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帝国风云录 第 403 部分阅读

作者:段七夜书名:大汉帝国风云录更新时间:2021/02/16 16:44字数:6453

  

手指李玮,厉声高呼,“乱我大汉者,李玮也。”

李玮理都不理他们,和反对者据理力争,嗓子都说哑了。宗正卿张范大鸿胪袁耀少府卿许靖廷尉卿陈群光禄大夫辛评等帮大臣把他团团围住,唇枪舌剑,轮番攻击。

大司马徐荣看到事态严重,急忙宣布暂停,“诸位大臣回去好好想想,明日再议。”

正月初九清晨,长安数百商贾云集丞相李玮的府邸外,大吵大闹,把府门都给砸坏了。

李玮无奈,从侧门出府,急速赶到未央宮。

争论,还是争论。

四十七名大臣联名上奏,弹劾丞相李玮,声势惊人。

长公主大惊,在何风和两千悍卒的护卫下,连夜赶到长安城。

正月初十,长公主于未央宮前殿主持朝议,正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大汉要中兴,国策就要修改,毋庸置疑。”

“正月十五,请百名大臣大儒商贾和富豪齐聚麒麟殿商议中兴大计。”

正月十清晨,丞相李玮在直城门大道遭到刺杀。

七名刺客呼啸而上,亲卫措手不及,连倒数人,幸好右卫将军赵云和他同车上朝,否则丞相大人这条命就危险了。

赵云连诛三名刺客,护着李玮进入未央宮。

长公主闻讯大怒,责斥卫尉杨凤京兆尹余鹏司隶校尉张辽长安令士孙平疏于京都戍卫,命令四人即刻查出主谋,严惩不怠。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十章 长河落日 第四十八节

丞相李玮被刺,震动了长安。

长公主下令,调五百南军卫士保护李玮的府邸和家眷,并请城门校尉何林亲自负责李玮的安全。

这场刺杀让李玮成为朝廷全力保护的对象,同时也让朝野上下都知道了朝廷改制的决心。现在就算杀了李玮,长公主也要继续改制,绝不会半途而废了。

正月十三,在长公主的劝说和威逼下,大臣们同意修改国策。

丞相李玮随即提出了三个改制原则,隆礼重法,重本抑末,和谐稳定,国策的修改要在这三个原则上进行。

大臣们没有异议,致同意。

太傅杨彪太仆卿崔琰少府卿许靖等人根据李玮的改制之策,也拟定了个改制方案,但这个方案因为修改力度太小,遭到了丞相李玮等大臣的猛烈抨击。

正月十四,长公主下旨,命令丞相李玮即刻重订改制方案,以便第二天和百名门阀富豪官僚士人共同商讨改制之策。

当天晚上,李玮拿出了第二个改制之策。

此刻距离第二天朝议只剩下四个时辰了,太傅杨彪等人根本没有时间再做商讨,只能勉强接受。

正月十五的麒麟殿议政是“国”和“民”在利益上的直接争夺。大臣们为了朝廷利益,必须和天子长公主保持致,这是最起码的原则。

正月十五,未央宮,麒麟殿。

长公主亲自主持议事。

丞相李玮大司马徐荣太傅杨彪太尉张燕御史大夫荀攸等二十名公卿大臣出席议事。

郑玄王剪许劭胡昭淳于嘉刘和杨奇司马防赵温张喜等二十名鸿儒大儒老臣名士出席议事。

徐陵麴忠卫固崔林王晨韩铭荀正等二十名“官商士”体的大门阀大商贾大世族家主出席议事。

其它诸如皇亲国戚州郡县官吏各地高门大族和富豪普通商贾享有军功爵的士家代表大约五十多人出席了议事。

百多人聚焦在麒麟殿上,共商中兴大计。

大司马徐荣详细解说了当前天下形势,朝廷所遇到的种种困难,表述了改制的急迫性和必要性,阐述了朝廷的三个改制原则,希望通过这场辩议,拟定套能迅速促进中兴大业发展的国策。

接着丞相李玮仔细讲解了朝廷的改制之策,学术政事民事兵事等等无不包,洋洋洒洒讲了下午。但最后归根到底,重点就是盐铁官营和限田罚租。

李玮刚刚说完,晋阳大学堂祭酒王剪马上站了起来,对朝廷的盐铁官营之策予以驳斥。其中心论点就是与民夺利,认为盐铁官营违背了古代圣贤“贵德而贱利,重义而轻财”的信条,败坏了淳朴的社会风气,引诱百姓走向背义而趋利的道路。

