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唐 第 78 部分

作者:未知书名:武唐更新时间:2021/04/14 23:40字数:6275

  

“领雍州牧,兼左武卫大将军,授凉州大都督,这还不好?不必去那些穷山恶水的地方当刺史,你居然不高兴?要不我和你父皇说一声,调你到振州去当刺史?”

虽然知道是玩笑,李贤还是吓了一跳,赶紧陪着笑脸表示了自己对这一安排的感谢。笑话,振州可是远在海南岛,他可不想在天涯海角数星星过日子!

看来,这个沛王的封号,很快就要到头了。心头r果然有心头r的待遇,和某些苦命娃没法比

第三百四十八章 … 家门被人堵了,祸水东引

贤念叨苦命娃的时候,某位名虽贵为皇子,实质上却尊贵人物正处于崩溃的边缘。他曾经很幸运地当上了太子,但为了保命,他亲自恭恭敬敬地献出了太子的宝座,换来了自己十几年的安全。然而,四周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四周都是一双双监视的眼睛,长年累月这般担惊受怕下来,他着实忍不住了。

所以,此时此刻,李忠就在绞尽脑汁想着那封即将送上京城的书信——荣华富贵很重要,但是,如果没命享受,那一切都是空的!三年前身边的侍女仆从被人强行换掉,他从梁王被贬为庶人,被强行迁来这黔州,来者那副气势汹汹的样子他至今无法忘记。他甚至不知道朝廷中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悬在头顶的利剑又下落了几分,离着那颗大好头颅只差纤毫。

也不知从哪里吹来了一阵风,灯台上的火光微微跳动了两下,让那个伏案疾书的人停顿了一下,抬头四处望了望。发觉并没有任何端倪,他这才放心地继续奋笔疾书了起来——时间有限,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大难临头,与其再这样担惊受怕地过日子,不若一下子把所有能放弃的都放弃了!

嘎吱——

一个刺耳的声音倏地传来,他不觉心里一颤,紧接着便努力抬起了头。然而,看清门外那个人只是一个老仆之后,他微微松了一口气,挥挥手示意对方离开。然而,等到大门重新嘎吱嘎吱地关上,他蘸满浓墨的笔却再也无法落下。右手甚至在瑟瑟发抖。

这里是州,当初废太子李承乾就是死在这里,长孙无忌也是死在这里,每晚只要一合眼。他仿佛就能够看到那位伯父和那位舅爷在向他招手,同时释放出足以让他窒息的寒意。难道,他李忠也要死在这里么?

次日一大早,某位收了不少好处的信使便带了厚厚一封信前往洛阳。然而。仅仅三天之后,一封由黔州刺史发出地加急文书就由人快马加鞭同样送往洛阳。两封信一早一晚,却几乎是同时抵达了中书省。

亲王不奉诏不得在中书门下两省逗留,这条诏令在大唐从来就不是被奉为金科玉律的。只要你有足够的权,或者你有足够的势,哪怕是你成天在中书门下两省晃悠,也没有人敢出口半个字。当然,李贤还没这么大地面子。但跟在东宮太子李弘身后,他自是畅通无阻。

所以,此时他站在李弘身后,看着那两份几乎同时抵达的表章,心里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前一封表章是他的大哥李忠写的,言道是知罪伏法,愿从此除名宗谱,子子孙孙永世为庶民——也就是说即使朝廷恩赦。也基本上绝了争皇位地可能。然而,后一封表章是黔州刺史所为,所报禸 容不是别的,却是李忠的死讯!

对于这位早早被废。勒令离开京城。无诏不得进京的大哥。李贤没有任何印象,更说不上什么感情。所以,此时此刻除了感到诧异,他最多就是感到那么一丝悲凉——今年才刚开始没多久就是一连串死讯,也不知道是年景不好还是怎么的。

苏定方、于志宁、李义府、李忠……接下来会不会还有别人?

作为太子,李弘自然就是皇子皇女当仁不让的领袖,众目睽睽之下,他放下那两封表章,就准备亲自入宮。然而,前脚跨出中书省,他就被李贤硬是拉到了僻静处。

“见了父皇母后,你准备说什么?”李贤没有给李弘回答的机会,就连珠炮似的轰了过去,“大哥自己都上了那么一道表章,足可见是心灰意冷,州是什么地方你也该知道,没有信念撑着,这生死也就在瞬息之间而已。五哥你要出面为他求恩,就该在中书省递上奏折之后,而不是现在。你现在巴巴地赶过去,别人只会当你是做戏。”

李弘努力地想要反驳李贤这种论调,但是,话到嘴边,他竟是忽然发现,自己连李忠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更不用说什么兄弟之情。他虽然仁孝,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常常被李贤这么轰炸一通,有些事情就不是东宮那些师傅和属官能够轻易影响地。因此,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他便闷闷地丢出了一句话。

“什么话都让你说了,我听你的就是!”

