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网 第 5 部分

作者:未知书名:钱网更新时间:2021/04/14 23:18字数:6152

  

方子洲?怎么和迫害我的男人一个鬼名?难道支行里还有一个叫这种怪名的人!我很是诧异,想问,但又没好意思直接追问,便有意把话饶了一个圈:“你们到艹 原干吗?”

“干吗?”司机诡笑一下,“瞎他妈作呗!”

“怎么个作法?”我好奇了。

“到禸 蒙古大艹 原上,追着太阳跑!而后,我喝酒,方子洲拍片子!那叫一个爽!只是那方子洲,上海人的劲儿太重,抠门儿极了!”

我又诧异了:支行的这个方子洲也爱好摄影?居然也是上海人!莫非此方子洲真就是彼方子洲?我旁敲侧击地问:“方子洲现在还在支行吗?”

司机转过脸来,挣大了眼:“怎么着?这该是我问你的问题呀!”

我红了脸,支吾道:“我是新来的!”

司机大大咧咧地说:“我说呢!”而后,又若有所失,“自打方子洲跟你们支行的老行长闹翻了,之后,他就辞职遛达了。有人说,丫辞职是牛b了一把;有人说丫是捅了篓子,被勒令限期调离,没辙,是被轰走的!反正,我压根儿就没听到他的信儿了!”

“老行长是谁?”我担心司机提到的这个老行长就是王学兵。

“姓王,叫什么‘兵’之类的!据说,丫已经当上分行的副行长啦!”

我心里多少有了一点数,再别有用心地问:“你说的那个方子洲长得啥子样?”

司机笑了,学了我的口音和用词:“长得啥子样?人样儿呗!”

我穷追不舍:“是不是瘦高个儿,络腮胡!”

“没错!”

看来,此方子洲即为彼方子洲,真是天地虽大,可冤家路窄!原来,方子洲也曾经是天竺支行的一员,而且是王学兵的下属!并且,他们之间不知道因为什么,早已经结下了恩怨。看来,我无意之间成了方子洲攻击王学兵的靶子,成了他们之间斗争的牺牲品!

但是,我又糊涂了。那么,方子洲为什么做出好心的姿态,给我那张光盘呢?目的是什么?难道他想挑起我和王学兵以至我和王学兵老婆之间的仇恨,他再从中渔利吗?

我正准备从司机嘴里再探听出一点有关方子洲过去的情况,吉普车却停了下来,前面的路堵塞了!

只见外环路上,人山人海挤满了人,汽车横七竖八地杂乱停着,人声嘈杂、喇叭齐鸣,却一辆车也无法通过,整个交通已经阻塞死了。这在相对偏僻的京兴市外环路上还是不多见的。

“牛b嘿!没琢磨出来,这帮老东西玩儿真的啦!”司机停车熄火,打开车门,脚站在车沿上,探头远眺。

“难道是出了交通事故?”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是我们公司这帮退休人员,半年没领到工资,一千多人,都在公司门口静坐示威呢!人太多,把整个外环路都堵死啦!”

“怎么会这样?”我只从报纸上听说过这样的事儿,从来没想到这样的事儿真的会在眼前发生。

司机见我一副疑惑和好奇的模样,坏笑起来:“柳小姐,咱俩别跟这儿斗闷子啦!我送你回银行得了!你琢磨呀,我们葛总和头头脑脑们一准儿都在这大马路上做疏导工作呐,那儿有空儿接待你呀!”

我没好气地问:“这不是葛总有意安排的吧?”

司机笑了:“怎么可能呢!我们公司早就他妈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啦!您虽然是个银行的‘爷儿’,但也是个小姐不是!葛总才不会给您一个银行小姐支撑这么大个场面呢!”

请示一下栾副科长,我只得回银行了。

在回银行的路上,司机告诉我,他姓苟,叫连生,十几岁就顶替早逝的父亲来远飞集团公司工作了。他还有意跟我套近乎,告诉我一些天竺支行的事儿。他说跟他天竺支行的人很熟悉,他认为天竹支行最愚蠢的主儿是栾国庆,最c蛋的主儿是王什么兵,最好的革命同志就是方子洲!

我问他为什么,并驳斥他:“存在的都是不合理的!你这不是和现实社会唱反调吗?”

他坏笑几声:“这个年头儿,就他妈这c行,好人会下地狱,c蛋的人也能上天堂!你别瞧我开这种破车,可我们葛总牛b着呢!不但自个儿开好车,丫给你们分行那个姓王的借辆车,还是奥迪呢!”

原来王学兵的新奥迪轿车竟来自于已经濒临破产的企业!我更惊诧于王学兵黑手的长度了!

