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网 第 6 部分

作者:未知书名:钱网更新时间:2021/04/14 23:18字数:6120

  

前面引路的服务生也忍不住笑出了声,但又怕惹客人生气,赶紧用手捂了嘴。葛总的笑声,像他说话时一样的洪亮,“哈哈哈、哈哈哈”的轰响,像能掀翻了房顶似的。

“先生,请进去坐吧。”服务生打开了两个房间的门。

“八号和那新来的妞儿呢?”葛总问。

“先生选好房间,小姐马上就会来。”

“我俩一人一间,好让我这老弟方便一丁点儿。”

葛总走到一个按摩间的门口,又转回身对章副行长说:“老弟,‘男近五十是疯狗,一见女人咬一口!’人生在世几十年,咱俩已过一半啦!一个钟之后见!您多花,我多付;您少花,就当是为我省钱啦!”说罢,葛总推章副行长进了房间,再帮他关上了门,而后自己也赶紧进了隔壁的房间,销魂动魄去了。

与妓女共舞

录相停顿片刻之后,又出现了章副行长的身影。

借着昏暗的灯光,章副行长打量着这个按摩间。一张按摩床摆在墙边,它与医院打针用的病床大小高矮相似,不同的只是在床的一头,有一个大窟窿,是让趴在床上的人放头、呼吸用的。按摩床的上面,依着房顶,固定有两根像体c运动用的双杠一样的杠子,是让按摩小姐扶着,为客人踩背用的。在这间按摩房里,在墙的另一侧,居然放了一张双人席梦思床垫。

当章副行长昏昏欲睡的时候,一位靓丽的女郎出现了,正是餐厅里花妖一般艳丽的八号!她有着一对乌亮的水汪汪的大大的丹凤眼,从她那长睫毛和大大的双眼皮下,直刺过来的目光里,带来了几乎可以让男人熔化了的热浪,那么让人消魂,那么让人迷惘,那么让人不知所措。她的白白脸上那只俏丽的高鼻子,线条挺括而柔美,不由得人不顿生爱怜。她穿着几乎透明的短款白纱连衣裙,人未立稳,一只纤纤细手,早已是不由分说,直捣章副行长的老巢了!

“别、别、别,我不是来干这个的,我只想按摩一下!”章副行长蔌地坐起身,狼狈之极,说话时,居然结结巴巴起来。

“您在饭厅相中我,敢情只是为了按摩?不是觉得我不如走模特步时漂亮,后悔了吧?”

她笑了,笑容妩媚而充满诱惑。她笑时,漏出一口大而白的牙,其中,左侧第四个是黑灰se 的,大概是个死牙。

“不是,我觉得你现在比在饭厅还漂亮呢!”

“真的?”她用身体贴近他。

“在饭厅时,觉得你有一点瘦,现在一看,挺丰满的。”章副行长老老实实地说。

“没动手摸,您就晓得?过来,您先躺在床垫上,比这按摩床爽!”为了让生意尽快成交,她用语言诱惑他。

“这床垫就是干这个用吗?”章副行长此时居然还有好奇心。

“也可以搞泰式按摩呀!不过,我不会。好像别的小姐也不会!”她说,笑语里满是嗲声嗲气。

“你为什么不读点书,偏偏干这个?”章副行长把身体向床里挪了挪,避免触及她的身体。

“您这个人,还这么会怜香惜玉的!”她索性坐在了他的按摩床上,身体离他不足半尺。

“书中自有黄金屋嘛,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大学一毕业,还不是前程似锦!”看来,章副行长已经决定把这一个钟的按摩时间,消磨在聊天上了。

“我想,您肯定是个雏吧?要么就是一个老天真!怎么还不了解社会?我本来就大学毕业了,可就是没有锦绣前程!”

“那个大学?”

“舞蹈学院呀!”

“当舞蹈演员不是挺好嘛!”

“京兴市的歌舞团不要我,因为我是外地户口。”

“你是农村来的?”

“瞎说,农村来的,能学舞蹈吗!是安徽的。不过,我的父母除去多读了几本书,没什么本事,也没发现您所说的‘黄金屋’,他们跟农民也没多大区别!”她说,显出一副刻薄和城府很深的样子来。

“那就回安徽吧!”

“回安徽有什么意思,省文工团一年也没几次演出,一个月挣不了几百块钱!”

“那就在京兴市嫁人,踅摸个好老公,也挺好嘛!”