笑嘻嘻地把李弘送回东宮,李贤这才出了洛阳宮。顺着定鼎门慢行,就快抵达自家大门口的时候,他却骇然发觉门口围了一大堆人,那情形就和后世排队买什么畅销货似的,嘈杂的声音一阵阵往耳朵里钻。

“我是青州李焕琛,这是我的诗集,还请沛王殿下指点一二”

“我们是漳州四杰,慕名前来拜访沛王殿下!”

“这是我的墨卷!”

“……”

听到这些乱七八糟的声音,

乎立刻勒住了马,哪敢再上前去。他看了一眼旁边:就只见这两位亲卫也露出了尴尬的神se ,旋即便传来一个低低的解释:“这次科举的主考官是兼任礼部尚书地李敬玄,也不知道是谁放出风声,说是殿下您对李敬玄很有影响力,所以……”

就因为这个,所以就来堵他地大门么?

李贤满头大汗,见已经有人往这里投来了目光,赶紧一拍马股立刻改道。此时,他终于有些后悔自己一向放浪形骸地习惯,这要是带上三五十个随从,这闯也能闯进去,还会因为区区这十几个士子而有家归不得?

避开了人群,他又渐渐放缓了马速,朝后头的张坚韦韬招呼了一声,便拐往沛王第后头太真观那个门。在他看来,屈突申若“恶名”在外,小丫头也不是好招惹地主,就算投递墨卷,那些士子也不至于如此没有见识才对。

然而,事实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太真观不是没有人,而是人太多。那里三层外三层的盛况,差点没让他把眼珠子瞪出来。但只见几十个衣着或光鲜或寒酸的读书人挤在门口,让那两扇原本宽敞的黑漆大门也变得狭窄了起来,一只只手往里头拼命递着自己的得意之作,和上门推销的业务员没什么两样。下了马的他站在那里呆呆看着,脑袋愈发大了。

“嘿,六郎你在看什么呢!”

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李贤转头一瞅,这才发觉是薛丁山。只见小薛一身白袍,看上去英气勃勃,大有乃父当年白袍小将的势头,至于旁边的阿梨则是出落得愈发美艳动人,两人往那里一站,任是谁都得赞一声天生璧人。

只不过,薛丁山还没及冠,这上门提亲的人就不知凡几,虽说薛家算不上世家大族,但从眼下的势头来看,早晚会崛起,哪怕是薛仁贵本人,在儿子的婚事上也不免会好好掂量。别看如今这俩人好得如胶似漆,命运却不在他们手中。

这个念头只在李贤脑海中转了一转,他便没好气地朝前边努了努嘴:“好好的我家大门口都被人堵了,你说我在看什么?话说你那横枪十八式练得怎么样了,师傅来日可要考较!”

薛丁山自信满满地嘿嘿一笑:“有阿梨在,当然没问题!”

仿佛是为了呼应这句话,阿梨笑嘻嘻地拍了拍腰间,那柄特制的弯刀和腰带上的配饰撞了两下,发出了悦耳的鸣响。瞧见两人含情脉脉地你眼望我眼,李贤不禁暗叹愣头青也有开窍的那一天,便打算撤退。然而,就在这时候,对面太真观门口终于有动静了。

气呼呼出现在人前的正是贺兰烟,她一身宝蓝se 道袍,右手却c着一根马鞭,鞭首几乎要点到最前面那个读书人的鼻子上,话语更是丝毫不客气:“全都围在这里干什么,要投递墨卷就直接去找沛王,堵上太真观叫怎么回事?”

“惠真娘子乃是未来的沛王妃,我们不找您推荐还能找谁?”

不知哪个好事的一嗓子吼了出来,顿时附和声一片,不是在赞贺兰烟和李贤乃是天作之合,就是盛赞小丫头美貌。于是,贺兰烟一肚子的火顿时烟消云散,原本想要躲在后头不出面的屈突申若只得亲自上得前来。

虽说这里外乡人居多,但只要不是傻瓜笨蛋书呆子,至少都听说过某人的威名,所以鼓噪的声音一瞬间全都没了。而大姊头目光在人群中一扫,很快就越过人群落到了不远处,认出了那边的几个人。

“你们不是要找沛王么?看,沛王殿下的伴读就在那边,他们可是平日就在殿下身边形影不离的!”