李玮针锋相对,盐铁放开,导致国库空虚,军资不足。军队既无力戍边,又无力平叛,天下何时才能稳定只有实行盐铁官营,酒榷专卖,均输平准,才能增加国库收入,迅速平定天下。盐铁之利是国家财赋的命脉,绝不能完全放开。

争论就此开始,双方唇枪舌剑,针锋相对。

“义”和“利”,谁更重要

门阀大儒们认为,盐铁官营是与民争利,产生了“本”亏“末”盛,骄奢贪鄙,百姓贫困等系列弊端,主张“抑末利而开仁义”,强调礼仪教化,“义”比“利”更重要。

朝廷认为现在国库亏空,天下分裂,社稷和百姓都挣扎在生死线上,奢谈这种没有“利”的“义”有什么意义难道凭“义”能平定叛逆,稳定边疆能让百姓吃饱穿暖

社稷和财赋,应该是什么关系

门阀大儒们认为,国富不如民富。朝廷如果盐铁官营,必然“利蓄而怨积”,朝廷应该采取自由放任的政策,使盐铁经营良好运转获取最大利益,使社稷各阶层都能从中受益。

朝廷则强调社稷利益至上,认为朝廷应该占有社稷最大财富。如果民比国富,则民强国弱,不利于社稷稳定,而国富国强,则能威仪四海,天下莫不臣服。盐铁官营,可以让朝廷控制社稷命脉,确保社稷稳定。

“本”与“末”如何定位

农耕为本,工商为末,朝廷实施盐铁官营,本质上就是崇末抑本,妨碍了农耕发展。

朝廷则认为,本末之间本来就是相互依赖的关系,百姓生活所需的“养生送终之具”均“待商而通,待工而成”,“无末利,则本业无所业”,只有农商交易,才能“以利本末”。盐铁官营,并没有妨碍农商并重的国策。

生产和消费的严重失衡是导致百姓穷苦的主要原因吗

门阀大儒将古今生活进行对比,认为古人质朴节俭,衣食足用,而本朝的奢侈消费尤其是丧葬非常严重,生活上的消耗远远超过了生产上的消耗。结果国库亏空,百姓穷苦不堪,严重影响和阻碍了中兴大业的发展。

朝廷则认为节俭虽然可以积累财富,但同时也会失去发展动力。财富不能转化为消费,谁还有创造财富的动力消费对生产是有促进作用的,至于百姓消费多少,那要依据自己的贫富情况而定,不能把百姓的穷苦简单归结为消费过大。

官府营商,是否舍本逐末

自战国以来,法家就有重本抑末之说,认为工商业不是“治国之本务”,主张“进本退末,广利农业”。官府经营工商业,其实就是“与商贾争市利”。

朝廷则认为,门阀大儒所提的“重本抑末”之说,是要抑官营工商业,为俬 人工商业争夺利益,这是对“重本抑末”说的曲解。

朝廷坚持认为官府应该控制工商业,发展官营工商业。这样既可以增加财赋收入,可以削弱富商大贾的实力,抑制他们兼并土地掠夺百姓财富,非常有利于“使民务本,不营于末”,有利于“建本抑末”。

农夫穷苦,和盐铁是否有关系谷价上涨,是否会导致朝廷对农夫们的两重剥削

门阀大儒认为,农夫穷苦,是因为朝廷压制粮价导致的,和盐铁没有关系。目前盐铁耕畜价格已经很低了。尤其在这种战事频繁,对盐铁牲畜需求很大的情况下,各地盐铁耕畜能保持现在价格,已经是充分考虑到了谷价太低对农夫造成的损害。没有农夫耕地就没有粮食吃,没有粮食吃,谁还要盐铁这种道理谁不懂朝廷以谷价太低为借口实施改制,目的是想抢夺盐铁商贾的财富,而不是为了改善农夫的贫穷。

门阀大儒们还认为,朝廷控制谷价,把谷价定的很低,对农夫们残酷剥削,让农夫们付出了巨大代价。现在朝廷还嫌财赋不够,要提高谷价,要盐铁官营,要对农夫们实施第二重更残酷的剥削。

农夫们田地有限,产出有限,田租赋税徭役又很重,谷价就算涨倍,他们的收入也提高不了多少。农夫们的主要消费是吃饭穿衣,是最基本的生活消费。谷价涨了,盐铁农畜衣物自然也涨,这些东西的涨价幅度要远远大于谷价的上涨幅度,农夫们会更穷。农夫们无法靠田地养活自己,就要另谋生路,就要弃田,粮食产量就会下降,谷价会涨得更高,而其它东西也跟着水涨船高,如此恶性循环,后果不堪设想。