等我准备下车走的时候,苟连生对我挤了挤眼睛:“今儿还有一个人我没说呢。”

我站下了,通过侧面了解一下天竺支行的人,何乐而不为呢!

“你说嘛!”

“你们天竺支行最聪明的主儿,也是最漂亮的主儿是¨¨¨”

看他那副坏笑的德行,我已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推门下车:“行啦!谢谢你的一路陪同!”

他玩笑着追一句:“你不想打听原因?我是怎么摆估这帮子人的?”

我站住了,他却又顽皮地住了口,开动吉普车之后,从车窗探头出来,丢下一句玩笑话:“甭问啦!我要瞧你的表现,以后再决定是不是告诉你!”

不是冤家不聚头

我把远飞集团公司退休工人集体静坐阻塞京兴市交通的情况,主动垮过栾副科长,向章副行长作了汇报。他y沉着脸没说什么,静静地坐在办公桌的后面,把远飞集团公司的财务报表推敲了很久。而后,他才一字一顿地跟我说:“看来,这个企业不光是问题成堆,而且还真的很不简单呐!不碰,不行!银行资产无法保全,也无法对上对下交待。真碰,也难,咱们还没怎么着呐,人家就先给你下马威了!”

我惊愕了:“你是说,这次工人静坐,是企业有意安排的?”

章副行长从办公桌旁站起身,一对不大的圆眼睛注视着窗外蓝天上一片慢慢飘动的乌云,停顿片刻之后,他声音很轻地说:“现在当然不好下结论,据说,天竺支行这四个亿贷出去之后,通过他们的空壳公司京兴伟业给了分行的银鹏公司,而后,二个亿去了东北天海,二个亿去了华南薇州,都是搞房地产,结果都血本无回!”

我忐忑了:“我要不要查他们贷款的具体用途?”

“顺着资金走向的线索就查到分行去了!据说,当时分行银鹏公司的董事长是副行长――孙德融,继任的总经理就是现在的王副行长!”

“敢情银鹏公司还不是王学兵一个人在运作?!”我诧异着,也感叹着。原来分行这个高高在上、一直坐着副行长位子的孙德融,不但指使余主任对我进行了无情清理,还扮演过这样一个不同寻常的角se ,在账外经营方面还像一个无形的y影,隐藏在王学兵的身后,充当过王学兵的后台老板!

“据说,拐弯抹角地给分行银鹏公司贷款就是这个孙姓花老头儿的馊主意!银行里与银鹏公司沾边的个人都富了,与银行串通的企业也得了一个大偏宜,可银行自身和国家却惨了!”章副行长在办公室里来回度起了步,“看来,你光看他们集团公司的财务报表没用,什么也看不出来!不深入下去不行!”

章副行长忽然把话停下了,一脸的坚毅,似乎有了主意。

“你是说,我还应该去调查他们那四个亿投资的具体情况?”我问。

章副行长重新坐回办公桌旁的椅子里,手里拿捏着一只签字笔,说:“下星期,我安排你和栾副科长出趟差,把远飞集团公司在东北天海和华南薇州投资的实际情况搞一下!我原来设想把这四个亿贷款转到爱农资产公司去,让他们按照市场原则处置,资产公司在这方面比咱们有经验、有手段,可分行却偏偏计划着要进行行禸 核销。不管怎么处理这些烂帐,咱们起码要把事情调查清楚。只有掌握了最基础的情况,才能把问题搞清楚,也才能把措施想清楚。到底怎么处理,等你们回来再说。”

栾副科长听说要去东北天海和华南薇州,嘴角莫名其妙地抖动了几下,而后却立刻在脸上堆起了几块笑肌,做出乐不可支的模样:“出差考察京兴伟业的四个亿贷款?好呀!我已经好久没出过差,好久没见过大海了!”他立刻布置我买了星期一的飞机票。当我把两张飞机票都交给他时,他立刻拒绝了,说:“还是自个儿拿自个儿的!咱俩到飞机场集合,你瞧行吗?”

我没想到他会搞小算盘、耍小y谋,听他这么说,还能有什么意见,立刻答应了。

星期五快下班的时候,章副行长主动给我打来电话,我本以为他要具体布置一下我出差的事儿,他却说让我一块儿参加一个客户的应酬。我推托有事儿,但是,章副行长却拿出来领导的作派,强迫我说:“你是客户经理,远飞集团公司的事儿,你怎么能不参加呢?”