“得了,男人可c蛋了!嫁给同龄的年青人,r嗅未干,没房子、没地,过起日子来,苦不堪言。最可恨的是,等他有房子、有地了,我也老了,又被他甩了!嫁给比我大十岁以上的老东西吧,优秀的主儿也是凤毛麟角,结婚之前还要搞什么财产公正,结果呢,我付出了青春却得不到任何回报!我才不犯傻呢!”

录相突然停顿了,孟宪异不怀好意得对我疵牙笑了笑:“看,俺还能说啥?你们南方妹子,嘴就是好使,多厉害呀!”

我没接他的话茬,板着脸问:“你觉得咱俩应该怎么处理这带子?”

孟宪异见我主动和他商量问题了,脸上立刻开朗了许多,说:“咱俩还得看,搞清他们在鼓捣啥鬼把戏呢!”

不一会儿,录相重新出现了人影:

章副行长跟那个女子说:“所以,你认为在这儿干这个,最好?”

女子“咯咯”笑出了声:“‘父母给我一块田,已经荒了二十年,市场经济政策好,为何不用来赚钱!’”女子又异常厚颜无耻道,“男人们每天都排队找我!要不是您订得早,我又瞧您干净,我还不来这儿呢!反正男女之间就那么一点事,跟谁、跟多少个男人,还不都是一样的。男人喜欢我,情愿为我付出金钱,我的漂亮,我的美也获得了回报。这也算为人类中男人这一半,做出了贡献吧!”

“真是一门新的理论!不过,你以后怎么办?”

“我有的是钱,还有什么可愁!”她的脸上浮显出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

“染上病怎么办?”

“怎么可能呢!我要用工具的,没一个男人拒绝过。即便是想拒绝,我一说:”我有病!‘他肯定老老实实地听我使唤!“她说着,竟独自笑起来。

这真是妓女的经历,妓女的理论,妓女的手段,妓女讲的一堂课。

“大哥,咱俩谈得这么投机,您为什么不肯摸一下我呀?”

“我有病。”章副行长的语气里显出一点不耐烦了。

“净瞎说,是不是舍不得花钱呀!”她的脸上没了笑容。

“多少钱?”

“才两千块嘛!我这么年轻,这么漂亮,而且随您怎么样做,都行,还不便宜嘛!”她说着,把她的身体作为商品推到章副行长的身边来。

“不值!”章副行长没好气地说,他第一次对这女孩子不尊重了。

“那就便宜您一点,一千五百块,总成了吧!再少,我就没面子了嘛!”她把白白的脸,贴到他的眼前,越发嗲声嗲气地做出媚态。

“还有一点时间,你给我按摩、垂背吧。”章副行长说。他翻转身,把头伏在床上的大窟窿中,说话的语气平静而冷淡。

“真的?那可影响我的生意了!”

“真的,反正你们老板之前就告诉我,跟你干吗都行。你不能拒绝给我按摩吧!”

“遇上你这样的主儿,我太倒霉了!”八号小姐带着哭音说。她的一双细手,在章副行长的背上,轻而杂乱地垂着。恐怕这一辈子,她还是第一次为人按摩、垂背,挣这几个小钱呢!

突然,门外传来了男人的大喊声:“抓流氓呀!抓流氓呀!”录相就此断了,后面就再也没什么了。我想,大概是京港娱乐城的监视系统发现了偷拍的方子洲。

“就这么地儿!没啥说的,高风亮节呗!”孟宪异收了录相带似真似假地说,三角眼里流露的似乎却是真诚。

“章行长,怎么能¨¨¨”我和孟宪异的看法正相反,我开始感到了章副行长的龌龊。

“把带子还给那个人。他咋揭露腐败,这禸 容也不能整出啥动静来!整不好,倒让大家看出,章行长是一个真正的布尔什维克呢!”

拒绝卖y代之以接受异性按摩,在孟宪异的眼力竟然成了高尚行为?!道德是单独在他这儿,还是在这个社会里沦丧了?我本来想说:“你要晓得这个人给你和王学兵拍了照片,你还会这么说吗?”但是,我却懒得开口。话不投机半句多,我接过带子,索性没再答理这个在我心目中越来越猥琐的人。

门被突然推开了。

一高一矮两个身着制服的警察闯进来,后面跟着刚才进来的那几个保安,还有方子洲。保安们各个面露得意之se ,分别在房间里翻来倒去地找东西;方子洲的脸上却是一副气哼哼的德行。

“带子在啥地儿?”高个警官问。他长着一对挺吓人的大眼,死死地盯着方子洲。

保安们七嘴八舌道:“哪儿有啥带子!这小子是在打马虎眼!”

