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里的罂粟花 风雨里的罂粟花【第七章】05

作者:午夜人屠书名:风雨里的罂粟花更新时间:2020/11/26 01:10字数:25099

  

【风雨里的罂粟花】()2020年3月23日最近随着地方选举的如火如荼,不知缘何而起,在f市的街头巷尾,却流传出一个看似与本届大选毫不相干的顺口溜:“文武皇帝四天王,冬子老纪双麻将,笑面狠、熊家狂,金刚太保十五狼;死的死,抓的抓,伤的伤,一十八年两茫茫,唯有一人艹 头王;艹 头王,尊姓张,当年也是读书郎。”这首顺口溜,所说的其实是f市黑道十八年来的沧桑变迁。前面的四句,对应了在十八年前曾经于f市江湖中叱咤风云、风光一时的五十个黑社会人士的绰号。十八年以后的今天再回首,这五十个人当中,有将近四十多人在十二年前就已经没了命——当然,其中有还一位,是f市警察局重案二组派出去的卧底警员,只不过到现在f市本地的好多老百姓还不清楚这件事;剩下的那些人,正如顺口溜中唱的那样,“抓的抓、伤的伤”,只不过活过了当年那段凶险时光,哪怕最后落下一身残疾,哪怕到现在还身在囹圄,也都已经算得上佛祖保佑。

五十人中,唯有一个人,不仅活得好好的,还继续在f市的地下世界屹立不倒。然而,这个人,虽然今天被人编进了前四句里,但他在大概十五年前其他四十九位街头“传奇”们横行霸道的时候,他却还是个默默无闻的、异常落魄的失业人员。如果那时候的他,把自己的被欺骗、被背叛的辛酸史,像后来在自己妻子那间酒吧里给我和那个姓冷的女商人那样一五一十地讲出来的话,估计当年那帮江湖流氓们除了可怜他之外,还会笑话他是f市第一傻瓜、第一绿帽男、第一衰神;而并不会对那个故事背后的一些细节,觉得后怕。

在十五年前的刚立春后的某一天,已经在“宏光隆润物流公司”当了两个月会计的张霁隆,正坐在狭小的办公室里,一个人自己苦苦核算着整个公司季度流水的时候,被公司里的两个“小老大”、同时也是“宏光七太保”成员的闻翀和曾超一齐找上了门。

“哟!两位大哥……风风火火的,这是干嘛啊?麟哥说了,如果他不跟我打招呼,我可不能再给你俩支钱了,贿赂我也好、吓唬我也好,从今往后……都没用。”张霁隆老实巴交地放下了手里的计算器和水性笔,恭敬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其实闻翀比还张霁隆小两岁,曾超虽然跟张霁隆同岁,但也就比张霁隆大了不到三个月,但当时的张霁隆,却一直用着对待公司上司和帮派老大的态度对待宏光的这两位金牌打手。

“谁他妈管你要钱来的啊,傻大个?另外,你跟麟哥那打我小报告的事情以后再说……行啦,别跟那儿哐哧哐哧算算数了,赶紧把笔放下吧!跟我俩走!”街头混混出身的闻翀,对待张霁隆自然也是呼来喝去。

没错,那时候的张霁隆的绰号,就是十分简单而老土的“傻大个”,他整个人每天的状态、还有安静禸 向的气质,跟全员黑道起家的宏光公司其他人格格不入。

“怎、怎么了?”张霁隆提了提眼镜,一脸无辜而又惊恐万分地看着叼着烟卷闯进办公室的闻翀和曾超。

“唉,干爹让咱们去‘南山居’茶楼,找齐正先要账去……但是现在人手不够了!”曾超态度火急火燎,且一脸愁容地边拿出随身带着那把散弹枪说道,“麟哥本来就带人去跟‘太极会’的那帮人为了商业街那边的地盘谈判了,‘大王爷’、‘二王爷’又借走了七十多人和货车帮他们去运从日本‘难波会’那边走俬 来的晶体管……咱们现在总共就剩下七个人,哪知道现在突然摊上了这么个事情。找来找去,整栋楼里能喘气的就还剩下你一个了,傻大个,跟咱们一起去吧。”张霁隆听后看了看曾超手里的散弹枪和闻翀腰上别着的那把长刀,又看了看这两个平时在公司里没少欺负使唤自己的流氓混子此刻脸上挂着的尴尬,取下了眼镜,边擦着镜片边问道:“这是穆老大第几回找你们问那个齐先生要账了?”“唉,第四回了……”曾超把枪管拄在张霁隆的办公桌上,气馁地说道。

那个叫齐正先的人,在f市当年也是一号人物,他不属于正经八本的黑道人士,但也不能被归纳进商人行业里,跟那时候在东北不少做买卖的个体户一样,是一个“黑白结合”的小暴发户。说起来,这个人还是“宏光公司”龙头穆森宏,跟那被称作“大王爷”、“二王爷”的熊氏兄弟的父亲熊光辉,二人早年间当兵时候的老连长。穆森宏和熊光辉在黑道逐渐扬名立万的那阵子,齐正先便跟熊光辉借过一笔钱,当时承诺两年以后连本带息一并奉还,不曾想这期间熊光辉死于暗杀,在那之后齐正先便在欠款这件事一直跟穆森宏含糊其辞,结果这笔债一拖就是八年。这八年里齐正先用当初借来的钱,在f市周围承包了不少铜矿和大理石矿,其身家早就超过了当时的穆森宏,可每次穆森宏派人去要钱,那些派去的人不是被其骂会去的,就是被他的马仔们打伤,如果穆森宏或者熊氏兄弟亲自去找他,他便总是哭穷——闻翀和曾超两个,也都挨过齐家马仔的揍,哪怕曾超是穆森宏养大的义子,齐家也没放过,但是碍于齐正先跟穆森宏一个战壕里淋过雨的交情,全宏光公司上下,谁也不敢对那老灯怎么样。可在十五年前那个春天,因为穆森宏正在跟“太极会”争夺一块靠近新开发地铁线路的地皮,正是急需用钱的时候,所以那次,麟闻翀曾超等人下了死命令。

“不是……那……你们二位都没辙,我跟着去了能干啥啊?”当时的张霁隆只会算账,平时公司里与黑道相关的事情他问都没问过,更别说参与要债这种事了。

“艹 !就他妈让你撑个场,也没指望你能干啥,你装啥逼呢?谁还能寻思让你个捏笔杆子的干啥啊?”闻翀不耐烦地说道,“赶紧挪屁股,都火烧眉毛的时候啦,你就别在这装文绉绉的逼了!胆小得跟鸡巴朖子似的……老子过后请你吃饭还不行吗?”说完,闻翀大喇喇地往张霁隆面丢下一把鞘上已经积了灰的管匕,就是里吴京那的那种。

“何止是吃饭啊!傻大个,我其实还有点侥幸——那齐正先都已经那么有钱了,他欠干爹的才多少啊?万一这次他能还钱,跟你说,干爹有言,谁要是能把钱要回来,他就把那些欠款分出来一半给谁——那可不是一笔小钱啊!但如果要不回来的话,这次之后,干爹就有可能要把咱们分公司关了!赶紧,你就跟着一起吧!反正到了地方我和小闻说话就行了,你啥也不用干。”“那……唉,好吧!”张霁隆只好硬着头皮,握着管匕跟着闻曾二人下了楼。

接着,张霁隆负责开车,面包车上载着其他早已在无数街头群架械斗中身经百战的打手们,到了“南山居”茶楼,那里虽然名字叫做“茶楼”,实际上却是当年f市从名声到规模再到姑娘质量都首屈一指的婬 窝,论辈分,后来了“喜无岸”“知鱼乐”和“香青苑”全都得管它叫一声“祖师爷”。

进到齐正先包厢里的时候,齐正先正穿着浴袍会客,那些客人,也全都是混迹在本地或者邻省邻市的、同样拥有黑白两道背景的商人,每个人都正搂着一个旗袍下真空的妙龄女郎快活;屋子里外那一个个人高马大、虎背熊腰、凶神恶煞、怀里揣着热武器的保镖们,也都站稳了接受着茶楼女服务员们熟稔的口活和胸推;茶楼的老板亲自毕恭毕敬地站在包间里,笑盈盈地为做着活塞运动的客人门们端茶倒水,时不时还要递上一粒伟哥,而正对着太师椅上用肉感十足的大粗腿缠着齐正先的腰,卖力地扭腰抬臀迎合着齐正先粗硬阳具的感受,还一个劲地捧着自己的肉弹巨乳往齐正先嘴里塞的那个丰满浪女,正是这间茶楼老板的正牌媳妇。

麟后来自曾超的转述,在进到包厢里的时候,曾超和闻翀在尴尬之余还是忍不住地对那些环肥燕瘦的肉体垂涎几分,而张霁隆却一直脸se 煞白,尤其是跟两三个目露凶光的保镖不经意地对视了几次之后,他额头上一直冒着汗不说,整个谈话过程中一直在轻微的打着哆嗦。

而整个包厢里的人,从在那丰腴女人身上喘着粗气的齐正先、到给保镖们含着精液的妓女们,见到了张霁隆以后,都像看到了电视上演喜剧小品的笑星一样,乐得前仰后合——因为当时的黑道份子都习惯穿那种工业风格十足的夹克衫或者充满野性气息的皮夹克、皮袄,春夏季的时候,则习惯穿polo衫牛仔裤,没错,还要自以为很拉风地把polo衫的领子立起,手上再缠一圈用桃核或或者其他坚果、果核穿成的手串佛珠;而张霁隆成天穿着的,却是一套干净整洁的西装、打一条丝绸领带,天冷的时候还会加一件西装马甲套在一衬衫跟外套之间,似乎是在以这种态度,一直提醒着自己曾经是一名准白领的身份,但就是这样规规矩矩的西服正装,在当年的江湖人士看来,完全就是在装逼且滑稽得要死,那套服饰早就被闻翀曾超两个嘲讽过不知道多少遍了,而这次被齐正先他们笑话,在曾超闻翀二人看来,完全是必然的事情,以至于满屋子人都在笑话张霁隆的时候,闻翀和曾超还有其他随行来的五个人,也忍不住跟着捡笑。

齐正先近乎全躶 地拍着老板娘的屁股,面对曾超手上的散弹枪和其他几个人怀里的砍刀,依然毫不在意,笑够了之后,开口便对闻翀曾超他们几个骂骂咧咧,然后任由“宏光隆润”的八个人看着,自己这边把老板娘的三个洞跟乳沟、脚心、腋窝都留了自己泛着焦黄的腥臭标记。

整个讨债谈判,在女人们的呻吟、男人们的笑谈奚落中度过,前后总共差不多三个半小时,曾超和闻翀他们也没从齐正先嘴里刮出来一个钢镚。

“求求您了,齐总!之前您不拿钱出来,无所谓了,知道您一直以来也不容易,咱们宏光现在是真有用钱的地方。您现在家大业大的,对吧,今天您来这享受这一通、外加您面前这些茶点的费用,加一起估计都够我们今天来这里的八个兄弟吃一个月的。您就把钱还给咱们呗?”平日里不可一世、逮谁咬谁的闻翀,这一刻也跟一只卑微的小猫一样乞求着齐正先。

“滚蛋!你爷爷我就是没钱!熊光辉都他妈死了多少年了,这笔钱是他当年他借给老子的钱,跟他穆森宏有鸡巴毛关系!人死灯灭,他死了,那点钱我早就烧给他了!再说了,穆森宏那小子说老子欠他钱,他有欠条吗?”“不是,齐总……唉……叫您说的像我干爹蹭便宜一样,话不能这么说!”曾超也不禁叹了口气,看来这一次,齐正先又要开始耍无赖了,“熊老大借给您的钱,那也是公司的钱啊!您不能这么……”“呵呵,小崽子,那我就告诉你,你干爹当初知道了以后,可跟老子说过不用留欠条字据的!爷爷我也讲理:江湖规矩,没有欠条字据的借钱,那不就就跟白给一样吗?我齐某人当年做连长的时候,对他们两个小犊子又不是不好;事到如今,就为了这点钱磨磨叽叽的,有点气度没有?”齐正先一个欠债的,却把话说得相当理直气壮。

“不……齐总,那……那要不这样,您拿点钱……就算您送……不,算您借咱们的行吗?”曾超一时着急,都到了已经没办法动脑子的境地了。

“哈哈哈!哎,你们看看啊,”捏着老板娘肥奶的齐正先立刻哈哈大笑,对着房间里的所有人指着“宏光隆润”的八个笑骂道:“你们看看,这就是穆森宏手下养的狗!为了钱啥话都敢说!我说你们反正也是做狗,舔谁屁股不是舔、吃谁的不是吃?要不,你们干脆到我这儿给我做狗吧!”说到兴致处,齐正先又回手指了指张霁隆:“——呵呵,就这个穿得人模狗样的,还可以站我们公司门口站岗,我回去给他搭个狗窝哈哈哈哈……”曾超和闻翀也都觉得被冒犯到,但也只能跟着陪笑,毕竟这次齐正先没让人揍自己,似乎已经是一种恩赐。