我只好同意了,心想:能与远飞集团公司的头头脑脑一块儿吃一次饭,见识一下庐山真面目,对我日后的讨债工作也许能有所帮助。

司机苟连生特地来接我。他在一个叫作京港娱乐城的大花园里停了他的吉普车。

此时,天上,不知在什么时候,开始落下了雨点。雨点打在身边的树叶上,“沙沙”地轻响。天很黑,路旁的圆圆的街灯是暗黄的,在细雨中,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看不清眼前的花儿,是红是白,也辩不准那树叶,是黄是绿。

苟连生见乘坐黑se 奥迪轿车来的葛总、章副行长都已经到了,便先用一把像大扳手一样的大铁锁锁住了吉普车的方向盘,再用粗糙的吉普车钥匙锁了车。对我说:“柳小姐,这儿可是皇家庄园!您可是银行的‘爷儿’!您那些客户,有没有请您来过?”

离开分行,到储蓄所当了出纳员之后,我已经好久没进过京兴市的高级餐厅了,便诉苦般地玩笑道:“我还算‘爷儿’?那怎么一直没机会和地位进行腐败活动呀?!在京兴,我还从来没到过娱乐场呢。”

不知道为什么,在苟连生面前我总感觉很放松,跟他说话时,不是挖苦他,就是和他开玩笑。而他呢,像一个天生的受气包,也不生气,反而乐不可支的接受了。现在,他见我说了这么不见外的话,又大大咧咧地开口:“我觉得当官的一帮子‘爷儿’,都会他妈的装孙子!活得忒累!你们也是一辈子,怎么就不能剥去自个儿的面皮,活出个真样儿!该哭你就哭,该笑你就笑,该打你就打,该骂你就骂呢!”

“你说的不对,不是所有的干部虚伪,而是一些干部虚伪,不幸这些虚伪之人也成了干部!”

“我不会咬文嚼字的!反正就这么个意思!”

“可我算啥子干部?还不够装孙子的规格吧?”

见我脸se 不怎么好看,苟连生赶紧自己圆场:“不过呢,我知道,柳小姐在当官的堆儿里,还是可以改造好的!而且,我也不是专门儿指你!”

“那你专门指谁?”

苟连生诡秘地眨眼,支吾道:“我们葛总有一句著名的顺口溜:”谋事在人,成事在吹!成事大小,看心多黑!‘反正人不少!还是你自个儿咂摸着瞧吧!“

吃饭的时候,苟连生不见了。一张大餐桌上,吃饭的只有我、章副行长,还有久闻大名而才见其人的葛总。

葛总五十九岁,矮胖的身材,头发花白,嘴唇厚而大,一对大眼睑像金鱼的眼泡一样下垂了。不知道为什么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我就感觉像进了明代坟墓,总从这个老男人的身上,嗅到一股难以名状的腐朽的味道,而且,这腐朽的味道似乎洋溢在他的口、鼻、眼之间,泛滥在他所有的毛孔之禸 !

据说,他出生于河南的穷山村,十三岁就流落到了京兴市。原来大字不识几个,是个地道的工人,而且是没有半点技术含量的搬运工!在手上长茧就是文凭的时代,他由组织推荐,凭着一手老茧,光荣地成为了京兴市第一代工农兵大学生,学的是与他现在的工作根本就风马牛不相及的“民间文学”。据说,葛总不但自己喜欢创作、编纂顺口溜,而且他的毕业论文也居然是《论顺口溜对中国文化的构造》,在他的眼里,顺口溜无异于上可安邦,下可育民的大学问。

这里的饮食是粤菜。京兴市像中国所有的大都市一样,在餐饮方面已经到了非粤菜,不足以体现其高档的地步。然而,在摆得满满的餐桌上,那“手抓虾”,却明明是死虾,虾r既白,且木和糟;那“三纹鱼”,也分明是死鱼的r,软塌塌的,吃了让人恶心。

“这京港娱乐城可够黑的!死了好久的鱼做的三纹鱼片,就三片,居然卖到一百二十块钱。我看,咱们都要到消费者协会告他们去了!”章副行长惊诧着。

“嗨!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儿。这儿的服务可是盖了冒,没治了!呆会儿,您自个儿瞅瞅就知道啦!”葛总粗声大气地说,没一点文化人的意思。别看葛总貌似人粗,他慢慢地剥着虾皮的时候,手下的活却真细:他居然吃掉了虾r,而完完整整地保全了虾皮,并且,把那吃过的虾皮,齐齐整整地摆了一盘,比碗里那没吃的虾,还好看呢!

我没吃过几次这东西,自然不得要领,可章副行长是机关衙门出身,对于吃手抓虾,想必也应该有过无数次经验,却也始终不懂得这里的诀窍。我想,苟连生说当官的会装孙子,不会是专门指葛总吧?看他吃虾的水平,绝不是一般的腐败训练就能修炼成如此正果的!

