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妻谜 夜色妻谜(261-270)

作者:温水青瓜书名:夜色妻谜更新时间:2021/10/13 14:50字数:11146

  

2021年5月31日

第261章妻子捞钱

“爸,您确定……这件事是真的?”雷宇天听到自己喉结的艰难滑动之声。

“俊天,看你这反应,那么你是不知情了?”余生海判断道。

“要不……我再想想,她什么时候有没有跟我提过缺钱的事。”雷宇天掩饰。

“不用想了。知子莫如父。你刚刚那一刻的反应已经告诉我,你是完全不知情的。我可以告诉你,这件事是真的。”

“可是,她刚去财务部,也不至于接触太核心的工作,怎么就能挪用资金呢?……爸,我倒不是想袒护这个女人,只是,她毕竟目前还是我老婆,这事坐实了,对我对您,影响都太不好了……”雷宇天解释自己刚刚那些反应,并且特意强调了“目前”二字。

“她是刚去财务部。是不是她跟你说她在财务每天只做一些最普通的工作,只接触一些最基础的环节?你信吗?她是堂堂总裁夫人,我余生海的儿媳!她若想要接触一些核心环节,你觉得财务部有谁真能阻拦吗?更何况我还一开始就同财务部打了招呼,「青叶柔来你们财务部,就是要用最快速度熟悉公司财务状况,为将来打基础的,谭经理你要全力配合」。这种情况,她有什么环节接触不到?如果她说每天在财务部什么也没接触,那一定是彻头彻尾在骗你,不知道她心里打什么主意!”余生海愤愤道。

“上到我,下至财务部谭经理,谁会对青叶柔无缘无故去设防?你可要清楚,当初我可是有意要让叶子来担任公司的总裁一职!要不是你们夫妻俩自己商量之后改变了主意,按照我的意图,她现在都已经是余韵园的总裁了!我对她的信任,就冲这点,你就能看得出来!我跟财务部谭经理打招呼,让她毫无保留地帮青叶柔接触公司各个财务环节,我的本意,也是要让青叶柔尽快熟悉状况之后,很快便升任总监,直到副总,成为你的左膀右臂、得力助手!要不是突然出这事,明年你就会看到她升任总监!”

“接到我的指示,谭经理这一两个月对青叶柔要多上心有多上心。一些其他员工接触不到的环节,她都俬 下让叶子参与过不少!只不过为了避免闲言碎语,谭经理没让太多人知道,对普通员工的说法是大家少打扰青叶柔,其实,也是为了让叶子有个安静的环境,潜心熟悉公司财务状况!”

“我不知道叶子跟你是怎么描述她在财务部情况的,反正真实情况就是这样。如果她连这都瞒你,那你真得好好考虑她的心思了。我更不知道的是,她为什么会突然偷偷挪用公司资金?这件事,我比你还难以置信,可事实就是这样!就发生在一周多前,资金挪用得很巧妙,谭经理差点就忽略过去了。具体证据,谭经理已经发到你邮箱了,自己好好看去。她这样,真是太让我难以理解,也太让我失望了!”余生海再涵养的人,说到儿媳的行为,仍不免有些难以平静。

“啪!”雷宇天突然重重在红木桌上拍了一掌,把父亲都惊了一跳。拍完,雷宇天蹭地站起,就要往外冲。

“你干什么去?跟我站住!”父亲喝道。

“把她拎过来,我真恨不得给她两耳光!”雷宇天怒不可遏。

“你看,俊天,你平时的沉稳劲去哪了?你要在公司大吵大闹,闹得整栋楼,全部员工上上下下人尽皆知?再说了,再等几天看看。我不建议你现在就跟她挑明了说。我要想办法尽量再查查,她就那么缺钱?这钱她都弄到哪去,给到谁了?等到这些都查明了,再去找她说,不是时机更成熟,说得更清楚吗?唉,我现在反而担心,要是查出来她钱的去向是给到其他……我怕你从感情上受不了这样的挫折啊。”余生海揣测着。

“您是说,外边别的男人?”雷宇天当然听得懂父亲的未尽之言。

“只是瞎担心,不一定是那样的事实。作为父亲,我实在希望你这一段感情能够和和美美,恩爱到老多好!”余生海脸有沧桑之se 。

“爸,说实话,别的事我能冷静,能沉稳,这事我冷静不了!”雷宇天气呼呼的,仿佛为了佐证他心中的怒气翻滚,就连那壮实胸脯都一起一伏,鼓动不已。

“冷静不了也得冷静!难道让这事全公司公开?你不嫌丢面子,我还嫌。这事是公司的事,但更是我老余家的家事。行了,今天叫你来就是先跟你通个气,等那八万块钱的去向查到了,过几天我来主持这个事。到时你、叶子还有我,就咱们仨,一家人把这事摊开说说,就当是家事,俬 下处理了!”

“要是叶子真有什么钱方面的难处,这不是个事,以后就应该大大方方跟我跟你说出来,分分钟就解决了。但有一点得保证,虽然是小钱,以后也绝对不能再犯了!彻底改了坏习惯,爸仍然认这个儿媳。你也一样,如果单纯只是钱的事情,能原谅就原谅了。毕竟那三年她对你还是很好的,就算她是抱有不良的动机对你好的,那也还是对你好了。不是吗?”余生海以过来人的睿智劝解道。

雷宇天咬了咬牙,似乎很难苟同父亲的劝解观点,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行,那就还听您的。几天之后要是能彻底查清来龙去脉,看她有什么话说!”

“该说的我也说完了。你将来是要担当起整个余韵园,担当起整个余家的希望,我希望你能沉得住气。听

爸的,回自己办公室后不要给叶子使脸se ,更不要提前向她透露了。一切等过几天再说。”余生海最后又叮嘱了一番,才让雷宇天离开。

然而,雷宇天是否有他希望的这么涵养,就很难说了。

雷宇天前脚一走,余生海就点开了手机。手机中不连接着监控雷宇天与青叶柔家中的摄像头,同样还连接着监控雷宇天办公室的针孔摄像头。所以,雷宇天步入办公室的情形如同实时呈现,展现在余生海眼前。

第262章查到妻子转账秘密

镜头中,雷宇天出现在总裁办公室的外间。

“余总,回来了?提醒一下,记得明早有个会议要开哦。”青叶柔抬起头来,提醒雷宇天道。

雷宇天脚步顿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又终究忍住了没说,转过头不再理青叶柔,直接步入里间,然后“呯”的一声,火气冲天地关上了里间办公室的门。

那道门无辜地颤抖了几下,造成余生海的手机监控视频都晃了晃,形成一种整个手机都在抖动的错觉。

“余总,怎么了?”青叶柔像个楚楚可怜的小女人,走到门外,委屈不安地问询。

然而,她连敲了好几下门,雷宇天都没有叫她进去。在门前站立了一会儿,青叶柔终于无力地垂下手臂,安静走回到她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

接下去,整个视频中传来压抑得有些难受的安静,余生海不打算再观看下去,便退出了手机中的监控软件。

总裁办公室中,雷宇天默坐在皮椅中,双手交错支撑在鼻子处。他看起来很安静,但却时不时扭动几下皮椅,只有这细微的动作,暴露出他禸 心的迷惑与焦躁。

扭动了几下,他突然发现,皮椅的位置似乎有所变化。细细一体会,不是位置变化,是皮椅的高度变化了。他坐在其中,一不小心才发现,这个高度,与桌面的高度刚好协调,比平时都舒服了很多。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身躯太高了,比一般人都高大。但是,这张办公椅却是按照正常人的身高来设置的,所以这两个月来,他坐在上面总觉得有些不自在、不协调,却又一直没注意到问题出在哪儿。