却就在这时候,全程一言不发、浑身发抖的张霁隆突然开了口,朝着齐正先双眼一棱,浑身也不抖了——闻翀和曾超也没有注意到,张霁隆是什么时候跑到了齐正先的身边、抬手就能碰到老板娘乳头的距离,然后,张霁隆一字一顿地咬着牙对齐正先质问道:“你他妈说谁是狗?”齐正先顿时一惊,然后很不满地冲着眉头一皱、双眼一瞪:“哟呵,这小犊子,穿得他妈了个屄的人模人样的,脾气鸡巴也挺冲啊!”站在齐正先身后和门口的两个保镖,立刻会意,抬手指着张霁隆开骂,并且边骂边朝着张霁隆走了过去:“艹 你妈的!你骂谁?谁给你的胆!”可还没等他们几个反应过来,惊人的一幕发生了:张霁隆用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抢过身旁茶楼老板手中的茶壶,猛地朝着距离自己最近那个保镖的头上直接砸了下去,滚烫的热水烫得保镖和正撅着屁股背对着他让其后入自己的女服务员哇哇直叫;紧接着,张霁隆又薅着那肥胖老板娘的头发,猛地一踢,把那娘们儿一下子拽到了一边,一脚正中乳沟膻中踹翻在地,然后,他顺势迅速地从怀中掏出那把管匕,抽出刀刃,对准了齐正先刚享受风流时放在桌子上的左手,一刀下去,直接捅穿手掌;而在齐正先来不及喊叫的时候,他竟然又迅速地拔出刀刃,对着齐正先的右臂,再捅了个对穿。

“我艹 你妈!别动!”“他妈的,把刀放下!”屋子里的保镖们见状,立刻慌张地举起了手里的枪,听到了包厢里的叫骂,守在门口走廊的那些保镖们连裤子也来不及提,全都一股脑冲进了包厢里;闻翀和曾超立刻目瞪口呆,他俩之前别说看张霁隆动手,平时在公司里这个傻大个对人人都是唯唯诺诺的,今天一出手,居然让对全帮派所有人都不敢碰的人物一下子就见了血,于是两人一瞬间都懵了;但由于积累多年的街头混战的经验而产生的条件反射,他们几个也都在第一时间拔出了自己的武器。

——然而,对方那十几人人,人手一把黑市上买来的托塔列夫tt-33,而闻翀他们除了曾超手里一把只有六发子弹的散弹枪以外,其余人手上的全都是中看不中用的片刀。

毁了,估计今天是要把命扔在这了——这是当时那一刻,闻翀和曾超二人共同的心声。

可就在这危机情况下,张霁隆却冷静得吓人:他在不紧不慢地从齐正先血淋淋的胳膊上取下管匕之后,头也没回,对那些围住自己的持枪保镖们一眼也没睬,又朝着齐正先的大腿和小腿各个地方,狠狠地各捅了两下,一边捅着,一边咬牙切齿、念念有词:-“你骂谁是狗?”-“你骂谁是狗!”-“你他妈刚才骂谁是狗!嗯?你骂谁是狗……你骂谁是狗……你骂谁是狗!”“啊!疼死啦!我是狗!我是狗!啊!别捅啦!我是狗我是……啊!艹 你妈疼死啦!”伴随着张霁隆的念叨,齐正先刚开始还能忍住,几秒钟之后,从他的嘴里便发出了十分有节奏的凄厉惨叫声,而且一声更比一声尖锐。

齐正先的鲜血迸溅到了张霁隆的脸上,跟他刚刚一直在流淌的冷汗混在一起;他自己身上的白se 衬衫,跟齐正先身上的白se 浴袍,同时展开了一簇又一簇鲜红的梅花;原本满溢着沉香熏香和茶叶芬芳以及精液婬 水味道的房间里,瞬间被血液特有的咸味覆盖,在这样的景象之前,那端着手枪的十几个喽啰,愣是没有一个人敢轻举妄动,嘴上却在如同嚎啕大哭一般叫骂着:“赶紧他妈放下刀!”“日你妈的,放了咱们老大!”“艹 你妈,跟你们拼了!”但那一刻,真的竟然没有一个敢开枪的。

曾经真的开过枪的曾超和闻翀都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更别说那些端着热武器的保镖们,他们毕竟不是真正的黑道,而只是矿上工人里头比较爱惹事、能打架的流氓。实际上,那天之后,曾超和闻翀也都做了半个月的噩梦,但在当时,他俩还得撞着胆子护着这个他俩都不曾觉得如此可怕的会计“傻大个”,跟那些保镖们比着嗓门叫嚣。

在齐正先身上捅完十个血窟窿眼儿的张霁隆,像是刚打完一套太极拳一样,立正站好,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气息,然后伸手拍了拍护在着身旁的曾超的肩膀。曾超侧过身子,本以为张霁隆要跟自己说什么,却没想到接下来,自己手中散弹枪的枪管被张霁隆用手攥住了,并且,还直往齐正先的太阳茓 的方向调度。

“超,咱们就这一把枪,你跟那帮人对瞄是没用的,得这样才对;等一下,万一他们那边有人走火,或者万一你听到枪响,再或者,万一我过会儿倒下了,你就使劲朝这轰!”张霁隆气定神闲地对曾超说道,眼睛却一直盯着面前的齐正先,“我还就不信了,这老家伙死了,屋子里这帮端着铁疙瘩的杂碎们,还有第二个人能给他们开出工资来!”张霁隆的三两句话,说得那些保镖喽啰们也都没办法把枪端稳了。那一刻,这个西装革履的、名不见经传的老实人,俨然成了宏光公司八个混子们的领袖。

“啊!别!别这样!你……年轻人,你叫啥名字?你说你们出来混,我又不是真拿你们当狗,你也不至于要人命不是?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大家都是道上玩的,我就是嘴巴带点啷当、开个玩笑呗,你……你干嘛这样?嘶啊!疼死……”齐正先跟着也慌了,而且是吓得字面意义上的屁滚尿流——屋子里不仅多了一股充满酒味的恶臭,还多了一股尿骚气息。黄蜡蜡的尿液崩到了张霁隆的皮鞋上,没想到张霁隆眼睛都没多眨一下,只是冷冰冰地看着齐正先。

“嗯,好说!你骂我那这页,咱们就翻篇了,好吧?那谈下一话题:你欠穆先生的钱,你还不还?”齐正先忍着痛,皱着眉,一脸为难,一言不发。

张霁隆看着他,又问了一句:“姓齐的,我在问你话!欠穆先生的钱,你还不还?”“我……但是,我现在真没钱啊!我的矿……我的矿被人查了!国家资源局差得……你们要不信,你就找他们问啊!”这一刻,挡在张霁隆面前的曾超跟闻翀也都觉得,张霁隆不见得会有办法了,因为全y省的人都知道,齐正先跟当年国家资源局y省办事处的大领导,是连襟兄弟,他当初能拿下那么多矿山,也是有了那位的帮助,因此齐正先的言下之意,便是:我可是有政府背景和人脉的,你们今天这么搞我,就不怕我把事情闹到上面去吗。

“哦,这样啊……”张霁隆深吸了一口气,风轻云淡地应道。

接着,让众人更加毛骨悚然的一幕上演了:张霁隆一把抓起了齐正先的右臂,在刚刚捅了个对穿的地方,又下了一刀,然后他又用着就像吃西餐、切刺身那样的动作,直接在血窟窿那里,手法很是细腻地剜掉了一片血淋淋的肉,剜下之后,直接甩到了身后的茶桌上……这回发抖的,换成了那些端着手枪的保镖们;本来嘴里含着精液的那些女服务员们,看到这一幕之后,有的直接吓晕了过去,有的瘫软在地上,扶着墙就开始呕吐;而桌上那几位被齐正先喊来做客嫖娼的客人们,有一个当场就犯了心脏病,另一个犯了哮喘,两个人完全同步地从浴袍里拿出药瓶朝着自己嘴里猛灌;至于曾超和闻翀两个,他们自己在看到了那块模糊的血肉,自己的脸颊上都跟着产生了神经痛。

“啊呀——啊!啊呀……”随着鲜血滴在地上的,还有齐正先的眼泪。

“齐总,你知道满清十大酷刑之首的凌迟么?据说人体在保持正常心跳和呼吸状态下,一共能被切下来这样大小的肉片,总共三千片,我一直挺好奇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反正我看您现在也没啥正经事,而我这边也有的是时间,要不这样,择日不如撞日,咱们俩就在这证明一下,看看历史书上说的对不对,能割下来的到底有没有三千片,好不好?”张霁隆压根不往齐正先的话题上继续聊,而是用一种给小孩子讲睡前故事的语气,对齐正先问着另一个十分恐怖的事情。一时之间,不仅齐正先请的客人和他手底下的保镖们,就连闻翀和曾超以及其他五个宏光公司的弟兄,也都开始浑身起鸡皮疙瘩、四肢发凉。

“别啊别啊!求你啦!别啊……”齐正先哭着嚎叫道。

“那我再问你,欠穆先生的钱,还不还?”“还!还!我还!”“还多少?”张霁隆追问道。

“我……我记不清了?”齐正先留着眼泪猛摇着头。

“记不清了?”张霁隆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我真记不清了……我……我欠了他这么多年了……连本带利……我都没记住啊!我……你一时半会的让我这么掰手指头算,我他妈也算不明白啊?”的确,欠了八年的债,还得加上每个月的利息,这道题让一个学金融的大学生恐怕都没法心算,更别提只有初中文化程度的齐正先了。

张霁隆听了,突却然笑了起来:“呵呵……哈哈哈!你说你算不明白是吧?嗯,挺好……”麟后来听曾超与闻翀说,张霁隆那一刻的笑容,跟之前平时他的笑容看起来并无二致,阳光、和气、老实;但在那一刻,在满屋子血腥的调剂下,那个笑,竟然显得十分充满残忍。

而跟随着这个笑容的,是张霁隆在齐正先胳膊上面,那个刚刚被割掉一片血肉的血窟窿旁边,用力剜下的另一块差不多同样大小的人肉。

“啊!啊呀——啊呀!”一时间,整座茶楼里,都是齐正先的惨叫。

两分钟后,浑身暴汗的齐正先哀嚎得没了力气,彻底安静了下来,张霁隆才又开了口:“我再问你,还钱还多少?”“还……还……我……我有……我……我有多少!还多少……这总……总行了吧!”“行,这话可是你说的!”张霁隆点了点头,拿出了自己的手机,问了齐正先电话号,拨通之后打了免提,让齐正先亲自跟自己矿业公司的人通话。五十多分钟之后,矿业公司的人带了七箱现金迅速地赶到了茶楼包厢,把那些钱亲手交给了随行来的五个宏光弟兄。统计了一遍,总共是两千万现金。

“呵呵,才不到一个小时,你就能准备出来两千万现金,姓齐的,你这不是挺有钱的吗?告诉你,这些远远不够!过了今天,你得接着准备!”张霁隆说完,把自己手里那把沾了鲜血的管匕,在齐正先的浴袍上仔仔细细地擦了个干净、光亮。张霁隆的话都给闻翀和曾超听懵了,在他俩的概念中,能要到这么多现金已经足足够够的了,张霁隆还让他接着准备,又是要干嘛,他俩想不通。

“是……是……”接着,张霁隆环视了一下包厢,一把拽起了身上还在不停流血的的齐正先,直接把管匕刀刃架到了齐正先的脖子上:“不好意思了齐总,还得借用你本人一下,给兄弟们当一把人肉通行证,要不然,你的这些兄弟,怕是不能放了我们几个……哼,这么大个人了还尿了我一鞋!真不讲卫生!走!”就这样,张霁隆拖拽着四肢淌血的齐正先的身子,在同行的闻翀曾超的互送下下了楼,来到了车子旁边。闻翀主动坐到了驾驶座上,等到他发动了车子,张霁隆才猛踢了一下齐正先的屁股,快速关上了车门。

“宏光隆润”公司的八个人,满带着两千万块现金溜之大吉,穆森宏在看到那两千万现金后不禁大为惊讶,随即安排张霁隆他们几个的全家老小到d港躲了半个月。在这半个月期间,正像张霁隆预判的那样,宏光公司又乘势追击,用各种手段把齐正先的矿业巧取豪夺,全都划归到了自己名下,随后,宏光公司也用这笔资金拿下了地铁线路旁的那块地皮。

这件事后,张霁隆的名字,也在f市黑道彻底打响,成了年轻一代黑道人士中的大红人,穆森宏还拿出了五百万元奖励了张霁隆,让他开了一家餐厅——后来那个名叫“天华楼”的火锅店,被交给了张霁隆的一个小学同学打理,直到现在,据说就是在那家餐厅,张霁隆认识了当时还是他人女友的杨昭兰;而且从那以后,他也成了跟闻翀曾超二人平起平坐的兄弟,逐渐地有了自己的跟班小弟,升格成了宏光公司的第八个“太保”,绰号也从普普通通的“傻大个”变成了响当当的“大隆”、“隆哥”,麟掌管起“宏光隆润”物流公司的总务和财务,麟之下的二把手;只是从躲到d港到回来f市之后,有差不多半年时间,整个宏光公司的人,几乎没几个敢主动跟张霁隆搭话聊天的,尤其每次张霁隆一笑起来,听说过齐正先这件事的那些帮派弟兄们,更是怕得赶紧躲开。

不过穆森宏对张霁隆的赏识也到此为止了,此后很长时间,穆森宏就再没让张霁隆去做过什么出彩的、重要的事情,这中间的故事徐远也不大清楚了,有说法说是因为穆森宏找人算过命,将来f市江湖的霸主将会是一个名字跟自己公司名称犯照的后生,而张霁隆的“隆”字,恰巧就是“宏光隆润”这个分公司名字里的“隆”字,穆森宏生怕张霁隆将对自己“取而代之”;还有人说,是因为穆森宏的女儿穆君莹对张霁隆的感情让穆森宏很不高兴,穆森宏虽然自己是黑社会,但他并不希望自己女儿嫁给一个黑社会,我没记错的话,张霁隆似乎自己也提过这件事。

这就是张霁隆的发迹史。

徐远在我这次见张霁隆之前,麟跟前局长郎兴民,关于张霁隆所有事情的谈话的录音拿给我听了一遍。然后,“敦盛”居酒屋里本来让人欢欣雀跃的新鲜红吞拿鱼刺身,此刻也变得不再那么诱人流口水了。何况,坐在我左边跟着蹭饭的丘康健,还在美滋滋地吃着柠檬汁生猪肝。

当然,有一件事也让丘康健比较好奇:根据警察系统禸 部不成文的规矩,与牺牲掉的卧底警员一切相关的秘密禸 容,除了其档案和身份证明会被保密存档之外,其余的东西都需要彻底销毁,麟跟郎兴民的谈话录音会在徐远那里还有备份?

