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 第 23 部分

作者:未知书名:青瓷更新时间:2021/01/22 09:10字数:6307

  

。”张仲平马上接口说:“是呀,法院委托的东西,一般都能顺利地拍卖掉。”健哥摆了摆手,说:“我说的还不是这层意思,我说的是法官跟拍卖公司的关系,像不像一个法官提了一个装鱼的水桶放到你面前,让你伸手去把它捉出来?”张仲平再次笑了笑,说:“也可以这么说吧。”健哥说:“法院也好,法官也好,为什么要找拍卖公司?因为只有拍卖公司才能从事拍卖业务。但是拍卖公司越来越多,如果这个法官三天两头地或者说只要水桶里有了鱼的,就老往一个固定的拍卖公司提,合适不合适?”张仲平从床上坐了起来,腰挺直了,望着健哥说:“如果健哥问的是合不合法,我倒是可以很响亮地回答,答案是肯定的,合法。为什么呢?因为法律并没有明文规定这个法官只能把这只装鱼的水桶往哪儿提,换一种方式来说,也没有明文禁止这个法官将这只水桶往哪儿提。”健哥说:“对。但是,我问的不是合不合法的问题,而是合不合适的问题。合不合适比合不合法情况要复杂得多。现在我们再深入地探讨一下。假如有许多拍卖公司都知道有了一只装了一条大鱼的水桶,这只水桶仍然控制在那个法官手里,这个法官还敢不敢把这只水桶往原来那个拍卖公司提呢?”张仲平想了想,斟酌了一下自己的用词,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个法官把那只水桶随便往哪家拍卖公司提,可以由他自己决定,自由裁量。”健哥说:“对,可是问题恰恰就在这里呀。如果用法律术语来讨论这个问题就简单了。这其实是个对不确定利益的理解问题。什么是不确定利益?通常都认为,根据法律、政策及有关规定,多人有机会采取合法的方式和途径来取得某种合法利益,只是在取得该利益的过程中有竞争性存在,每个有条件竞争的人都有可能得到该利益但并非一定能得到该利益,只有其中一部分人能够实际得到该利益。在这一合法利益的归属尚未确定之时,就称之为不确定利益。不确定利益最终总是要被确定的,那么得到该利益的人和有权确定该利益归属的人之间的关系就至关重要了,如果两者之间有一种物质或金钱的交易,就有可能使两者分别构成行贿罪和受贿罪。因为原本可以通过公平竞争作出决定的利益,因行贿和受贿而使行贿方成为了利益的享有者。当然,是否行贿和受贿,还有一个是不是被发现、被追究的问题。”

张仲平知道健哥不想兜圈子了,他们俩都是懂法律的人,用法律术语讨论这个问题,可以一下子接触到问题的实质,哪怕是它听起来不那么舒服。

张仲平其实曾经不止一次想过与此有关的问题,就是说健哥在已经给他做了扶桑海岸第三、四层的拍卖之后,为了避嫌,可能将香水河法人股的拍卖委托给别的拍卖公司。对于健哥这种人来说,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他们之间的善后工作尽管做得非常好,但是,别人要真是怀疑上了、惦记着了,也是一个麻烦。所以,健哥行为处事肯定会以他的绝对安全为起码要求来设计游戏规则。难道健哥真的准备弃他而去另换一家拍卖公司?

健哥好像看出了张仲平的心思,说:“仲平呀,你这样的朋友很难得呀,你不要有任何别的想法。这些天来我为什么没有跟你联系?就是在想这个问题,我们能不能再把从水桶里捉鱼的游戏设计得更复杂一点、更完善一点呢,让它既合法又合适,使它看起来无可挑剔、完美无缺、简直天衣无缝,嗯?”

张仲平本来应该在这方面早点动心思,只可惜,这些天老跟曾真泡在一块儿,忽略了。你要朋友帮忙,就要给朋友足够充分的理由,不动脑筋怎么行呢?张仲平听到健哥表态不会抛弃他这个朋友,心里踏实多了。否则,健哥如果另找一家拍卖公司,他张仲平又有什么办法?还不是只能认了、忍了?幸好健哥不是这样的人。健哥考虑的原来只是一个c作技巧问题。现在这个问题摆在自己面前,居然有点不得要领。这就不好了。张仲平掩饰地笑笑,说起了官场上的套话:“古人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说得好呀,但是,一般的人对道的理解停留在道德评价的层次,最多考虑合不合法的问题。其实,道也是一种规则,一种技巧,一种方法论。”健哥说:“对对对,我们就是要找出这种规则,运用一种好的、精妙的办法。”张仲平说:“健哥有何高见?”