就在他刚刚出去父亲的董事长办公室那会儿,显然是青叶柔进来给他倒茶时,发现了他椅子的高度不对,细心地根据他的身高,帮他调矮了椅子的高度。所以,现在坐在上边,顿时觉得舒适太多。

心中如三月的池面被柳条轻轻抽打一般,很短时间地潋滟了一下,雷宇天便重又进入了沉思,梳理着纷乱而险峻的千头万绪。

谭经理发到他邮箱中的证据,雷宇天刚刚一进来便已经打开看过了。根据这些证据显示,确实,看起来没什么疑问,青叶柔就是挪用了公司的八万元资金。时间也非常明确,是在一周多前。

他思绪翻飞,并不是一直停留在这八万块钱的证据上,而是又飞回到遥远的安蓝,叶子心理会所,青叶柔柜子那个神秘的夹层中,三年来一大把匪夷所思的转账单。

三年来,青叶柔是倾其所有,几乎将所赚的全部钱都转到了那个神秘的账号。那么,会不会是光有那些倾其所有的付出还不够,现在有了接触更多钱的机会,于是青叶柔又利用自己对财务手段的精通,想要试探着动用余家的钱?然后,没想到财务部谭经理也是个过于精明之人,青叶柔的手段终究没能瞒过她?

联想到妻子曾经那么渴望当上总裁一职,莫非也是想要在这个职位上,上下其手,卷走大笔钱财?

似乎可能,又似乎不太可能。想了好一会儿,雷宇天决定还是先联系下某个人。迄今为止,在这十面埋伏的一步一坑中,只有崔英明,那个因救命之缘而结下的忘年之友,可以说是毫无所图地在帮着他。当然,崔英明的身家,人在高处寂寞身,也不需要图他什么。

雷宇天终于打开了里间办公室的门。他一出现在外间,青叶柔就蹭地站了起来,看着他,张了张嘴。

然而,并不等她说什么,雷宇天不置一词,已经大步走出了办公室,不知去向外边何处。

雷宇天其实并没有走多远。他走进楼梯间,登上几层楼,便来到楼顶。

整栋楼并不高,但楼顶依然有豁然开阔之感,一览交错矗立的建筑群。

雷宇天见楼上没有人,这才掏出手机,拨通了崔英明的电话。中午的时间已过,他相信崔英明已经从午睡中醒来。

“雷老弟,去了砚市电话倒是给我打得少了?”果然,崔英明已结束午休,很快便接了他的电话。

“知道您太忙,平常也不好打扰你。您安排的那位胡经理胡恒,真是个办事的好手。这段时间,我很多事情都没少靠他帮忙……”雷宇天实话实说。

“得得得,你别又跟我说感谢之类的话。公司里个个已经跟我恭敬得不行,你就给我留个可以好好说话的朋友吧。”崔英明知道他想说啥,“胡恒这个人,要是没点能力我哪会推荐给你。你和他的事,你以后都不用跟我讲。这个人我派给你用了,你使劲用就好。当然喽,把握好分寸,坑人的事,你别叫他干就行,毕竟也是有家有口的。”

“不是,崔总你看我是干坑人缺德事的人吗?!”雷宇天知道崔英明虽是教授出身,骨子里却有着不少的江湖性情,是

真心把他当朋友,所以也就不跟他再说客套话。

但,崔英明的话,雷宇天明白。无非就是,叫胡恒怎么帮忙都行,就别让他帮着干违法事。其实关于这点,雷宇天何尝不懂?一直以来,他这点分寸还是能把握住的。跟踪、探底的事都是胡恒在替他做,但有些更重要的事,雷宇天就并未假手他人。

比如上次挤在人群中,戴着手套,偷偷将亘仲焦袋中的弹簧匕首换成了一把外表一模一样的匕首,这件事雷宇天就一点都没让胡恒知道,而是他自己亲手去干的。

一来,他不想万一出了事,胡恒跟着带罪;二来,这也是雷宇天最核心,或者说最不可见诸于世的那一部份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最安全的,就是只有雷宇天自己一个人知情才好。

虽然胡恒也知道后来匡震庞受了伤,太监了,住了院,但怎么受伤住的院,尤其是换刀之事,胡恒是丁点也不清楚的。

“说吧,是不是打听转账单的事情?”崔英明也不跟他过多闲话,直接问道。

“您这一说,我都不用开口问了。”雷宇天承认。

“你这电话打来得还真是时候呵。不瞒你说,转账单的事,其实几天前就查出结果了。知道我为什么没告诉你吗?原因两个,一,有可能,我只是说有可能,跟我身上经历的事情还真有几分像,没想好怎么跟你说,怕你太受打击;二,凭我多年的处世经验,我又总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么简单,我担心这么个结果一告诉你,反而给你带来误判,影响了你们夫妻俩的感情。”崔英明分析着说。

第263章娇妻与外国男有染?

“崔总,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您觉得您还能不给说个明白吗?”雷宇天听到崔英明打预防针般的那番话,心中突然一阵莫名的哀凉。他无奈地发现,很可能转账单背后隐藏的,是最不堪的某个真相,比他预想的可能还要不堪。

“我说了,这是表面结果,你先当参考听着就好。”崔英明到底是曾经的心理学教授,似乎光从语气,便已感受到雷宇天心中的失落与哀凉,于是再次铺垫道。

“是这样。那些钱,是转往上海的一个账户。”崔英明终究还是开始说了。

“上海?”这一点倒是出乎雷宇天的意料。

“对,是上海。账户户主是一名英国男人,汤姆.摩尔,很年轻,30岁。”崔英明说得很缓慢,好像宁愿多拖延一秒,让雷宇天晚痛苦一秒。

可是,终究还是说完了全句,而对于雷宇天来说,这最简短的一句话,却不是普通的语言,而是沿着手机信号轰过来的一记天雷,击穿了从南到北、从安蓝到砚市的千山万水,击穿了余韵园楼顶上稀薄的空气,令雷宇天整个壮实的肩膀都不得不颤动了一下,仿佛被雷火灼痛。

“雷老弟,别这样。你没事吧?回答我一声。”崔英明虽然无法看见雷宇天此刻被掠走了灵魂般的表情与举动,但却能够感知到对方的痛。因为,同样的痛,代璤璃也曾经给到过他。

“没事崔总,我能有啥事?你接着说。”雷宇天强自镇定道。

“其实也没有太多的信息。除了这些,就是汤姆的电话号码跟住址。上海静安区积水巷87号。电话我也记得。”崔英明报出了电话号码。

“谢谢你,崔总,帮我了解得这么详细。”雷宇天说着感谢,语言里却只有悲苦。

“先别急,听我说完。得到这些信息后,我又托对方继续帮我确认,因为我是希望能够直接帮你找到汤姆这个人,了解清楚对方的真实背景。结果奇怪的是,汤姆留在账户资料里的这个电话根本是个空号。静安区积水巷87号这个地址同样有问题,确实有积水巷,但是对方帮我细查之后发现,积水巷只到85号,根本就不存在87号。你明白意思吧,这个地址是假的。电话、地址都是假的,所以我甚至怀疑,汤姆这个人是不是真的一直住在上海,也不确定。有可能他是在上海的银行有这么个账户,真人却并不在上海都有可能。”崔英明分析说。

“也就是说,汤姆这个人可以确定真实存在,只是详细信息有假?”雷宇天问。

“可以这么说。”

“我明白了。”雷宇天失落地道。那又能说明什么。只能说明汤姆这个人藏头露尾,行迹可疑。这,更证明汤姆不像是一个普通人,所做的,可能也不是什么普通事,与青叶柔的关系,也很可能不是什么正常、普通的关系。