李贤只看见屈突申若似乎站出来说了什么,那群读书人就通通回过了头,这时候,纵使他再笨,也知道某人用了祸水东引之计。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带头,一大帮人就浩浩荡荡地冲了过来,急中生智之下,他赶紧反手把薛丁山一拉一推,然后扯开嗓门大声嚷嚷道:

“这位就是薛仁贵薛将军长子,沛王府侍读薛丁山,大家要请喝酒的趁早!”

叫完这一句,他立刻用最快的速度跃上马背,使劲抽了一鞭子就急驰而去。奔出长街的时候,他还有余暇回了回头,就只见可怜的薛丁山完全被蜂拥而来的人群围了个严严实实,而阿梨则是很没有义气地退到了一边的墙角看热闹,于是,他很是得意地笑了。

小薛,要怪就怪你太木讷了,嘿嘿!

第三百四十九章 … 这年头没有外交豁免权,越是番人越要打!

年头,大唐的长安洛阳不但是中原最大的两个城市,全世界最大的城市。洛阳的大街上,常常可以看见来自波斯、新罗、天竺、吐蕃、于阗等无数国家的商人,叫卖来自天下各方的商品。当然,大唐的丝绸等物,运往国外更是十倍百倍的利。

就常常逛南北二市的李贤来看,这胡商起码占到了两市商户的一成半,而且胡商大多出手豪阔,官吏能得的好处多,于是更加予以方便。就是他自个,这些年胡商送上来的钱物少说也有数十万贯之多,所以常常也明里暗里稍稍帮忙。

既然家门被人堵了,李贤索性就往南市而去,无巧不巧地在市口遇见了缓步慢行的高政。见高政青衣墨带,和寻常赶考的学子没什么两样,他顿时嘿嘿一笑,下马上前用力拍了拍人家的肩膀:“小高,你这个有钱的大老板怎么如此打扮,不怕被人认出了笑话么?”

高政一回头瞧见是李贤,原本的一丝不愉之se 立刻无影无踪,笑嘻嘻地拱拱手当作招呼。经过李贤这么个中间人和贺兰周一勾搭,高家如今的生意愈发大了,虽说朝廷已经授了他官职,但是他家的产业原本就挂靠在某些管事名下,因此他照旧管着那些庞大的生意,倒是对升官没多大兴趣。

“六郎,我正要找你,今天既然可可儿碰上了,就得请你帮个忙!”高政神秘兮兮地把李贤拖到了一边,这才笑眯眯地道,“我知道你如今已经开府,那些王府官肯定还有空。给我留一个怎么样?我家老大老二如今都入朝,整天忙得和什么似的,我着实没有兴趣和他们一样,你那王府必定清闲。给我找个缺吧!”

这年头但只有世家子弟拼命往朝廷中枢凑的,所以除了那些没方向的普通寒门学子,王府官不过是某些人退而求其次地j肋。这时候听了高政这席话,李贤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这家伙好歹是高士廉的孙子。怎么居然这么没追求没出息?

想想他自己也不算什么有出息有追求的大好青年,他只得没好气地瞪过去一眼,略一思忖便一摊手道:“王府长史原本是老许,但现在是李敬玄兼着,这司马也不是轻易授人地……”

高政不等李贤说完便立马打断道:“停!我就是再不知天高地厚,也不至于指望四品的王府长史和司马。记室参军事如何?”

“随你高兴好了!”李贤的习惯就是,看着某人顺眼就有求必应,高政和那些只知道纨绔或是一味野心勃勃的世家子弟不同。这种程度地要求,他自是想都不想就答应了。两人并肩走了一会,他便将自己家门口被人堵了的事无可奈何地说了,结果自是引来了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你……你这个能把别人耍得团团转的家伙……居……居然有家不能回!”若不是旁边正好有一堵墙能够搭一把,只怕笑岔了气的高政就能跌出去。好容易笑够了,他这才摇了摇头。

“这事情是李相公惹出来的,他自己要好名声,就耍诈把你卖了。话说回来。要不是知道你不会对那帮读书人发脾气,他绝对不敢这么干!对了,你就没打算找几个读书人,充实一下你那空荡荡的王府吗?王勃让你借给周王了。骆宾王卢照邻制举之后入朝。如今你那里可就只有一个典签罗处机是自己人。”

“百无一用是书生。我要那么多读书人干吗?”李贤对这种建议却只是置之一笑,旋即耸了耸肩。“这外头官员的嘴有多毒,你应该清楚,你别说,有一个罗处机,再加上你,也就已经够了!”