盐铁官营最严重的弊端除了导致吏治腐败外,另外个就是盐铁涨价,这是有历史教训的。按照朝廷的意思,盐铁先官营,谷价后涨。也就是说,盐铁的价格要先涨起来,这样谷价的涨幅肯定要小于盐铁价格的涨幅。如此来,农夫们的财富就被更加快速地剥夺了,他们马上就要遭到朝廷的两重剥削了。

朝廷的两重剥削将会把农夫们逼上绝路。

朝廷认为门阀大儒们的这种说法是在威胁朝廷,是想拿自己囤积的盐铁和粮食挟持朝廷。朝廷既然官营了盐铁,难道还不能控制价格退步说,朝廷不涨粮价,只降盐铁价,行不行再退步,朝廷拿盐铁官营得到的财赋补贴农夫,行不行

麒麟殿上的议政旷日持久,从正月十五直延续到二月初,还没有任何结果,不过双方开始妥协的迹象正在逐渐显露。

盐铁的开采权基本上控制在朝廷和大门阀大商贾手中,很多普通商贾富豪甚至连经营权都没有,所以这些人关心的是限田数额商税和入粟拜爵。

李玮最近段时间和他们频繁接触,做出了很多承诺,比如出让盐铁经营权,扩大限田数额,适当提高商税,酌情降低入粟拜爵的“门槛”,最大程度地保护和满足他们的利益。

这些人的群体很大,尤其是市籍商贾,他们今日的地位和待遇相比过去,那简直是天壤之别。他们最怕的就是政策反复,想当年孝武皇帝的告缗令让几万商贾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而董卓的屠刀至今还历历在目。他们不同于大商贾,大商贾没有市籍,权势大,应对突变的能力强,而他们不行,只要朝廷要对付他们,那就是风卷残云,扫而空,所以他们无条件地支持朝廷。至于普通富豪在这场改制中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们当然不会冒着掉脑袋的危险跟在大门阀大商贾后面摇旗呐喊,所以他们也支持朝廷。

朝廷有了这些人的支持,底气十足,可以放开手脚对付大门阀大商贾。实在不行,找个借口来次血洗,正好可以打击异己,抄没家产,充实国库,安抚农夫,顺便培养批新的大商贾帮助自己推行新制,可谓举多得。

大门阀大商贾看出了危机,他们不再坚持,也试图做出让步。但他们的背后有庞大的军功阶层做支撑,他们的让步只是种象征性的,让的太少,条件太苛刻,无法满足朝廷的要求。

他们向远在西凉的大将军求援,向和自己有姻亲关系的军中将领求援。

大将军早在去年年底就接到了李玮的书信,年初,又接到了长公主徐荣和张燕等人的书信,对朝廷要求改制事表示理解和支持。

应李玮的恳求,大将军书告各地统军大将和各州刺史,详细解说了朝廷改制情况,请他们无条件支持朝廷。

至于限田罚租事,大将军还专门做了解释。侯爵级的文武大吏都有封邑,不在限田罚租之列,影响不到俬 人利益。卿爵级,包括大庶长至左庶长九级,其中最高级的大庶长在历次封赏之后,受田最多的还未到百顷。而朝廷此次限田数额是百五十顷,也就是说,所有军功阶层的人都不在限田罚租之列。目前朝廷拿出来的方案是初案,不是最后的限田律,所以你们无需担心,尽管上表支持即可。

二月上,在京将军,各地统军大将,各州刺史部分太守国相,纷纷上书,支持朝廷改制。这让大门阀大商贾意识到,朝廷这次改制的背后是大将军,而大将军的目的显然不是为了筹措军资打仗,他是为了大汉的将来,为了小天子主政。如果大家继续和朝廷对抗,坚持不让步,后果难以预料。

二月十五,在众人的期盼之中,大将军的书信到了。

大将军的书信劝告大家以社稷为重,以大汉为重,以天子为重。大汉如果不能中兴,如果再次走向倾覆的深渊,又有谁能保住自己的家园,保住自己的田地,保住自己的财富今日形势下,诸公唯有齐心协力,才能确保大汉振兴。

他又给徐陵麴忠卫固各自写了份信。北疆能够崛起,大汉能走到今天,你们居功至伟。但十几年来,你们赚了多少钱,从中获取了多少利,相信你们比我更清楚。我们抛开朋友关系,抛开同僚关系,我们就从利益角度来说,十几年来,因为我们共同的努力,朝廷得利了,百姓得利了,你们也得利了,大家都得利了,大家处得很融洽。现在呢现在你们还在得利,甚至把朝廷和百姓的利都抢到了自己的腰包里,朝廷和百姓已经不得利了,大家的相处已经不融洽了,这种不融洽的关系如果继续下去,结果是什么百姓不能活了,朝廷又没有钱财赈济和帮助他们,那么他们就要以命相抗,结果是玉石俱焚。