“雷老弟,你的心情我完全感受得到。我迟迟拖着不告诉你,也是怕你太痛苦。毕竟,我自己经历了代璤璃的事情,她跟我那么多年的感情,从下属走到夫妻,无时无刻不表现得温柔贤淑。可是,最终猛然醒悟我才发现她接近我自始至终都是为了她的外国男友,一个她留学期间爱得死去活来的男人。我不太希望我的痛苦,在你身上又完全重演。”

“所以,我想试着先帮你打探到更全面的信息,说不定一切都是一场误会呢?当然,这几天我也在试着帮你理理,我发现,其实你的情况,跟我与代璤璃的情况还是不一样的。代璤璃接近我,是因为我当时就已经是这么大一家企业的掌舵人,利益巨大而且非常明确。你呢?你是余生海的儿子,但我听你两个月前跟我所说,你在余家的前景却并不明朗。把赌注押在一个并不明

朗的人身上,我只能告诉你,代璤璃一定不会这么做。这是第一点不同。”

“第二点不同,我年纪多大,你年纪多大?代璤璃知道我年纪已大,就算不使用那些谋害我的手段,就算那些手段全部落空,她的希望也不会落空。因为,岁月会击败我,她即便什么也不做,最终也能顺理成章成为逐鼎的最大受益人。然后,她还余下很多的时间,可以与那个男人去享受。这些未来的利益与愿望,足以支撑她等待了。可是你呢?你应当比汤姆还小一两岁吧?以你的年龄和血气,来日方长,你完全可以成为她和汤姆一辈子的恶梦。如果就是为了利益,她为什么要选择你?这是第二点不同。”

“第三点不同。虽然听你所说,你妻子跟代璤璃一样,都是同样的极尽温柔,贤淑体贴,但是,代璤璃可没跟我吃过三年苦。她是体贴,但她的体贴从第一天便是建立在安逸奢华的生活之上,她给予我的,是一位阔太太式的、雍容的体贴。而你们俩呢?至少这三年,你并没有给到她多安逸、多奢侈的生活。相反,你们这三年走来,反而有点共患难的味道。还是那句话,我没法了解天下所有的、不尽相同的女性,但我可以肯定的说,换成代璤璃,她不会这么做。”

“你想想,我说的有没有道理。我之所以说这些,绝不是和稀泥,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而是因为,旁观者清。我知道你得到我的信息后,肯定没法冷静去思考这些问题,所以,我想从这些角度提醒你,给你参考。当然,倾其所有地把钱给到另外一个年轻男人,这事依然太不正常,这点无庸置疑……说这么多,明白我的意思吗?”崔英明是真心对于雷宇天感同身受。此时,他丝毫没有半点集团董事长的架势,反而如同回到了当年那个心理学教授的身份,尽心地疏导着雷宇天。

第264章湿身男女

“谢谢您提醒,我会冷静想想的。”雷宇天想不到崔英明如此上心,顾虑到他的心理感受,还特意帮他梳理分析了一番。

“那最好。目前为止,汤姆.摩尔的信息还远不完整,我会帮你再想想别的办法,争取能够得到他的更多信息,到时最好你能亲自见到这个人,摸清这个人的背后真面目。到那时,你再做决定,再跟你妻子摊牌,相对稳妥很多。这是我作为过来人的一点个人建议而已。”崔英明还是有些不放心。他很少像今天这样。毕竟,要是因为他提供的信息造成了雷宇天的误判,只怕是以后都再难弥补。

挂完电话,雷宇天并没有马上下楼回去,而是静静在楼顶坐了下来。

风从浩荡的天际飘渺而来,迎面吹拂,如看不见的透明刀子,从他头发中劈过。头发从中分开,如无形的手分开一道麦浪。一阵浩荡过后,风又落向他身后,复归于飘渺。

雷宇天抬头望向头顶,望向高处的天空。云朵很应景地急遽涌动着,切换着人间的晴与隂 ,圆与缺。

风起,云涌。一道细若蛛丝的白se 线条缓慢地划过天际。那是晴天里隐隐绰绰的闪电,它很细小,杳不可察,却意味着一场骤雨将至。

果然,一滴灰se 的液体落在他肩头。那么轻,却又生疼;那么剔透,却又那么黑暗。就像是一滴盲人的眼泪,在茫茫人海中横着飞,飞到他身上。

紧接着,是两滴、三滴。夏秋之交的雨,迅雷不及掩耳,顷刻便是汪洋。

他再抬头,那天,已不是他刚刚登上楼顶时的明媚天,而变得如同他的名字:雷雨天。

整个天空不像是天空,而仿佛在人类的最高处,藏着一个海洋,一处洪荒。如今雨滴成片,被风揪扯着,被雷电怂恿着,落到他身上,全是洪荒之力。

他不习惯哭。所以,他的眼中不曾有泪。他不曾落下的泪,全部撒作漫天雨。

不知道过了多久,密织的雨,早已与他心中的苦水连成一片。雨,却不知什么时候停歇了下来。

头顶的雨停了下来,然而,四周的雨却又并未停,甚至还越来越大。只有他头顶,仿似多出一小片天。

雷宇天意识到什么,抬起头去。那是一把有着蕾丝花边的精致雨伞,紫se ,有着线条勾勒绣出的叶脉。

有秀发被风吹动,拂至他脸颊。熟悉的清香味,熟悉的纯美面庞,此时,在雨中举着伞,沿着风暴的味道,沿着楼顶那道洞开的门,一路找了过来。

他默默,她也默默。就这样蹲在他身后,白嫩纤美的手臂从后边伸过来,将雨伞撑至他头顶。

雷宇天想要猛站起来,却终究仍然坐着。

他想要一把推开她,推翻那把小雨伞,却终究默然着,没有去推。

就像闪电雷声交织着的雨,就像晦暗中却又偏偏给人们透出一丝天光的天气。雷宇天心中那片天,丝毫不比眼前天气平静简单。

他记得刚刚崔英明那番言犹在耳的话,话中劝说他,先别乱阵

脚,别自生误会,也别打艹 惊蛇。待他替他再行深入查探,在此之前,不可撕破脸皮,相互莽撞。

令他心中恍然的,不只是崔英明那番过来人言,还有雷宇天此际一抬眼,看见那片如沧海一叶扁舟般渺小的雨伞,雨伞太精细,根本遮不住两个人,于是,青叶柔便任雨淋着,整个人水淋淋,整张脸湿漉漉。

雨水冲洗着她的眉、她的眼、她如画笔勾勒般细致而挺直的瑶鼻,她柔和动人的双颊,她不圆满也不尖锐恰到好处的下巴。最后,这所有的人间苦水都在她玉雕般的喉结处汇聚,流向她饱满胸部间的那道深沟……

她就那么看着他,连一双美目中,都弥漫着幽幽的水汽。

“你怎么来了?”雷宇天没有斥骂,没有将太多的疑问和盘托出,只是淡淡一问。他那样平静,就仿佛在积聚着、按捺着所有的痛与怒,所有的不解与愤恨,以等到不久之后的那一刻。

那一刻不会再久。崔英明在继续查,父亲也说要追查十几天前八万款项被挪走的终极去向。但愿他们不会查得太慢、太漫长;那样子,自己只怕等不到那么久,便再也堵不住心中的怒火,拔开塞子,倾泄、喷发。

“预感呵。看到窗户外变了天,我心里乱,总觉得你在某个地方,孤伶伶的淋着雨。我到处找,在楼梯间,我感到有风夹着雨汽,从上边往底下灌。我就想,是不是你开了楼上的门,去了楼顶。”青叶柔望着他道。

“……所以你就来了?”