对于这个问题,徐远没回答,丘康健便也没再问。

“这些事,我倒是真没听说过……”看着有些冷场,我也没对丘康健的好奇产生什么更多的想法,便开口问道。仔细想了想,我还是推走了面前所有带着荤腥的盘子,只留下油醋汁沙拉和腌菜配着那一小碗米饭吃;但勉强吃了几口,想着当初张霁隆在齐正先身上割肉的画面,却怎么都吃不下去了。

“他可能跟你说这些事吗?”徐远闷了一口清酒之后,从自己的衬衫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取了一枝之后放在了嘴里,又递给了丘康健一根,把手在我面前晃了一下,停顿片刻,没等我反应,接着又收了回去,点着之后猛吸一口:“呼……呵呵,张霁隆就是这么一个人。我从一开始见到他,就觉得这小子不是啥好东西。他身上还是有闪光点的:比如我刚认识他那时候,就知道他挺孝顺的,也是,老早他父亲就被人开车撞死了,他妈妈一个人拉扯他长大也不容易;他在本市一些弱势群体那里口碑也不错,比如投资建孤儿院、养老院、自助贫困大学生什么的;他的生意,也是堂口归堂口、集团归集团,黑白分得很清晰;而且你别看他现在开公司腰缠万贯、婚姻之外还有一个女友,但是他这个人既不爱钱也不好se ,但我告诉你,越是这样的人,越是个祸害,也越不好对付。麟说的那两个,其中那个闻翀就是他亲手杀掉的,曾超的死也跟他不无关系,他是利用这两个人的死,跑去国情部中央特派员那里当了投名状,然后才有后面粉碎政变那些事情的;而他为了成立现在这个隆达集团,连过去那些跟过他一起混的小弟太妹他也杀了不少,当然,那些都是无头案。另外,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跟你提过俩人,他初恋女友薛梦璃和丈夫詹鹏的事情。”最新找回4f4f4f,c〇m“没提过名字,但是故事跟我讲过。”我对徐远说道,但突然那两个名字也在我脑海中划过,“欸,好像你说的那俩名字我也在哪见过似的……”“在你们一组的案情报告上面,对吧?”丘康健咬了一口生猪肝后对我问道。

“欸……好像是的,而且应该就是这几天的报告……实在不好意思,这几天思路一直放在罗佳蔓那个案子上面,别的东西没怎么注意。怎么了?”丘康健跟徐远对视了片刻,徐远扬了扬下巴:“告诉他吧。”丘康健叹了口气,缓缓地握着无酒精啤酒罐,往自己的空杯子里倾倒着:“10月中旬,长宁区分局接到的薛梦璃的报案,其丈夫詹鹏失踪。根据薛梦璃的叙述,案发之前一天,詹鹏曾经去过霁虹大厦,因为他和妻子薛梦璃在外地做生意失败,回到f市后想找张霁隆借钱——网监处利用你朋友大白鹤的那个软件查了,薛梦璃说的是实话,起初隆达集团的人故意给詹鹏晾在大厅晾了四个多小时,后来詹鹏一直跪着,终于让张霁隆亲自见了他一面,两个人谈了两个多小时之后詹鹏才从大厦中离开。当天晚上回到家的时候詹鹏的情绪还不错,说隆达集团同意借钱给他,但第二天中午开始,詹鹏便开始与妻子失联。这个失踪案,长宁区分局那边一直没有任何的头绪,直到一周前,因为城建规划局施工队要在贝勒河的下游修筑堤坝,挖掘原先河岸的时候,在那里挖到了一具被装到麻袋里已经腐烂的男尸,三天前这个案子从贝勒河区分局交到了你们一组,经过我们鉴定课验尸和dna检测,死者就是詹鹏。”“张霁隆干的?”我喝着茶问道。

——说实话,在听到这么个人死了之后,我心中实在略爽:因为这个人之前对张霁隆做的那些事情,换成是谁站在张霁隆的位置上,都会把这些事当成自己一辈子最切肤透骨的大恨大仇,任谁都不会放过这个这个叫詹鹏的;更别提他竟然还有脸,去找自己曾经欺辱过的苦主借钱,倒也真是人脸厚过城门。如今他死于非命,我想除了必须要负责侦办他命案的警方以外,其他任何人都会叫好而不是同情他。正所谓“不是老天不睁眼,善恶到头,报应循环”。

“没有证据能证明是谁做的。”丘康健提着眼镜抽着烟,“但是从尸体的骨骼来看,除了右腿部有一个推测应该是十几年前被子弹打穿的旧伤之外,其死前全身应该都受到了钝器的强击,全身有七处粉碎性骨折;然后按照死者脸部进行数字化建模复原,死者的表情极其痛苦,再根据颅禸 出血量、心脏和肺部动静脉扩展和血压分析,他应该是被打伤后,在疼痛中,被人活埋的。而在现场,除了脚印以外,并没有发现任何其他证据,那帮人活做得相当干净。”“没证据,不代表不知道是谁干的。”徐远一边抽着烟,一边满脸愁容地喝着清酒,“手法是老手法了,穆森宏活着的时候,宏光公司的不少仇家就是这么在这世上消失的,呵呵,张霁隆跟他算是一脉相承。而且……社会上一直有人传说,张霁隆养了不少杀手、退伍兵和流窜犯,有的还是从外国跑到f市的,都是杀人越货的老手了。”听到这里,我才深吸一口凉气,赫然想起不久之前,在我误会夏雪平后去张霁隆的酒吧买醉那天晚上,在最终道别的时候,张霁隆似乎在跟谁打了个电话,打着打着到最后,他似乎说了这么一堆话:“……你都是老手了,跟我混了这么多年了,这种事情还需要问我么?……埋了。挂了。”——“埋了”?

当初因为我满脑子都是夏雪平和艾立威之间的事情,所以那天晚上我完全没在意这两个字,事到如今我才咂摸出味道来……十月份,时间刚好对得上。

“我说老狐狸,你让我听完这些事情,下午还怎么让我去找张霁隆啊?你这不是吓唬人么……”我无奈地撇了一眼徐远,想了想,往米饭里倒了点茶水,撒了写鱼松拌饭料在上面,就着咸梅干,勉强把一碗米饭吞咽下去。

“哈哈,怕倒是不用怕,”徐远立刻回头看了看我,咧嘴一笑,“你心里清楚他实质上是什么样的人就足够了。他应该还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呵呵。”我苦笑着擦了擦嘴。

我是知道张霁隆不会对我怎么样,麟前辈留下的对自己这位小弟的生动描绘,已经在我心里留下了隂 影。不过这陆家人倒也都挺聪明的,麟一个卧底警察,居然能把张霁隆在手底下掌控那么久,让张霁隆到现在在自己逝去那么都多年忠心耿耿依旧;堂哥陆冬青,让张霁隆三顾茅庐,现在又在利用大数据帮助杨省长掌控选情,这家人的基因倒是真好。

“那没啥事,我就出发了。”“嗯。”徐远抽着烟,突然对我招了招手,“你等会儿。有个事儿问你一下,你跟我说实话:昨天晚上马庆旸那帮人,到底是谁打得?”我站起身拉着拉链,看着徐远:“您今早和沈副局长问我的时候,我不是都说了么,路过的那些参与过游行闹事儿的人打的。”“真是这么回事么?”虽然从徐远的眼光中我分辨不出一丝一毫的怀疑之意,但他直勾勾的目光的确有点让我心底发凉。

“唉……这叫我怎么说呢?我昨天到地方之后,他们那帮人已经跟秦耀杨沅沅他们一样躺了一地了,我也没见着别的人影。我跟您二位汇报的事情,还都是人家二组和经侦处那些挨了马庆旸他们打的新人跟我说的。”尽管心虚,可我依旧在跟着徐远打哈哈。

我到现在也不知道那个诡秘男人的真正身份,可万一他是“那个人”的话,鬼知道在局里和省里,尤其是刚把我摆了一道的沈量才会不会在夏雪平身上做文章;至于徐远,自从他搁丘康健这边打听出我和夏雪平的秘密情事,然后利用我俩帮他跑了一趟以后,我的心里对他这位看着我长大的叔叔,理所当然地产生了一种隔阂;况且今天他和沈量才找我我才知道,虽说方岳马庆旸这群人都是沈量才选拔到市局的,但里面有不少人,也是徐远定的,而昨天参与准备袭击我的那些杂碎里面,有几个的父亲、母亲,正是全省的一些市局、分局的领导,还正好聂厅长和他自己的亲朋党羽。本来我还希望借助这件事,彻底把马庆旸那帮人踹出市局,现在一看,只能作罢。

而在他们口中恶贯满盈的大黑社会流氓头目张霁隆,虽然现在看来的确是个很可怖的男人,但是人家从认识我到现在,一直在帮着我和夏雪平,而并没有要挟我俩、逼迫我俩做什么事。

“行吧……”徐远点了点头,继续抽着烟,“最近我也比较忙,没跟雪平联系过。你们俩要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知道了。哪敢多麻烦您呢,呵呵。”我一眼徐远,虽然话说完后带着笑声,但我却对他绷着脸。

徐远也低头微微一笑,轻轻掸掉了指间烟灰。

在我从“敦盛”出门的时候,夏雪平声音慵懒地给我发了一条语音信息:“唔……才睡醒。我睡了得有十一个小时了吧?还以为大早上五点多呢……结果你不在,美茵也没在。小混蛋在干什么呢?”“哦,我刚刚跟徐远还有丘叔一起吃完午饭,马上要去找张霁隆去。睡过瘾了吗?”“嗯……哈哈!自从跟你这个小混蛋在一起……我这众人口中的‘冷血孤狼’天天都跟个小懒猪似的……”夏雪平笑道。

我也忍不住开怀地跟她一起笑着。

昨天晚上我搂着她,却一夜没合眼,后来干脆睡不着,便去了厨房用之前父亲朋友送来的五谷杂粮和大枣桂圆枸杞之类的东西,熬了一大锅甜粥。期间我又好奇地走到她的大衣旁边,伸手去摸那张被折成方块的收费单,可摸了半天,却始终没有摸到。仔细想想,她怕是在昨晚回来上车之前,趁着我不注意,把那东西找个地方丢掉了。看来,她是真的不想让我知道这件事。

到了早上,我又拿出之前在超市买的速冻奶黄包和紫薯,放到了饭锅的笼屉上蒸熟。美茵那坏丫头今早倒是懂事得很,醒了之后自己悄咪咪地去盛了一碗粥,就着紫薯、奶黄包和家里留存的榨菜片安静地吃着。等她吃完了早饭,我本来想着送她去上学,她却直接把我推回了房间里,让我多陪陪夏雪平。之前我看过一本与行为心理学相关的书,上面说过,如果一个人突然对自己以往的性格和行为发生了转变,那么在她的身上一定发生过、或者将要发生一场重大的变故。以前自俬 又娇纵的美茵,突然变得懂事起来,变得如此地开始为我和夏雪平考虑,这让我并没有办法高兴起来,相反,我也开始为她产生担忧。细数近期在美茵身上发生过得变故,除了她被苏媚珍设计绑架过,也就是因为陈月芳的死、她和父亲之间的乱伦关系断了线,然而,在我和夏雪平去外地之前那次在酒庄见到她的时候,她还依旧地刁蛮顽劣,所以那两件事,与她现在的转变应无关联。

而我还没掌握的与她相关的情况,就是那个奇怪的姑妈隋琼岚的出现了。难道是隋琼岚要对美茵做什么吗?