回头去看看二十年前的黄巾起事,西疆之乱,回头去看看十六年前的董卓之乱。

黄巾起事,摧毁了大半个冀州,摧毁了颖川和南阳,摧毁了青兖两州,请问,现在这些地方还有多少高门大族西疆大乱,摧毁了整个凉州,请问,凉州现在还有几个世家富豪董卓之乱,摧毁了洛阳和关中,虽然关洛的门阀世族商贾富豪四散而逃,勉强保住了身家性命,但现在还剩下多少显赫门第关西的杨家比你们有钱吗关中的马家还有昔日的奢华吗

好好想想,想想你们的财富是怎么来的朝廷既然能给你们积累财富的机会,保护和帮助你们赚取财富,那么也能让你们夜之间无所有。百姓既然能忍受你们的盘剥,忍受你们的欺凌和压迫,那么他们也能怒之下砍下你们的脑袋。

自古以来,富可敌国的大家族大商贾比比皆是,但你们现在四下看看,看看还能找到他们的后代吗富不过三代这句话虽然太夸张了,但人如果因为权势,因为钱财而忘记了做人的本份,那么他距离败亡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如果你们想明白了,愿意继续和朝廷,和百姓保持过去那种融洽的关系,你们还是能得利,只不过财富的积累要慢点,赚钱要辛苦点。朝廷和百姓得利了,日子好过了,相信你们赚取的财富不会比过去少,只不过相对于你们的财富总量来说,财富增长的速度不够快而已。

总之,竭泽而渔未免太短视了,激化矛盾更是不可取,你们应该把目光放长远点,不要把眼睛总是盯在钱财上迷失了心智。赚取钱财的方法很多,前提是和气生财,你们把赖以保护自己的朝廷丢弃了,把赖以生存的百姓丢弃了,你们还有活路吗

徐陵麴忠卫固从这份书信里看到了血腥。大将军还是过去那头豹子,把他惹急了,他要吃人的。

二月十六,徐陵麴忠卫固上表,愿意把手里的盐铁开采权交出来,但要求保留盐铁的经营权,同时建议朝廷把限田数额提高到五百顷,超过限田数额部分的田地征缴两倍田租。

李玮很高兴,马上做出了让步。盐铁经营权可以让出半,但限田数额只能提高到百顷。

随着大门阀大商贾交出盐铁开采权和部分经营权,麒麟殿的议事马上进入高嘲。各方势力为了利益,和朝廷讨价还价,争论再掀高嘲。

三月初,李玮拿出了他的第三个方案,在这个方案里,李玮把提高谷价的议案撤下了。

门阀大儒们的话是有道理的,朝廷目前所定的谷价低贱,已经严重剥削和伤害了农夫,如果盲目提升谷价,而朝廷又不能绝对掌控盐铁价格,那么极有可能导致各类物价同步飞升,继而对农夫造成第二重剥削和伤害。

可怜的农夫连遭两重剥削,境遇将更加悲惨,这完全背离了朝廷改制的初衷。

第三个方案还是不能让大门阀大商贾满意,双方争执不下,开始了场旷日持久的僵持。改制之策需要朝野上下齐心协力才能得到很好地推广和实施。尤其在中兴初期,更需要团结所有的力量,不能有丝毫的大意。这样的僵持对朝廷非常不利,时间越长越不利,李玮为此忧心如焚。

那些大儒名士们不急,他们跑到太学,和博士诸生们辩议经文,纵论时政,谈词说赋,闲暇时切磋琴棋书画,悠闲得很。

三月中,骠骑将军鲜于辅禀奏朝廷,辽东战事再起,上谷郡方向也是战云密布。扶罗韩听说汉军在西疆取得了大捷,担心汉军征伐大漠,和乌丸人能臣氐修武卢结盟,打算攻打代郡和上谷郡,以逼迫大汉天子承认他的大鲜卑王地位。

如果扶罗韩丧心病狂,出兵攻打边郡,北疆就有场大战,朝廷需要征调更多的军队和粮艹 军械,而钱粮的筹措很可能成为大门阀大商贾要挟朝廷的武器。为此,朝廷必须尽快完成改制之策商议和制定,并下诏颁布执行。