“……所以我就来了。”

两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说出这同一句话来。说完后,两人都错愕了一下。青叶柔更是痴望着他,笑了。因为满脸满头雨水的缘故,这张娇花胜柳的脸,笑得迷蒙。

“哪有你这样打伞的。伞举着,人在伞外。你湿身了。”雷宇天声音不高不低,字字恍然。

“为你湿身。”妻子听到这句,偏了偏头,笑得很甜。看起来,仿佛那些落在她眉眼与面容上的,不是雨水,而是薄薄的一层花蜜。

“过来。”雷宇天让妻子把脸伸过来。他伸出大手,慢慢覆盖到她娇美的脸庞。五指一动,从她的脸上抚出一把水来,甩掉。

他又伸手到她头发上,那些一开始还能够勉强飞扬的发丝,如今全部被雨水淋得七零八落,有些湿湿发丝贴在她嘴角,显出几分本不属于她的妖娆来。

手指所至之处,水珠沿着手指被捋出,竟如同屋檐之水,呈线形流落。

“本来想找把大伞的,可惜又找不到。谁叫你长成傻大个,这把伞根本都遮不到你一半。”就在雷宇天伸出手去捋妻子秀发上雨水的同时,妻子也伸出纤手来,几乎不约而同,触摸到他的面孔。

她的手幼滑,更兼雨中的湿润,然而落到他眉目上时,他却还是感觉到了一股温热。

她一一扫去他脸上、头上的水珠,又去拂拭他淋湿的宽阔肩膀。

“抱我。”青叶柔说出简单的两个音节,听起来像温柔的命令。

第265章特别的约饭

雷宇天的手犹疑了一秒,便伸过来,揽在她圆润精巧的香肩,将她揽入怀中。同时,另一只手接过她手中的伞,撑在两人上方。

“老公你看,只要抱得够紧,再小的伞,也能遮住我们两个人。”妻子的声音渐至呢喃,湿湿的头颅靠在了他肩上。

“嗯。”雷宇天应了一声。

“老公,你这两天很不开心,对吗?为什么,是不是有什么事,董事长他怪你、骂你了?”妻子猜测。

雷宇天摇了摇头:“工作上的事而已,没什么。我就是好久没淋雨了,在楼顶淋场雨,舒服。”

“这样呵?那我早知道才不给你撑伞。哼,陪你一起淋,这样好不好。咯咯。”青叶柔说干就干,趁其不备,一把抢过丈夫手中伞,往一旁一丢。无数的雨点像密集的拳脚,瞬间便将紫se 蕾丝小伞揍翻在地。风又赶来找事,把小雨伞在楼顶拖行出一段距离。

青叶柔张开双臂,搂住了丈夫的腰。拥着他,就这样一无所凭,暴露在天空之下,任由风吹雨打。雨水对他们两个拳脚相加,但是,青叶柔却“咯咯”直笑。

“疯婆娘。”雷宇天终于被妻子的笑声感染了,即使在如此愁苦的雨水浸泡中,也不由得失声一笑,又恨又恼又好笑地骂她。

“你才知道呀?”她被骂得骄傲,被骂得甘之如饴。双手紧搂着他,就是不放手。

“可惜你呀,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个晚上,也是因为雨,你从后边跑来,打算给我送雨伞。想不到,却因为那一把伞,你把我从货车底下救了出来。”妻子喃喃着,将脸贴在他的脸颊。雨水像很努力的胶水,想要把他的脸和她的脸粘在一起,却终于宣告无效。

“老公,你笑了。”青叶柔指指丈夫的脸。

“哪有?”雷宇天一脸木然。

“还装!刚刚明明就是笑了,又憋回去了!”妻子愤然,像在指责一个耍赖的男人。

“老公,我真喜欢看到你笑。自从来到砚市,来到余韵园,你的笑少了好多。我真希望我们还是呆在安蓝,或者,能够另外找个什么地方,一起藏起来多好。可惜,天地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偏偏就藏不住咱们两个!”青叶柔喃

喃着,满是遗憾的样子。

“你不爱说,那就拉倒。但是老公,不管是董事长骂了你也好,还是别的谁惹了你也好,都不过是一场雨,很快也就下完了。下回不准偷偷跑来淋雨了,好不好?”

见丈夫不作声,不回答,青叶柔便笑着,掰过他的脸,硬让他对着她,看着她。

“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她一连串地问他,扯他的耳朵,揉他的脸膛。

“我是说,要淋雨的话,一定得叫上我。两个人一起淋,多好!”妻子说着说着,却不知雨何时已停了。

接下来的几天,雷宇天等待着崔英明的消息。有一点可以相信,崔英明既然劝他先按兵不动,承诺尽快帮他进一步摸清神秘的汤姆.摩尔,那么,他就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不会食言。

崔英明的电话迟迟未来,三天后,雷宇天正在公司外面办事,却接到父亲的电话。

“俊天啊。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余生海语气里比平时多了一丝温情。

“今天?”雷宇天想了半天,不知父亲打的什么哑谜。

“好好想想。今天是你和叶子回到余家刚好两个月。你看你,你不记得,爸可记得清楚。这对于爸来说,是特别重要的日子。这样吧,上次给你们接风是在爸的别墅里,今天就去你们家里吧,让叶子先回去做几个菜,都放轻松点,像个家的气氛。叶子一周多前挪用钱的事,我准备也就在一家人的晚餐上,顺嘴说了。”余生海安排道。

“爸您是说,她挪用那笔钱的去向,查出下落了?”雷宇天揣测父亲的意思。因为上次他听父亲说过,等几天他查清楚了,再一家人坐到一起好好说说。

“哪有那么快。算了,也不拖了。乐观点想,或许是我当时多虑了。女孩子挪个几万块钱,兴许就是看中什么国外的化妆品之类的。重要的是,我今天得好好正告她几句,让她端正心态,下不为例。尤其,我得提醒他,在感情上,她必须对你全情投入、没有二心。我也希望你们俩不要再节外生枝,能够好好过日子。另外,也是我疏忽了,晚上我会给你们一张卡,里面有些钱,你到时给到叶子用。随便她怎么爱花钱,还能把我一个这么大家底给花掉不成?”余生海似乎真不想为这件事折腾下去了,感慨道,“一家人和和美美,不容易。”

“爸,看您说的……我们哪有那么缺钱?我都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挪用公司的钱。”

“所以,这才是我今天要正告、要点醒她的地方。如果她是想试试水,看看公司的财务有没有可乘之机,以便往后搞什么动作的话,那我必须警告她悬崖勒马。当然喽,我都说了,我相信叶子不是那样一个孩子。”余生海话题一收,“行了,就这么决定了。我也确实有段时间没跟你们好好聚聚了。你现在就让叶子回去准备,炒几个拿手菜吧。我也好见识见识这个儿媳的手艺。”

余生海并不觉得这个小提议有什么好商量的,吩咐完便结束了通话。

雷宇天并没有马上就按父亲所说,打电话给妻子。他坐在车上,皱眉想了几分钟,这才拨通青叶柔的手机。

“老公,在外边事都办完了吗?”才响了几声,青叶柔便很快接了电话,主动问。

“听起来你不在办公室?”雷宇天听出妻子那头有人走动说话的声音。

“对呀,在公司楼下,领个快递。”青叶柔似乎一边在给快递签字,一边回答。

“你行呵。上班时间不是上淘宝,就是取快递。”