好话人人听着舒坦,更何况李贤这话对于任何一个人都是最大的褒扬。高政眉开眼笑之余,也想到李贤当初地四大侍读,如今两个步入朝堂,另两个也快到成年的年纪,其实根子里都算是沛王府的人,因此也就把那仅有的一丝担心丢到了九霄云外。

两人边走边聊正起劲的时候,只听前头暴起一个喝声,紧接着,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李贤和高政对视一眼,同时加快脚步赶上前去,正好瞧见两个人被扔出了一家铺子,无力地躺在地上直哼哼。紧接着,某个胖子也跌跌撞撞退了出来,口中犹自叫嚷不停。

“这是大唐的洛阳城,你们几个番子想干什么!”

那是胖子田东!李贤原本就是好管闲事的个性,看到是认识地人,那眉头登时皱得更紧了。番子两个字再一入耳,他终于瞧见两个肤se 红黑的大汉出了那家店铺,

然,目露凶光,那恶狠狠的模样竟是让旁观者都后退

其中一个忽然咧嘴一笑,那笑容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大唐的洛阳城?你们大唐地公主马上就要嫁给我们地赞普了,在你这里买两个婢女怎么了,难道我们没付钱?”

“这两个高句丽女人至少得三十万钱一个,你们才出一万就想带走,还敢说付了钱!”虽说两个伙计被人家一下子摔得七荤八素起不了身,但田东一想到那巨大地损失,顿时暴跳如雷。他在关陇河南做了那么多年生意,哪里碰到过这么不讲理的家伙!

“你们中原有一句话,叫做给脸不要脸,买你地人是看得起你!”

那大汉恶狠狠地迸出一句话,旋即大步跨上前去,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就要去抓田东的衣领。只看那狰狞的脸se ,便可知只要被他抓着,胖子必然没有好果子吃。就在这当口,旁边忽然伸来一只手,将那大汉的手腕子抓了个结实。

“说理说不过别人就动手动脚,这就是你们吐蕃人的习性么?”

李贤举重若轻地牢牢抓着那只手腕,见那大汉凶光毕露,忽然猛地加重了手中的力气——这一手乃是盛允文亲传的打架第一妙法,就只见那个大汉一下子额头冷汗迭冒,最后竟是狰狞地挥拳打了上来。

他等的就是这一手,让开头沉腰避开那势大力沉的一拳,他抓着对方的手腕猛然发劲一抖,就只见对方全身都抖动了起来,别说再打第二拳,就是站稳身子也做不到。他却也不另加反击,就在那里冷笑地站着。果然,在旁边的另一个吐蕃汉子也忍不住了,大步上前竟是去拔腰间的刀子,想要借此为同伴解围。

这时候,李贤方才嘿嘿一笑,一只手一拖一带,肩膀腰背一起使劲,愣是把面前这个两百多斤的魁梧汉子带了起来,旋即再用肩一顶,轻轻巧巧把人扔了出去,恰好和那个扑上来的汉子撞了个满怀。这下两人吃亏不轻,跌了个四脚朝天不说,那个被当成垫背的后脑勺还碰了重重一下,一下子昏死了过去。

李贤懒洋洋地拍了拍手,这才朝四周略一点头,满脸诚挚的笑意:“各位都看清楚了,是他们率先袭击我,我不过是为了自保而不得不反击!”

刚刚那两个吐蕃人的凶悍围观人群都看在眼中,此时见李贤一个照面便整治得对方爬不起来,人们顿时发出了震天的喝彩声。倒是高政见此情形眉头微皱,三两下挤进来在李贤的耳边低声提醒道:“他们是吐蕃人,如今吐蕃在西边闹腾不停,苏大将军又已经……闹大了只怕会有麻烦,这就够了!再说,番人向来有番法整治,轮不到洛阳县管!”

李贤眉头一挑,用微不可闻的声音撂下了一句话:“就算老苏不在了,西边还有裴行俭!”言罢便踏前了两步,面se 及其不善地盯着那两个吐蕃人。

钦陵这几年一直在大唐呆着,上上下下没少活动,名义上是为了迎娶大唐公主,实质上是在打增加陪嫁的主意——文成公主入藏的那会,种子工匠和各se 珍宝带进去无数,说得好听是昭显了中原大国的气度;这说得不好听,就是给人家造房子冶炼兵器的技术,让人家有更大的实力进犯中原!新仇旧恨一起来,他这发作还算是轻的。

再说了,这些对中原虎视眈眈的异族从来都是se 厉禸 荏的主,你要是对他们客气了,他们还以为中原虚弱有机可趁,不若强硬一点好。

“来啊,把这俩家伙捆了!”

李贤见张坚韦韬在那里探头探脑,便高声喝了一句。这俩人自然是没有带绳子的,结果四周围观百姓竟是个个帮忙,麻绳送来好几捆,端的是把人捆得像是粽子似的。

这时,他方才皮笑r不笑地道:“南市向来有法度,捣乱者要么送洛阳县处置,要么在南市门口示众!就这么两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也不用送洛阳县衙了,直接吊在门口示众,到时候让他们的主人领回去好了!”