健哥说:“我们是不是先进桑拿房洗澡?”

张仲平说:“好。”

两个人脱得赤条条地进了湿蒸房。

健哥说:“你们商场有句话讲得好,说如果不能制订规则,就得适应规则。现在院里已经给了我们规则制订的权利,如果我们不好好地下活这盘棋,不是太说不过去了吗?所以,我在想,如果这只水桶不由我拎着往你们公司提呢?或者说,如果我们先把这条大鱼放到水塘里去,让大家都来钓,而最后仍然由你来钓着呢?”

健哥的话终于让张仲平完全踏实了。对于健哥来说,早就不是跟不跟张仲平一起做的问题,而是怎么做的问题。健哥首先考虑的是是否绝对安全,张仲平是完全心领神会的。没有健哥的安全,也就没有3d公司的安全,两者是相辅相成的。但是,游戏的范围扩大了,参加的人多了,你还要让这些新参加的人成为聋子的耳朵,成为你秘密通道的掩体,通过完全合理合法的程序,使看起来不确定的利益成为你的确定利益,这能办到吗?那些参加游戏的都是一些什么人?张仲平对那些干得好的拍卖公司的老板太了解了,知道没有哪一个是吃素的,鱼都放回水塘了,它还会只上你这只钩?或者说你还有本事抢在别人前面把它钓上来?难道健哥没有考虑到这种可能或者说风险吗?或者,他只是要跟张仲平一起赌赌运气?生意没做成说财运不济,其实是一种心理安慰,是自己给自己准备的一个台阶。但如果一开始就把宝押在运气上,那岂不是太玄了吗?

健哥说:“让他们有参加钓鱼的权利,不让他们有钓到那条鱼的可能性。我帮你,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够看出来。仲平,这是一篇好文章呀,好好想一想吧。”

张仲平想到不久前跟时代阳光一起拍卖胜利大厦的事,徐艺那个愣头青差点把事情弄得一塌糊涂。徐艺还是太嫩了。不过,如果当初的主拍单位是3d公司,又能在多大程度上保证效果完全不一样呢?

张仲平知道,健哥要他想的事,跟龚大鹏当时的要求其实是差不多的,而且,香水河法人股的拍卖目标更大,c作难度也更大。他当然不能知难而退交白卷。他沉吟了一会,试探性地说:“比如说,我们可以来个剑走偏锋,险中求胜,干脆把香水河法人股的拍卖跟这次省高院选拨评估、拍卖机构的事情放在一起考虑。那些拍卖公司首先关心的是什么?是入围资格,具体的拍卖业务是第二步,如果香水河法人股的拍卖,事先不让他们知道一点风声,等入围的事情一定下来,马上把它作为已经入围的几家拍卖公司的第一笔集体业务抛出来,同时规定,买受人最终是谁找到的,是在哪家公司报的名,拍卖佣金就归哪家公司。对于我们来说,并不是真的撒手放鱼,放回去之前它是带了鱼钩、鱼线的,只是没有让它浮出水面。到时候,执行局也好,司法技术处也好,只要宣布钓鱼比赛开始,我们再做一个往上拉的动作就可以了。”

健哥面带微笑地看着他,等他刚把话说完,健哥的手轻轻地落下来,落在了他那已经被水蒸汽打湿的肩膀上。健哥说:“仲平,咱俩的想法不谋而合,难得啊。你看,这就像一场五千米的长跑,表面上是一起起跑,实际上你已领先别人跑了两千米,你本身又不是老弱病残,胜算的可能性应该说蛮大吧?”

张仲平说:“还是有问题,如果我们再把胡海洋比喻成一条鱼的话,我们怎么知道这个水塘里除了这条鱼以外,再也没有了别的鱼呢?如果有另外的鱼也去咬别的拍卖公司撒下的钩子呢?那家拍卖公司不是也有可能赶在我们前面把别的大鱼钓上来吗?”

健哥说:“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了。难道我们不能选择一个清静一点的、甚至是刚刚清过了塘的鱼塘吗?”

张仲平顺着健哥的思路往下想,这就进入拍卖的c作程序了。张仲平说:“媒体的选择是关键。如果我们把拍卖公告放在感兴趣的竞买人根本不可能看到或者说看到的概率比较小的媒体上,效果就不一样了。这样做还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维护稳定。在一个人人皆知的媒体上搞得街头巷尾都知道,空惹议论,有什么意义?但是,如果选择省报效果就不一样,那是基层党组织政府机关订阅的报纸,外面的报刊亭都没得买,级别还很高。健哥你说呢?”