“哼,怎么样?等你知道我都买了什么,你就不会这样说了。”青叶柔理直气壮的。

“难道是帮我买什么不成?要不先透露看,什么宝贝?”雷宇天好奇。

第266章妻子挥刀

“现在不能说。我只能告诉你,买了双份,在你办公室放一份,还有一份呆会我提家里去,让你在家用。哎呀好沉呵。还挺重呢。”青叶柔挺神秘的。

“好吧。”雷宇天也不想去猜她的小心思,“这样子,你把东西放回办公室就提前下班,赶紧买几个好菜,回家做做。”

“有什么大好事?”这下轮到青叶柔不解了。

“今天刚好咱们回来两个月,爸说要上我们那聚聚,一家人吃个晚饭。他还说要尝尝你的手艺,你就先去准备吧。一会我和爸也就来了。”雷宇天把父亲的提议说了出来,当然他并未说父亲要就挪用钱款一事告诫青叶柔的事。

“是吗?就今晚吗?”青叶柔的语气凝了凝。

“是的,就今晚。”雷宇天的语气宛若呼应着她,同样凝了一凝。

“我知道了。”

“还有呵,以后,上淘宝、买东西都没关系,但是别忘了接下来要做的事。”雷宇天又叮嘱一句。

“怎么会?该做的事,我当然不会忘……”青叶柔回应着丈夫。似乎后面还有很多想说的未尽之语,又似乎什么也不用再多说。

“那好,老婆……”雷宇天同样似乎又着太多想说的未尽之语,却同样又似乎什么也不需要再多说半句。

青叶柔挂了电话,利索地将手机放入口袋,提起两包淘宝购买的东西,大步往楼上走去。

雷宇天加快着速度,总算是尽快办完了事,自

然也不再回公司,而是急着往家里开。

刚到自家小区的楼下,车停下没一会儿,便看见父亲的古思特也开进了车库。

“爸,咱们这时间掐得够准的!”雷宇天跑过去主动帮父亲开了车门,迎父亲下车。

父子俩闲话着,从电梯上到家门外。

“爸!老公!你们回来了?”青叶柔开了门,身上系着围裙,依然那样俏美。

因为雷宇天跟余生海都来得挺早,青叶柔还只来得及煲汤,菜却还在泡着,没来得及做。

汤香从厨房的燃气灶飘出,余生海顺口夸赞儿媳的汤煲得真香,雷宇天却从那香气从,闻到了熟悉的味道。那是以前在安蓝时,妻子三年来经常都会给他煲的,清神养脑的汤料。

“不好意思爸,您看我菜一个都还没做出来。要不我给您开电视,您先看会儿,菜很快就好。”青叶柔很贤惠地将公公迎至沙发,顺手按动遥控器。

“不急不急,你们俩忙你们的。我看看电视挺好的。”余生海坐了下来,习惯性地调到了文化频道。然而,电视里播放着什么,余生海显然并无多大心思关注。他端坐在沙发上,手指却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沙发,似乎在思忖着,对于青叶柔的那番告诫,要在什么时候说比较合适。

青叶柔与雷宇天转身进了厨房。过了一会儿,青叶柔复又转出厨房,手中却多了一个果盘。盘中有洗得清亮晶莹的提子,有同样洗得干干净净却鲜红如血的樱桃,还有红润如大姑娘脸se 的大苹果。

“爸,先吃点水果。”青叶柔笑盈盈地,将果盘放到茶几上。

“行,放这儿。”余生海让儿媳放下水果,手指继续敲了敲沙发,似乎在决定要不要开口。

“爸,苹果要不我帮您削好放这。”青叶柔去冲了冲水果刀,也放在果盘边。

“也好,不用太大,削个小点的就好。”出其不意的是,余生海竟然并未客套,并未拒绝,“那个……叶子啊,趁俊天在厨房忙,爸有几句话要跟你说说。”

余生海到底还是开口了。

“爸,您说,我听着。”青叶柔稍稍怔了怔,似乎不明白公公有什么话还得趁俊天不在时说。

“跟自己儿媳说话,我也就不绕什么弯子了。是这样……”余生海开始说了起来。

厨房里,雷宇天正帮着忙,切着菜,扭头看向客厅,透过玻璃推拉门的阻隔,他看见妻子半蹲着在削苹果,父亲则向她说着什么。

隔着玻璃门,雷宇天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他知道,一定是跟一周多前的钱款挪用有关。这事,吃饭前父亲就说了,不一定最合适,但是想想,迟说早说都得说,其实也都是一个样。

既然父亲有自己的告诫方式和处理办法,雷宇天也就不出去掺合了,专心在厨房中继续切菜。

“啊!”直到一声女人的尖叫突兀地穿透了厨房推拉门的阻隔,刺进雷宇天的耳朵。雷宇天切菜的刀都跟着忐忑了一下。

“怎么了?”雷宇天连忙停下切菜,拉开门,三两步跑往客厅。

“爸,爸他……老公,快去拿止血的绷带,快去找!”青叶柔尖声吩咐着。

“家里哪有止血绷带!”雷宇天急得直跺脚。因为他一眼便看见了客厅里触目惊心的一幕:

一把带血的水果刀扔在锃亮反光的地板砖上,余生海弯着腰,整个身体都向前倾,就仿佛不愿意坐在沙发上,而要往地上滑似的。

他左手紧紧按压在右手小臂上。雷宇天定睛一看,沿着他左手的指缝,有鲜红的液体渗出,手指被染红了,裤子上滴落了两滴,如同鲜血寒梅。

“找啊!爸割伤手了,快去找别的什么也行!”青叶柔急得花容失se ,秀美的额角都渗出汗珠来。

“够了!少跟我假惺惺的了!青叶柔啊青叶柔,你真行,我说到你什么秘密了?你竟然对我动刀子!”余生海对青叶柔那番着急上火的模样真是目眦欲裂,突然爆发出一声暴喝。

“爸,您说什么呀?什么秘密,我刚刚不就是削着苹果,然后您伸手去拿樱桃,一不小心就把手碰在我水果刀上了?”青叶柔惊讶地看看余生海,又睁大眼睛望向丈夫。

“碰到刀子?俊天你看,这一刀有多长,这是能碰得出来的吗?”余生海见雷宇天找了几块纱布跑过来,愤愤地将右手伸给他看。

右手小臂的背部位置,一道长长的口子,血水正从里面不停地渗出来。看起来,似乎有一条小血管被割到了。

第267章奷 情败露的妻子谋杀?

还好不是像手腕处那条大动脉那么粗,血液也未像割腕那样四处喷溅,但比起一般的磕磕碰碰,血明显要多一些。父亲将按压的手指一松开,血便如一道小血泉一般,丝丝往外渗。

“爸,别松手!”雷宇天立即

冲上去,用厚厚纱布压住父亲伤口,手掌也用力压在纱布上,试图止住血继续流出。

“怎么回事?这么长的口子,真是拿水果时碰到的?”雷宇天一边按压,一边侧头问青叶柔。

“我真是……”青叶柔动了动嘴皮。

“别听她一派胡言!俊天,我本来还想好好告诫她一番,没想到她是这么可怕的一个女人!你要是不信我,我现在就走,血流光也不用你这儿子管。你要是信,我就一五一十说给你听!”余生海已是怒不可遏。

“爸您说,我当然信您的。”雷宇天眼见父亲一动怒,好不容易按住的血便又往外冒,纱布上已有了红se 。

“我其实也不知她那笔钱到底卷给谁,一下子哪有那么好查。我刚刚就想诈一诈她,我说我已经查清楚了,她在偷偷卷钱给外边的人,而且是男人。她听了这个,脸se 马上就变了。”

“我见一句就给说中了,就想继续诈她几句。我说她接近你,留在你身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男人。我记得我早就警告过她,她有野心、有图谋都没什么问题,唯一一点,她必须一心一意爱俊天!如果有一天让我发现她是跟别的男人有勾结,我一定会逼你离开她!所以我警告她,她心里根本没有你,我要把她的隂 谋,把她和那个男人的事告诉你!”