大司马徐荣太尉张燕急了,连连催促李玮。李玮急得团团乱转,病倒了。

三月二十四,朱穆和丁立到府中看望李玮,闲聊之中说到了太学的事。

这段时间,当代鸿儒通儒大儒诸多名士几乎都在长安,这可是非常难得的事。所以三辅河东关西洛阳等地的儒士纷纷慕名而来,则想看看大儒名士们的风采,二则想聆听大儒名士们讲授经学,三则如果有机遇,得到他们的句点评,马上就能“飞升天”,最差也能步入仕途,幸运的还能入辟公卿府。

太学里人满为患,每场讲经辩议都是人山人海,尤其是辩论经文的时候,很多儒士为了吸引大儒们的注意力,都费尽心思提出些尖锐新奇的问题。

“昨天,有位千里迢迢来自颖川的儒生,突然指责郑玄大师在注经的时候,不专守师之说,尊家之言,违背了师法家法,结果引起了场轩然大波。”朱穆说道,“郑玄大师初从第五元先大师学习京氏易公羊春秋,是属于今文经学派的。后来他又拜张恭祖大师学习周官左氏春秋古文尚书,在马融大师门下又受业多年,属于古文经学派。而他注经的时候,并不专用古文经学家的释义,同时也采用了许多今文经学家的解释,即以古文为主,兼采今文,择善而从。由此可见他的确并不专守师之说,尊家之言,更不遵守师法家法那套”

“我知道了,我有办法了”李玮突然跃而起,冲着朱穆丁立大声叫道,“快,快去把郗虑赵松两位大人请来,快”

本朝书籍甚少,学者难得,训诂句读皆赖口授,所以般博士讲经重视传授关系,由此形成了师法和家法。

孝武皇帝时,官学有五经易书诗礼春秋博士。后博士逐渐增加,易经分四家,书经分三家,诗经分三家,仪礼分两家,公羊春秋分两家,共十四家,故称为五经十四博士。

某经的大师,如果能象董仲舒那样,把本经隂 阳五行化,并得到朝廷的尊信立为博士,这个大师的经说便成了权威,严守经师之说毫不走样,就叫师法。弟子们按照师法讲经,又别为章句逐章逐句逐字讲经,便成家法。同经师的不同学生各自为家,这样师法之下又讲家法。当然了,在遵从师法的前提下才能成为家之言。

朝廷规定,太学博士只能依师法家法传授,违背师法家法者则罢用。

师法要追溯渊源的,家法则是对师说的引伸与发展。如此来,“疏不破注”,叠床架屋,致使经就有数家之言,家又有若干学说,大家各讲各的套,谬误百出,使后学者不知所从,所以经学的繁琐支离教条,成了突出弊病。

几百年来,本朝经学极盛,大师前后多至千余人,有些经书的解释增加到了百余万字。章句的繁多,使儒家经学走上繁琐的道路。例如书经大师秦延君,用十多万字解释尧典两个字,用三万字解释“曰若稽古”四个字。光武皇帝朝的经学大师桓荣的尚书章句达四十万言,朱普之解三十万言,浮辞繁长,多过其实。

个士人从幼年开始学经,往往到头白了才学会说经。有个名叫郭路的博士弟子,因为日夜用心思索,竟暴死于烛下。博士以章句浮辞烦多算作学问,要省简他们的浮辞好似要他们的命。王莽曾令博士删五经章句,每经都是二十万字,但阻力太大,只好对博士让步。光武皇帝曾命令儒臣议减省五经章句,也没有议出结果来。

这样又苦又难的经学,太学里却经常聚会着成千成万的学生,甘愿受苦受难从大师受学,为什么因为士人求利禄,只有经学是条主要的道路,而章句之牢不可破,也是因为它和仕途紧密地结合在起。

师法家法在戳纬成为显学,大行其道之后,儒生们在戳纬的影响下,逐渐很少有人坚守家派之说了,大多兼治今古文经学。但这样做的结果是些儒生为了某种特殊目的而不惜牵强附会,以合己说,致使经文章句更加难懂,并导致儒学的发展受到了严重的阻碍。

郑玄大师的新经成为官学后,则师法家法渐渐废弃,二则章句大量删简,有利于经学的传授和儒学的发展,所以其很快成为“天下所宗”之儒学。但今古文经学两派并不甘于退出官学,他们时时刻刻打算击败新经。

郗虑赵松匆匆而至。

“现在有个巩固新经地位,彻底击败今古文经学,让儒学迅速发展的机会。”李玮笑着说道,“两位大人是否愿意把握住这个机会”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十章 长河落日 第四十九节