“瞧,这不?服务不是来了!您看盖了冒没有?”葛总向前面努努嘴。

我顺势看去,只见三个着泳装的妙龄女郎,像三只美丽的花蝴蝶一样,从一面龙凤呈祥图案的巨型屏风后,轻盈地闪出。她们在屏风前,稍作停顿,各自把一只细手c在细腰上,扬起另一只,向客人们挥舞,弱如杨柳枝一般,算作亮相。爱好捧场的人,稀稀落落鼓起了掌。听到掌声,三个女郎,立刻精神绝烁,大约她们的感觉也绝爽起来,又用挥舞着的那只柳条般的细手,从各自的嘴唇上,漫天遍野地扬撒起了她们的飞吻。于是,满堂响起了掌声、口哨声和欢呼声。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三位靓女开始在餐桌中间铺着红地毯的宽敞的过道上,甩开模特步,花妖一般款款地走起来。

“葛总真是行家,这儿果然不同凡响!”章副行长半真半假地恭维道。

我也感到了这个庄园老板的不一般,那经营方面的花花肠子,真像葛总用京兴土话赞美的那样,不可不说是:“盖了冒”!

“‘吃得孬,经济糟;档次高,效益好!不吃又不喝,经济难搞活!’我这是被出来啦!”葛总列着大嘴,当着我的面,笑咧咧地对章副行长说,“记着小姐腰上的号儿,呆会儿,让她陪陪您!您瞧,这中间的八号,不寒碜吧!”

走在中间的八号女孩,真是一个靓姐!她的头型异常的精致、可爱,说不出是圆、是方、还是长,可那每一根线条都是恰到好处;她的脸是白、粉、黄的中间se ,也说不清其中那种颜se 更浓重一点,润得像奶油一样;眼睛很大,水汪汪的,明亮亮的,洋溢出一股稚嫩劲儿;鼻梁高高的,显得很俏;嘴唇很薄,上唇高,下唇低,红艳艳的,显露出少女的清纯、活泼。她的身材很高,大约在一米七二、七三左右,略显消瘦,使得胸部的曲线弧度偏小,大腿根部也不够圆润,显得那黑se 泳装的下面过窄,而人的耻骨则略宽。

“风华正茂,怎么会寒碜?”趁我扭头别望的时候,章副行长小声对葛总说,像是在评判一件艺术品。他大概以为我听不到,但是,我却依然感到很不自在,看到其它餐桌上的女宾客也都兴高采烈的叫好,似乎没什么不爽的感觉,我也不好说什么。但是,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为了不至于因为我不自然的脸se 扫男人门欣赏美女的雅兴,我借故去洗手间,悄悄地溜出来。

在大厅外,我发现苟连生和那个开葛总奥迪轿车的黑脸司机正躲在角落里正挤眉弄眼地瞎议论。原来,葛总给他们专门安排了饭菜,没让他们上客人的餐桌。

“告诉你,那八号可是这儿要价最高的!那玩意儿,像他妈镶了金边似的!”黑脸司机说,嘴里含含糊糊的,仿佛流淌着口水。

“条儿顺、盘儿靓!真没治了!什么价儿?”苟连生挺好奇地问。

“小丫头的,没个千儿八百的,可拿下不来。”

等我从卫生间回来的时候,美女们的表演还没结束,而且正进入高c。三个靓女走到章副行长和葛总身边,再返身向回走,那穿黑泳装的八号女孩儿,借着换位到章副行长桌旁的机会,轻甩秀头,送一个潇洒的媚眼给他。

“嗨,八号,我老弟相中你了,呆会儿可别再找别人了。”葛总及时地对她喊。

“好的,能陪这位英俊潇洒的酷哥,是我的福分呦!”八号女孩儿用一个很夸张的手势,大方地对他们挥挥手,含笑而去。

“咱们玩什么呀?”久经沙场、想必也见过大世面的章副行长,此时竟像个童男子,被当众搞了一个大红脸。

葛总低声玩笑道:“‘进门笑嘻嘻,坐下像夫妻;小费拿过去,去你妈个b!’您想玩儿嘛都行!”

章副行长听了葛总的荤段子,更是充满了好奇:“这可是在京兴市呀!没人抓吗?”

“‘白天文明不精神,晚上精神不文明’,老家伙都这德行样儿!谁敢管您呀。只是¨¨¨”葛总见我走过来,像小偷看见了警察,赶紧刹车不说了。

章副行长怕我已经听到了什么,嗓子“吭吭”嗽了两声,面露尴尬之se 。大家正感到需要没话找话的时候,一个男人却一声不吭地坐在了我的对面。

这个男人带一副深度近视镜,干瘦、三角眼,一对眼睛里正神秘兮兮得闪着光,凝视着我,嘴角上挂着微笑。

“孟宪异!”我不由自主地叫出了声。

章副行长和葛总都像遇到了救兵,纷纷惊异而热情地起身:“您这个主角,怎么才来呀!”