见我没主动交出那摄像机,方子洲把脸转向我,嘴张着,却没说话,他现在大概搞不明白我和这个京港娱乐城以及这些保安的关系,也吃不准在他和京港娱乐城的斗法中,我会扮演什么样的角se 了。他只是用求助地眼神望着我,那意思分明是:“你说,带子在你这儿!”

我面对方子洲的注视,没吭声,也没站起来,眼睛索性盯住了自己的脚尖。我的耳畔此时回响的是余主任对我说的那些刻薄话:

“小柳同志,人嘛,在社会上混,要学一点真本事!”

“做事得悠着点,千万别捅了篓子,让人抓了把柄,自个儿还丝毫不知呐!”

我的报复心已经统治了我的全部理性。现在,这盘带子无异于就是我报复方子洲的最好武器,就是我准备投向方子洲的沙土――上次在清水洼的旷野上我没投出的秘密武器,我这次一定要投成功!

恶人以恶待我,我一定要以更恶报之!这应该就是适者生存的本质和真理!

方子洲见我不动声se ,由茫然变得焦急,突然,对我大喊:“录相带呢?交给警察!”

面对一个男人的大吼,我从来没这么冷静过。我慢慢地抬起头,表情平淡,而后,突然作诧异状:“啥子录相带?”

此时的方子洲已经憋红了脸,由于面部充血,脸似乎变得比原来大了,一瞥八字胡也剑一样挺直了。

我感到快慰,心变得更硬了,继续作茫然状,态度坚决地说:“我不认识你!我哪儿晓得啥子带子不带子的事情!”

我话音一落,保安们立刻停止了寻找,各个怒目圆睁,都作狼、犬状,围到方子洲身边;矮个警察心里有了底,立刻推了方子洲一把:“好小子!耍了流氓,还竟敢涮我们!瞅你人模狗样的,也不像一个好东西!走,到派出所说去!”一伙人立刻就把方子洲推搡出门。

望着方子洲狼狈的背影,我快慰至极,在心里唱出了一段常香玉唱的河南豫剧的段子:“大快人心事,揪出四人帮,揪出四人帮哎!”

但是,我万万没想到的事儿突然发生了。这时,孟宪异却悄没声地突然站起来,用一根瘦指头指着我的鼻子,像一条恶狼一样对我咬牙切齿地低鸣:“柳韵,咋整的?你这是咋的了?咋变得这没良心呢?!简直整不明白好歹了!”

一个坏人居然指责我比他还坏?我一时被他弄懵了,竟呆在沙发上不知所措。只见那孟宪异收了瘦手,甩开两条瘦腿一阵风似的冲出门去,在门外大喊大叫:“警察同志,这儿就有一盘带子,就在柳韵手里!俺亲眼看见的!”

我简直不知道孟宪异这个猥琐男人是为了什么!一个最不应该说实话的主儿却突然说了实话、救了雅皮士并出卖了我、打击了章副行长!

“真是小瘪三儿!我到底他妈哪一辈子欠了你的!?”我又一次骂出了国骂,虽然我并没骂出口!

矮个警察见孟宪异主动杀出,一脸的冷峻突然消失,他笑了:“好呀!这儿还有人窝藏证据!走!跟我们一块儿去派出所!”

醉酒也难吐真言

在孟宪异铁嘴铜牙的狠咬之下,我一个小女子终于没敢碰人民专政的铁壁铜墙,老老实实地交出了带子。我这举动虽然触怒了人民警察,却感动了章副行长和葛总。

一高一矮两位警察同志把我带进一个单间,对我交待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政策,要我对我的犯罪动机毫不隐讳的进行交待。

“我这是犯罪?”我瞪大了眼睛,有生以来第一次面对这个陌生字眼。

“防碍公务,隐瞒罪证,当然有窝藏罪的嫌疑!”矮个警官没把我当成美女对待,不但没对我多看过一眼,而且对我也没一点客气。

“方子洲是个坏蛋!我藏带子,就是让你们抓他!”

高个大眼睛的警官倒把眼睛转过来,看了我一眼,而后笑了:“他是好人坏人,不是你说了算!抓不抓他,也不是你说了算!”

矮个也调侃道:“坏人该不该抓,都听你的,还要咱警察干吗?”

我有生以来还从来没和警察打过交道,找不着跟他们过手的感觉。想他们是专政机关,自然应该为我这样的弱者作主,便继续揭露道:“他曾经爬到爱农银行小区的宿舍楼,拍银行职工的黄se 照片!”

高个大眼睛的警官诧异了:“他拍黄照片?啥时候?”

矮个又笑了,着实有几分不怀好意:“你咋知道的?证据呢?”