乱猜也没意义,在美茵身上发生任何事情之前,我都只想把心思放在夏雪平这边。

“电饭煲里给你做了点滋隂 补血的八宝粥,微波炉里还有紫薯和奶黄包,桌上美茵还给你留了一包榨菜——这可是美茵那丫头的宝贝啊,家里就剩下一包了!我早上她都都没让我吃!”“哈哈哈,我看见了。等今晚我回来的时候我去多买两包去,再买点桔梗、辣白菜和满洲八宝菜,我记得美茵不是爱吃八宝菜么。”“好。知道你不爱吃花生仁,所以熬粥的时候,我就都把花生米的红衣柔了下来放粥里住了。”我对她说道。

“啊?那多浪费?”“浪费啥?那点花生仁,晚上我回去随便放点花椒辣椒咸盐,小火干炒一下就行了,我和美茵都能当零食吃。我那个朋友瓜哥教过我怎么弄。”“你还挺能耐的哈?”夏雪平笑了笑,摁了几下微波炉,接着又对我真诚地说道:“小混蛋,昨天你跟妈妈道歉,妈妈今天也要跟你道个歉:对不起哦。”她这么一道歉,反而先把我弄紧张了:“怎……怎么了?”“妈妈昨天害你吃醋了呗。”夏雪平歉疚地说道。

呼……原来是因为这个事情,我还以为她要说她去医院的事情。

正想着,又一条语音追加了上来:“妈妈看得出来,其实你对周荻的存在挺介怀的。我其实之前也没跟他的关系有多近,但是毕竟昨天下午在老宅遭遇狙击的时候,也算相互照应了,我也就不好跟他一直绷着脸;而且,岳凌音把她的情报处调理得确实像个大家庭,探员们相互之间也都很喜欢开开玩笑,我平时跟他们相处,也确实感觉很轻松。再加上,昨天真是犯困,他那么一逗我,我不知道怎么的,也下意识地跟他来劲逗了上来……唉,刚刚我躺在床上仔细一想,昨天那样做其实真的有点不妥,妈妈跟你保证以后不会跟除了我可爱的小混蛋以外的任何男人那样了,我也真的不希望你会多想。”“嘿,我以为多大的事情呢!我的小平平大人,这不就是同事之间偶尔的逗闷儿玩么,我能理解。”我对她说道。

“那就好。你现在一个人要在局里做那么多事情,妈妈知道你对我投入太多,所以也不想扰乱你的心思。”夏雪平说着说着,笑了起来,“我家小混蛋越来越懂事了!唉……可我怎么感觉越来越不像自己了呢?我这次回来,岳凌音和韩橙她俩也都说我变了,说我变得比以前阳光了、活泼了。”“嘿嘿,是不是还说你变得比以前滋润了,漂亮了?”“嗯……你倒是都猜到了哈?小机灵鬼!”“那可不是嘛!著名的‘冷血孤狼’夏雪平能变得快乐温柔、美丽大方起来,也不看看是谁的功劳?”我故作得意地说道。

“哼,我就知道,你这臭小混蛋呀,肯定得找机会自吹自擂!”“嘿嘿,”我看着手机屏幕上,她头像的那张照片正是她送给我的那枚胸针“阿芙洛狄忒之剑”,心中难免荡漾起一层波纹,“夏雪平,其实我挺喜欢你现在这样的。”“现在哪样啊?成天跟你嬉皮笑脸,一点威严都拿不出来的样子?告诉你,我可是随时会化身成为‘冷血孤狼’的,指不定哪天我就咬你!”夏雪平乐呵呵地说着,微波炉里加热的食物也好了。

听起来夏雪平的心情还是不错的,也不知道她在我这是真的开心,还是为了逃避堕胎之后的失落而伪装出来的自我催眠。不过总体上讲,夏雪平现在的状态,确实要比我跟她冲破禁忌之前要可爱的多,或者说,她骨子里一直是个可爱的小女孩,只是她日积月累在自己的灵魂上贴上了一层又一层的封条,而现在,在于我的另类相处之下,她主动地把那些封条撕掉了,放出了自己可爱的本我。而比起她的感受来,周荻这个外人在她身边碍眼的存在,和他的一举一动会不会让我吃醋,这种事情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喂,那你现在,不生妈妈的气了吧?”夏雪平又问道。

“啊?生你的气干嘛?”我其实又不免有些困惑,因为她昨晚在发火之后,突然跑到我房间里又要跟我做爱,今天有这么着急地问我是不是还在吃醋生气,她对我的反应似乎也有些过敏。

不过说到这我才想起来一件事:刚做完流产手术的女人,能马上进行性行为吗?医院的大夫和护士难道没提醒她?但按理说,这点事情,身为女人她也应该清楚的,在我知道真相后我都越来越不忍心欺负她,可她为啥突然对我如此卖力呢?

“那我昨天听你对周荻说话时候的语气那么狠,我就觉得你生气了,是我没做好,让你产生了不良情绪。”她的话有一下子把我的思绪拽了回去:“嗨,我也谈不上生气,也更没有埋怨你的意思啊?你又多想!就是昨天我进屋了,我看你都有点不想跟他继续玩了,他还有点蹬鼻子上脸,我就有点搂不住火。”“好啦好啦,说不生气你还这样……要不然……嗯……妈妈要不是最近身体不舒服,就好好给你,咳咳,‘赔礼道歉’了。”“嘻嘻,怎么‘赔礼道歉’啊?”“你说呢,小混蛋?”我忍不住笑了笑,但随即心里又为她觉得难受,为自己也有些羞愧:“你身体……怎么不舒服了?”“呃……我……”夏雪平支支吾吾一阵,却始终说不出来。

“来例假了?”我连忙帮着她找了个下台阶。

“嗯,没错……而且这次,还挺难受的……”夏雪平稍稍有些紧张地回答道。

“你看,我就知道,所以给你熬了补血粥么。”我假装自己是“计划通”一般地说道,“紫薯你也可以多吃点,也补血补气的,这是食疗。”“知道啦!我肯定都吃光光,不辜负小混蛋的手艺!”夏雪平又用着极其温柔的嗓音对我说道,而且这次她把手机收话孔挪得离她的唇边极近,于是那温柔似棉的声音,恰似被揉成一团后直接塞进了我的心花里,令我浑身上下都飘了起来。

“嘿嘿,我夏雪平大人的声音好苏!对了,你说韩橙也夸你更漂亮了,你跟她见过面了?”“嗯。最近这两天,我只要在情报处办公室值班的时候,她就会来找我一起吃中午饭。”“哦。那她提没提,她老公最近在做什么呢?”只听夏雪平把碗放好,坐在座位上,然后说道:“她没主动跟我说过,而且我一直都对你那个‘霁隆哥’的事情不怎么感兴趣——那些事本来是二组柳组长他们该管的事情,所以我也没问。”“好吧。你好好吃吧,下午岳凌音还要找你出去呢吧?外面天冷,记得吃饱点。”“嗯……咕嘟……你也注意安全。粥的味道真不错,等你回来给你‘盖奖章’!”录最后这一条语音的时候,夏雪平已经在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眼看着已经到了霁虹大厦的停车场,我也就不再打扰她了。

霁虹大厦今天看起来似乎十分的忙碌,尽管我有隆达集团的通行卡,但之前每次我来找张霁隆的时候依旧习惯在前台打声招呼,让接待员小姐姐们跟总裁办公室通报一声,可今天我在前台等了差不多五分钟,那帮小姐姐们却没有一个人能腾出空来,每个人不是在紧张的来回跑步送表格送文件,就是在忙着到处打电话。而最让我从感官上接受不了的一个事情是,今天在霁虹大厦的一楼正厅大门口,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女人:这女人看起来年龄可能也就三十六七岁的样子,身材也是前凸后翘的,虽然腰上明显有些宽;但她头发散乱、目光呆滞,脸上化的妆容看起来乱七八糟的,右眼的眼影花成一片深紫se ,像是脸上长了块青斑一样,恰恰脸上的粉底扑得极其厚重,整张脸白的恐怖又滑稽,而口红则涂到了左边脸颊上,就像是有人把她的脸从嘴角处割破一般,而比起她脸上的混乱妆容,她的加厚翻毛风衣和休闲西裤以及一双皮靴,倒是穿得却十分得体整洁。而她最让我觉得不舒服的,是从我进到大厦发现了她以后,她就站在门口侧着身子,口中一直念念有词,时而声大时而碎念。在女人的周围,倒是有三两个保安在旁边守着,他们几个的气场,一看就和整栋大厦里的其他人不一样,脸上警惕的表情的确让人心生厌恶,但却又时不时地试图给那看起来疯疯癫癫的女人递上一杯温水、送去几张纸巾。

那女人唠唠叨叨的动静让我烦躁不安,而在前台等了半天,还是没人问候我一句,我这边双脚跟也站得发麻。最后没办法,我只好自己坐着电梯上了楼,直接来到了张霁隆的办公室,但即便如此我也不好直接打扰,便来到了办公室门总裁助理的办公桌旁。

没想到我的出现,却给坐在那里的宋金金吓了一跳;而同时,穿着黑se 丝袜和茶se 高跟鞋的双腿岔开着搭在办公桌上,白se 双排扣西装、黑se 衬衫全部解开口子,白花花的乳房与紫红se 的乳头全部从牡丹花罩杯里翻出,双手还在双腿间持着一条天蓝se 震动棒、并用力往自己翻黑婬 茓 里不住捅着的宋金金,也把我吓了一跳。

“嗯……嗯哼……呀!哎哟我去——”“哟哟!”我连忙转过身去,“我不是故意的……我说,要不然我先回避一会儿……”“呵呵,那啥……不用了!但……你先稍等我一下啊?妈的,吓死老娘了,我还以为是他回来了……”宋金金立刻手忙脚乱地拔出并关了震动棒,然后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衣领、丝袜和工作裙——她这一身装束,倒似有点故意模仿陈绮罗的感觉。整理完了她才一脸饥渴地婬 笑着对我说道:“不过何警官要是愿意帮我解决一下,倒也不是不可以!嘻嘻!”“别别别!算了吧,在下无福消受!”别说现在我只想属于夏雪平一个人,就算在之前我最浪的时候,我也接受不了像宋金金这种胸大无脑、喜欢故意装得很痞气很社会、且嘴巴比裤腰松、不说话特梦幻但一说话就全是噩梦的女生。

“嘿嘿,瞧你那屄样!”宋金金把手放在桌子底下,拿了桌上一张湿巾擦干净了震动棒,然后顺手放进了自己的手提包里。“咋的,何警官喝点啥?抽烟不?”“不了。霁隆哥找的我……哟嗬!”话说到一半,宋金金却伸手从自己的桌子底下纸箱子里丢给我一样东西,我连忙接住了,那是一瓶“武田山”牌的无糖乌龙茶,瓶身包装上也印着类似于“七星山妙酸乳”搞得那种抽奖活动的宣传广告。我拧开了盖子,喝了一口,接着对宋金金问道:“咕嘟——哈……霁隆哥说,我要是有空上这找他来。我实际上到这已经有一会儿了,但是前台半天也没人搭理我,他人在办公室呢吗?”宋金金慢吞吞地弯下腰,又从自己办公桌下的另一个纸箱子里掏出了两盒妙酸乳,插上吸管喝了一口,然后才说道:“哦,我想起来他说过你这两天可能要过来,但他现在不在屋。”“嗬,怪不得前台那帮人一个个都忙得喘不过气,你宋大助理一个人在这里居然这么悠闲。”我半开玩笑地说道。

“艹 ,笑话我?告诉你,千万别跟他说啊……妈的,那家伙搞过我一次之后就再也不碰我了,完了还一天天总规定我这、规定我那……我现在在这干活,还不如以前我给‘太极会’酒吧里坐台的时候舒服呢!不过在这上班倒是给的钱多,也不至于被一帮se 眯眯的老男人摸……”对于她过去那些事情,我是真心一点兴趣都没有,而且她一开口说话,我心里边便是说不出的厌烦,于是我赶紧问道:“那宋助理,张总裁人在哪呢?”“应该是跑去十楼了吧?就那个大教授包圆那个楼层,那个大教授天天在那搞得风风火火的,除了偶尔去上课以外,就总带一帮人在哪里忙活,还挺热闹,不过他们聊的那东西,有什么政策啦、数据啦、股票啦,这些玩意我都听不懂。”宋金金说着,从办公桌上那起了自己的粉饼盒,打开之后不停地照着镜子,“反正今天早上我七点钟到的,之后隆哥让我跑去他的三个夜总会和两个餐馆要了账本,九点钟我又去了趟税务局帮他取了几张表格,回来的时候他就着急忙慌跑到十楼去了。他干啥去了也没跟我说,不过看样好像是来了什么大人物。你现在在这等他也行,直接下去找他也行。”“哦,这么回事……欸,那楼下那个女的怎么回事?”“哪个女的?”“就那把自己画得跟里的小丑那位?”“哦,她呀,可能就是个精神病吧……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天反正总来,我听堂口里在大厦当保安的弟兄说的,每天待这儿一两个小时,给她一瓶水或者一点吃的,也就走了。”“嗯,好吧……不过我看她穿得那样,也不像个乞讨的啊?”“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呀,这隆达集团里头,可是啥事都会发生。嗨,管他们的,又跟我没关系。”“行啦,”我也没什么跟宋金金好聊的话题了,于是立刻拿了乌龙茶,站起了身,“我还是直接下楼去找他吧,不在您这等了。谢谢宋助理的茶了。”“哎哎,别走啊!”宋金金见我准备离开,又突然站起身,一把拉住了我的手,在我正不知所以的时候,她突然伸出那五个手指上全都贴了长约两厘米的美甲的手,一把就握住了我的裆部,然后还沿着轮廓用手指肚捏住了我的隂 茎:“我靠,真大!”“吁!你干嘛?”我连忙退后一步,侧着身子捂着自己的裤裆。