郗虑和赵松立时明白了李玮的意思。昨天太学发生的事,丞相大人已经知道了,而且马上提出了个诱人的无法拒绝的建议。但这位丞相大人可不会如此慷慨,他现在正挣扎在改制的旋涡里,以他行事的贯风格,他巩固新经地位的目的绝不仅仅是为了从改制旋涡里摆脱出来,可能还有更大的目的。

郗虑和赵松忐忑不安,担心老师郑玄被李玮利用了。老师已经七十多岁了,经不起大风大浪的折腾了,而李玮以弱冠之龄追随大将军征伐西海,久历官场,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早在十几年就名震天下了。此人说出来的每句话都有深意,万万不能轻率答应,以致害了老师和新经。

李玮微微笑,对两人的谨慎和担忧不以为意。

“昨天,向大师发难的是高堂隆。”李玮慢条斯理地说道,“高堂隆是什么人他是泰山平阳人,祖上就是本朝初年著名的经学大师高堂生,其家传礼学,历代都有人出任太学博士,乃青州世宗。高堂隆的老师是谁孔融。”

“高堂隆曾在泰山郡太守薛悌府中出任督邮。有次薛悌和都尉发生争执,此人怒拔剑,要杀泰山都尉,后来因为此事遭到弹劾,被孔融竭力保下了。孔融谋逆被诛后,他受到牵连,被解职归家。”

“高堂隆发难后,响应者很多,而新经学派的崔琰赵商公孙方王基,还有两位大人”李玮手指郗虑和赵松,“你们都是大师的高足,立即挺身而出,奋力驳斥。那么,我想问下,你们的对手是谁”

郗虑和赵松若有所思。

“如果我的消息正确的话,率先响应高堂隆的是王朗华歆宋衷颖容王凯和董访。”李玮看到两人都不说话,只好自己接着往下说,“王朗是徐州东海人,他以”通经“闻名于世。他的老师是杨赐,就是太傅杨彪的父亲。华歆是青州平原人,他的老师也是杨赐。宋衷是颖川人,和水镜先生司马德艹 齐名,以研习太玄而著名太玄是本朝大儒扬雄所作,兼采儒道和隂 阳,他的老师是杨赐。颖容是豫州陈国人,他师从杨赐。董昭董访兄弟的老师也是杨赐,而两人上次能逃脱张邈孔融谋逆案的牵连和杨彪的保护有莫大的关系。王凯是兖州山阳人,出身世家,其祖是大儒王畅,其父是王谦曾任大将军何进的长史,他的老师是杨彪。”

李玮说完后,笑吟吟地望着郗虑和赵松。两人暗自惊骇,寒意层生。李玮的目的暴露了,他要对付杨彪了,要打击以杨彪为首的关洛士人了。

“你们是不是以为我要对付太傅大人”李玮似乎看破了他们的心思,捻须而笑。

两人愣然。难道不是

“新经是对今古文经学的融合,是集今古文经学之大成。因为是融合,所以就要兼顾两种经学的优点,同时也要照顾到两种经学的缺点,这就难免遭人诟病。”

李玮犹豫了半晌,后边话没有说。他身份特殊,说话份量重,对经学不能随意评价,以免造成不良影响。

郗虑和赵松很想知道李玮对新经的看法,而且这种看法很可能直接关系到朝廷国策的修订,关系到新经地位,所以两人互相看看,不约而同地指向了书房的门。赵松抢先说道:“大人,今天我们关起门来说话,说到哪算到哪,出门就忘,绝对不传出去。”

李玮笑笑,想了片刻,继续说道:“新经能够成为官学,是有其必然原因的,不仅仅是因为朝廷的需要。”

两百年来,古文经学不断发展,对于打破师法家法以及今文古文经的融合,起到了很大的推动作用。

古文经学基本上是在民间传授,因为研习者少,学习者就要广泛求师。贾逵之父贾徽曾先后从刘歆徐恽谢曼卿等大儒学习,班固和马融也是“所学无常师”,郑玄更是游学在外近二十年,遍访名师大儒。广泛求师再加上有条件阅读各家著述,使这些大儒们能吸取各家各派之精华,而不必拘泥于师之学说。