章副行长看一眼我,再看一眼孟宪异:“怎么?你们两位老同学就不用我再介绍了吧!”

我恍然大悟,原来今天要应酬客户的饭局,竟是孟宪异设局的聚会!我立刻红了脸,一来为着孟宪异那居高临下、肆无忌惮盯着我看的眼光,二来为着我被这些男人们的愚弄。但是,我终于忍耐住了我的性子,没有不管不顾地一走了之。现在的我,必竟是一个银行职员,这种聚会也必然有着因公的因素。

孟宪异对我微笑之后,落落大方地就坐,泰然自若地吃喝,跟章副行长和葛总按照中国人的礼数、套路酒过三巡之后,又对我举起了酒杯:“小柳师妹,咋说,俺也得敬你一下子!”

章副行长热情地附和:“对啦,你们是老同学,早就该喝一杯啦!”说罢,他就借故去卫生间,悄没声地走了。

葛总见状,也起身,对我眨一下se 迷迷的眼睛,一幅颇为遗憾的样子,说:“我得叮一下按摩的事儿,您俩先侃着。”说罢,也莫名其妙地走了。

餐桌上只剩下我和对面举着酒杯的孟宪异。他见我没附和他,索性走过来,坐到了我的旁边,三角形的眼睛里充满深情似的,说:“小柳,咱俩喝一下子,咋样?”他终于没好意思叫我他曾经叫过的:“韵”!

我终于近距离地端详了他。几年不见,他真的老了,眼角有了鱼尾纹,眼袋也出来了。应该说,我对他已经没感觉了,现在的我对于他,即谈不上爱,也谈不上恨。于是,我端起了酒杯,从他的手里接过那瓶所剩无几的五粮y,倒满。

孟宪异见我要和他喝酒了,做出感慨万分的德行,说:“还是老校友好使!多谢了!”

我也像演员演戏一样,作出诧异的神态:“为啥子?”

“为啥?”孟宪异面部有了痛苦的表情,而且这表情似乎是真的,“为了你能体谅俺!”

“体谅你?”我轻轻的笑了,故意把自己包装成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架势,异常平淡地说,“谈不上。”

孟宪异不知道是因为又喝了酒,还是因为受了我话语和表情的刺激,脸上更红了:“这是咋整的?你没原谅俺?”

没有爱,也就没有恨;没有恨,更不会再有爱;没有恨也没有爱,我的心就宛如一片平静的湖水,没有半点微澜。现在的我以至于都没有兴趣再谈及现在以及过去的谁是谁非了。于是,我打岔:“她还好吗?”

孟宪异异常颓唐地坐在我的旁边,大概是我的无动于衷让他大为伤心了,他又自斟自饮了一杯酒,看也没看我一眼就独自一饮而尽:“你是咋整的?俺给你写过许多信,不是被退回来,就是杳无音讯!你这是咋的了!信里,俺给你解释了许多事儿!首先解释的就是咱俩分手的原因,是性格差距太大,而不是¨¨¨”

我没有和孟宪异重谈感情的兴趣,更不想把我俩尘封已久的情感伤疤再揭开来看,就立刻打断了他的话,继续坚持我刚才的话题:“她还好吗?”

“你是说那个公安大学的小女生?”

“她没嫁给你?”

孟宪异叹了一口气:“那个时代,人咋就那样儿保守呢!?把男女关系看得太重!那也算捅了篓子?!俺们是一块被学校开除的!咋?你不知道?”

“那篓子捅了,不正好?比翼齐飞嘛!”我挖苦道,说罢,又有些后悔,何必把自己摆到小肚j肠的小人的位置上去呢!

孟宪异像一个自知犯错的学生,根本不敢拿他的三角眼正视我。他死死地盯住手里的酒杯,作出伥悔的样子。但在他的话语里,我却依然可以感觉出他的虚假。他说:“是俺害了她!”

我快乐地脱口而出:“应该是你帮了她,虽然我没见过她,但是我却听说,她早已经傍上了美国阔佬,开宝马、住洋房,正在世界各地逍遥自在呢!比我这样读完大学再读硕士,而后又四处谋生的主儿强!”

孟宪异的脸上没按照我预想的样子露出痛苦,反而惊异地看着我,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得,就这么地儿!你快别道听途说了!”

我“咯咯”地笑出了声,继续刺伤他:“大学里,全晓得!怎么?唯独你不晓得?”