他们这一问,我倒被弄了一个大红脸,反倒不知所措了,只得把自己当成一个闷葫芦,索性不说话了。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两个警官都被叫了出去。我不知道他们又在玩什么把戏。他们会怎么处理我呢?莫非他们和方子洲、孟宪异之流有什么猫匿?难道他们真会给我定一个窝藏罪?我真有点忐忑不安了。但是,我相信,一片乌云只能遮住一片蓝天,永远不可能让黑暗代替了光明。如果他们真敢这样对我,那我一定要像“秋菊打官司”一样,上诉到底,宁可这个银行信贷员的工作不干了!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进来的不是那一高一矮两个警察了,而是救兵章副行长和葛总!

葛总一脸难堪的模样,一进门就说了一连串的“对不起”。章副行长板着脸进门,一副乌云压顶的神情。他对我勉强做出的笑容,也很不自然,也难以掩饰他的一脸懊丧。但他握住我手的时候,那双不算大的手却握得很有力,我还分明能感觉到他的双手竟有着几分颤抖。当他说出:“谢谢你呀,小柳”时,他的嗓音也分明有些哽咽。我明白了,章副行长一定以为我隐藏带子是为了保护他的!我沦落到被警察审问的地步也是为了维护他的荣誉而作出的英勇牺牲!我一下子成了大义救主的英雄!

不知道葛总是怎么跟派出所同志解释的,反正我走出派出所大门的时候,那两个警察看我的表情已经大变了,他们没了审犯人一般的严厉,代之而来的是对英雄一样的尊敬。

舍身救主,是中国人推崇的传统美德,牺牲自己维护领导的荣誉,在当今社会自然可以和这样的美德相提并论!我没想到,我一不注意,竟使自己的头上多了一顶如此辉煌灿烂的花冠!!

葛总为了给我压惊,特地带我和一直表情不自然的章副行长来到了红灯酒绿的京兴市酒吧一条街。这里是京兴市最时髦的地方,世界各国人民、不中不西的香蕉人、中国的嬉皮士、雅皮士、时尚前卫者,咸聚于此。

葛总先打发走了苟连生和黑脸司机,而后拉我们进了一个幽静的咖啡屋,在临窗的雅间就座。这里完全是按照美国西部片的酒吧模式装修的。葛总要了一瓶人头马洋酒,见我四下打量,就一边给我斟了半杯酒,一边寒暄:“小柳,你年轻,应该常到这时髦的地儿吧?”

我笑了:“我一个小城妹子,没勇气赶这时髦。”

人是很奇怪的动物。平日里彼此都关着心灵的门,没遇上事,也就难于有什么深交。过了一次事,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心灵的大门就敞开了。方子洲的这次折腾,不但拉近了我和章副行长的距离,甚至葛总和我们两个银行的人也成为铁哥们儿一般。借着酒劲儿,我们无话不谈,话一出口,无不是掏心掏肺的。

“小柳,你一来,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好姑娘。分行那个王副行长,se 鬼一个,不是一个善岔子!”章副行长的脸被酒精搞得很红,他第一句掏心窝的话,就让我感动。

葛总见章副行长提到王学兵,也破口大骂一般地附和:“‘对上汇报高调子,挖空心思捞票子!’爱农银行的人,属他最黑!”

此时,我的心涌动起了暖流,也有了几分真的感动,我把酒杯举到章副行长面前,慨然碰杯:“在柜台上有人认为我点钞票都不合格的时候,是你帮了我。那时,我真的窘迫极了!”

章副行长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再与我碰一次杯:“你可别多心,我没别的,就是看不惯分行某些人任人唯亲、一手遮天的德行!”

葛总拿出一副豪气万丈的样子,分别与我和章副行长碰了一回杯,慷慨激昂地附和道:“国营企业,都是一个c行!”

章副行长喝了一口酒,稍稍沉默之后,却一语惊我心:“你来的时候,分行那个余主任亲自打电话过来,指示支行把你安排到最艰苦的储蓄所去,目的就是让你难受。而且交待,如果你不去,就立马儿和你解除劳动合同!”

我的心立刻像被泼了一杯冷水,感到从里往外的凉。我望着章副行长,没吭声,但是,我想,我此时的眼里一定充满了泪水。只是这泪水是委曲,是感动,还是愤怒,由于心中五味俱全,我倒一时辩不清楚了。

“因此,小柳呀,你的恶运还没完全结束呢,你起码也得有个思想准备。”见了我的表情,章副行长又为我打气,“不过呢,我不信邪!我现在把你调回支行了,我看他们也没什么辙!”