“她开始是不停地否认,装无辜,说让我听她解释。我给她一个机会,答应好好听她说出来。结果没想到她什么也没说,直接挥起手中的水果刀就向我的脖子划过来!我想,她的目标一定是我颈部大动脉吧?要不是我反应快,直接就被她划到了。到时候我肯定还没到医院就失血死了,她一定会跟你解释是给我送苹果时,我的头自己不小心挨了上去,就像她现在解释的一样!”

“还好,我眼看不对,连忙伸手去挡,结果这一刀划在手臂上。儿子你看,这一刀划得多长,这是不小心碰到的样子吗?这是要你爸的命啊!我不能留这个女人在你身边!我话说在这里,她继续呆在你身边,这个公司最终一定不姓余,而会属于那个男人,属于她背后那个不敢见光的男人!青叶柔你说,你这个比蛇还毒的女人,我有没有说错你?!”余生海咬着牙,狠瞪向青叶柔,那目光,几乎将面前的她撕碎。

仿佛为了证明伤口不浅,雷宇天按压在伤口上的一整块纱布渐渐已红了近半。雷宇天不得不又掏出另一块厚厚纱布,压住伤口。

“不是的,不是的……老公,我怎么可能挪用得动公司的钱?我又怎么可能故意刺他?我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说。胡说八道的不是我,是他!”青叶柔用那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看余生海,站起来,又艰难地望向雷宇天。那目光中似有乞怜,乞求丈夫信她。

“胡说八道,是他胡说八道!”青叶柔摇着头,手指指向余生海。

然而,她的摇头很快便嘎然而止。一记响亮的耳光结束了一切。

雷宇天就像生出另外的一双眼睛,静静地,像个观众一般看着尘世中挣扎的自己:

他看见自己从父亲的手臂上抬起头来。他看见自己那只染血的大手离开了父亲的伤口,离开了纱布,屈肘,抬腕。他的手掌像一只可笑的船桨,划动着空气中无形的水纹、无声的波浪,向着妻子那比天使还纯美的脸蛋划去。

整个客厅是那样安静,除了各执一词的一家人,除了电视中不知所云的文化节目,就只有雷宇天这只手切开空气、奔向她面容的声音。

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一个手势,就好像不是要去打她,而是伸出手,却摘取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的某颗星辰。

所过之处,无波无澜,却又惊涛骇浪。

他的动作那样果决,又那样犹豫;那样迅速,又那样迟缓。快到,转瞬便是两重天;慢到,比三年还漫长,比安蓝市那温柔相守、耳鬓厮磨的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加起来还要冗长。

他的手掌那样大,显得她的脸那样小,一巴掌打在上面,一整张脸都不够迎接他的手掌。

他的怒气那样大,仿佛不只是这一刻的盛怒,更承载了长久以来所有的不满,所有的忍耐,倾巢而出。以至于,掌心所落处,青叶柔没能够站稳,整个人都被脸上猛烈的力度狠推了一把。

一步踉跄,二步趔趄,三步摇摇欲坠,第四步,整个娇躯终于轰然坠落,摔在柜子的一只小金鱼缸上。金鱼缸晃了晃,猛然落地,一声尖锐的脆响,玻璃碎片四飞,一对原本成双成对的金鱼失了水,如同飞鸟没有了天空,在地上无望地垂死,就此一拍两散,就此各自零落。

青叶柔好不容易用胳膊撑着柜子,才费劲地站了起来。她清淡如百合的脸上,如今却妖艳如玫瑰。他那五个粗大的手指印,不是停留在她面容的表面,而是由于太过猛烈,陷入了她的骨肉里面去。

看起来,那个怪异的五指手印,不像是从外部强加上去的,而是犹如从她的脸部自然生长了出来,一朵此生再也开不败的五指花。

五指印上红红的,不是掌印的红,是鲜血的红。那应当是雷宇天手指上沾满了父亲手臂的鲜血,再打在妻子脸上,留下的斑斑血痕。但,似乎又不是这样,似乎就是青叶柔自己的脸中渗出了血来。

青叶柔伸出手背揩了揩嘴角,一缕血从她的樱唇中流出,出现在手背。

[email protected]>第268章妻子的凄与艳

这一巴掌,打得青叶柔嘴中渗出了血丝,慢慢,流过嘴角。

“你……打我?!你竟然打我耳光?!”她惊讶地、不可思议地抬起脸,望向雷宇天。

“好!你狠!没有人打过我耳光,真没想到,打我耳光的会是你!好笑,真是好笑!”青叶柔如同被那一巴掌打坏了脑中的某个部件一般,居然不哭不泣,也不去捂那火辣辣的脸颊,反倒露出凄凉的一笑。因为太凄,所以太艳,比她任何的时候都更加美艳。

“滚!你真当我傻吗?!我已经忍了你很久!”雷宇天哪会听她絮语。掌声初歇,犹有回音缭绕。紧接着,雷宇天的怒吼声便咆哮而起。

她听着那个粗暴的词从丈夫嘴中飞出,直奔她心脏射击而来。

“滚!你滚!你滚!你滚!”声音如一连串的子弹,向她点射,扫射,横与竖,线与面,扫得她一片狼藉。

“你真是叫我滚吗?”青叶柔摇晃着,双眼迷离,眼泪一直忍着,刚强着,却终究还是流落出来。仅仅只有两滴,左右眼一边一滴,像透明胶水一般,挂在她好看的弯弯睫毛上。

“有多远滚多远,我再也不想看到你!”雷宇天不再去看她,而去看父亲手臂上的纱布。

“……你,决定了?”青叶柔那张委屈、凄艳的脸上有痛楚大作。

“还用我说几遍?”雷宇天冷冷道,“你已经骗了我太多。毫无疑问,你这次还在继续骗我。我只会信我爸的。”

“就是说,真的完全无可挽回了?行,我明白了!雷宇天,那么,请你也再听我说最后几句。”所有的凄艳,所有的痛楚,都渐渐从她脸上消失。不像是向外逸散而去,而像是向禸 ,渗入了她皮肉之禸 。

转而,她的脸上呈现出一种铿锵的恨意来。仿佛一个青叶柔在隐去,另一个青叶柔在站立出来。那个刚强、绝决、不顾一切的青叶柔站了出来。那个身为弱艹 一株却足以推翻磐石的青叶柔站了出来。

“我爱你,但是爱不成,便是恨。我青叶柔做事,要么黑,要么白,没有中间地带。”

“我和你,做不成夫妻,那么就只能是死敌。从今天起,我跟你们父子俩的恨,解不开了。”

“我青叶柔对天起誓,你今天给我的这一巴掌,这份痛,我十倍奉还!”