健哥看着张仲平半天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说:“怎么啦?仲平,我不是早就让你找找最高院关于处理国有法人股、社会法人股的文件看看吗?你没看?”

张仲平一下子省悟过来了,连忙拍拍自己的脑袋,说:“对对对,法人股拍卖的公告不能在省报上做,按规定得找证券类报纸。”

健哥点了点头,说:“是呀,一上这样的报纸,那些想钓鱼、想捉鱼、想用土炸弹炸鱼的人可能都会看到。”

张仲平说:“我最担心的还是咱们的同行。既然有那么多的拍卖公司参加钓鱼,他们就会挖空心思想尽办法去找买家,信息总是会传播得很快。当然,时间限定得紧一点也是一个办法。还有就是拍卖保证金数额,也可以大一点。但最主要的问题,还是要别的大鱼即使知道了,游过来了,也自觉自愿地不去咬钩。可是,现在尽管a股市场低迷,作为壳资源的上市资格席位,却很俏。所以,别的买家除非不来,敢来的人都不好对付。”

健哥说:“我接着你的话讲吧。我们要对竞买人的资格进行严格的审查,在这方面省里有要求,我们也绝对不会让人浑水摸鱼,除此之外,就是价格问题了。俏不俏取决于供求关系,取决于价格。黄金值不值钱?值钱。但这是什么意思呢?值一百块钱的黄金一百块钱成交了,卖买双方都认为交易公平。如果几十元成交了,那是买家赚了,卖家亏了。如果一百一拾元成交,就是卖家赚了,买家亏了。你找的那个买家不是催得很急吗?他愿不愿意花一百一拾元去买只值一百元的黄金呢?”

张仲平说:“这就很难说了。有可能愿意,为什么呢?如果他认为金价在不久的将来会涨起来,而其他地方又买不到同样的东西的话,他购买的除了黄金本身,还有黄金可能会涨价的预期。法人股也是个可以给人以预期的品种,问题是别的买家也可能抱有同样的想法。你会算账别人也会算账。特别是在拍卖市场上,竞投行为不完全是理性的,完全有可能以高于估价数倍的价格成交。”

健哥说:“但拍卖市场也是个降价幅度最大的市场,尤其是法院委托的拍卖业务。现在我们假设其他的买家都抱定了等着买打折货或满打满算花一百块钱的想法,而我们找的买家就是一百一拾元,张总你说谁的胜算大一点?”

张仲平说:“问题是,我们的买家朋友要是知道了这种情况,会不会认为太吃亏了呢?”

健哥笑了笑,说:“我们这是在打比方,其实吃不吃亏做生意的人自己都会算,用不着我们去c心,你说是不是呀,仲平?再说了,现在哪里还有什么百分之一百有把握的事?我们再把话往回说一点,不要说我没勇气把那个装了一条大鱼的水桶提到了你面前,就是我咬咬牙跺跺脚真的那样做了,最终的结果是福是祸?众目睽睽之下,不知道有多少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你,你真的敢伸手到水桶里去捉那条鱼吗?你也许敢,因为你从事的毕竟是一种正常的、合法的经营活动。但是,如果有人问你是通过何种手段将别的拍卖公司都有的机会变成了3d公司专有的机会的?也就是说,你是怎样把不确定的利益变成确定的利益的?你能不把别人牵扯进来吗?你又怎么说得清楚你我之间的清白关系?也许你可以说一切都要讲证据,还可以说疑罪从无,但咱们这是在中国呀,很多事情比我们想像的还要复杂。所以仲平呀,大的思路就不要变了,你刚才说的那些都很好嘛,我们就是要尽可能地把细节问题想清楚,还有没有别的公司像我们这样钻进去做这篇文章的?没有。起码现在没有。这就是优势。所以我想呀,你其实完全可以去探探那位买主的口气,看他最多能够出到什么价,如果能够比评估价高出几百万上千万的,就更好。如果他自己愿意,我们大家的把握不就都大一点了吗?其实,等到了报名截止日期的时候,也就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大鱼了。如果你那买主提前做了准备,那好呀,多出来的十块钱,又是一篇好文章呀。如果仅只他一家报名,他不就不用花那个冤枉钱了嘛?你说呢,仲平?”