葛总端起酒杯,又与章副行长单独碰了一下:“我也得感谢你老弟,支持我向资产公司划账的计划,我这户企业,如果按照王学兵的辙:破产,让银行核销,工人咋安置?还不得跑中南海静坐示威去!”

“谈不上感谢,这也不是我自吹自擂。我这完全是为了坚持原则,这是唯一让企业和银行双赢的法儿!可跟你我的交情没关系!”章副行长红脸上的表情带了几许匪夷所思的尴尬,说完,又对我说,“小柳,你也一样,我把你调回支行,也只是我秉公办事,可别背上俬 人感情的包袱!”

葛总见我没说话,望一眼章副行长,再看一眼我,心里像打着什么小算盘,狡黠地转动几圈眼珠,玩笑着对我说:“我还欠你的情。而你们俩,彼此彼此,已经撤平了!”我知道,葛总这么说,又是指我藏匿录相带帮着章副行长保护隐俬 的事儿,我实在不想贪天之功,又怕章副行长再提起这事,就打岔地问章副行长:“星期一,我们还去不去东北天海和华南薇州?”

章副行长虽然已经有了醉意,但依然斩钉截铁地说:“你们当然要去,不把具体情况搞清楚,咱们怎么办!”

葛总似乎有了几分尴尬,可文学功底颇深的他,马上应和出一段顺口溜儿:“‘查下面的问题,怕选票减少;查同级的问题,怕关系难搞;查老领导,更怕位子难保!’欢迎你们去,公司许多具体问题,我当老总的也难,恐怕还不全掌握呢!”

而后,葛总又要来许多嘉士伯啤酒。没想到,他一个集团公司的老公,倒稀里糊涂地先醉了。

大概是由于今天在京港娱乐城发生的闹心事,章副行长也多喝了几杯,最后也是有一半清醒,有一半醉的了。

杯盘狼藉,醉眼惺忪,面对此情此景,谁也不应该怀疑,章副行长、葛总,包括我,是一条利益上的同志;谁也应该确信,孟宪异、方子洲是想置我、章副行长甚至包括葛总于难堪的境地。但是,以后事态的走势却大相径庭,甚至是南辕北辙。

从酒吧出来的时候,那葛总醉得像个软棉花,东倒西歪的,我们决定打出租车,先送他回家。

一辆被称作“面的”的小面包车驶来,在我们的身边停下,我和章副行长把葛总连拖再架地弄上车,心里刚刚舒一口气。而面的车却又停了下来了。

“大哥大姐,您们这兄弟八成喝多了吧?可别在我车上吐啦!”司机回过头,极为焦虑地喊。

“你放心,我带了两个大塑料袋呐!他要吐的时候,我连头带嘴,只一套,保管弄不脏你的车!”我说。

面的又勉强开起来。可走不远,车又停了。

“大哥大姐,您这趟活儿算我没扒着得啦。我可受不了这味儿!不瞒您说,他这味儿,让我都要吐出来啦!这段的钱,我不要,行了吧!您……您还是换个车吧!”司机重又探回头,用恳求的语气说。

按照我平日的性格,非要同他争吵、理论是非不可。但是,现在我的脑子也懵懵懂懂的,根本就没想这司机现在做法的对与错。既然人家不愿拉,又挺客气,便只得把葛总拖下车来。

站在昏黄的路灯下,我们不敢再拦“面的”了,专拣好车招手。

终于,有一辆桑塔那轿车驶来了,在招手的我身边停下来。我使出浑身的力气,真的似乎包括了儿时吃奶的劲儿,才和章副行长一块儿把越来越感觉沉的葛总拖上车去。

“我们这位先生醉了!不过,你放心,他会吐到塑料袋里。你多包涵!”我一上车先作了声明。

“没事儿,我扒个活儿也不容易!”司机很客气、很热情地说。

司机的话音未落,葛总突然张大了嘴巴,那肚子里的东西马上就要喷之而出了。我急忙用早已准备好的大塑料袋子,把葛总连头带嘴地套起来,一股湿热的物体一下子便倾泻到了袋子里。

“放在车上,可别丢下去。”前面的司机提醒着。

到了葛总家的楼下,当我交完钱,和章副行长一块儿拖他出车的时候,司机也下了车,问:“要不要我帮着架?”