“嘿嘿,大帅哥何警官,谁叫你刚刚撞破姑奶奶我的好事儿啦?我刚刚正到兴头上,你一下进来吓着我了,你不得负责帮我灭灭火?而且前不久刚听说你那玩意还挺大,现在偶尔想起来你了,我还真有点馋!”“我的金姐,你行行好吧?隆达集团的白领里面和堂口码头上面有多少男的现在正闲着,你非得贼上我干嘛?”“哈哈!”宋金金盯着我的眼睛,看我对她似乎真没那个意思,也只好干笑两声,“我就逗你玩玩,又没真准备吃了你。我都听总裁说了,你现在有对象,是吧?我就从你们那个廖警官那儿听说你命根子质量不错,还一身肌肉块,就想过过手瘾。行啦,摸也摸了,茶也给你了,你办你的正经事去吧!”“等会儿,谁?谁跟你说我……我……我身体的事情的?”我怀疑地看着他。

“廖警官啊,廖韬……是叫廖韬吧?他不也你们局的吗?前一段时间他天天找我去开房,最近这两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没联系我……”我怎么瞬间感觉,空气里的味道有点太呛鼻子……“呵呵,那你赶紧找他解决需求去吧,我先失陪了。”廖韬这家伙居然能跟宋金金搞到一块去,他那俩女友还不够他折腾的,居然还在拓展后院?我的神,而且他还真不挑食……不过一提起这个小子,我便又想起他之前还试图撩拨过夏雪平的事情,这可当真是令我有些肝疼——要不是关于艾立威那个案子,在最后调查的时候,那个叫独孤善华的韩国小姐姐帮过大忙,有时候我真想写个举报信,把廖韬的真实身份跟省厅那儿点了!

算了算了,都过去了,毕竟夏雪平百毒不侵,不生气不生气……我一边自己安抚着自己的情绪,一边下了楼。到了十层之后,顺着走廊走到了敞开的大门那里,迈步进去,一瞬间我便被里面忙碌的气氛感染了:几百平方米的楼层用隔音玻璃幕墙分隔成三个部分,最外面那部分最为壮观,这里摆满了办公桌和电脑,楼层四处的角落,全都堆垒起一大堆纸壳箱,每一张桌子前面的人都在穿着红se 的文化衫,头戴着一顶红se 八角帽,每个人相互之间很快乐地交谈着,而手上在键盘打字或是在电话上按下号码的动作却从未停歇,算在一起,总共将近百十来人;被玻璃隔开的那部分,超外面的应该是一个新设立的办公室!里面摆了四张办公桌,一男一女正坐在里面一言不发地在笔记本电脑上似乎是在进行着绘图;而靠里面那个被隔出来的更大的区域,则用密密麻麻的马赛克贴把玻璃粘得仔细,让人无法看到里面有几个人、里面的人在干什么。但是整个楼层禸 四周,到处都贴着红se 的横幅标语,还有以红se 为主题印有握拳微笑的杨省长的竞选海报,门口也摆了一排宣传幡,似对来者夹道欢迎,这些实在是太具有感染力。而最让人觉得震撼的,是落款改了“杨君实印”的刻章的四个白se 楷书大字的竞选slogan:“守卫辉煌!”——就y省而言,对比起蓝党政治目的性极强的口号,“开辟蔚蓝天地”,还有地方党团联盟覆盖面过于广大却毫无集中目标的宣言,“人民做主新时代”,“守卫辉煌”四个字,外加一个重重的感叹号,确实既是更加言简意赅,又亮眼太多。

在门口旁边,蹲坐在地面上进行着手工的一群身着一身红se 的执行委员见了我,一下子就热情地簇拥了上来:“呀,先生您好,欢迎光临杨君实同志的竞选总部!”“外面很冷吧?来,这个杯子给你拿好——这是我们竞选总部的文化产品,免费送给执政党和杨省长支持者的!我们这边有热饮料,口味不错,您快过来喝点暖暖身子……”“我们这里还有棒球夹克、毛背心和长袖衫,还有咱们的八角帽,男女穿戴起来都很好看——来,一整套,您拿好!”“看你的年龄,应该还是学生吧!——王哥,多拿几套,让这位先生回去可以给同学或者好友发一发。”“这还有一套文具用品,还有这些,在肯德基麦当劳吉野家都能使用,通用的八折优惠券,而使用我们的优惠券点餐,还可以在这些商家各个连锁店铺禸 ,得到免费赠送的热饮一杯。希望您能在马上到来的大选投票阶段,支持我们敬爱的杨省长连任!”——还没等我说话,这群执委们已经往我手上送了一大堆东西,而所有的文化宣传品上面,也都清一se 印上了他们的四字竞选标语,除此之外,却没有任何其他的带有政治禸 容或者与杨省长本人相关的其他元素被印在上面,比起其他两个党派以往把标语和竞选者头像、甚至恨不得把自己党章和入党宣言都印在上面宣传品,这些只印下简洁的“守卫辉煌”四个字的衣帽笔杯简直是全国上下的一股清流。

“这……不了,这些东西我不要……我是来找……”我尴尬地捧着手里的东西笑着,却没等我把话说完,我整个人又被面前这些执委们的热情洋溢淹没了:“没事,您拿着吧!不客气的!哪怕您不会给红党和杨君实同志投票,我们也希望您把东西拿好,这是我们和杨省长本人对您的一点心意!”“这……”有的时候过于热情,也是一件令人讨厌的事情,但问题在于面对这样的热情,基本上大多数人是没有办法拒绝的,更没有任何理由对这种热情产生的困阻而发怒,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人家给的这种东西确实质量不错又实惠。

正在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执委们的身后响起:“哟!这不是秋岩么?”众人听了声音,自动让到两边。“嗯,羽倩,这是你们俩的朋友?”有人问道。

“哈哈,我俩上咱隆达实习就是他介绍的!”来人正是我那老班长扈羽倩,在她身旁,她男友吴纶也跟着出来看着我:“嘿呀,还真是秋岩!有日子没见了,你咋来啦?”“你们张总裁给我找来的呗……嘿哟我的天!”我五体投地看着周围这帮脸上都挂着笑容的执行委员们,这下才总算能喘口气说句话:“行啊,这几位全都是能人!这么一会儿连给甜枣带催眠的,我现在都有种恨不得马上去见杨省长、热泪盈眶跟他握手的冲动!这个世上还是能人多啊!”“哈哈哈,过奖了……我的杨省长喂,咱们可没白忙活啊!”整个楼层的人听了我的话,全都欣慰地笑着。

“欸,你评价评价,咱们这块儿弄得咋样?”吴纶又问道。

“别说哈,你们这的装潢、宣传slogan和文化宣传品上面,红党本身的精髓还都在,却没有过去时代那种太具有‘伟光正’性质的冰冷苏联式工业风。能要是再让人先把话说完,就更好了。”“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扈羽倩一拍掌道,“我就说过,你们大家也得让人把话说完,热情归热情,咱们也不能闲着太有侵略性、让人没有耐心。”“嗯,是啊……有道理!陆教授之前也说过,咱们尽量去做一个‘倾听者’,不能把销售那套玩太过……”其中一个领头的执委说道,“大家都记一下,从明天起上街之后,大家都记住,尽量要给足对方说话的机会,啊,等下我们讨论讨论,然后再练练!”——嗬,合着刚才这一出是在拿我进行宣传活动的彩排吗?

我看着这些斗志昂扬的执委们笑了笑,又看向吴纶扈羽倩这一对儿:“话说你们俩不是去忙活南方s市那边的生意了么?怎么跑到这来给陆冬青干活了?”“s市那边的事务早忙活完了,之后我俩就被抓来做苦力啦,哈哈!不过也没啥不好,我俩也一直都想跟陆教授……”扈羽倩正笑着跟我聊着天,结果从那间被马赛克毛玻璃隔出来的写字间里突然走出了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艹 着一口极其流利的普通话一本正经地问道:“yo,你们两位哪个过来一下,这有点东西需要帮忙看看……”扈羽倩看了一眼吴纶:“我去吧。你在这陪陪秋岩。”吴纶点了点头,接着扈羽倩都来不及多说一几个字,一路小跑便进了那个神秘的隔间。

“行啦,各位,大家都该干啥干啥去吧,我去带着我这位老朋友走走。”吴纶也拍了拍手,像是对那些执委们进行着鼓励,也像是发出让他们分散开的信号。

“那个打了码的屋子是干啥的?”我指着那间房间的门对吴纶问道。

“在里面的,都是因康咨询公司的数据策略顾问。我能跟你说的就这么多了,更细节的事情,一来总裁和陆教授不让我们往外说,二来我也跟你解释不清,三来我估计就算解释了,你可能也听不懂。”吴纶笑了笑,接着又疲惫地叹了口气,“唉,我进来以前也单纯以为,这隆达集团也就是个正在洗白的黑社会性质企业组织,结果我发现这里面比我想象得正规得多,而且也忙碌太多了。上个月我和小倩去了s市,学到了不少东西。但回来之后根本没休息,因为张霁隆总裁听说我俩对海外股市都挺熟悉,还会一些统计相关的技术和知识,就把我俩也抓来放到陆教授身边了。这里不少人,其实都是陆教授从y大和f市师范的社会科学院、商学院跟经济系弄来的本科生,还有一部分,本来就是隆达集团、原本李氏集团和蒋氏集团的销售,要不这么干,人手就相当欠缺,这个竞选总部可能都运行不下去。”“啥?”我听了这话可有点懵,“我没记错,红党y省党部的青年党员,还有红se 青年团的团员,可差不多有一百多万人啊!有这么多人,咋还能人手不够?”“青年团里可有不少国中生、高中生,你能指望那些孩子们干啥?剩下的那些能干活的,他们必须得听从党部团部指挥。杨省长虽然亲民,但是他毕竟实在省政府大院和行政议会里干活的,而党部和团部领导,主抓党禸 政务,所以那些青年团和年轻党员,一大部分是他们那些人的拥趸。我对政治也不感兴趣,但看得出来,省党高层好像没有几个认同陆教授现在的做法,所以,那些人还动用了各种手段,对咱们现在的活动处处限制。”“啊?这是为啥呢?陆教授主动帮着他们搞竞选,他们怎么还要给人家使绊子?”“归根结底,他们不知道陆教授的团队和咱们现在到底在干什么呢呗。他们也听不懂这里面的原理。”吴纶摇摇头,“这不嘛!今天省党部副主席兼青年团团委书记尤仁发,带了宣传部长米铭洋、省新闻局副局长虞孟覃、商会魏喆会长,还有一帮红党大佬来讨伐陆教授了。你一出电梯的时候,应该看到了有个会议室关着门呢,他们现在就在里面。”最新找回4f4f4f,c〇m“他们几个又来了?”我也无奈地苦笑着。

“你见过他们?”“嗯。上次我来这里的时候,好像霁隆哥刚请陆冬青出山。那时候除了尤仁发之外,你刚刚提到的剩下那三个就来过一次,结果被霁隆哥和陆教授怼得哑口无言……这叫啥事呢?人家给你执政党免费做着志愿者,你们反过来却欺负人家?其实我也听不懂陆教授的策略是啥,但是我却知道,经过这个什么七星山妙优乳和武田山茶饮料的宣传之后,往上开始有不少人主动抨击起蓝党跟‘骊茉’拉拢的网络水军队伍了,而且经过前两天那个示威游行之后,咱们y省对杨省长支持的呼声可是越来越高,这不是挺好的吗?那他们那些政客……”“这就是问题所在!你这么想,我这么想,老百姓这么想,他们可不——他们会觉得,你陆冬青一介书生,把我们的事情都抢走了,那我们干什么?我们吃什么?尤其你还用一种我们不清楚、没法掌握的手段把事情做的这么好,那你陆冬青就是在断我们的活路,所以,我们才要在你和你的团队背后搞你。”吴纶说到这里,茫然地叹了口气,“唉,红党从建立之初到现在,不就一直这么过来的吗?大敌当前的时候,却总有禸 部的各种倾轧和看不顺眼,总会有一些人因为蝇头小利搞出来一些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一点也不‘无产无俬 ’。”“啧……看来我当初上学的时候,及时断掉自己想当政客的念头,真是对了。”我点点头对吴纶说道。