张仲平说:“那倒也是。这个账就留给他自己去算吧。”

健哥说:“而我们是有优势的,综合优势,其中包括你的能力。仲平你很能干,我对你很看好呀。”

张仲平说:“谢谢健哥,主要是靠健哥。”

健哥说:“那行,这事就谈到这里。另外,你这两天先把公司的材料准备好,要扎实,不要玩虚的。等省高院的公告见报以后,你再按上面的要求交到该交的地方,别交给我。我准备将材料收齐以后,先针对报名企业自己提供的材料,派人去认认真真的核实,只要发现哪家公司提供的材料有弄虚作假的成份,我们就建议院党委、院评审委员会实行一票否决制,把它踢出去。现在报纸、电视上都在讲诚信,替法院做业务,不诚信还行?所以,3d公司上报的材料,你要亲自把关,不能有一点水份。”

张仲平说:“好。我估计这样一来,一些所谓的精英公司都会落马。现在的公司都这样,吹得很厉害,生怕别人不知道老子天下第一,只有到一个地方是例外。”

健哥说:“哪里?是不是税务局?”

张仲平说:“对,就是税务局。”

健哥笑了笑,说:“看你们这批商人,赚那么多钱,国家收你们几个税,还想逃还想偷。”

张仲平笑了笑,说:“健哥你冤枉我了,偷税漏税的事,3d公司是从来不干的。我们的账经得起查。要是因为交税的事y沟里翻船,这种错误不是太低级了吗?怎么对得起自己和朋友?”

健哥说:“那就好那就好。就是要守法经营呀。这点都做不到,别的就不要谈了。”

张仲平说:“是是是。我再接着刚才健哥的话说吧,如果省高院在对拍卖公司的准入资格进行审查,真的能严格认真,能够打下来几家厉害的拍卖公司的话,那么,今后与我们竞争的就是那些二三流企业,这一招好呀。”

健哥说:“如果谁要弄虚作假,就不要怪别人不客气。”

张仲平说:“怪也怪不上。”

张仲平其实还有另外一个问题,他们把其他的买家比喻成大鱼,作为大鱼的胡海洋,是不是也存在着去咬别的鱼钩的可能性呢?不过,张仲平转念一想,这个问题虽然存在,相对来说还是好办一点,与其一古脑儿地抛给健哥,不如到时候再说。这时健哥又说话了:“仲平,我在场面上混,难得找到你这样能说体己话的朋友,讲句心里话,我一个农民的儿子,没有任何背景,能混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啊!你知道我这话的意思吗?”

“我明白”。张仲平赶紧说,边说边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两人好一会没说话。

“那个什么公司准备搞的艺术品大拍还有多久呀?”健哥问。

“大概个把月吧。我跟嫂子都弄好了,健哥放心。” 张仲平回答。

“仲平你见外了,我是想起来随便问的,你办事我哪有不放心的?真的。那是不是就这样?让服务生进来吧,嗯?”健哥说。

张仲平说:“行呀。”

健哥说:“先洗个脚吧。最近我看了一篇小文章,说洗脚好。说脚掌是人的第二心脏,有33个x位,66个反s区,其它的血管呀神经呀就更多了。一般的人也就注意心脏了,为什么?心脏目标大呀,直接呀。都说肚里乾坤,其实哪里都有乾坤,脚板心里也有乾坤,是不是呀,仲平?”

张仲平说:“对对对,健哥可以跟这里的欧阳老师当老师了。”

健哥说:“你还别说,我洗脚还就那次舒服。”

张仲平说:“这次还点她?”

健哥说:“你安排吧。”

唐雯说:“仲平你抽得出时间没有?”张仲平说:“怎么啦?”唐雯说:“小雨快放假了,想带她到外面去玩一玩。你看,再一开学就高二了,明年暑假肯定不能出去,马上要考大学,学校还不组织她们补课呀,只有这个暑假了。再说了,如果不去玩,小雨肯定会整天在家里上网。”张仲平说:“你自己考试的事呢?”唐雯说:“也就这几天了,不过,我可越来越没信心了,年纪一大把了,跟那些刚出校门的年轻人去拼,心虚。”张仲平说:“要不然等你考完试之后你带小雨去吧,她不是嚷着要去西藏玩吗?”唐雯说:“一家三口出去玩才有意思哩,你也不要整天忙工作忙赚钱,调剂一下嘛。”张仲平说:“上次胡总来你也看到了,法人股的事得盯紧,哪里出得去?要不然,把丛林的女儿丛珊带上吧,小雨也好有个伴儿,怎么样?”唐雯说:“我还是希望你也去。”张仲平说:“等下一次吧。这段时间我真的是无论如何不敢离开。省高院入围的事,法人股拍卖的事,对公司来说都太重要了,我哪里有心思到外面去玩,就是出去了也会影响你们的兴致。”