“不啦,这已经够麻烦你啦!”我说。心想:看来,这世界并没坏透,干吗的,都有好人,也都有坏人。

送完了葛总,我又去送章副行长。到了章副行长家门口的时候,已经是天蒙蒙亮的时候了。好在章夫人在家,我把晚上宴请客户的事儿作了简单描述,当然略去了录相带的细节。不管章夫人是否相信我的话,就径直走了。

万万没想到,在楼道里,我偏偏碰上了人事科的张科长!这个我眼里的老大姐正准备起早出发,到京兴市的远郊去钓鱼。

“你咋在章行长家?”她不嫩装嫩的德行一点没变,把眼睛睁得比平常大了一倍,用十二分的疑惑问我。

我把晚上宴请客户的事儿又作了一遍简单的描述,当然我依然略去了录相带的细节。

张科长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咧嘴笑着,头点得j叨米一般:“好!宴请客户好!好!”

当时,虽然感觉张科长的表情有一些莫明其妙,但是,我也没多想什么,就赶紧走了。

飞贼美少女(

虽然发生了如此不愉快的事儿,可星期一一早,我还是按照和栾副科长的约定,准时赶到了京兴市机场。

机场的广播已经响了好几次:“飞往东北天海的乘客请注意,飞往天海的1209航班,就要起飞了,没有办理登机手续的乘客,请您尽快办理登机手续!”可满世界里,我就是看不见栾副科长的半点人影。

我看遍了所有男人的脸,只要是背影像他,连那些老的、瘦的脸,也没逃过我寻找的视线。但是,没有,真的没有,栾副科长真的没有来!

机场大厅里,那黑se 的石英显示屏上,令人惊心的赫然写着:“天海,1209航班,准时起飞!”

我没有栾副科长的电话,而且他也没有手机。如果找不到他,我一个人怎么去外地查帐?我的心仿佛燃烧了,感到浑身发热,急得满头满脸冒汗。再加上天气也热,豆大的汗珠顺着我的脸颊,落了下来,沁进了眼睛,汗水里的盐份,杀得眼睛直淌泪。

“妈妈,妈妈,那个阿姨咋了!是哭了吗?大人敢情也会哭!妈妈,妈妈,她那么大了,还为啥哭?”一个偎依在妈妈身边的八九岁的小女孩,眼光极为敏锐地发现了我脸上流淌的汗水和泪水,好奇地问她的妈妈。她黄头发、白脸蛋,一对大大的杏眼,婀娜的小身段。

“别讨厌,大人也有伤心的事!”妈妈一副友善的样子,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我,呵斥好管闲事的女儿,而后急忙转过身,用背对着我,以使女孩看不到我,可人却没离开。

“她哭,为啥不出声呀?妈妈!”

“谁哭了?别再瞎说!”

“她是不是找不到她的小孩啦?”那女孩很执拗,又把头转过来,死盯住我看。

有这么一个小孩捣乱,我实在不愿意在大厅等了。我抹掉了脸上的汗水,对小女孩苦笑一下,只得自己领了登机牌。

可我刚拿到登机牌,我的手机就响了,是栾副科长打过来的电话,仿佛他在哪里盯视着我的行踪一般。我劈头就问:“栾科长,急死我了!你在哪儿呢?”

他的回答让我吃惊:“家蹲着呐!我的脚崴了,哪儿敢到处遛达呀!”

“你不来了?”我诧异而惊愕,简直不相信他的脚就伤得这么寸,伤得这么是时候,“那我自己怎么去呀!”

“我刚和天海公司通了气儿,他们在飞机场候着你!”他似乎早有准备,胸有成竹一般地说。

“我自己怎么查呢?”我焦急,进而气愤。

栾副科长慢条斯理地敷衍我,舌头也依然在嘴里绊蒜:“没问题,你是研究生,查个账还有问题吗!?”

我没好气地问:“章行长晓得吗?”

对面却传来了栾副科长莫明其妙的笑声。我急了:“你笑啥子?我问你章行长晓得不晓得你不来?”

听我说话很冲,栾副科长越发柔声细语地应付我:“我先把你安排了,呆会儿就和他汇报!”

我感觉栾副科长一定在玩什么猫匿,他敷衍我时的虚伪,从他结结巴巴的话语里,我都能咂摸出味道来。难道这里有y谋?也许在飞机上,也许在东北天海,也许在华南,有什么在等待着我?我想到了泰国的遭遇,仿佛有一根冰柱从头贯穿到脚,蓦地感到全身透心地凉。但是,此时的我已经领了登机牌,有如上了贼船,不好再退票了。回头望一眼机场大厅,那个闹腾我的小女孩和她的妈妈还站在原处匪夷所思地望着我。难道这里也有什么问题?她们是某人或某组织的耳目吗?

终于,被诱上飞机的我,没退票。我横下一颗心,就是此行真的是上了贼船,到底要看看,栾副科长怕什么?躲什么?到底要看看,远飞集团公司能把我这样一个小女子怎么样!