于是,等钦陵闻讯带人匆匆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个高高的木杆上倒吊着的两个手下。尽管他心里暴怒,但却还得牙齿咬碎了往肚子里吞,命左右上去解绳子。而临走之前,他身边的某个壮汉却再也忍受不住了,忽地一拳打在了那木杆子上,但只听咔嚓一声,二丈许的木杆轰然倒塌,掀起一片烟尘。

第三百五十章 … 大唐第一女神童上官婉儿,这就是阿韦?

晃悠从来就是李贤改不掉的习惯,即便是朝中上下换他却仍旧是晃悠得愉快,成天就在一家家宅子中逛得愉快。他人又随和,出手又大方,所以到哪里都是座上嘉宾。以往看到他来最最头痛的上官仪,也终于熟悉了这么个不速之客,哪天若是听说李贤不来,他反倒会觉得诧异。

教训过两个吐蕃番子,李贤拍拍手和高政告别,便带着人施施然串到了上官家的宅子。老上官三年前因祸得福成了中书令,这宅子附近也就顺势成了黄金地段,近水楼台先得月,自然而然成了不少有心官员的理想住宅之一。所以,这边的地价更是寸土寸金。

他一踏进门,那边知机的仆役便扯开喉咙大嚷了一声:“沛王殿下驾到!”

一声过后,一个小小的人影立刻飞一般地窜了出来,而李贤亦配合着蹲下身子,恰到好处地把人抱在怀里,然后趁势抱了起来。笑嘻嘻地在那粉嫩的脸颊上掐了一把,他一面慢吞吞地往里面走,一面眨着眼睛问道:“诗经看得怎么样了?”

怀中的小女孩得意地昂起了脑袋:“贤哥哥,我已经背完了国风!”

不消说,这就是上官仪的宝贝孙女,如今大唐第一女神童上官婉儿了。一晃她已经五岁,看诗经读毛诗,虽说还不至于脱口能吟,但时不时冒出两句有韵的句子却不奇怪。虽说郑十三娘又给上官庭芝生了个儿子,又有侍妾多添了两个丁口,但整个宅子里最得上官仪喜爱的还是这个孙女。

李贤自个虽说当年也被人誉为神童,但他更清楚。自己那是作弊的,要不是昔日背的那些唐诗宋词打底,别说和这些神童比,就是普通地文人他也未必能敌得过。所以。每每当上官婉儿用清亮的声音在他面前背诵诗词的时候,他总感到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虽说有一句老话叫作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但在他看来,男子汉大丈夫受一点苦难磨折还说得过去。可这女孩儿来这么一遭实在是太憋屈了。看看眼前这么个粉妆玉琢天真无邪地上官婉儿,多奇妙多可爱,他当初保老上官还真的没做错!

“婉儿真是厉害,居然这么点时间就把国风背下来了!”

对着满脸企盼的上官婉儿,李贤却只是称赞了一句,见其似乎有些耐不住了,这才哈哈大笑了起来,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木匣子。那匣子不过一个巴掌大小。高不过盈寸,打开之后,里头竟是一个装饰精巧地房间,有屏风有书架,看上去像是一间书房。

书房的正中是一个木头雕成的小人,手中似乎还捧着一卷书。整个房间布局竟是和上官婉儿的小书房一模一样,而那小人也和她有些肖似。此时,李贤轻轻拨动了底下的机括。一声微不可闻的声音过后,那小人竟是在书房中缓缓挪动了起来,一双手还轻轻摆动了两下,手中书卷更是忽高忽低。极为真。

看了这一幕。上官婉儿着实大喜过望。待要伸手去夺,却又怕弄坏了这巧夺天工的玩意。待到李贤合上。她方才小心翼翼地接过,挣脱李贤怀抱下了地,旋即很是得体地行了一个礼:“谢谢贤哥哥!”

“小玩意而已,婉儿你喜欢就好!”

见小才女眉开眼笑爱不释手地摆弄着那木匣,李贤不觉微微一笑。他很喜欢后世的八音盒,奈何什么留声什么电池什么介质他没一样明白,只能借助能工巧匠地机括之力做几样小巧玩意。书到用时方恨少,他如今就只能感慨自己的物理数学之类的课程学得太差了。

哄了一会小孩子,他不免问起上官家里头的大人。上官仪自然还在中书省处理永远处理不完的公事,上官庭芝则是外派公干去了,郑十三娘应友人之邀前去小聚,这么算下来,宅子里的正经主人除了那三个小小的男丁之外,就只有上官婉儿这么一个小家伙了。

“贤哥哥,今天你带我出去逛逛好么?”