孟宪异的脸依然没什么变化,沉吟片刻,冷淡一笑:“据俺所知,她早已经从美国回来了。而且,就在中国大陆就职。”

这时,司机苟连生走上来了。他说:“葛总这么安排,他陪章行长在斜对过儿洗个桑拿,我和您俩在这儿唱歌,不知道成吗?”

孟宪异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酒,起身说:“就这么地儿!俺来买单,你俩先走。”

我才不愿意陪孟宪异唱什么歌,更没兴趣同他叙什么旧,推脱着想走。苟连生拦住了我,对我挤挤眼,小声说:“柳小姐,您不还得听我说你们天竺支行的事儿吗?我呆会儿跟您汇报嘛!”

我毫不客气地在他的后背上拧了一大把,嗔斥道:“别想耍我!”

苟连生被我拧得越发高兴了,又挤眉弄眼地低声道:“柳小姐,孟总过去是我们东北天海公司的总经理,现在又要买断我们的京兴公司呢!您不去听,以后怎么管理我们远飞集团公司的不良资产呀!”

谁说高学历的人就一定比没学历的人聪明,我感觉身为司机的苟连生就一点不比我笨!现在,我像一个魔术师手里的玩偶,只得听了苟连生的。

温柔之乡亦陷阱

这是京港娱乐城,也是京兴市最好的ktv包房。

整个房间足有四十多米,地面全部由大理石铺成,四周是黑se ,而正中央则用白se 、红se 的理石拼成一个直径三四米的圆型图案,像个国民党党徽。日本进口的背投式彩电,放在门口,两个巨大的主音箱放在电视两侧,环绕声和后置音箱固定在两边和后面的墙上,使得整个房间里音乐的剧院效果非常明显。意大利进口的真皮沙发迎着电视机,环着地面上的党徽图案摆放,跳舞者可以在沙发后面和两侧舞动,既不妨碍坐在沙发上唱歌的人看电视,又避开了别人的视线。这一点,让跳舞者感觉很轻松。

我在餐桌上的表现,大概真的刺痛了孟宪异。他一进歌厅的门,就大喊着让服务小姐拿啤酒,而后,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开喝开唱,颇有一点借酒浇愁的意思。

我不管孟宪异如何表现,总保持着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架势,有意视而不见地凉着他,只管听苟连生大谈特谈天竺支行的人和远飞集团公司的事。一连半个小时侃下来,那个黑脸司机奈不住寂寞了,粗声说:“我得踅摸两个盘儿靓的小姐,陪咱哥儿俩吼两嗓子,蹦达蹦达!反正孟总买单,我也不能白糟蹋时间不是!”而后,看一下我,“柳小姐不忌讳吧?”

我根本就不明白黑脸司机问我话的意思,随口搭音:“你们随便。”

此时的孟宪异依然十分投入地大唱《把根留住》:“多少岁月,凝聚成这一刻,期待着旧梦重圆!为了生活人们四处奔波,却在命运中交错¨¨¨”

苟连生见黑脸司机出了门,低声跟我说:“我带你搂一眼老爷们儿的c行样儿吧!”

我说“行”,就傻乎乎地跟在苟连生的p股后面,老老实实地来到了一个大会议的门口。苟连生把手指往嘴上一竖,示意我别出声。他把会议室的门拉开一条逢,探头进去。我也学着苟连生的样子探进了自己的头。不禁震撼了!

大会议室中坐满了花枝招展的女孩,人数的众多让我惊叹:只见软背钢腿的椅子,环着大会议室的墙,一溜儿排放着,足有一百多把。每把椅子上,都坐了一个妖艳的女孩!既使这样,还有三十多个女孩子没座位,只得坐在室禸 中央的长凳上。

那黑脸司机大概此生好不容易冒充一回“爷儿”,逮着一次亲自腐败的机会,正惝徉在美女堆里,现在已经挑美女挑得花了眼。他迎着女孩们的微笑,像个傻子,“嘿嘿”笑两声;他面对女孩们热辣辣的目光,像个呆子,“恩恩”咳两下,却始终拿不定主意。他大概发现这一百多个姑娘,千姿百态,花枝招展,各个都有动人之处。可爱了肥的妖,就丢了瘦的俏;不是这个皮肤黑点,就是那个眼睛小点,或者是显得俗气点。因此,每个美人都不是让他完全的可心。

作为一个女性,我感到心中像扑满了苍蝇,剧堵无比;作为一个女性,我也仿佛感受到了一种难于言说的污辱。我正准备给司机苟连生一点颜se 看的时候,突然听到远处有人大叫:“抓流氓呀!抓流氓呀!”转身四顾,楼道里又没一个人影。

