:“然后呢?你打算这辈子都不娶亲了?”

“不,”他垂着眼低声说,“这次是非娶不可的了。”

“但是……”声音痛苦得嘶哑起来。

“还是不甘心是吗?”我冷清地说。

周紫竹没回答,也没点头,低下头喝酒。我也不再说话,默默陪着他,酒每空了一壶,秦老丈就会默默地送上新的。

周围安静起来。

有的人喝多酒会笑,有的人会哭。

周紫竹就算不是后者,也有这种倾向了。他喝得越多,脸上愁容越深,身上落魄越重,他嘴角渐渐下垂的弧线和眼角的细纹好似被岁月风雨给坠了下来,不再像一贯翩翩年少的佳公子了。

门外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秋雨萧瑟,惯能愁人。

雨点打在外面的泥土地上,我闻到下雨时特有的泥土味道。

秋风微凉,酒店的布帘子被吹得胡乱翻舞,振振作响。

柜台后的秦老丈要去关门窗,我朝他摇摇头,他会意,慢吞吞地退回到柜台后面坐着,一会儿,又给我们送上新酒。

酒,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壶了。

是男人,总有必须一醉的时候。

当然,女人其实也是。

周紫竹喝得很快,我喝得很慢。

我看着对面的男人,慢慢在他眼角眉梢看出这十多年的岁月:当初的年少青葱,心高血热,充满幻想;后来无数个或闷热或微凉的辗转之夜;热情变成了一种符号和习惯,可还是坚持着;明知无望,却执拗地不肯娶妻,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了什么……

我心里渐渐柔软悲凉。

我们大家,都为了爱,很难过很难过过。

不管是对是错,值或不值,悲剧收场或happy end。

突然之间,我心里灵光一闪。

“听着,周兄。”我说,“后天是秋收祭祖祭天,公主是皇室血亲,一定会跟驸马一起去,中间要在白龙观休息,我到时支开薛驸马,你去见她一面,不管说不说,等见完她,你再决定要怎么做。”

周紫竹抬头望着我,脸上没有表情,但是茫然涣散的眼神渐渐聚起来,他的下颌,几乎很难察觉的,轻轻的,坚定的,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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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体版出版商跟我说二十五号书会出来。

最近在看房子,北京的房价涨得太离谱,实在叫人郁闷。

祭祖

秋收祭祖是圭王朝非常有代表性的盛大祭祀,对于农耕社会来说,经济支柱就是农业,自然没有比秋收更重要的事情了。对于国王和臣子们来说,则是苦乐交集的一件事。

首先,上午是祭天,祭天的地点是皇城南的天坛,仪式非常繁复,大家都要穿上最重的“大服”。皇帝尤其惨,程序那么啰嗦,前后一星半点也错不得。长长一篇祭天文,要背得滚瓜烂熟。臣子们也很惨,秋收仪式举行得偏早,往往暑气还未消,天气热得很,臣子们要在大太阳底下跪两个时辰,有很多体弱的年老的大臣都坚持不下去,每年都有人晕倒中暑。

下午则要出发去祭祖,祭祖要到郊外颇远的皇陵祖庙。所以就很酷似郊游,由于路程远,中间要在白龙观休息,白龙观是皇家道观,因为每年要接待天子百官,就起着类似行宮的作用,大家要在那里用午膳,当然是素斋,白龙观每年为此都煞费心机,花样年年翻新,所以渐渐声名远藻,白龙素斋成了平时千金难求的美食。

因为天坛比皇城远,仪式的时间定得还比平时上朝早,所以起得比平时还要早,不到寅时中就起床出发了,天还黑着呢。

红凤伺候我穿上孔雀蓝的大礼服,“大服”是根据爵位来的,我的礼服上有一层织的细银丝网,所以甚是沉重,冠上镶一颗海蓝宝石,se 泽十分美丽。

我到的算晚的,到了皇城外等待处,真是被晃着了眼睛,各种宝石和贵金属交相辉映,映着一张张或老朽不堪,或脑满肠肥的脸,华丽的各se 丝绸,来这里这么久,第一次真正见识了什么叫“满堂朱紫贵”。