张仲平跟丛林打了一个电话,丛林说:“丛珊暑假的活动早就排满了,学校里有个夏令营去海南三亚,回来又要到她外婆那里去。”

张仲平把这个情况跟唐雯说了,唐雯说:“我想了想,你如果去不了,我的兴趣也不是很大,如果小雨不是特别坚持,这个暑假就算了吧,留在家里也好照顾你。”

丛林后来又来了电话,说他以两个人的名义邀请了老班长一家来擎天柱玩。老班长能不能来要看时间,他夫人和孩子肯定没问题。丛林要张仲平提前把家里的事安排好,到时候一起开车去。张仲平想都没想,就说行呀。

丛林想到东区法院去当院长的事被拖了下来。曾经有段时间他的呼声还是很高的,组织部和人大到市中院考察了好几次,也都还不错,有消息说可以先下文任代理院长,等到开人民代表大会的时候再选举通过一下,把代字去掉。外面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丛林院里的同事都开始丛院长丛院长地叫了。谁知道过了没多久又突然停了下来,弄得丛林的处境多少有点尴尬。丛林在市中院只是一个庭长,当院长是区法院的事,在市中院被叫着院长当然是不合适的。

张仲平要丛林抓紧时间跑一跑,丛林说:“我也知道要跑,可是你要我往哪里跑?”张仲平说:“问题是你不跑别人在跑,你就可能被拉下。不做公务员还无所谓,既然做了,就要做好,什么叫做好?官升一级就叫做好,何况你还是平级调动。”丛林说:“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就是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也就不知道朝哪里使劲。好在我早就想通了,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吧。”

放完暑假没几天,老班长的夫人带着儿子过来了,是张仲平开了车与丛林一起到机场去接的。之前老班长跟张仲平来了个电话,说他本人实在没时间,老婆儿子的事就拜托两位费心了。老班长比张仲平和丛林早结婚几年,儿子今年参加了高考,长得高高大大的,比张仲平还高出小半个头。老班长的夫人这两年发胖得厉害,完完全全是个北方大婶的样子,当年外语系系花的影子可是一点都看不出来了。张仲平和丛林争先恐后地夸了老班长的儿子 ,接着就夸老班长的夫人,说嫂子还是老样子。老班长的夫人心里很高兴,但头脑还算冷静,跟他们两个来了个逆向思维,说:“你们说的老样子是老了的样子吧,如果上大学那会儿我是现在这个样子,你们老班长的眼神可就大有问题了。”丛林说:“哪里哪里,嫂子风韵不减当年,走到大街上回头率仍然居高不下。”老班长夫人笑得更爽了,说这种话也就你们当法官的敢说。

把老班长夫人儿子在栖霞大酒店安顿好了,丛林跟张仲平商量这几天的接待问题。张仲平说:“健哥听说嫂子来了,一定要给她娘儿俩接风,一起参加吧。从明天开始,我开车带他们到郊区几个景点看看,等到周末你一头一尾地请天把假,到擎天柱玩个四、五天也就差不多了。”丛林说:“可以。去擎天柱风景区你是带教授去还是带曾真去?”张仲平叹了一口气,说:“到时候再说吧。”丛林说:“别到时候再说,先定下来吧。”张仲平说:“你的意思呢?”丛林一笑,说:“这是你的事,我一个清官也不敢乱断你的家务事呀,不过照道理来讲,应该唐教授出面。可是她要走了,你们家小雨怎么办?哦?不是已经放假了吗?干脆一起带上,丛珊已经去三亚了,否则也可以带上,这样就有了家庭聚会的性质。现在我只能带小曹了,反正我跟小曹也快要办手续了。”张仲平心里本来是想带曾真一起去的,上次去擎天柱半途而废,这次正好补上,听了丛林这话,也就不好说什么。还有就是唐雯那儿,当年他们结婚旅游上了北京,老班长的夫人她是见过的,假期又没什么事,她要提出来一起去,还真不好拒绝。