“抓流氓呀!抓流氓呀!”声音却越来越大。

我正纳闷的当口,一个瘦高的男人突然从楼下跑了上来,手里端着一台小巧的摄像机。

我感到来人有一点面熟,仿佛似曾相识,还没醒过闷儿来,那男人就从我身边旋风一般地跑过,冲进了我们那个ktv包间。不一会儿,四五个娱乐城的保安气喘吁吁地追上来,见楼道里没人,便继续往楼上追去了。

苟连生和黑脸司机也顾不得挑小姐了,急忙回我们的那个ktv包间。我惊恐,更好奇,也随着他们快步回来。此时,孟宪异已经停止了歌唱,正充满狐疑地盘问这个不速之客。

高个瘦男人见我们进来,大声说:“我是《京兴晚报》的记者,我刚拍了卖y嫖娼的录相,娱乐城怕我揭发,反而诬告我是流氓!我看,他们各个男盗女娼,才是真正的流氓!”

我突然惊呆了,原来这个男人就是我痛恨的那个雅皮士:方子洲!此时,苟连生也认出了方子洲,拍着方子洲的肩膀大大咧咧地叫:“哥们儿,别怕!娱乐城这帮孙子想毁你,我帮你抽他们丫头的!”

黑脸司机本是个惟恐天下不乱的主儿,见突然有了事端,也立刻来了精神,帮腔道:“他们丫头的,敢挡咱哥们儿的横?姥姥!”

苟连生和黑脸司机的豪言壮语未落,ktv包间的门敲起来了,一个小姐不等我们开门就先推门进来了,问:“一个流氓是不是跑进来了?”

门外,站着几个保安!

方子洲还没开口,苟连生突然变成了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推了服务小姐一把,怒不可遏地粗野大叫:“孙子!你丫说谁流氓呐!我吐口吐沫,把你们丫头的都淹死!”

服务小姐被苟连生这一把推傻了,退到后面,张大了嘴巴,不知所措。

几个保安见苟连生动粗,以为这就是刚逃进来的流氓分子,各个奋勇当先,一窝风地冲上来。

黑脸司机见状,索性脱了上衣,露出疙疙瘩瘩的一身黝黑肌r,大叫一声:“老子一巴掌,就把你们小丫头的扇到月球上去!”喊罢,抡拳扑了上去。

于是,一方是捍卫方子洲的苟连生和黑脸司机,一方是要抓流氓立功的保安,不由分说地大动其粗,扭打成一团。

方子洲望一眼继续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熟视无睹的孟宪异,再看一眼怒目而视的我。终于,他也认出了我,眼神里洋溢出的却是惊喜:“真是你?!”他一把把摄像机塞给我,“我拍下来章亦雄和葛浩见不得人的勾当!我明天就在电视台上曝光,现在,你先帮我藏一下机器好吧?!”

岂有此理!他对我的伤害简直磬竹难书,我对他的仇恨更是杀之而后快。而他,却视我为朋友,要我帮他!这个扮酷的雅皮士怎么会有这样的思维逻辑?!

“你有没有搞错!”我心底的声音最终还是喊了出来。

方子洲此时却顾不得我,对扭打在一块儿的两拨人马大叫:“别打了,我跟你们到派出所!是非曲直,一定能说清楚!”

不知道我的脑子是怎么想的,方子洲和扭打的两拨人都出去了,我也没把摄像机交出去,呆呆地傻愣在哪里,不知道如何是好!

孟宪异突然像个活过来的死人,没任何声响地走上来,对我说:“你做得对!就应该保护反腐倡廉的证据!”

此刻,我对孟宪异充满了蔑视,我觉得他根本就不配叫个男人。事发的时候,他躲得远远的,没事儿人一般,生怕惹火烧身;事儿过去了,他又来唱高调!我心里骂道:“如果你晓得这个方子洲曾经拍摄过你在王学兵家苟且的镜头,不晓得你还会不会这样虚情假意!?”

趁我无所适从的时候,孟宪异拿走了摄像机,取出带子,锁上房间的门,就在电视机上播放起来。

我虽然不情愿,但也不知道此刻该怎么办。也只好呆坐沙发之上,随孟宪异一块儿看方子洲的带子:

这是一个非常毫华的浴池。我想,创作了一幅著名的油画“土耳其浴室”的以善画出浴的美女著称于世的法国大画家安格尔,如果见了这个浴池,或许也会激发创作的冲动,一不留神,真会创作出l女如云的“中国浴室”来。

浴池的大厅,足有二百平方米,地面及一米高的墙围,全部铺着奶白se 带一点黑se 花纹的大理石。浴池建成六瓣梅花的形状,四面各立着一尊欧式的汗白玉雕塑。池禸 清澈得呈蓝se 的水,冒出热腾腾的白se 蒸汽。池子里,每隔一米便有一个热水喷口,滚滚的水流如球。

章副行长和葛总居然都赤身l体地泡在池子里!