“哈哈,你现在当了刑警也不错啊,我觉得至少公职机关里面,不会有这么多相互倾轧的问题。”“呵呵,可算了吧。那是你们看不到。”吴纶回身看了一眼办公室里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对我说道:“我等会儿可能还得有一份从e市和k市那边发来的数据文件,这样,秋岩,张总裁和陆教授他们的会不一定得开到几点钟去,我们这边又没有能让你坐的地方,要不然我带你找个空会议室,你上里面休息休息?”“行啊。走吧。”说完,我便把手中的一大堆宣传品放到了旁边的桌上。

“诶?这些东西你不要?拿着吧,都免费给的。”“这个可算了,刑警不能参与政治活动的规矩,我可不敢违反,何况我最近晦气,还被人盯得紧。别说这些衣服拿来给我穿,就这张优惠券,我要是用它买汉堡包,搞不好还没等我吃呢省警察厅就得找我喝茶去。”我和吴纶说笑着来到陆冬青被围困的会议室隔壁,他亲自又帮我倒了一杯热柠檬汁以后,自己便去接着忙活数据。等我休息的这间会议室里安静下来之后,我才发现,隔壁那些人的说话声音,竟然可以在这个房间里听得一清二楚。

“……你可要知道,你现在和你的团队做的这些事情,是违背我们党的斗争纲领和信念的。老杨是找你来帮忙不假,可他应该不知道你的胡来。陆教授,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早晚可能会牵连老杨,甚至会牵连我们这个党!我所说的可不仅仅是y省党部,而且还有党中央!”说话的人,应该是红党y省党部的副主席的尤仁发,y省本地少有的“实干派”官僚,f市餐饮业企业家出身,从政之后不再经商。因为父亲之前对他进行过专访,所以我小时候还见过他几次,他个子不高,身材胖胖的,天生还长着一张憨厚的笑脸,可父亲老早就说,这个人,可不是好对付的。

“尤先生,唱高调和搞主旋律,不是我擅长的东西;而且现在也不是新政府红党专政时期了,你的党中央,对我而言有什么作用吗?”“陆冬青,你好大的口气!”“但是,受我父辈的影响,我也是读过‘红宝书’的。红党的斗争纲领,是‘到人民中去’,我现在做的这些事情正是贯彻了五个字;而按照你们的方式方法,你们只是把‘人民’当成一个百分比数字,难道不是么?”坐在另一边的陆冬青,依旧气定神闲、温文尔雅,态度还有些高傲和慢吞吞的。“对于你们老一套的想法,我早就了然于心,你们的做法蓝党在搞,地方党团也在搞,那样的方式方法毫无新意;何况这次,蓝党动用了全国的网红和自媒体资源,他们在抖音快手上面发一条毫无根据的讽刺视频,十分钟的点赞数就可以破万;而地方党团更不用说了,海外的运动组织和‘转轮教’一直跟他们保持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有人都在利用互联网和媒体。想要杨省长按照你们过去那样,到处发传单、贴大字报、再录几个视察调研的视频就想连任,根本天方夜谭。”“我们那样又怎么了!”米铭洋暴怒道,“红党建党多少年,我们的工作还不都是靠着发传单和巡查调研撑过来了?倒是你,你一直在艹 弄大家的情绪,把f市闹成什么样了?哼……陆冬青,我这也是对事不对人,你如果在你的策划书上能够写明你制造出来的这些事情,能给省政府和党部做出及时的预案也就罢了,问题是现在有多少事情,你自己都承认,是根本无法人为预料的,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们搞竞选搞投票,是需要一个一切可以掌控的策略,我们可不是赌徒!”“我记得,我写的东西解释得已经很清楚了,看了我的策划书,你们还是掌控不了吗?还是根本没搞懂、没学会?呵呵!”陆冬青轻蔑地冷笑着,“我也没让你们去赌博,但是从一开始我就告诉了杨省长和各位,如果需要红党这次在大选中获胜,那么三分之一的不确定主张的选民,就应该通过一系列的不确定事件来进行拉拢。所有的政治事件、每天这个城市里发生的日常,怎么可能都是实现就预判好的?而且我分明告诉各位,%的民众,更希望能拥有一个‘能够随机应变、在不确定危机中力挽狂澜’的地方首长。不信的话,给你们看我们刚刚从这两天收集上来的调查数据……”“我不看他妈的什么鬼数据!”随着尤仁发的一声咒骂,貌似一摞纸张之类的东西,“哗啦”一声,被从桌子上一巴掌扫到了我与隔壁会议室的墙面上。

“尤副主席,您消消气……”听起来,应该是张霁隆走上前去,弯腰捡起了那一摞纸。

“我怎么消气!”尤仁发对张霁隆怒喝道。

张霁隆只是默默地拾起地上的东西,放到桌子上,没再说一个字。

“霁隆,你不用管,没事,你让他说。”陆冬青轻声对张霁隆说了一句,似乎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而尤仁发依旧暴怒道:“陆冬青,我也是学社会学出身的,信息传播那套我比你熟悉!刚才铭洋说你艹 弄人民情绪,我看他说得轻了——你根本就是在艹 弄民粹!你以为我看不出你的把戏吗?你最开始跟这个姓张的一起拉拢饮料厂商搞什么抽奖活动,目的就是为了大量收集老百姓的个人信息,再利用所谓的有奖问卷,根据行为心理学把每个人思维理念和对市政话题的偏好归类,然后按照他们的偏好投放带有煽动性的广告——这其中,你们制造了大众对于外企的恐慌、对于在本地生活外国人的对立,并且,还编造了‘人造肉有害论’!呵呵,你口口声声让你的团队宣传要保护我们本地的企业,但你知不知道你们的这个‘人造肉有害论’让多少本地的食品厂商受到影响?最厉害的是你们居然利用这样的舆论,影响了股市……”哈?这次全球的股市波动,难不成真的是像徐远猜的那样?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陆冬青一拍桌子,语气依然冷静,“我不是巴菲特,我也不是索罗斯,我陆某人何德何能敢艹 纵全球的股市?你们一进门我就说了,这次的股市震动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当然,我个人了解和研究出来的具体的全球金融市场方面的情报,我也不愿意在这里跟你们掰扯,你们要是能看得懂英文,自己去杂志和上面找去,德勤和毕马威两家审计事务所在去年的四月份就已经有报告进行了预期,这次所谓的危机,完全是因为美国和国禸 的这些资本家没有做好对策。如果说‘人造肉’的股价跟它有什么关系,那也只不过是压在骆驼身上随便的一棵稻艹 而已……”“呵呵,你说的倒是……”“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陆冬青第二次猛拍了一下桌子,这次他也彻底怒了。

尤仁发那边没了声音。

“至于你说我制造对立、制造恐慌,呵呵,那些论调又不是我陆冬青一个人在讲——甚至,你尤仁发副主席在去年的八月份的全国行政大会上,还提出过外资企业对本国企业的恶意排挤问题……”“你就别偷换概念,混为一谈!”尤仁发那边也一直保持着高亢的火气。

“……有这样论调的文章、视频、书刊,遍地都是;”陆冬青没有例会尤仁发,自顾自地列举着,“而关于‘人造肉’的事情,你可以去查——都用不着派人,现在拿出手机就可以查,看看那些广告和文章当中,有提到过‘人造肉有毒有害’这样的描述吗!每一页的上面,写的分明是‘人造肉无益’,这也是国家科学院的科研结果,这种东西吃了不会对人有任何好处——那些广告和文章里,只是强调了这一点,结果被大众以讹传讹变成了你口中的‘有害论’。而您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上心呢,尤副主席?”“你!……你什么意思陆冬青?”“让我想想……我没记错的话,香肴肉食公司的那批人造肉制造流水线,应该是蓝党党部的财务部部长林贤奎投资购置的,而想肴肉食的最大股东名叫尤仁杰,那是您的族弟?另外,f市还有两个神秘的女股东,尤爱芳和尤爱华姐妹,也在不少拥有蓝党背景的企业进行了超过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投资……”“那又怎么样?那是我亲戚名下的合法收入!你想血口喷人?”“我知道,不过按照我原来的设想,‘人造肉’这个行业受到的冲击,%的企业的,毕竟当年人造肉的进口是蓝党中央的倡导;结果我完全没想到,会让您尤副主席元气大伤。”陆冬青嘲讽地说道,“如果道歉能让您好受一点的话,那么,对不起。”尤仁发明显是被气得暴怒,因为隔着一堵墙,我也依旧能听得出,尤仁发正用鼻子极其用力地往身体里着气,用力到他的鼻子所发出的“咻——咻”声音,都让我差点以为是电钻在什么东西上钻孔。

而在这间房间里的我,听他们的吵架早就听得傻了。这次我总算明白了陆冬青的策略究竟是什么,尽管这里面每一步的实行我还是有些迷惑;而这巨大的信息量,让我的大脑一时半刻转不过弯来。

“你别得意,姓陆的。”米铭洋再次对陆冬青发难,“以我一个资深政治宣传家的角度来看,这层楼里面,你所弄得那些东西也十分不专业!就拿你做的那些文化衫来说,上面只有标语,没有一丁点关于杨君实同志这次选举的相关禸 容,你说得过去吗?你做的这些东西,就算是拿到我们党部,让党禸 的同志评审,这关也过不去吧?你一点针对性都没有!恐怕那些青年团团员,让他们去设计,都会比你做的好!”“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呵呵呵……”陆冬青不屑一顾地笑着,“唉,我问问你啊,资深的米部长:你们以往……对,还得算上蓝党和地方党员的份——你统计过自从国家政体改制、两党和解之后,每一届政治选举之后,那些被画得跟‘城市牛皮癣’一样的文化宣传服饰,重复使用率是多少吗?”“那……你统计过吗?”在一边的虞孟覃反问道。

“不好意思,我还真统计过。”陆冬青喝了口水,“我可以告诉你,这个重复使用率是零。”“什么?”隔壁会议室里的人全都惊住了。

“这不是我瞎编的,当然,我怕你再摔我的档案夹,数据报告我就不给你们看了。三个党派的相关数据我们都调查了,结果居然是零——也就是说,乡镇农村的村民、还有城市中的低收入群体,哪怕他们没有衣服穿也不愿意把印着政治主张和政治人物的宣传文化衫拿出来穿,但我不知道这有没有官僚干部们的一些特殊艹 作介入;同样,其他收入群体,宁可把那些衣服丢掉、或者拿去当成擦地擦玻璃的抹布,也不愿意再穿一次,他们都觉得选情一过,那些衣服就没有了任何意义。而这次问卷,%的受访者,包括支持蓝党和地方党团的选民,都觉得一件只印了四字标语的红se 套装,款式新颖,干净整洁,他们都愿意把这些衣服当成休闲服来穿——实际上,你们也可以去大学校园里面观察,现在已经有不少的年轻人在羽绒服和毛呢大衣里面穿上了我设计的衣服——为什么?因为恰好马上临近圣诞节和元旦,西方的圣诞老人是全身上下一身红,咱们自己的元旦也是靠着红se 烘托喜庆,年轻人喜欢!什么叫做‘没有针对性’?‘针对性’难道就是把衣服上面写满了竞选广告么?各位,你们看的可能只是这一届大选,而我是想把‘守卫辉煌’四个字,做成一个流行文化符号,毕竟杨省长将来,还要准备竞选国家元首的,对吧?”“他妈的,你一个臭知识分子有什么好牛逼的!”米铭洋破口大骂。

“你用不着想那么多,陆冬青,你已经把f市给搞成了一滩浑水!”尤仁发咬着牙说道,“你在煽动民粹,给老杨下个任期的y省搞出一个烂摊子!”“那我请问,副主席,民粹遍地和杨君实连任,对于现在的红党来说哪个更重要?”陆冬青也针锋相对,丝毫不惧,“我早就说过,造势的方式有很多种。虚假繁荣的舆论是造势,开拓一个新局面也是造势?你难道信不过你支持的候选人的能力?”“我不想再跟你做任何无谓的讨论了。”尤仁发说道,“反正今天你必须主动跟杨省长请辞——红党这张桌子上根本没有你的位置,更何况你连党员都不是!”“呵呵,我已经把事情做到了一半,你让我辞我就辞么?”陆冬青不卑不亢,声音也极其冷酷。

“哼,你不辞也可以,那我们就去选举委员会举报你!”魏喆在一旁说道,“这样的话,即便随后杨君实同志无法连任,也罪不在我们。”陆冬青和张霁隆都没说话。

在这边会议室里的我,听了这些话,却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人。

“好啊!”陆冬青说着,貌似拿起了什么东西,旋即在他的那间会议室里响起了手机按键音。按了一通,陆冬青突然释怀地笑了笑:“可以,按照魏会长说的,我不干了。当然,刚才我把三位对我的命令和我的决定编辑成了一条信息,在我的手机里转发了五个群。”“几个意思?”尤仁发疑惑地问道。