让我想不到的是,进行安检的时候,那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却像影子一样又出现了,而且偏偏挤到了我的前面!我只得只当是秀才遇上兵,让小女孩先于自己进行了安检。可小女孩的妈妈也挤了上来,一边嘴上说着女儿:“别挤,来得及的!”一边对我歉意地点头,人却实实在在地加塞儿通过了!

过了安检,没走几步,我的手机又响了。对面果然传来栾副科长的声音:“小柳吗?我是栾国庆!”

我没好气地劈头就说:“有变化吗?”

栾副科长支吾着:“章行长同意了,只好你自个儿辛苦一下了!”

我现在倒平静了:“没啥子,你联系好让公司接我就行了。”说罢,我索性关掉了手机。

在飞机上,找好自己的座位坐下来,刚刚舒一口气,我却惊奇地发现那个引起我的疑心并加塞儿的小女孩原来就坐在我的身后,并且用小腿不住地顶我的后椅背,搞得我禸 心剧堵,但又气不得恼不得的。小孩的妈妈依旧没效果地管教着女儿:“别闹腾!阿姨该有意见了!”

心里虽然剧堵,但我还是克制了自己的情绪,索性以其人之道还置其人之身,也转过头来,扮了一个酷相,对小女孩狰狞地雌牙笑笑。小女孩却毫不畏惧,也对我回报了一个鬼脸。

飞机由爬升变为平飞。空姐给大家送完了饮食,我也水足食饱了。感觉飞行平稳得好像巨轮在大海里航行一样,精神稍一放松,嗑睡就来了,我竟迷迷糊糊地进入了孤寂的梦乡:

我仿佛来到了一片旷野之上。看这艹 、看这树,看这水,分明是我宿舍外的清水洼。昨天的绿叶已经落尽了,只有突兀的树枝在冷空中,孤独地伫立着。我漫无目的地徘徊。正在我感到孤独落寞的时候,突然,我的眼前蹿出一个男人的身影:高高的个子,络腮胡子,上唇还留有一瞥八字胡。他正端着那台笨重的照相机向我这边全神贯注地拍照。他的模样很英俊,拍照的姿势也很潇洒。

我一惊,忍不住大叫:“怎么又是你!”

我这一惊,梦就醒了。赶紧睁开眼睛,眼前的确有一个个子高高的,络腮胡子,上唇还有一瞥黑黑的八字胡的男子!

我疑惑了:“方子洲!你怎么在这儿?”我简直搞不清楚现在是梦是醒了。

方子洲依然笑着,这笑容我已经分辨不出是伪善还是真情了,仿佛在我和他之间就没发生过两天前我在游乐城藏匿他录相带的事儿。他依然热情地对我说:“柳小姐,你还睡呐!你的包都让人家偷走啦!”

“有人偷我包?在飞机上?”我赶紧摸怀里的挎包,包真的没了!

“你怎么晓得的?”我焦急万分,以为是方子洲对我的蓄意报复。

空姐走过来,用她那职业的微笑望着我,说:“小姐,您别着急!您的包和偷您包的人都在机尾部。您跟我来,确认一下!”

我只得懵懵懂懂跟着空姐走。空姐对我说:“多亏了刚才那位先生!他不但抓住了小偷,而且,还给小偷的作案过程拍了照!”

听空姐这么说,我不但没为方子洲的所谓义举而感动,反而却在禸 心深处罩上了一层厚重的y影:“方子洲怎么这样关注我?他怎么这么快就从派出所里放出来了?他怎么会也坐这架飞机呢?难道只是巧合?!”

空姐见我低头沉思,以为我担心自己的包,便又解释道:“小偷用刀片革断您的挎包带,刚拿走包,就被刚才的那位先生抓获了。您来查看一下,我想,不会丢失任何物品的!”

空姐一撩开飞机尾部乘务员办公空间的帘子,我竟又惊呆了:原来,现在被飞机工作人们看管着的偷我挎包的小偷,竟是在机场大厅偎依在妈妈身边的那个有着黄头发、白脸蛋,一对大大的杏眼、婀娜小身段的小女孩!旁边还有她那曾经是一脸慈祥现在却是一脸沮丧的妈妈!联想到我和她们在机场大厅的偶合,我想,她们为了钱,也一定像方子洲一样,早就盯上我,并随时准备着下手了!