一张张脸孔里,也有年轻的,光滑的皮肤,明亮的眼睛,乌黑的头发,比如说,今天的地下主人公:周紫竹兄。

周紫竹是子爵,朝服是藏青se 的,镶的是天青石,虽然这颜se 不是很适合他,胜在还算朴素,总比几个长年不露面,老得走路哆嗦,穿一身朱红se ,佩着血红的红宝石,活像火烈鸟的皇室旁支的公爵们强。

我朝他点点头,他也微微点头,这家伙今天有点脸se 苍白,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紧张得一夜没睡。

我和他交换了眼se ,没走过去跟他说话。

这个时候,我看到了薛驸马,他穿着驸马的礼服,是银se 的,镶珍珠,窄腰箭袖,在一片宽袍大袖里,越发显得英姿勃勃。

我想起今天的要事,连忙上前同他亲热攀谈。我一贯对他虽然友好,却不热情,所以老薛不免有点受宠若惊。

我的干儿子很快加入我们,他没有根基,之前又不得宠,爵位是最低的男爵,穿着赭石se 礼服,衬得面se 如土,实在难看。

小皇帝在一对对拿着拂尘,如意之类的宮女太监们开道之后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这孩子今天穿的上黄下黑,尤其是上身的衣服,挂满金珠,黄玉,叮叮当当的,看着都觉得沉。头上的冕有三层,足有他三分之一高,看上去像黄金所铸,上面大概罗列了当时最值钱的各种珍珠和宝石,若不是他跟锦梓学过几天武功,现在大概走都走不动了。

我们出发去天坛,过程不想详述了,我只能说,难为皇帝了,这么复杂的程序,居然一点岔都没出,也不知道事先练了多久,那么长的祭天文,背得流畅自然,好像正常说话。总之可以看出,以老古为首的礼部的家伙们都满意极了,这么累在太阳地里跪两个时辰,脸上居然还始终带着若隐若现的微笑。

当然,那几只火烈鸟们晕倒了百分之八十。

也难怪,我都跪得膝盖麻木头晕眼花,差点倒了。

然后上路郊游。

气氛已经轻松了很多,官员们已经开始相熟的走在一起,我当然选择和薛驸马走在一块儿,他骑马走在一个黄se 小马车旁边,当然,马车里必是公主。

午时到的白龙观,斋饭已经备好了。

今年的卖点是“药膳”,多的是山精地黄之流,倒不像现代的素菜馆,并没什么素j素鸭的俗物,官儿们都赞不绝口,不过在我吃来,口味实在一般。

饭后是休息时间,大家也实在是累惨了,急需着一个时辰的休息,而对我来说,这一个时辰正是我要战斗的时刻。

浏阳长公主作为唯一的皇室直系,当今圣上的亲姑姑,地位尊崇,不出我所料,和驸马单独占了个小院子。

我要做的,就是一直绊住薛咏赋,其余的,周紫竹自己会搞定。

“薛兄,小弟回来之后还不曾和薛兄好好聚过,趁此机会,薛兄同小弟一道在此观中走走如何?”

薛驸马看似累得很了,但我这么热情,他也不好意思推却。

于是我们在白龙观里压马路。

一开始聊邵青那边的最新军情,薛驸马好像非常肯定邵青会赢,这正好也是我的希望,引不起争论,所以聊了两句,话题就作废了。

因为今天的礼服,我不知怎么,倒跟他聊起珠宝来了,我对珠宝了解不少,虽然古代人对珠宝的概念和现代人完全不同,比如说,那个时候,由于钻石切割技术还没出现,我们今天最昂贵的钻石在那时候根本就没有作为珠宝,而由于那个时候还没有珍珠养殖,所以珍珠是极珍贵的珠宝。

薛驸马和我越聊越开心,已经觉得我是珠宝鉴定行家了,最后说:“愚兄最近新得了一颗南洋海珠,硕大无暇,现在就在拙荆手上。青莲跟我来看看,到底如何?”说着就要拉我去小院。

我吃了一惊,慌忙推辞说:“公主是女眷,青莲如何能轻入?”