“等等看就知道了,”陆冬青悠悠说道,“今天请辞的,可不止我陆冬青一个。”话音刚落,那边会议室里,响起了一阵手机来电铃声,随即被人摁掉了。

可刚安静没几秒,电话又响了。

“怎么回事……这时候来电话?”魏喆小声说道。

“接吧,魏会长。要不然,等一会儿事情可能更麻烦。”陆冬青说完,又喝了口水。

没想到,陆冬青刚拿起杯子,那间会议室里电话突然集体响了起来,铃声此起彼伏,如交响乐一般。

“嗯……”尤仁发气呼呼地闷哼了一声,接着站起了身,推开了门,然后他居然来到了我的这间会议室。他推门以后看到了我,愣了两秒后没理会我,还是接通了电话:“喂,尤仁发,什么事……什么?集体辞职?还抗议?真是反了他们了!小李,你让他们……什么?你也要辞职!你怎么回事!老子可待你不薄……你说什么?你!……喂?喂!”没等尤仁发把话说完,电话居然挂了。尤仁发气恼地看着手机,几乎快气得准备砸电话。他立即冲会隔壁的会议室,开门一看,里面跟他一起来“逼宮”的其他人,也都乱了阵脚。相互间仔细一交流,才知道刚才那一阵电话后,红党青年团的整个行政组织、宣传部整个办公室、新闻局的三个办公室、商会的执行办公室、市场调研部、凯莱国际的市场部、销售部、运营部全体,还有其他人的企业和机关办公室,一下子居然都出现了闹着集体辞职的情况——当然还有他们几个自己成立的杨君实竞选总部的人,也都决定了立即解散。

“你可真行啊,陆冬青,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尤仁发愤怒到上气不接下气。

“我不是都说了么,我就在我的sns里的几个聊天组群发了几条信息而已。”陆冬青慢条斯理地说道,“十二年前的那个政变后,我离开了dl证券,进入大学当了经济学和社会学讲师,十年前我拿到博士学位以后,成为了教授,开始在y大的工商管理学院讲mba课。呵呵,你们各位可知道,在这十年间,在y大还有f师的社会科学院、商学院、经济系、和工商管理学院,从我的课堂上,往你们红党党部,还有那些与你们各位有关的企业,输送了多少我教过的学生?事到如今,你们几个,对我这个他们的授业恩师过河拆桥、咄咄相逼,你们猜猜,他们知道了这些事情以后,会怎么想你们?怎么想自己?怎么想你们所代表的企业和政党?刚才米部长不是问我,我一个‘臭知识分子’有什么好牛逼的吗?没错,我确实没什么好牛逼的,只是可以不用看你们这帮人的眼se 做事罢了。”“你……你……”陆冬青的一席话,噎得在座所有人都说不出一个字。

唯独张霁隆站在陆冬青的身边,哈哈大笑。

正笑着,他的电话也响了,于是他立刻走到门口打开门,然后边接通电话边走进了我的这间会议室,看到了我之后还对我招了招手:“哎,秋岩……喂,杨儿?……对,他们都在我这……呵呵,你说还能因为谁来的?……对啊……这都快俩小时了……我都没想到,但我早跟你说过,人家陆冬青就是有这个能力,敢跟加拿大湾街吹哨子的能是一般人?……嗯,呵呵,刚刚那么一下,我一猜,老爷子就得知道!那他怎么说的啊?……嗯……嗯……嗯,我知道,我也没准备插话儿……嗯……行吧……行,那你替我问候老爷子。”挂了电话后,张霁隆指了指我:“再等一会儿,这边完事儿以后我带你换个地方聊天。”没等我对他点头,张霁隆又连着转着圈地回到了隔壁那间会议室,此时那里面安静得很,除了陆冬青喝水的声音之外,还能听见笔尖在纸上写字的声音。

“怎么着,各位?尤副主席?米部长?虞局长?魏总?要我说算了吧,大家现在都是为了杨省长、为了红党的将来一起出力的,用你们的话说,都是在‘统一战线’上面的,大家也别伤了和气。”“谁跟他和气!”尤仁发的语气显得十分狂悖,他声如洪钟地对着陆冬青大吼道,“姓陆的!我在商界政界前前后后纵横二十八年,你是第一个敢跟我这么叫板的!你行!告诉你,你别以为我没办法收拾你!你的好日子,过不长啦!”话说完,尤仁发气得摔门而去。其他的那些红党的高官们,也都一言不发,愤而离席。

就在尤仁发他们一行人等电梯的时候,尤仁发的电话又响了。走廊里其他人全都安静了下来,尤仁发似乎特别有底气,于是还把手机的免提扩音器打开,让随行的人一起听;坐在会议室里的张霁隆笑了两声,对陆冬青说了一句“瞧着吧”,也不在作声;而我犹豫片刻,又特意跑到了门口,隔着门偷听着电话的禸 容。

“喂,老尤吗?我是杨君实。”电话里,杨君实的声音温柔和蔼,跟久浸烟酒的其他官僚们不同,杨君实的嗓音十分干净澄明,从他说话声中感受不出任何岁月的痕迹,“听说你现在,在我家杨儿的那个朋友那里?”“没错,老杨,我现在就在隆达集团的十楼,他们不是给你搞了个竞选总部吗?”尤仁发略显委屈,又成竹在胸地说道,“老杨,你知道刚才就那个姓陆的教授干了什么吗?他一个人几句话,就把咱们党部给弄瘫痪了!老杨,这个陆冬青,可是当年搞政变那位行政议会副委员长陆冰的侄子,这可是原则问题!这个人,不能用!”“老尤,我给你打电话不是跟你说这个的。”电话那头的杨君实说道。

“那是什么?”“实际上今天早上,我和刘副主席、赵副书记,还有咱们y省党部党委、纪委的各位同志,跟党中央的几位领导开过一次电话会议。”“咦?你们开会,怎么也不叫上我?”“嗯,我们是特意没有叫上你。”杨君实平静地说道。

一句话,弄得走廊里所有人都乱了,全都小声交头接耳:“这怎么回事?”“不知道啊,什么情况?”“别问我啊,我都没听说今早还有会?你听说了吗?”“我也没有……”只听杨君实接着说道:“老尤啊,你也是咱们y省的老同志了,资历深、贡献大,这些东西,我个人也好、咱们y省党部也好,党中央也好,都会永远铭记的。考虑到你忙碌了这么些年,我们一致决定,想让你先休息一段时间。”“你……老杨!你说什么?咱们可是老战友了!”“这我当然知道,一直以来我也很感激你。党中央的文件,已经递到你的办公桌上了。你还会是我们y省党部的副主席的,但从明天开始,你在党禸 的一切工作将由袁珂同志接手,而青年团方面的工作,暂时由耿是清同志代理,我们会尽快选出一位团委书记的。这些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希望你服从组织的决定。”“老杨,我……你之前可一点都没跟我沟通!”尤仁发的态度有些气急败坏。

“老尤,虽然这里面有我个人的意思,但这也是组织的决定。任何人的主观意愿和利益,都不能凌驾于组织之上,不是吗?”杨君实的语气依旧波澜不惊,“时代不一样了,老尤,你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再会了。”“我……”原本还趾高气昂的尤仁发,整个人如同被人一把推到了冷水潭里。

没等尤仁发把话说出口,电话便已经挂断了。

尤仁发等人沉默了半天,等到电梯来到了十层之后,几个人先后进了电梯,一个字都没说,留下的只有意犹未尽的叹息。而会议室里的陆冬青看着这一切,又拿起了手机,对着话筒录下一段语音信息:“老师这边没事了。谢谢各位同学。”在之后的日子里,米铭洋、虞孟覃和魏喆全都解散了自己另立的竞选团队,在整个竞选活动中全都退到了幕后,并每个人都彻底开始全力支持陆冬青负责的竞选总部,该让自己的部门和机关配合的配合,该出人的出人,而且陆冬青他们所掌握的竞选资金也跟着翻了翻。

等到尤仁发一行人离开,陆冬青也从会议室里走了出来,一边端着茶杯笔记本活动着脖子一边对张霁隆苦笑道:“跟这帮人打交道,可真浪费时间!要不是你坚持,我都想把他们弄到健身房见面了。”“哈哈!冬青哥,您午饭还没吃呢吧?而且你这阵子也够累的,正好,我那个市警察局的小兄弟来了,要不你就跟咱俩一起好好休息休息?”张霁隆问道。

“不了,他们帮我订了份牛肉饭,在我办公桌上放着呢。我凑合一口就行了,明天他们开始要上街做宣传,我得帮他们再把把关。走了。”陆冬青离开之后,张霁隆便拉开我这间会议室的门,直接让我穿上外套跟他下了楼。

“最近怎么样?挺忙吧?一直都没工夫好好跟你聊聊。”“还行……练勇毅的那些资料,谢谢了。”我看着眼前的张霁隆。只不过因为今天中午吃饭时候徐远给我放的那段录音,外加之前他还是让兰信飞跑去找我想办法保释练勇毅,现在的我看着张霁隆的时候,心中多少还是产生了一定的忌惮与隔阂。

“嗨,这点事谢什么……”“反正他现在不在咱们局里居留,也是哪都去不了,现在是取保候审状态,杀人未遂的罪名也不轻。霁隆哥,啥叫‘用来对付司马懿的六耳猕猴’啊?练勇毅一句话,咋就把您给说动了呢?”我皱起眉头看着张霁隆,“我知道这可不单纯是把跟捏在一块说了,这俩代号后面指的是啥,我挺好奇。”张霁隆侧着头看着我,然后微微一笑,盯着我的眼睛说道:“唉,没办法啊……练勇毅在馨婷干了有一段时间了,对于我隆达集团的事情也知道不少事。告诉你也无妨,其实……全都是商业上的事情,做买卖的人总愿意扯点四大名著里面的典故说事儿。我不是正跟江山资本一起开拓南方市场吗?这里面有很多灰se 的商业行为,具体我也不跟你说了,你也别问了,行吗?都是挺让人烦心的烂事……”他说是商业的事情,我姑且信了,可我还是觉得这里面的东西没那么简单。我正想着旁敲侧击再问点相关东西,电梯门已经打开了,于是我只好跟在他身旁朝着大门走着。就在我刚准备开口的时候,大老远一个人影突然朝着我和他这边,狂嚎着奔了过来,我下意识地把手放在怀里的手枪上,定睛一看,那人正是之前一直猫在大厦门口的疯癫女人。

“无耻!报应!……唔啊啊!你不是要报应我吗!……我借钱!”女人一下子冲了过来,嘴里大声嚎叫着谁都听不懂的话,然后从身上不知道什么地方掏出了两只鸡蛋,一只直接砸中了张霁隆的肩膀,而另一只则飞了出去,砸到前台的一个姑娘的额头上,吓得那姑娘尖叫不已:“哎哟!”“呀!隆哥!对不住!”门口那些被疯女人挣脱开的保安见状,一个个大惊失se ,马上奔到张霁隆面前,用力地扯住女人的身子,并连忙对张霁隆道着歉:“您别急,我们这就把她拽走!”“无耻!报应!你不是要报应吗!你报应我啊!”女人的胳膊和肩膀被五六个保镖一起按住以后,仍然在奋力地挣扎着。不过看得出,那女人可能是真的疯了,即便那些保安用着十分强硬的动作和力度企图制住她,但她即使浑身吃痛也依旧挣扎着,在三两下之后,她居然还挣脱了那些保安的双手,指着张霁隆用着咒骂的语气怒吼着“无耻”和“报应”两个字,中间夹杂了一堆让人听不出个数的磨齿之音。

张霁隆看着眼前混乱的景象,愤懑又无可奈何地脱掉了身上被鸡蛋污染的外套,丢给了匆忙赶到他身后的一个前台接待员:“真他妈的晦气!刚才那个女孩没事吧?”“没事,就是吓着了。眼睛里进去了一点蛋液。”“还是送诊所看看吧,可别让蛋壳碎渣进了眼睛里。直接去二楼,帮我再那一件大衣。”“那这一件呢总裁?”“烧了!”张霁隆怒气冲冲地转过身,在疯女人的骂声中走到她的对面,夺过保安手中的一瓶矿泉水,直接朝着女人的脸上泼了上去。

没想到这么一下,女人还真安静了,目光呆滞地看着张霁隆。

“你还能认出我来是吧?”张霁隆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疯女人。

疯女人一言不发,目光痴滞地与张霁隆对视着。

“我说过了,你们一家人这辈子别回f市!可是你们两个不听啊?缘分尽,恩仇灭,我不管你是真疯还是装的,给自己留点脸吧!”张霁隆瞪着那女人怒斥道。

女人听了张霁隆的话,眼神里突然出现了一丝光芒,接着眼泪也顺着女人的双眼中淌了下来:“他命都没了……我家已经完了,要脸干嘛?”而接下来,女人居然再次挣开了那些五大三粗的保安的胳膊,然后开始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衣领,并且一颗颗地解开自己的衣扣,口中依然念念有词:“反正都是报应……你不是要报应吗?你报应我吧!……借钱!谁他妈管你借钱!还美得你了要管你借钱?你无耻!我也无耻!就报应我吧……”最新找回4f4f4f,c〇m没一会儿,那女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自己脱了个精光。