人的感情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自从那个晚上闹过一次以后,曾真对张仲平反而更加依恋了,她小心翼翼地服侍他,好像生怕他生气。张仲平笑她,说:“你看你,越来越失去自我了,你这个样子,跟别人说曾经是电视台的名记,谁信?”曾真说:“还不是你害的?不知道你给我吃了什么药,搞得我像中了邪似的,真的,在擎天柱你没给我放蛊吧?”张仲平说:“我还怕你给我放了盅,要不然我怎么就觉得你比什么东西都好呢?”曾真说:“我要是一件东西就好了,可以让你整天拿在手里,揣在兜里。”张仲平说:“现在整天拿在手里揣在兜里的东西只有手机,可是,手机是经常换的,你不怕呀?你知道有些男人为什么频繁换手机吗?因为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换老婆成本太高,也太麻烦,只好拿手机出气。”曾真说:“你的手机就从来没有换过,除了摔坏的那一部。摔了也就摔了吧,新买一部又是同一个牌子同一个型号。”

张仲平说:“可见我是一个恋旧的人,一个专一的人。”

曾真望着他半天没吭气,张仲平醒悟过来了,他的这种自我表扬,潜台词等于说曾真永远没有前途,他搂搂曾真的腰说:“宝贝儿,我真的好爱你的。”曾真说:“我都被你这种甜言密语喂饱了。”

唐雯对去擎天柱没什么兴趣,小雨也说不去。说除了西藏,哪儿都不去。这是临行前一天晚上的事。没想到等张仲平和曾真接了丛林和小曹,刚把车开到栖霞大酒店楼下,唐雯又打了电话过来,说小雨同意去了,上次梨花江漂流很有意思,想再漂一次。

张仲平忍不住发了脾气,说:“说了不去又要去,到底怎么回事嘛?”唐雯却在电话那一头直乐,说:“还不是你的宝贝女儿,她要去你有什么办法?怎么,你很为难吗?”张仲平说:“我为什么难?可是,多出两个人起码得换车吧,你跟小雨说,不去行不行?”唐雯说:“你自己跟她说吧。”小雨说:“老爸你怎么回事嘛,不是你做工作要我们去的吗? 我和妈妈一直很矛盾,想呀想呀,刚刚正好想通了,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吧,怎么,不行呀?”

张仲平的手机音量很大,他跟唐雯、小雨通话的情况,车上其他的几个人也都听得清清楚楚。丛林等车刚一停稳就跳了下来,说:“我跟小曹上楼接老班长夫人他们吧。”拉了小曹的手就走了。

张仲平坐在驾驶室的位置上没有动,他叹了一口气,目光直直地盯着方向盘发呆。曾真从张仲平接电话开始一直就没吭声,这时候默默地靠过来,伏在了张仲平身上。过了一会儿,曾真轻声说:“我下车,让她们去吧。”张仲平伸出手来,一下子就抓住了曾真的胳膊。曾真轻轻地笑了一下,说:“还有什么办法吗?没有了。”

张仲平叹一口气,终于没说什么。曾真伸出另外一只手在他抓着她的胳膊的那只手上拍了拍,说:“没事的,真的没事。四、五天,一下子就过了。”

张仲平说:“你要不要跟老班长夫人打个招呼?”曾真说:“你就让我灰溜溜地走吧,还打什么招呼,让人家在心里笑我呀?”张仲平说:“对不起,宝贝儿,真的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会这样。”曾真说:“哼,有什么办法?碰到这种情况,还不都是小的让大的?”张仲平本来想开句玩笑,说你跟教授比是小的,跟小雨比,又是大的。到底没有心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好一个劲儿地说对不起。

曾真要开门下车,又被张仲平拉住了,说:“要不你先等一等,我再打个电话试试吧。”

张仲平打通了家里的电话,张仲平说:“要不,你跟小雨这次还是别去了?”唐雯那边停了一会儿,然后才说:“怎么啦,仲平?不是一直是你在做我跟小雨的工作吗?你是不是知道我们不去才故意那么说的?我们决定去了,是不是打破了你别的安排?”张仲平说:“看你都说了些什么话?我能有什么别的安排?是你和小雨说了不去,我才决定开奥迪车的,你们这一突然改变主意又得换车。”唐雯说:“真的只是这个原因呀?这个还不好办,公司不是有三台车子吗?要不你让丛林开你的奥迪,咱们一家三口换台车随后就到,不就行了吗?”张仲平说:“那……好吧,你们俩在家里等着,随时电话联系吧。”

曾真说:“算了仲平。我不去就是了,别再惹出什么麻烦来,我真的怕了。”

张仲平把曾真搂过来,把她的头往自己的胸膛上按了按,说:“好吧,等丛林他们下来了,让他开车先去,我送你回家,顺便再到公司里去开车。”

曾真说:“我还是先走吧,这会儿我不想见他们。要不,你拿点钱给我吧,我到附近商场去转一转。”

张仲平说:“好。”