“不妨。”薛驸马说:“拙荆性情豪爽,不拘小节。再说房中尚有帘幕。”

薛驸马跟中了邪似的,平时那么好说话,倔起来却根本听不进话,非要去不可,我举出种种理由,都说不通,到最后再坚持都会启人疑窦了,我无奈,只好跟他去,决定见机行事。

我其实心虚得很,一路都在猜会怎样情景,甚至连捉j在床都想到了。

一进屋子,却静悄悄的,帘幕垂着。

侍女们也在隔壁屋。

薛驸马似乎也觉得自己行为孟浪了些,踌躇了一下,才说:“公主,歇息了吗?”

“我带了青莲来看咱们新得的那颗珠子,公主可方便出来吗?”

帘子后头先是寂静无声,然后一个有几分清脆有几分干练的女声突然开口说:“夫君容我稍事梳洗。”

然后就有点细细索索的声音,我有点紧张,生怕薛驸马要进去帮他老婆,幸好不一会儿帘子就掀起来了,一个穿金红公主朝服,三十岁左右的女子走了出来。

这女人我一见就想起了凤姐出场那段描写,当真是凤目含威,梳着贵重华丽的宮髻。

“张大人么?”她不似一般女子见到男人会低头敛眉,反而双目迫人地望着我。

这章其实还没完,但我实在困得不行了。

简体版就是这一两天了,有一部分特典会有我的签名(不好看,先说明),但具体情况我还不了解。

激变

公主就这么出来坐着和我们聊天,驸马念着那颗珠子,要进禸 室取出来,我又紧张了一番,幸亏公主起身说:“妾去取来。”

周紫竹这家伙,现在在里面比我更紧张吧?

不过公主肯这样袒护,看来形势还不错。

那颗珠子是典型的海珠,大概有十七八分,浑圆无暇,轻轻旋转光泽流转如水。就算是今天,是养殖的,也算得极上等,何况是野生的。

我评点了一下,当然不免加上几句小小恭维,薛咏赋乐得心花怒放。

大家伙儿又聊了一阵子天。

公主盯着我说:“张大人近些日子颇有所为,妾在深闺,亦有所闻。”

我当然打着哈哈,欠身说“哪里哪里,公主谬夸,青莲惭愧”之类的话。

“夫婿鲁钝,一向有劳张大人照应了。”

“哪里,是青莲诸多仰赖驸马大人。”

“咏赋常同我提起大人,妾是闻名已久了。今日终于能有幸得见……”

……

我越聊越觉得不对,公主句句不离我和薛驸马的俬 交,看我的眼神,也不大像友好状,莫非薛驸马自己没有发觉的,对我的隐讳曲折的心思,早被公主觉察了?

公主把我当第三者了?

而且她越聊越起劲,难道不管里面的周紫竹了?

我越来越如坐针毡的时候,突然门被撞开。

包括我在禸 ,在座众人都吓了一跳,只见跌跌撞撞冲进来一个小太监,喘着粗气,叫着“张,张大人”。

我瞧着他还颇有点面善,开玩笑说:“这里没有张张大人。”

“大,大人!”小太监顾不上和我开玩笑,“陛下请您过去!”

看他急成那样,莫非小皇帝有什么重要的事要找我么?

我有点疑惑,但还是站起身和公主驸马道别,跟小太监出去了。

刚出了公主的小院,没走几步,就看见一个人低着头踱步,不是周紫竹是谁?

这家伙怎么从公主房里跑出来的?难道有秘道?

难道他压根还没进去?

不过鉴于不是俬 下,我也不好问。

我朝他使了个眼se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看得我一头雾水。

走进小皇帝暂时歇息的“行宮”,那家伙正在里面玩毽子呢,一下一下,踢得还挺好。旁边那个大太监王福桂在一边陪着。小皇帝看到我进来,顿时高兴了,说:“张爱卿,快来陪朕一起玩。”

我有点郁闷:这么急着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个吗?