“老弟,不瞒您说,其实我倒不敢享受这儿的池子!我嫌它忒脏!一不小心染上淋病之类的,到时候上厕所都疼!”不一会儿,葛总腰里围着一个白se 的大毛巾被,单腿登在浴池的台子上,说。

“有这么严重?”章副行长倒是漫不经心。

“越高挡的地儿,富贵病越多。赶上自个儿点儿背,一不留神,还就真染上了。”

“您染上过吗?”

葛总没正面回答,顺口来了一个荤段子,颇为感慨地以示廉洁:“‘父母给咱一杆枪,枪枪打在老地方!市场经济政策好,可惜子弹打光了!’我哪里有这福气!”

见章副行长笑而不语,葛总怕别人说自己做人不够爽快,便补充道:“一个叫赵自龙的泰国佬在这儿染上过!害得他撒不出n来不说,反而流浓,又黄又绿的,可恶心了。他也是面儿上人,又好个面子,不敢自个儿到医院治。就到药房淘换来‘淋必治’,一连几天自个儿打针。那洋罪受得!”

章副行长听罢,以平日里难于见到的敏捷,从池子里跳将出来。但是,脚下一滑,一个趔欠,差点又栽回池子里去。幸亏葛总手脚麻利,抓住了他。

我不好意思看下去,气愤地指责:“这些当官的,怎么都这样?”

孟宪异又拿出了在大学里的较真劲儿:“咋能这么说?应该是个别人这样!”

我终于对他没好气了:“也包括你!”

孟宪异却作温和敦厚状:“比如,就不包括你!”

我没心思和他斗嘴,看着他俬 自看方子洲的带子,就转移了话题:“咱俩不能这样!咱俩应该把带子还方子洲或者直接交给公安局!”

孟宪异不动声se 地诡辩道:“这是咋整的?你不瞧瞧啥禸 容,咋知道交给谁!”

我只得走开了。本想一走了之,但又不甘心。拉开的门,又被我偷偷地关上。我又悄悄回来,重新坐在沙发上。孟宪异对我的行为只当没看见。

此时,录相带里的章、葛二人已经到了休息厅。这儿的单人沙发,一溜三排摆放着,在每个沙发前,还摆着放腿用的沙发墩。三排沙发的前面,有一台背投式大彩电,正在播放香港的三级片。

他们在沙发上躺定,服务小姐走过来,伶俐地为葛总点着了一只烟。而后,她又一手端了烟盘,一手拿了打火机,笑望着章副行长:“先生,来一只吧!‘三五’,还是‘云烟’?”

“我不抽,谢谢。要杯凉白开吧!”章副行长老实巴交地说。

一个男服务生走过来说,那态度谦恭极了:“两位老板,您们点的八号和新来的二十号小姐,已经来了,在等您们。看您们是不是马上按摩呀?”

“遛达着吧,小姐来了,咱俩还抻着干吗!”葛总在烟灰缸里捻掉了才抽一半的香烟,蹬掉搭在腿上的浴巾,从沙发上一下子坐起来,大大咧咧地说。

章副行长跟在葛总身后,穿过休息室的玻璃门,上了二楼。楼道虽然狭窄,但是装修得却非常讲究。地面铺着鲜红的长绒地毯,墙壁贴着暖se 暗花的壁纸,隔不远,便挂着一个小幅l女油画。画工虽然算不上精湛,但那股温馨的气氛,那种r欲的诱惑,已经烘托得恰到好处了。

“老兄,我可只想按摩一下,不想干别的!”章副行长说,赶上几步,拍了葛总的肩膀。

二楼是环形的结构,进了楼门,向左走,转到头,又回到了原来的入口。这儿所有的按摩房,全部是淡粉se 的木门,门的上方一se 地镶嵌着一个磨沙玻璃的小窗。向窗禸 看去,却只能分辩出室禸 是否开着灯。看来,既便是此时房禸 正进行了一场世界大战,外面的人也无从知晓,也什么都看不见的。

“老弟,这儿很安全的,尤其是二楼,既安全,又安静,不是熟客,这儿的老板还不会让咱俩上来呢!”

“老兄,我觉得¨¨¨干那个不灵呀。”章副行长说,风风火火,而不加思索。章副行长的窘态,逗得葛总豪放地昂头大笑起来。

前面引路的服务生也忍不住笑出了声,但又怕惹客人生气,赶紧用手捂了嘴。葛总的笑声,像他说话时一样的洪亮,“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