下了飞机,小偷母女被警察带走了,我和方子洲也被要求一同去取证。我虽然没丢失任何物品,也自知自己应该去协助公安机关取证,但是,我非常为难:如果错过了在机场外接我的远飞集团天海公司的人和车,我怎么办!虽然我在东北天海读了四年的大学,但是,对东北天海的交通路段并不熟悉。

于是,我跟警察说:“我等着人接,能不能不去?”

警察斩钉截铁地回答:“不行!”

我很为难:“可从你们那儿回来,我不认识去公司的路!”

警察好意地说:“你不认识,你先生也不认识?”警察居然把我和方子洲看成一对了。

方子洲听了,爬着络腮胡的脸上立刻爬满了喜悦,他乐呵呵地赶紧搭腔:“就是!我认识,天海这地方我熟悉!”

警察眼皮都没眨:“那不结啦!”

我的脸上立刻热辣辣的,我想我的脸一定是红了。只是这血y的上涌是由于气愤还是由于羞怯,我一时还没判断出来。但是,从警察与方子洲的这一问一答之中,我忽然对方子洲有了一点好感。除了因为他帮着我保住了挎包,更是因为他对我的大度。自始至终,我都没感到他对我有一点的怨恨之意,却依然有着一如既往的热情,仿佛我通过藏匿录相带而毁他的事儿压根儿就没发生过一样。

方子洲到底是个什么人?难倒他真像清水洼那对老夫妻所说的是一个好人?我默默地摇了头:如果他是好人,他就不会干溜门上房的j鸣狗盗之事了!我这次的被偷,包括现在一切的一切,弄不好又是他的y谋诡计!

由于有了方子洲提供的这对母女行窃的录相带,取证工作很快就作完了。让我感慨万分的是,方子洲录相带清晰展现的偷窃过程竟然是这样的:用刀片隔断我挎包背带的人,居然是那个美丽的小女孩!

在取证的记录表上,我还惊异地发现原来方子洲竟是天海工学院八一级的大学毕业生。天海工学院和财经大学都位于东北天海市的黑石礁海滩,之间的距离只有公共汽车的一站路!

我的手机忽然响起了“致爱丽丝”的音乐,是章副行长打来的电话。他很急切地劈头就问:“小柳,听说你还没到企业?你在哪儿?”

我把在飞机上遇窃的事儿给他简要地说了一遍,最后,章副行长叮嘱我:“社会比你、我想象得都复杂,千万要注意安全!你这次调查,也先量力而行,一次不清楚,宁可再来二趟,也千万别莽撞!你从天海回来,就先回行里来,这次别单独去薇洲了。”

我挂上电话,方子洲却站在我的身边,那神态宛如一个圣诞老人!八子胡翘得高高的,一对不大的圆眼睛笑咪着,炯炯有神地望着我。由于心里依然有着对他的戒备,我也就依然不想搭理他,准备独自走开。他急忙追两步,说:“柳小姐,我看你对我有一点误会!我俩能不能沟通沟通!”

我毕竟不知道方子洲的深浅,索性在派出所门前站住了。我想,如果方子洲突然犯坏行凶也不敢在派出所门前进行,总比我独自走出去让他追上安全一些,就没好气地说:“我们之间没啥子可聊的!你先走就是了。”这也的确是我现在最真实的想法。

方子洲没有生气的样子,也没有正面回答我,依然一脸的阳光明媚,依然一如既往地套词儿,他说:“你我都在东北天海读书,而且还是半个校友呐!整个一个你住海之头,我住海之尾!”

我没吭声,心说:“你这种和女人套词的手段我见多了,你还嫩点!”而后,方子洲又果然如我心里猜测的,抛出了我们同在天竺支行工作的关系。他说:“柳小姐,你现在的那个办公室我也呆过!”

此时,我虽然对方子洲依然有着愤恨之情,倒的确没了恐惧之意,我料定,他虽然不一定是个好人,但只是一脸络腮胡子看着唬人,恐怕除了j鸣狗盗的偷窥之能,绝没杀人越货、拦路打劫的本事。于是,我的心里慢慢地放松了,我终于让步了,问:“远飞集团天海公司在啥子地方?”

方子洲立刻热情作答:“就在咱俩的学校之间,是一座临海而建的烂尾楼!”

“你去哪儿?”我继续问,表面上很平静,心里还是想刺探一下他的来由。

他的脸上明显地飘过一片疑云,他犹豫了一下,之后,才说:“我当然去学校,看一眼我过去的老同学。”

“这么说,咱俩真的是巧遇?”

方子洲见我一副不肖的神态,脸上露出了一点尴尬之se ,终于支吾出一句他的秘密:“京兴大学有一个教授,姓袁,盗了我工学院同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