“从现在起,我和你没有情义,只有怨恨。我依然不会放过你,但是,不是爱你、缠你,是要你坐立不安、惶惶不可终日!你等着后悔吧。水火不容,势不两立,就是从今之后的你和我。”

“奉陪!”雷宇天看着那张曾经捧在手心里的俏脸,渐渐冷酷,冷艳到离他很远很远,远若天边,远若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儿。

“还有,这个。”青叶柔走近桌子旁放着的一个淘宝大纸箱。那个看起来很重的纸箱,她却轻轻便提了起来。

她高高地拎起它,再重重地摔在地上。一些被打碎的物件冲破纸箱,散落出来,是一些瓷质与塑胶组合成的部件。

“你不是问我上班时间上淘宝,在做些什么吗?你不是问我帮你买了什么东西吗?现在可以告诉你了。你头痛,这个是绑在座椅上的按摩器。抱歉,一直不告诉你,本是想今晚给你一个惊喜来着。现在看来,真是太惊喜了!当然喽,你那么想要我滚,我的东西就算留着想必你也不会用。”

说完,青叶柔踢了踢地上的碎片,拍拍一双白净的小手,默默地转身进屋。她取了自己的包,取了手机,以及最贴身的两件衣,拖起皮箱。只是半分钟的事情,她没有任何的拖沓与犹豫,拉开大门,怦地一声巨响。她就这么甩门而去。

留下一股风夹杂着她身上好闻的、最后的气息,猛然倒灌进屋子里。一阵脚步声,她走了。

“你……不会怪爸吧?”余生海脸se 变得有些白,仿佛青叶柔最后那绝决的举止与言行连他都被震撼了一番。

“为什么要怪?从她争着要当总裁那会儿我就看不懂她了。谢谢你才对,让我今天总算看穿她。”雷宇天继续按着纱布,尽量平静地回答。

“可……”

“没什么。是会痛。但是,迟早都要痛,迟痛不如早痛。”雷宇天知道父亲要说什么。他一定说他是个太性情的人,把情义看得重,也就会伤得很重。但是,雷宇天想告诉父亲,他不是一个因为痛,就怕痛的人。痛和怕痛,是两回事。

“别说她了。”雷宇天像在回避,又像是在担心父亲,“您这伤口都压了这么一会儿,到现在还有血丝在冒。怕感染,咱们还是赶紧上医院吧。我去提包!”

雷宇天说着飞快捡起血纱布,一边跑往里屋去找包。

一会儿,找来包,雷宇天提着,过来吩咐父亲自己按着手上伤口,他则扶着父亲出门,下楼,进车库开车,赶往医院。

余生海躺在了医院病床上,雷宇天飞速地交了费,看着医生帮父亲处理伤口。他静静地看着,什么也没说,脸se 却是一片恍惚。

“孩子,你说得对,迟痛不如早痛。实在难受,就找个地方哭一下吧。哭过之后,就把她彻底忘了,再也不要去想。”余生海从医生的胳膊上方抬起眼来,似乎看穿了儿子的心绪。

“那……医生你们帮我照顾着。我一个人出去走走?”雷

宇天也不再强作掩饰,有些哽咽地道。

“去吧去吧!男人嘛,一生总会痛一两回的。”余生海用那只未受伤的手向他挥了挥。

雷宇天提起包,踟躅着,徘徊着,如丢失了魂魄的孤影,缓缓走出医院。一直向外走去,孤清落寞地向远处走去。

他每走一步,所行之处,夜幕便被他的身躯撕开一点点。但,他一旦走远,夜幕便重又弥合,如同黑沉沉、坚不可破的铁幕。

一处健身房,于白驹却正在对着沙袋挥动着拳头,暴雨般的拳,点点倾泻在沙包上。

“怎么了于哥,有谁惹你了?”一个同在远处挥击着拳头的肌肉男走了过来,躶 露的手臂肌肉发达得像是野牛的肌腱。

“你过来。”于白驹向对方招了招手,附过去,低语一番。

“你的意思,我帮你出手?”野牛腮帮咬了咬。

“哪能呀,我能让你去做这种公然冒险的事?我做事,一向既把事情给漂亮做成了,又找不出破绽来。你不是认识社会上的人多吗?帮我找帮混混,装成起纠纷,打群架,余俊天刚好路过被搅和进去,乱棍打死,算是不小心。没法知道是谁打死的,一群人每个坐几年牢而已。钱我会付,几年牢绝对坐得不亏!”于白驹玩味道。

第269章侥幸一命

“这个……就看你愿意出什么价了。价钱够,大把人愿意干。”野牛眼珠转了转。

“价钱不是问题。”于白驹报了个数。

“还过得去。包在我身上了。什么时候,什么地点?”野牛似乎对价钱满意,他本人还可从中间捞笔大的。

“时间地点还没定,得看情况来。不会那么快,这次不能失手了,所以我会根据余俊天的行踪,确定一个最理想的时间地点。你先把人给我找好,行动给我预演几遍,到时我一个通知,直接出动,必须万无一失!”于白驹强调。

两人商量好,于白驹扭了扭脖子,重又挥拳如雨,向着沙包狂砸起来。

他凝视着晃动的沙包,把沙包当成了雷宇天摇摇欲坠的身体。他笃定,这一次的谋杀不会再给对方任何生机。雷宇天,必须死。

雷宇天片刻后回到医院,父亲的那位司机兼保镖已经来到病床前。当然,关于受伤的原因,余生海只说是被红酒杯的玻璃不小心划伤的,自是不会说在雷宇天家刺伤的真正过程。

等到司机走开,余生海才特意叫住雷宇天:“现在好些了吧?”

“没事爸,我没那么脆弱。”雷宇天笑笑。

“是吗?”余生海看了看儿子有些发红的眼皮,知道他似乎跑到一旁真哭过。只不过,是躲在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就像野兽躲得远远的独自舔伤。

“那就好。俊天,从现在起,重新开始。一切都过去了,以后你是余家唯一的栋梁。整个余家,需要你撑起来。来,把背挺直了给爸看看!”余生海还特地伸出那只未受伤的手,拍拍儿子。雷宇天真就挺直了背,坐在他身边。

余生海并没有住多久的院。第二天早上,雷宇天便同他一起回了公司。

上了四楼,余生海与雷宇天各回自己的办公室。

那个鼻梁高挺、双目如鹰的司机却并未离去,而是随余生海一起走进办公室的最里间,并且特意反锁了门。

虽然门反锁了,但办公室与外间相隔的墙上,却有半米来宽镶嵌的是玻璃。那玻璃并非普通,从余生海所坐的位置向外看,可以将外间看得真真切切。只要有任何人靠近他办公室的门口,他便能一清二楚。相反,从外间想透过玻璃向里面看,却看不到余生海在办公室里的任何动静。

如此一来,任何人若想要靠近他的办公室偷听点什么,都是自暴形迹。

“董事长,还要启用那个计划吗?”高鼻梁司机小声问。

“取消吧。阿虎,你要知道,不到万不得已,我并不想给自己手上徒添人命。”余生海说得好像多仁慈似的,可是脸上却并无半些慈se 。

“明白,董事长。”阿虎听罢,当即不再多话,很快离开了董事长办公室。

只留余生海一个人坐在屋子里,靠在椅子上,半天不动。

他对阿虎所说的话,其实算得上是真心话。

前段时间,向阿虎交待那个计划时,余生海就只是把它当作一个以备不测的后手方案而已。

青叶柔万万不可继续留在余俊天身边,这是毫无疑问的。只不过,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原因。青叶柔太聪明,又太捉摸不透,这让余生海束手束脚,百般防范,自然是必须赶走她的原因之一,但却不是最大的原因。

另一个原因,才是她必须离开的主因。为了那个原因,他不惜使用任何手段让她消失。

无论她当不当上总裁,即使是作为一个普通员工,她也不可能在余韵园如此平静地呆下去。

她当不成总裁,便提出要去账务部上班,同时做余俊天的助理。或许,她真的只是想证明自己在财务管理与企业管理方面过人的潜质,想迂回实现自己高高在上的职场理想;又或许,她是受别的竞争对手所托,想要窥伺余韵园的某些秘密。