半个小时以后,丛林他们才从楼上下来。张仲平忙着在大堂前台结了账,回到车上,丛林问了一句,说工作做通了?张仲平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小曹说:“曾真同志真是一位好同志。”去郊区玩的时候,张仲平带上了曾真,老班长夫人对她印像也很好,见曾真不在车上,也问了一句,说:“不是说好一起去擎天柱的吗?”丛林说:“为了陪嫂子,这一回规格升高了,老大亲自出马。”老班长夫人说:“你们这些男人呀,不知道怎么说你们才好。”丛林说:“主要是大款,像张仲平同学这样的,这种事免不了。国家公务员就好多了,不是不想,是不敢,顾忌太多,也没有那个能力,像我跟老班长,多老实。”小曹说:“你老实得很。”老班长夫人说:“张总你夫人姓什么?我记得你们结婚的时候上过北京。”张仲平说:“对。姓唐。现在也大小是个教授了。那一次她还在集体宿舍跟你挤着过了一夜。”老班长夫人说:“我想起来了。你夫人也是蛮不错的。”丛林说:“问题就在这里,两个都不错,真的不知道我们的张仲平同学怎么办。”没想到老班长的儿子这时突然c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一车人哈哈大笑。等笑过了,张仲平说:“考的是北大吧?高材生呀。”

第二十五章

从擎天柱一回来,张仲平就直奔曾真那儿。

两人缠绵过了,曾真从柜子里抱出来一大堆东西,要张仲平洗了澡以后换上。

张仲平说:“怎么啦?”曾真说:“没怎么,给你买了t恤、长裤、袜子、皮带、皮鞋、还有短裤,统统换上吧。”张仲平说:“换上?换上怎么见人呀?”曾真说:“什么话?让你焕然一新,反而不好见人啦?”张仲平说:“不是,我是说呆会儿……到了河那边,我怎么说?”曾真说:“有什么不好说的?你看看自己这行头,都好几年了吧,不是早该换了吗?干嘛弄得像个村干部?别人不打扮你,我打扮你,我就是要把你打扮得精精神神、潇潇洒洒的。”张仲平说:“不是嫌我老了吧?”曾真说:“就是就是,人家花了四、五天跟你左挑右捡的,我自己一件衣服都没买,你倒好,就这样领我的情。”张仲平说:“不是不是,我主要是担心打扮得太英俊潇洒了,后面跟一大串美眉。我这个人觉悟又不是很高,被人抢了去,给你惹麻烦。”曾真说:“我巴不得别人来抢哩,你真的认为自己是个宝吧。”张仲平说:“我不是宝,你是个宝,行了吗?”曾真说:“不行。”张仲平说:“那你要我怎么样?”曾真说:“我要你大声地说,张仲平最讨厌张仲平最讨厌,说一百遍不歇气。”张仲平说:“好,我说:一百遍不歇气。”

张仲平感到很奇怪,他从来没有跟曾真一起上街买过东西,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她他的腰围、裤长和鞋子的码数,但曾真给他买的每一件东西都是那样合身,贴切。穿戴停当,再往穿衣镜里一照,真的精神了不少。张仲平忍不住朝曾真单腿跪了下去,捧着她的一只手放在自己唇边亲吻,张仲平仰视着曾真,说谢谢。曾真一把把他拉起来,说:“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随便给人下跪?真要跪也不该是说那两个字,而且也不能两手空空的。”张仲平说:“对不起,我错了。”曾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没有什么。真搞不懂你,不知道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张仲平说:“你要是有这种感觉,那肯定是我真的傻。”曾真不说话了,她把张仲平一个劲地往穿衣镜那儿拉,让他紧紧地贴着她,对着镜子左照右照的,嘴一抿一抿地乐,又突然一把把他推开,说:“你怎么这么讨厌,丑死了。”

张仲平有点发愁了,他真的不知道回家以后跟唐雯怎么说。外面的装备还好解释,就说老班长夫人走的时候送老班长一身行头自己顺便买了一套。禸 k呢?曾真把张仲平换下来的东西装到一个纸手提袋里,说回家让大知识分子帮你去洗吧。那条蓝se 的禸 k却被她扔到垃圾桶里去了。扔之前拎着给他看,说:“看看,这也是百万富翁的禸 k呀?都有小dd了,你难道不怕小鸟飞走了吗?”张仲平说:“这还不是你的功劳。”曾真说:“你少贫嘴,还不知道是谁的功劳呢,我帮你扔了,穿我买的吧,今年是你本运年,得穿红se 禸 k避邪。”

曾真有没有故意给张仲平出难题的意思呢?谁有事没事到外面换什么禸 k?就是新买的也不行呀,得先拿回家用开水烫一烫。曾真就告诉他那条红se 的禸 k已经洗过了烫过了。唐雯能不怀疑吗?你买了t恤、裤子,穿上了不肯脱下来还说得过去,有在外面买禸 k试禸 k的吗?有试了禸 k再也不脱下来的吗?