上官小才女虽然还小,但已经有美人胚子的迹象,但若是就这么和小孩子耗一下午,他还不至于这么无聊。可正打算悄悄走人地时候听到这么一句,他还是有些头痛。小上官是神童不假,但他还准备去两个高句丽使节那边去晃荡一下,带着个小孩像什么样子?

“今儿个我没空,改天,改天我一定带你出去逛!”

然而,百试不爽的拖延绝学今儿个却失了效用,上官婉儿一把揪住了李贤的衣袍下角,认认真真地嚷嚷道:“我几天前就和阿韦姐姐约好

是在洛水上的新中桥会面。她答应我一定会出来,岂不是言而无信?”

好嘛,这年头丁点大地孩子就知道信用了!李贤正没奈何地时候,忽然又注意到了四个字——阿韦姐姐?他这一疑惑,立刻就问了出来。

“阿韦姐姐就是阿韦姐姐嘛,是表姨娘地女儿,比我大几岁,上次来的时候和我约好地!”上官婉儿看看日头,生怕错过了时间,揪着李贤衣袍的手顿时又拽了两下,那劲道大得惊人,“贤哥哥,我知道你最好了,就帮我这一次吧!”

对于小孩子李贤向来是坑蒙拐骗一大套办法,否则也不会从小就把上官婉儿哄得团团转,此刻只需随便使个雕虫小技,转换了注意力就行。但冷不丁听到一个韦字,他的兴致顿时上来了,想到那两个高丽使节的住处似乎就安排在洛水旁边的通利坊,他便装作极其为难的样子答应了下来,顺带又让小婉儿许下了无数承诺。

和上官家的总管打了个招呼,李贤也不理会那可怜的人苦瓜似的脸,笑呵呵地牵着小家伙出了门。抱着她坐上了马,他又教她抓紧缰绳,自己则是一手揽着她一手控马,愣是把马速调到了平日的七八成。

头一次品尝那风驰电掣的滋味,上官婉儿竟是连尖叫也忘记了,一路上只顾着死死拽着缰绳强忍颠簸,就连眼睛也不敢睁。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只感到马速渐渐平稳,这才悄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见四周景物飞一般地往后退,心里登时兴奋无匹。

她在家里也曾经坐过小马,但那都是仆人牵着慢行,哪曾有过如此惊险刺激的经历?

虽说看不见小家伙的脸se ,但李贤当初自己头一次骑马就差点被老狐狸李绩y得七荤八素,自然知道毫无准备的上官婉儿刚刚是怎么个模样。看看前方越来越近的新中桥,他双脚一夹马腹,渐渐勒紧了缰绳,很快便停住了马。还不等后头的张坚韦韬下马接人,他就单手挟着上官婉儿跳下了马。

“阿韦姐姐!”

本以为这般颠簸下来,上官婉儿一下马必定要适应或是呕吐一下,谁知小家伙一落地就径直往新中桥上跑,李贤倒是白担心了一场。抬眼一看,却见桥上有一个带了两个家人的女孩,看那年纪至多比上官婉儿大那么两三岁,很有那么一副大家闺秀的气息。于是,他就跟在上官婉儿后面缓步上桥,心中却在那里讥嘲自己的猜测。

天底下姓韦的人多了,他怎么一听到一个韦就这么起劲,没看人家还是一个小女娃么?

“婉儿妹妹!”

两个小丫头又是激动又是兴奋地拉手闲话了一阵,上官婉儿便拉着伙伴的手,笑吟吟地走到了李贤跟前,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贤哥哥,这就是阿韦姐姐。嗯,她的闺名是韦容。”这番话说完,她又指着李贤对韦容笑道,“阿韦姐姐,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贤哥哥!”

韦容?这名字似乎挺普通的。李贤很是端详了一番对面的小姑娘,只见她头上两个童子鬟,身穿紫se 小祅,滚银边的裙子下头隐隐是一双精致的绣花鞋。刚刚乍听得贤哥哥三个字,她面上露出了一丝惊诧,但很快就笑得露出了小酒涡,却没有任何惧怕之se 。

“韦容拜见沛……六公子!”小姑娘上来端端正正行了一个礼,半途中却仍是改了口。然而,这还不算,起身之后,她竟很是大胆地上前拉了拉李贤的衣角,好奇地问道,“六公子,我听婉儿说,平日除了她祖父教她诗文之外,你也教了她不少?还有,我听说你给很多人题过横幅写过诗,能不能也送我一首?啊,对了,我爹爹他们还说过你打虎的事……”

李贤只觉得自己的袍子被人越拉越下,眼看有撕裂的危险,生怕大庭广众之下出丑,干脆就蹲了下来。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否定了自己刚刚的第一印象——这小姑娘简直是自来熟,哪里端庄娴静了?要是让他知道谁是她爹爹,非得找人算账不可!