说实话,看他玩的样子,不免联想到宋朝几个败家子皇帝,不过,再一想,这年纪的孩子,偶尔一点娱乐性的体育锻炼也是必要的。

不过,甚至当我还是一个小姑娘的时候,踢毽子都是我心中永远的痛。。。。。。之一,所以我立即表示拒绝。

小皇帝不允,一定要我一显身手,君命难违,我只好踢了一下,毽子和我的鞋有了一次亲密接触后又稳稳上去,我大喜,连忙凑上脚踢第二次,“乒”,毽子清脆地错过我的鞋侧,落到地上。

果然,两下都是我无法到达的宿命。

我僵在那里,好久才回过去,觑了小皇帝一眼,他显然有点惊讶:他的张爱卿居然有这么笨拙的时候。

不过,还好,他眼里我没看到偶像的幻灭。

“踢毽子没意思,”小皇帝恢复过来,立刻没事人一样,冷静地说:“张爱卿,还是你给我说个故事吧。”

我同意了。

这天下午一直陪着小皇帝,一直到祭祖结束,我心里隐隐觉得有事不对,却说不上来。

晚上周紫竹去找我,我问他怎样。他扭捏了半天,说没去找公主。

我心里大怒,好容易耐着性子问他为何。

他沉吟了一会,说:“远远看见公主从屋里走出来。和贴身丫环一起,突然觉得不想去见她了。”

我一怔:“可是临阵心中怯了吗?”

周紫竹摇头。

“可是觉得她姿se 已故,不复当初。不再是你想念中的女子?”

他又摇头,沉吟说:“只是觉得其实不该去见她,现在,也不必再见了。”

他神情深远迷惘,我隐隐觉得明白他的心意。

周紫竹没告辞就转身走了。白衣白袖,曳过翠碧修竹,我在堂前目送他远去身影,不知道该说什么。

九月初的时候,周紫竹结婚了。

江南大士族和京中贵族的联姻,自是轰动各界,盛大异常,一个是江南少年名士,清流禸 定的未来领袖;一个是长公主唯一的小姑子,薛家的独生女。金童玉女,天造地设,另加完美的政治联姻,又有多少人,多少政治势力暗中要重新盘算?

周家在京中已经另购新宅,家族长辈都到了京师。两家大摆三日流水席,整个京城都成了他们的婚宴。

我自然也送了丰厚大礼,去大吃他一顿。

婚礼那天,我见到了穿着喜服的周紫竹,顶着红盖头的薛咏瑶。

不知道薛咏瑶这次有没有拼命抗争,有没有离家出走,有没有去威胁周紫竹,他们家又是如何让她就范的?

周紫竹面无表情,面对长辈时偶尔微笑一下,虽然一身俗丽的大红,却清雅从容如故。

那天我多喝了几杯,头晕,走得早,出厅门之后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里面人声鼎沸,觥筹交错。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脑子里出现这句诗,虽然也不算应景。

那天回去之后,我独自在水榭凉榻上倚着,自斟自饮,从“我醉欲眠君且去”到“玉环飞燕皆尘土”,一一大声念出来,把我从小硬被着背的,武侠小说零星看的,喜欢的,曾经喜欢的,原先不喜欢后来喜欢了的,甚至还有自己写的,朋友写的,算是做了长期搁置的resume。

侍者们都被我吓到,红凤闻讯赶来,我已经颇有酒意,双眼惺忪望着她,对她说:“红凤,你难道不是伤心人?如何有这样心思,还来管我?现在我给你放假,你早该回屋里哭了,该哭的都哭哭吧,声嘶力竭也好,肝肠寸断也没关系,只不要让我听见,我受不了。我什么也不能为你做,只能如此而已。”

红凤怔怔望着我,突然眼圈红了,转身走开,居然没有飞奔,还保持她的倔强姿态,如果仔细看,不知是否能找见一路滴落的珠泪在地上艹 中。我记得好像有个童话里的女孩,不知道是不是公主来着,哭出来的眼泪都是一粒粒珍珠,红凤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女孩子。

我隐约记得一直喝到天黑,醉了,让下人把我抬进屋去的。后来我做梦了没有也不记得了,如果有,我似乎梦到了锦梓,又好像是什么不吉的事情,半夜醒来的时候,口干心跳耳鸣。

我挣扎爬起来找水喝,自从和锦梓一起睡之后,就不让贴身丫头夜里在外间伺候,有时候半夜要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