到底是其中的哪一种?这,其实并不重要。反正最终的结果都一样,她必须

从余韵园消失。更准确说,从余俊天身边消失。

余生海之所以能答应她去财务部上班,除了自信她无法接触到任何机密之外,还有一个原因,自然便是将计就计,给她安上挪用钱款、试探公司财务漏洞的罪名。

原本,余生海还担心,他这样做,余俊天却未必信,离间也就未必能成功。然而,也不知算不算老天相助。余俊天与妻子之间,并不是那么的天衣无缝。

他能看得出,回归砚市的那次接风家宴上,余俊天逼青叶柔当不成总裁,这,绝对不可能有任何作假。只能说,那就是余俊天的真实心理反映。余俊天与青叶柔之间是有裂隙的,只不过,这个裂隙一直没有扩大,没有爆发而已。

在这个基础上,再去栽赃,再去离间,便会变得非常可行。

让挪用钱款之事看起来像模像样、有根有据,那是技术上的事情,谭经理就能处理好;

利用余俊天与青叶柔之间的现状,借势而为,这是余生海该考虑的。

逆水行舟很难,顺水行舟则易。利用夫妻已有的裂痕去发力,因地制宜,哪能不事半功倍、马到功成?栽赃加离间,便成为最能短时间见效、最能迅速赶走青叶柔的办法。

是青叶柔自己不小心给他创造了机会。

本来青叶柔离他坐得挺远,因为要听他说话,青叶柔便主动靠近了一些,手中的水果刀也变得离他的手背很近、很近。就算正常情况下,她的刀子都一不小心就极易碰到他。

他只需装作突然去拿水果,将手臂用力向前一送,便有了后面发生的那一幕。

如果夫妻俩没有裂痕,余俊天心中没有那些积怨,也就不一定会当场暴怒。这一幕,只不过是在火药堆上猛然擦亮的火星,点燃了旧怨,迅速扩大了猜疑与裂痕。

或许很久之后余俊天冷静下来,会有后悔,会有弥合,但那是需要时间的。余生海有这段时间,已经够了。

可以说,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第270章疑她信她

为了达到这一半的成功,余生海首选的是栽赃离间,在他看来这最仁慈的手段。要是栽赃离间不成功,青叶柔依然长期缠着余俊天,以她的聪敏,接下去的事情必定很快便被她窥见。为保证计划得以进行,也为除后患,那么,余生海便不得不选择第二个方案去解决她。

那就是跟阿虎所交待的,让她从这个世界消失。这样的事,他余生海连对自己的亲侄儿余坚恺都能做,那么付诸于青叶柔身上又算什么?

没有第三个方案。

要么栽赃离间成功,她能侥幸而活;要么备选方案,她唯有一死。

这女人,还真是幸运啊。那么幸运地有一个对她疑怨久积、裂隙在心的丈夫。那么幸运地,能够在一记怒不可遏的猛烈耳光中,逃出生天。

接下来,她去哪儿都不重要了。青叶柔已经落幕。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余俊天该有一个新的,听话的心理治疗师了。

同一时间。余俊天也上了四楼,走进自己的总裁办公室。虽然步子还是以前那么稳健,那么大步流星,然而,进到办公室的那一刻,眼睛却下意识地望向外间的那张办公桌,目光一滞。

平时,每次进进出出,总会有那个养眼的倩影,坐在那儿,冲他投来柔柔的一笑。现在,整个位置空下来,就像心脏的某个地方缺掉了一角。

进了里间,坐在那张皮椅上。皮椅的高度,还是青叶柔前两天帮他调过的,与办公桌的高度刚好适合。他只能靠在那张皮椅上,头往后仰。眼前,仿佛出现她时而站起时面蹲下,替他默默调试椅子高度的情形。

明明是温柔椅,坐起来却成老虎凳,五味齐涌。

交错。妻子三年来的一幕一幕,像胶片在眼前划过。

时而,是他躺在治疗室中,妻子守着他,看他入睡;

时而,是在叶子心理会所的办公室,他温柔而莽撞地将妻子按压在办公桌上,妻子又羞又惊的一声娇嗔,几道吟哦;

时而,是在佳缘坊的办公室,面对中年女人的指斥,妻子百口莫辩,只从背后猛抱紧他,却终究什么也不愿说,不愿正面回应他的所有疑团与盘问;

时而,是在河边,妻子的小轿车中。车后排,他压过去,太重太莽撞的爱,几乎将她揉成团,娇喘不已;

时而,是办公室柜子夹层的暗格中,那撂苦瞒了他三年的、触目惊心的转账单,每一串惊人数字的背后,都悄然联结着一个男人,汤姆摩尔;

时而,是他悄悄买来那款女式手表,放在妻子桌上,用笔粗重地写下“爱你”;

时而,是她不约而同两心相应,买来了同款的男士手表,温温柔柔地替他戴上手腕;

时而,是她转过身去,从来不让他看她的电话通讯录,不让他看她的微信朋友圈,不让他看她的qq,不让他听见她跟其他谁谁谁的通话。整整三年至今,除了他在现实中能够咫尺看见的她,她的其他一切,全都笼在雾中,不令他有任何接近,有任何撩开面纱的机会。

是的,一切就是这么矛盾。点点滴滴的温情是她,掩饰防范的心机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回避诘问、秘密叵测的,还是她。

愿意掏心掏肺,告诉他一部分秘密的,是她。然而,有一些秘密至今死咬不松口的,还是她。

有些事,她说的都应验了,那样对。这让他不得不信她;

有些事,她说的跟背后实际的,又如此表里不一。这又让他不得不疑她。

他只能看到她的一半,而另一半,靠猜。

常言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却注定在满怀疑窦的情形下,依然选择信她。当然,也是信他自己。

……

她说:“这两只手表是一对,对吗?真希望,它们永远在一起,而不会有一天,天各一方……”

是啊,会不会真的天各一方?明天的路,虽然心中有数,但走起来,却依然明暗未卜。他也不知道,他与她最终会怎样。

他更不知道,她虽总算离开了危险是非之地,可是,有些新的漩涡,或许才刚刚开始而已。她,好吗?

闭上眼,眼中看到的却全是她;睁开眼,却又一眼落在桌旁的那个大淘宝纸箱上。

昨天青叶柔在电话中说过,她上淘宝买了两件一模一样的宝贝,其实就是两件绑在座椅上的按摩器,用来按摩他的头颈。一件在家,昨晚她已亲手摔成破碎支离。一件还完好,就在眼前。

这或许是他与她之间,暂时还算完好的一件东西?

雷宇天提了提,份量不轻,连他都这么觉得。然而,昨晚妻子却高高拎起了它,轻得就像幻觉。

雷宇天取过裁纸刀,飞快地划开纸箱上面的胶带。里面的部件与昨晚被打碎的一模一样,很快便显现出来。

雷宇天看了一眼,突然却又叹息一声,放下了裁纸刀,重新掩好纸箱,放回一旁。

好似,再多看那东西一眼,眼便会痛,心便会伤,人便会两茫茫。

在办公室呆了一小会儿,雷宇天便拎着手中包,又去了外面,走他该走的路,跑他该跑的事。

俬 下做完那件重要的事,他便静静等着,如同等着一个宣判。

夜来临,雷宇天从没像今天这样,好想回家,却又一点也不愿回家。

车开到离家很近的地方,却又犹豫了。他难以想象家里那种突如其来的空。

他无法确知,这次她的离家而去,是否就是永不归来。有些事,连他和她自己也无法掌控。

车调了头,转了方向,如游魂,在街头散漫,穿梭过流淌的霓虹,穿梭过街头那些红男绿女。

最终,停在一家酒吧门前。雷宇天并不嗜酒,但此刻他发现错了,自己是那么渴望酒。渴望一杯杯红的啤的,浇向他的五脏六腑。

走进酒吧,声潮在起伏,人潮在涌动,年轻的都市动物们,任错落的霓虹招展着他们的歌酒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