还有,这满眼睛的小星星,那揪住不肯放死缠烂打的模样,简直让人望之却步。瞄到旁边兀自笑得欢的上官婉儿,他忽然很有一种把俩小姑娘扔到洛水里头凉快凉快的冲动。要不是小婉儿出卖了他,至于有今天这个场面么?

第三百五十一章 … 小萝丽也能派大用场

子之交淡如水,这句话从来就是被李贤唾弃的。当以为自己是君子,所以只要是交好的必定打得火热,不少人在后头甚至用了死缠烂打四个字形容他。然而,今儿个他终于明白,所谓的死缠烂打他还远远不够资格。

这不,此时此刻他前往通利坊的时候,身边就多了两个小拖油瓶。虽说给她们换上了侍童的衣服,又稍稍把脸抹黑了一些,但那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却着实不像经过训练的下人。而两个韦家的仆人则是都在心里把诸天神佛都给念遍了。

小姐碰巧遇见了沛王,这对于自家老爷来说是好事,然而,这攀谈可以回家去攀谈,怎么掺和到这种事情里头了?

高句丽使节带来的文书和种种凭证都已经被没收拿去检验了,为了考证这些的真假,各省各寺的官员几乎是忙了个底朝天。然而,这正主儿住的地方却除了兵还是兵,两个高句丽使节几乎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再这么等下去,两人几乎连抹脖子的心都有。

所以,当听说有人来见,两人几乎是一个高难度动作从地上跃了起来,满怀期冀地朝门口望去,而所看到的结果却让他们瞠目结舌。

第一个是身穿轻裘的青年,看年纪大约十七八岁,照大唐官员的年龄分布来看,这年纪了不得就是八品官,肯定不是主事的;而第二个第三个……那根本就是总角之年的孩子,一副侍童打扮!天哪,等了这么多天,难道就是这么个结果么?

李贤仿佛没看到对方那种羞愤欲死的表情,一进门便满脸不耐烦地问道:“谁是大兄弗德!”

见一个高丽人如同条件反s地看了自己一眼。他的口气顿时更加生硬了:“你姓大?”

一句话出口,那高丽人顿时脸憋得通红,显而易见气得不轻。而这时候,李贤身后响起了一阵嗤笑,旋即响起了一个清亮地声音:“大人错了,兄者,高句丽官名也。高句丽有官九等,其二曰太大兄。即莫离支,比二品;其五曰皂衣头大兄,比从三品,也称之为中里皂衣头大兄。又有从四品位头大兄,正五品大兄,都是高句丽官称。”

这些典故李贤来的时候都曾经温习过,但此番故意装作粗鲁不文,却是准备套一下话,谁知身后忽然传来这么一串。转头瞥了一眼神气活现的小婉儿。他愣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五岁能读诗文可以理解,但五岁连高句丽的官名也知道了,他不得不怀疑。老上官平日都教孙女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惊诧了,那两个高丽使节愈发犹如见了鬼似的。高句丽上下等级森严,除了王和五部贵族之外,便是那些官员还曾经读过书。至于底下的寻常百姓,那是根本连什么机会都没有。那个孩子分明是小小侍童,却能如此侃侃而谈,足可见面前人的尊贵。

于是,刚刚还以为羞愤而火冒三丈地两人,竟是齐齐跪了下来。连声磕头陈情。把泉男生如今的处境描述得极其可怜。一心认为李贤身份高贵的弗德甚至痛哭流涕。言道之前侵犯天朝乃是迫不得已,更指天赌咒发誓。若是天朝肯出兵相助,泉男生愿意派嫡长子泉献诚入唐为质子,并拱手献上高句丽国土。

不打自招自然是李贤乐意看到的现象,他原本还以为要来一番拉锯战,或是连恐带吓才能生效,谁知道上官婉儿一通卖弄竟然有如此效果。转念一想,他渐渐明白了这两人为何会这么容易吐露出底牌。

他们到洛阳估计就要一段时间,等待又是好几天时间,若是再这么拖下去,说不定大唐答应出兵的时候,那泉男生早就连命都丢了,还有什么资格谈条件?