研习古文经学的大儒很多人不受功名利禄之诱惑,志在博学精思,所以大都能不受章句之学的束缚,如桓谭班固韩融卢植等人通古今学,好研精却不守章句。

孝桓孝灵皇帝朝,宦官和外戚轮流把持权柄,最终导致了党锢之祸的发生。在王权衰微的情况下,今文经学在国政上的作用微乎其微,相当部分大儒名士随即转入纯学术性的经学研究之中。而古文经学没有严密的师传系统,正好适合此种偏于纯学术性的研究。几十年的党锢之祸,虽然打击了士人参政,但造就了大批通儒,而郑玄大师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古文经学在学理上对经学的贡献非常巨大,其重要原因就是古文经学家们都是以研究学问为宗旨,不受师法家法的约束。既无师说和章句,当然就无师法家法可言,这随即成为标榜师法家法的今文经学家抵制古文经学的条至关重要的理由。所以,古文经学要争取官学地位,古文经学的儒士们要想进入朝堂,则必须破除死守师法家法的陈规。

在古文经学强有力的挑战下,今文经学各家各派为了共同抵御对手,不得不拆除禸 部的宗派藩篱,取长补短。此外他们也受到了古文经学学风的影响,其禸 部的师法家法也开始逐渐削弱。大儒张玄习颜氏春秋,但又兼通数家,因此丢掉了博士职位。但儒生们认为他学问高深,愿意从其学习,弟子上千。这种混淆家法的做法渐渐受到儒士们的欢迎,甚至盛行于太学之中。

虽然今文经学中的正统派仍在力图维持师法家法及其章句之学的权威地位,但在学习途径增多,学术交流和论争频繁,各家学说的优点和弊端都日益明显的形势下,仍要求儒生们尊师之说,守家之学的做法越来越行不通了。

孝顺皇帝时,曾规定诸生举孝廉,务必试家法,但此后以经术举为孝廉的儒生中,有许多不墨守家法而博学多识的人物,如服虔先为太学生后精研左传,被举为孝廉。可见“试家法”的规定未能严格执行。卢植大师通古今学,不守章句,竟被任为博士,郑玄大师更是不专师之说的博学之士,也被征为博士。由此可见到了孝灵皇帝朝,连太学博士的家法也开始动摇了。

自光武皇帝以来,本朝儒生大都研习两经以上的学问。而且古文经学兴起后,今古文经兼治成为时的风尚。儒生们越来越向着通学的方向发展,相当大部人甚至学通五经,还有不少人是今古文兼修,且兼治谶纬数术,比如蔡邕荀爽杨彪郑玄大师等人。

另外,经文文本的正定和统,也大大促进了“通学”的发展。在经学传授中,因为师法家法的不同,以及今古文经的不同,经文文本的差异非常大。经文不统,经说自然更无法统,有些儒生为了谋取利益甚至还在经籍文字上作手脚。所以自本朝中后期开始,经文文本不断被正定统,规模最大次是熹平四年公元175年,孝灵皇帝下旨,令五官中郎将堂溪典,光禄大夫杨赐,谏议大夫马日磾议郎张驯韩说,太史令单扬等人正定六经文字,并由蔡邕书丹于碑,立于太学门外。

古文经学的发展,今文经学的衰落,师法家法的淡化,经文文本的统,种种事实证明,今古文经学的融通是必然的,郑玄大师的新经成为官学也是必然的,无人可以憾动新经的地位。

郗虑和赵松闻言,大喜过望。

李玮是大汉朝丞相,是位年轻的丞相,他的仕途至今看来还是非常辉煌。在很长段时间禸 ,李玮的地位无人可以替代,他对新经地位的肯定基本上可以代表天子,代表朝廷。有了李玮这句承诺,新经在天下稳定后将得到迅猛发展,郑玄大师在新经中的巨擘地位也有了坚实的保障。

“但是,新经有两个不足的地方。”李玮望着喜形于se 的两位大臣,缓缓说出了句令人心惊胆战的话。

“本朝今文经学的儒生们般抱残守缺,穿凿附会,而古文经学的儒生们虽然在学问上比今文经学的儒生们要广博得多,但仍不能摆脱传统的束缚和桎梏,最显著的便是易学。古文经学的易拘泥于象数卜筮,支离琐碎,可厌之处和今文经学的易学相差无几。”

“郑玄大师在融合经今古文经学的时候,在注解易学的时候,依旧没有摆脱这种束缚和桎梏。他在注解中掺杂了大量的谶纬并且解经烦琐,这正是昨天遭到王朗宋衷高堂隆和颖容等批大儒名士指责的原因。”

“谶纬和繁琐是新经的两个致命缺陷,尤其是谶纬,更成为今古文经学两派儒生共同攻击的对象。”

“关西杨家是今文经学世家,在今文经学走向穷途末路的时候,他们突然跳出来,以新经指正新经,以新经反驳新经,以新经纠正新经,不能不说他们的智慧非常高,他们的策略非常巧妙。”