张仲平从曾真那儿出来以后就直奔商场而去。被曾真扔掉的那条禸 k是一般的牌子,颜se 也还好配。可是新的跟旧的还是有差别的。那种牌子的禸 k是两条装的。张仲平准备换之前把那条黄se 的扔了,运用葛云向他传授的瓷器做旧方法,把另外一条禸 k弄得旧一点,再使劲地在前面抠出一两个小dd来,心想,就糊弄一会儿吧,今天晚上在家里洗了澡就把它扔掉,扔到垃圾桶里明天早晨记得亲自把垃圾袋提出去扔了。唐雯如果不是像警察破案一样认真仔细,估计也发现不了什么大问题。但是曾真买的红se 禸 k就不好找了,商店里红se 禸 k倒是不少,但牌子跟曾真买的都不一样。张仲平要用蓝se 的禸 k替换红se 的禸 k,替换下来的红se 禸 k必须恢复成没有拆包装前的样子,这样才不会引起唐雯的怀疑。洗过之后再穿在身上又还不能让曾真发现问题,牌子不对怎么行?张仲平两边都要圆场,觉得这事多少有点可笑和无奈,不过做好了却会有一种成就感,可以让自己偷着乐一两下。他想了想,曾真是在栖霞大酒店下的车,那就在附近的商业步行街一家一家地找吧,终于找到了。

张仲平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就在商场里耗着了,他想得跟唐雯和小雨买点东西。买什么东西却颇费脑筋。本想给唐雯买套衣服,这才发现对她的肩宽、胸围、腰围、腿长这些基本概念原来一点都不了解,随随便便地买回去肯定不合身,不招骂才怪。他看中了一个手提包,很时尚,价格当然不便宜,就是不知道唐雯喜欢不喜欢。在鞋柜转了一圈,各种各样的鞋子琳琅满目,却也不敢下手。张仲平对唐雯的鞋码倒是知道,38码。张仲平自己的鞋码介于38码到39码之间。刚结婚不久,两口子还经常开玩笑,唐雯说他是小脚男人,他说唐雯是大脚女人。唐雯说:“大脚女人江山稳,你看朱元璋的老婆马皇后,时不时露露马脚,却一双天足帮明朝开国皇帝坐了几十年的江山。”张仲平说:“小脚男人也有特点,就是身体飘,你对我要盯紧点,否则,一不小心就会飘呀飘呀飘得不见了。”唐雯说:“革命靠自觉,你要飘我有什么办法,还要我在你脚踝上绑两个枰砣不成?你自己掌握方向,可别飘呀飘呀飘粪坑里去就。”张仲平最后还是把那个包买了,唐雯要真不喜欢,还可以反过来批评她的眼光。买鞋子不行,鞋码是个长度概念,脚却有宽有窄,合不合适非得自己亲自试。跟小雨买什么东西呢?衣服也不敢买,平时都是唐雯陪着小雨去的,每次都闹不愉快。唐雯说小孩子身体长得快,买衣服讲究价廉物美,小雨讲究的却是牌子,什么耐克,什么阿迪达斯,穿出来酷酷的,价格却高得吓人。你跟她买东西,她要不喜欢,碰都不会去碰,那就真的是费力不讨好了。而且最主要的问题是跟唐雯和小雨买的东西要显得随意。你想呀,你是陪老班长的夫人跟老班长来买东西的,这时候心里还想着老婆和孩子,看见好东西心血来潮顺手就买了,这样才自然。否则像购物似的,为什么不等到周末一家三口一同逛商店?后来张仲平给小雨买了一把电动牙刷,可以充电可以用7号电池,开关一按自然滚动旋转,像个玩具。小雨这丫头从小就不喜欢刷牙,这么大了每天洗脸刷牙还要跟着p股后面叫,二百来块钱一把的牙刷不知道会不会让她感到新奇好玩,提高她的刷牙积极性。又到首饰柜给她买了一个挂件,是用牛骨雕刻的骷髅头,对这件东西张仲平倒是很有信心,知道小雨会喜欢。都高中生了,前不久还在玩那种整蛊玩具,说请老爸吃口香糖,张仲平一边说乖女儿孝顺一边伸手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