想不到那些朝廷官员分析了无数时间还没有得出的结论,却让自己在顷刻之间得到,李贤的心情自然很好。他也不表露自己的身份,袖子一甩就笑眯眯地朝后头的两个小“侍童”点了点头。结果,上官婉儿固然还愣着,韦容却吃力地从外头搬了一把椅子过来。

弹弹衣角这么施施然一坐,他朝机灵地韦容眨了眨眼睛,这才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问道:“你说你们的太……太大兄泉男生愿意送嫡长子泉献城入质大唐,那我问你,泉男生有几个儿子?若是真地有事,他不会另立一子么?再说,昔日太祖征伐高句丽的时候,你们屡抗天兵,如今不过是你们自己禸 乱,大唐为何要出兵?说什么拱手献上国土,昔日隋炀帝两次征高句丽的时候,你们哪回没这么说过,如今还要我大

相信你们的话?”

他一句比一句重,最后干脆收起了那漫不经心地态度,咄咄人地近乎质问。而他这话音刚落,身后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君若让,臣不得辞,高句丽j猾如狐,若是尔高句丽太大兄不能向吾皇表示更大的诚意,纵使尔等舌粲莲花亦是无用!”

如果说起初还是惊异,那么这时候,李贤就彻彻底底木了。开玩笑,这是五岁的孩子会说出来的话么?他简直想去摸一下自己的脑袋看看是否发烧,或者是把上官婉儿抓起来问一下,这小家伙是不是同为穿越人士。最终,他好容易用无上定力抑制了这一冲动。

然而,不得不说,小家伙地这一举动着实是把两个高句丽使节再次吓到了。这年头神童不是稀罕物,但是,神童多半是精于背诗文或是作诗文,又有哪个五岁神童能对国家大事侃侃而谈地?于是,刚刚地景仰变成了恐惧,那大兄弗德的最后防线亦是被摧枯拉朽击得粉碎,只得连连叩首,表示自己地主人一定会继续派上使节表示诚意。

而这个时候,除了刚刚搬了一次椅子之外别无动作的韦容忽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李贤身边,好奇地问了一句:“大人,高句丽可有我大唐大?”

这不是废话么?正在考虑之后如何对老爹老妈和李弘通气的李贤对这话没怎么在意,头也不抬地随口答道:“我大唐国土自然大高句丽百倍。”

“既然大百倍,那我大唐人口必定是高句丽百倍。我曾经听说过夜郎自大的故事,想来夜郎和大汉的差别,也就是高句丽和大唐的区别。既然如此,灭了他们就好,何必和他们罗嗦?”

这下子李贤终于惊醒了过来,回头见韦容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再瞧瞧跪在地上那两个面se 发白的高丽使节,他好容易才忍住心头暴笑的冲动。这时候,什么人小鬼大,什么是否穿越都被他扔到爪哇国去了。

他没有演戏,但结果却好似演戏,这两个小萝丽实在是太令人惊喜了!

当着两个高句丽人,他自然是对自己的“侍童”洋洋洒洒解释了一通,无非是天朝仁义道德之类的官样文章,中间顺便夹带一些恐吓。等到出了这处宅子离开老远,他早就憋不住的笑意终于全都涌动了出来,笑得前仰后合不说,那头上的巾子都是一抖一抖的。

“小婉儿,你老实说,刚刚那些话都是你自个想的?”

“我哪里有这样的本事,这都是我爷爷抱着我认字的时候,我翻看他桌子上的表章顺便背下来的,似乎他这些天正在为高句丽的事情头痛呢!”上官婉儿一看李贤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立了大功,不禁更加得意了起来,“贤哥哥,你要不要到爷爷书房去瞧瞧,满桌子都是这些玩意!对了,那高句丽的官名怎么这么怪,难听死了!”

好嘛,原来小家伙是现学现卖,但效果还真是不赖!

弄清楚上官婉儿大约不是那种太过可怕的早慧儿童,李贤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才招手示意韦容上来。旁敲侧击地一问,他这才知道这小姑娘虽小,在家里却是令行禁止,父亲韦玄贞的那帮子姬妾常常被她整得苦不堪言。

“大唐就好比位高权重的主人,高句丽就好比仆人,哪里有主人和仆人妥协的道理?仆人不听话就得用鞭子抽,或是干脆拉出去打死了,罗罗嗦嗦像什么话!”

面对这么一个理所当然的小家伙,李贤着实不知道该说什么。能打出这么一个比方,这韦容绝对是个小小年纪就漠视人命的主,等等,韦玄贞……天哪,她老爹真的是韦玄贞!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韦容和上官婉儿直瞅,直到打量得两个小家伙面上怪怪的,他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阿韦就阿韦吧,他连老妈是武则天都挺过来了,难道还怕如今这个小萝丽?于是,他笑眯眯地蹲下了身子,用一种大灰狼诱骗小白兔的声音诱惑道:

“小容,你是不是很羡慕婉儿?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