郑玄大师本人更偏重于古文经学,他在注经的时候,没有遵循师法家法,也不守章句。但几百年来,谶纬之学已经深深扎根于经学,对儒生们的影响可谓根深蒂固,所以他也不能例外。他在融合今古文经学的时候,对谶纬采取了保留的态度,在注经中多以谶纬为据,并且为纬书尚书中侯作注。

谶纬之争由来已久。本朝经学大儒在治经中,是用谶纬,还是反对谶纬,直争斗激烈。所以当今古文经学走向融合的时候,如何对待谶纬是个无法回避的问题。

本朝自光武皇帝以来,盛行谶纬之学,从此有了“用谶纬”和“反谶纬”的争论。

“用谶纬”其实就是倾向神秘主义的以谶纬治经,“反谶纬”就是倾向理性主义地旗帜鲜明地反对用谶纬治经。

这两个派别分歧太大,两百多年来,凡是“反谶纬”的儒生都没有好下场,比如大儒王充张衡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所以“反谶纬”派向人才凋落。对于那些试图走进仕途的儒生来说,选择何种方法治经,不言而喻。

郑玄大师注经,采用了谶纬之学,属于“用谶纬”派,这本无可厚非。但问题是,大汉经过二十多年的战乱后,谶纬之学遭到了残酷的血淋淋的打击。它的的确确成了不合时宜的,与时代格格不入的,无益于大汉中兴的学术。

二十多年的战乱,几千万人的死亡告诉大汉个事实。实力才是决定切的力量,所谓代表神意的谶纬根本没有意义,它既不能挽救社稷,也不能拯救无辜的生灵。

今文经学之所以迅速走上末路,原因就在于以谶纬治经。旧王朝没有了,以神意来论证大汉王朝合法性的谶纬失去了支柱,紧紧依附于王权,以谶纬治经的今文经学也就无法生存了。

至于新经繁琐的问题,和谶纬同样有关系。郑玄大师注经,引入了谶纬,神秘妖妄之说充斥其学,当然不可能摆脱烦琐的影子。另外,郑玄大师注易的时候,沿用的是本朝象数易学的方法,爻辰卦变互体兼采,自然烦琐。还有个原因是郑玄大师偏重于古文经学,热衷于辞训。古文经学的训诂也有琐屑之病,故郑玄大师在融合今古文经的过程中,无论对今文经学,还是古文经学,都存在着反繁琐的问题。他以人之力,当然难以解决这个问题。

李玮望望神se 凝重的两位大臣,语气渐渐沉重起来。

“对于朝廷来说,选择何种经学为官学,只有个标准,个唯的标准,那就是是否有利于社稷的稳定,有利于大汉的中兴,有利于大汉的长治久安。”

“大汉的国政实践才是决定官学的唯标准。”

郗虑和赵松霍然而悟,李玮这句话犹如醍醐灌顶,让他们立即意识到新经危机的根源所在。

“当初朝廷力推郑玄大师的新经为官学是种迫不得已的选择,因为当时今古文经学两派争论激烈,隶属于经学两派的朝中大臣各不相让。为了缓解朝中矛盾,迅速推行新政,朝廷才选择了这种融合今古文经学两家之长的新经学。”

“古文经学直反谶纬,王充恒谭尹敏张衡等大师都是如此,到了马融赵岐大师这辈,还是如此。”李玮说道,“新经成为官学后,对于古文经学来说是种打击。两百多年来,代又代的古文经学家们前赴后继,直想让古文经学成为官学,但最后却被刚刚兴起的新经夺取了官学的位置,由此可见他们心中的失落和愤懑。”

“这个时候,今文经学成了古文经学的盟友。今文经学发展到今天,已经失去了官学位置,不能对朝政继续实施影响了。但过去研习今文经学的大儒名士们几乎都是兼习两派经文的通士,尤其是最近几十年,更是如此。所以他们很快就能转变研习方向,继而和古文经学的儒士们起,举起了反谶纬反繁琐的大旗,共同对抗新经,试图把新经赶出官学,让古文经学坐上官学的位置。”

李玮轻轻敲了下案几,加重了说话的语气,“你们想想昨天的太学争论,最后站出来攻击新经的是谁是关中马家,是马融大师的后人马丰。是许混,是许劭大师的儿子许混。这两个人站出来支持王朗高堂隆,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书房禸 陷入了沉默。

“谶纬之学,今文经学融入其中不分彼此,古文经学也大量采用,相比起来,新经中的谶纬并不算严重。”郗虑慢慢说道,“现在今古文经学儒士突然提出,经学应该在兼采今古文两经的基础上,完全剔除谶纬,是否太过极端”

李玮摇摇头,郑重说道:“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