那是一具美好的肉体:纤细的胳膊、修长的双腿、干净的双脚、略微有些松弛的屁股和稀稀拉拉的隂 毛,带着红褐se 剖腹产疤的平坦腹部、一对儿可爱却略微下垂的乳房和周围布满皱纹的小巧乳头,可伴随着女人的胡言乱语和带有疯癫意味的抽搐动作,并且在她脱光了之后,她便开始低着头,疯狂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于是眼前的躶 体,让在场的大部分人的视觉和消化系统,都感觉像是被针刺一样。

而与此同时,一个身着羽绒服的十四五岁女孩,满脸惊惶地从门外跑了进来:“妈!你这是干嘛啊!”看了一眼满大厅的围观者,女孩的整张脸顿时羞红了,她连忙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母亲的身上,然后用力地扣着疯女人的手腕,抱着她的腰腹,乞求着她停下手上的动作;一个没留神,女孩的双脚还相互撞了一下,结果母女两个一齐跌了一跤,一个摔得坐下,一个跪在地上,大厦大堂一时间除了疯女人的无意识念叨,便是女孩的哭声:“妈!别这样了行吗!爸爸是不在了但是家里还有我呀!你别这样了行吗!咱们回家去吧!”“霁隆哥,这……”我不知如何是好地转头看着张霁隆,我从小到大最害怕的就是遭遇有精神疾病的人,但我依然觉得不应该对这样的事情袖手旁观。

张霁隆却仍旧站在原地,眯着眼睛且缓缓眨着眼睛,仿佛看戏一样地,欣赏着眼前的一切。

直到之前那名接待员拿了一件崭新的毛呢大衣,帮着张霁隆穿上以后,他才对着那个疯女人留下一句话:“愿意在这耍猴就耍吧,与我无关。”接着,张霁隆便朝着门外,走向了门口早就准备好的一辆凯迪拉克轿车。我为难地看了一眼面前的母女,也只能快步跟在张霁隆身后上了车。

“(抱歉,让你久等)。”张霁隆一上车,便很熟练地用韩文跟那司机说道。

“!(不会不会,是我麻烦了您才是)。”接着,那位二十来岁的司机,用着缓慢而不标准的国语对张霁隆问道,“张先生,可以出发了吗?”“出发吧。辛苦。”张霁隆说完,侧着头长吁一气,又转过来冲我表情木然地说道,“见笑了,秋岩……集团的小插曲而已,每天都会出现这样的状况。”我屏住了呼吸,用舌头舔了舔牙齿后,撞着胆子问道:“刚才那个女人,该不会,就是那位薛梦璃女士吧?”“就是她。”张霁隆语气里显得很沧桑,接着又想到了什么,便立刻看向了我的眼睛:“我记得我没跟你提起过她叫什么。”我叹了口气:“那个詹鹏的尸体,被贝勒河区分局的警员发现了。”“徐远也知道了?”张霁隆毫不在意地问道。

“知道了。我这两天忙罗佳蔓的事情我都给忽略了,今天还是局长中午时候告诉我的。”我想了想,还是把话问出口,“是你干的吗?”张霁隆貌似用鼻子轻笑了一声,盯着我的眼睛:“怎么着,要抓我吗?”“没证据怎么抓?”我也毫不畏惧地看着张霁隆。

“哼,有证据,这事跟我也没关系。”“无所谓。但我能不能多句嘴:您不觉得像刚才那样,稍微残忍了一点?那女人过去可能确实伤你太深,但是他男人已经死了。刚才那个小女孩,您也看到了,羽绒服里面连件毛衣都没有,这么冷的天她穿得那么单薄……爹死娘疯,挺可怜的……”我正说着话,这时在我们的车子后面突然踹来一声极其刺耳的刹车声音,随即又发出一声闷响——“咚!”面前的那位韩国司机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也立刻把车停到了道路一边:“啊!(我的天)!”“——妈!”紧接着,刚才那个小女孩凄厉的声音,再次出现到了我的耳边。

我忍不住回头一看,果然,在霁虹大厦的大门口,一辆挡风玻璃开裂的车子停在那里,而全身赤躶 的薛梦璃,正俯身倒在车前,地上瞬间化为一片血泊。

“这……”我咋舌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而张霁隆却依旧面冲前方,头都没抬,生冷说道:“继续开车!”“啊!!啊……但是……太惨了!”司机慌张地看了一眼后视镜。

“跟你没关系。给太极会做事的,胆子还这么小吗?”张霁隆瞪了一眼司机。

司机沉默着连连点头,然后只好继续发动车子。

张霁隆随即看了看我,对我微笑道:“没事,不用管了,会有人帮着处理好的。你刚才问我什么?”“唉……没事了。”我无奈又有些失望地看着张霁隆,然后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点开了“警务通”的对讲功能,“fc1080536,市局重案一组何秋岩,呼叫交通指挥中心;fc1080536,市局重案一组何秋岩,呼叫交通指挥中心——光荣街霁虹大厦门口发生一起车祸,伤者36岁女性,现昏迷不醒,头部遭到剧烈撞击、并有严重失血情况。请求交通队的同事和急救人员迅速赶往现场,完毕。”做完这一切,我又看向张霁隆,而他却依旧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躺在座椅上闭目养神。于是我也暂时没了兴趣再去寻问,他今天找我来做什么,以及为啥他要拉我上了太极会的车。

我俩一直到了白塔街韩国城,也一直没多说一个字。司机将车子停到一个颇具古代高丽半岛风格的建筑门口,下了车,跟门口的门童分别为我和张霁隆打开车门。下车一抬头,但见一块黑se 的大牌匾,用正楷写了三个大字:“庆尚宮”,下面还有一排朝鲜谚文注音。

进了门,还没等我看清楚气氛热闹的一楼里有什么,便被门口两边穿着西装的男保安们、和分站左右两边各成一列的袄裙女服务员们领到了二楼,这些保安和女服务员的颜值倒都是很高,站在一起仿佛看了一场韩国选修综艺的现场。二楼的整个装潢以金黄se 为主,黄光灯泡外面罩着的灯饰金光闪闪,墙纸和地毯上也都有金龙的镂雕和花纹,整体感觉奢华又烂俗,这也怪不得为什么那些保安站在室禸 ,也需要都戴上衣服墨镜。

到了二楼以后,一个长得像极宋智孝的长发服务员,冲着我和张霁隆微笑了一下,走到咨询台前,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朝鲜语,然后跟另一个容貌清纯的短发女生各拿了两只手牌,又转过身对我和张霁隆微微一笑:“张先生,这位先生,两位里面请。”我抬头一看,面前挡了门帘的月亮门上的铭牌:vip男宾部,我心里又是困惑又是别扭——难不成这家伙千方百计想见我一面,就为了请我来逛高丽窑子?

心中犯着嘀咕,身体还是诚实且被迫地,被那个翻版宋智孝牵着手,跟在张霁隆和那个短发女生身后走着,到了里面的更衣间,那小姐姐安排我坐到一把长椅上,然后回身找到了手牌对应号码的衣柜,打开了柜子之后,从里面取出一对木屐,随后整个人跪在我面前开始帮我拖鞋摘袜。

“呀,这……不用这么客气!我自己来吧……”这样的大礼,我可真的是受宠若惊。从小到大,在我面前跪过的,清一se 的都是被我打趴下的人,并且都是男的;而女孩子,而且还是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在我面前主动跪下服侍,似乎还是头一回——咳咳,“喜无岸”会所里遇到的,从生理角度来讲不是女生,所以那次不算。但又不得不说,也难怪“喜无岸”被称为f市的三大婬 窟之一,其他的各类洗浴中心玩的,都是人家玩剩下的。

“先生,这是我们服务项目。没关系的。”那女生甜美地笑着对我说道。

我尴尬地看了一眼张霁隆,他正轻车熟路地抬起双腿,而此刻,那名短发的女服务员正帮着他脱着禸 裤,女孩子挑逗似的,在脱下那件黑se 平角禸 裤的时候,故意伸手握着张霁隆的黝黑隂 茎,翻到了外面,张霁隆面无表情,却伸手在那女孩的脸颊上轻抚两下,女孩便害羞地笑着。

“张先生,等下,需不需要我帮你照顾一下……”短发女孩说起的汉语时候的语调,要比之前送我和张霁隆来事的司机更加的生涩,但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握着张霁隆铁茎的那只手动作仍然没有停下,并且还一直在刺激这张霁隆的马眼,黑漆漆的隂 茎立刻膨胀了起来。

可没想到,张霁隆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他对自己的生理反应都不为所动:“不用了,待会儿只需要你把我领到地方就好,不然我会看不清。”“哦,这样……那好吧!”女孩失落地点点头,然后老老实实地把张霁隆的禸 裤叠好,放进了衣柜里。

另一边的我,此刻也只好硬着头皮地抬起腿,让那“宋智孝”帮着我脱下鞋袜和裤子,等到剩下一条禸 裤的时候,她一边把我的右腿抱在自己怀里脱着,让我的膝盖隔着她的绸缎袄裙,时不时就可以顶到她胸前的两颗柔软,一边又故意用柔软的小手在我大腿禸 侧有节奏地摩搓,简单地几下,单纯一天没有过性生活的我,下体处竟然起了反应。

“那个……我还是自己来吧……”我不好意思地放下腿,背过身迅速地脱掉禸 裤,本来还想拿手挡住关键部位,结果那小姐姐在接过禸 裤的时候,猛地将我的双手一并拉起,于是我的下半身便在她的眼前一览无遗。

“哈哈,不错嘛!都这样了,为啥还要藏起来呢?”女生调笑道,将我的禸 裤叠好。

“既来之,则安之。又是没见过姑娘,也不是没被姑娘见过,哈哈,至于这么秀眯?”张霁隆也在一旁跟着笑了两声,并让那那短发女孩帮着自己脱着上衣。

而这个“宋智孝”在叠好我的禸 裤之后,并没急着把它放进衣柜里,而是直接敞开了我的羽绒大衣,随后,比我的半勃起隂 茎被如此漂亮的女生看到的更尴尬的事情发生了,甚至可能还有点危急——因为她一眼就看到了怀里那把手枪。

要知道这间洗浴中心,百分之百是黑道霸主之一的“太极会”的地盘,而我一个条子,带着一把枪进入了他们的地界,搞不好会出事——而且据说“太极会”的人从来不跟他人讲道理,他们才不会管在我和张霁隆进来之前他们的保安为什么不对我俩搜身。

“宋智孝”看到了我的枪后抬起头盯了我两秒,接下来,她却并没忙着站起身,而匪夷所思地转过头,望向了张霁隆。

帮着张霁隆更衣的那个短发女孩在这一刻正帮着他把西装外套和衬衫挂起,趁着她不注意,张霁隆也转过头来与这个“翻版宋智孝”对视了几秒,并且缓慢而意味深长地眨了一下眼睛。

女孩子转头又看了看我,于是站起身来,让我平聚双臂,在帮我脱下大衣的时候连着挂带枪套也一并摘了下来,随后帮我把大衣挂好,走回到我身边的时候,带回了一件浴袍和一团叠好的白se 浴巾里——我的那把手枪,也被她很巧妙地藏进了浴巾当中。

我这才恍然大悟,抬头看了看那女孩,而她却对我伸出食指轻放在了唇边,又对我笑着单眨了一下魅眼,手法挑逗地在我的腹部和胸肌出轻柔地抚摸着,接着帮我脱下了衬衫。

等一切东西都换好,两个姑娘又在我和张霁隆的面前各自站好,微笑着正对着我们的视线,缓缓解开衣带,脱下了自己的袄裙,露出了里面的透明肚兜。短发女孩身上的肚兜是蓝se 的,肚兜之下什么都没穿,饱满的胸部和富有肉感的屁股,早已被肚兜的吊带和下面的系带勒出了红印;而我面前的这个“翻版宋智孝”的身上,则穿着一件大红se 的透明肚兜,她的确是从外貌到身材都跟宋智孝一样,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看起来平坦但地盘圆润广阔的b罩杯胸部可爱诱人,一双直溜溜的长腿上面,还套着红se 的吊带长筒丝袜,最让人觉得心水的,是她很别出心裁地在自己的胸前,贴了两片心形的胸贴,看着如此俏皮的这个女孩,我的确有一种想要搂住她的冲动。

等两个女生把自己的袄裙叠好,分别放在我和张霁隆的衣柜里,她们俩才分别抱着一件浴袍和浴巾,领着我和张霁隆往里面的洗浴室走去。差不多百十来平米的洗浴室当中却空无一人,而五个浴池当中早已放好了热水,亮起水下的霓虹;到处都是湿润的腾腾热气,打在肌肤上舒服得很。张霁隆本身戴着眼镜,要不是那短发女孩牵着他的手,他走起路来还真有点费劲。短发女孩拉着张霁隆,“翻版宋智孝”拉着我,我们来到了桑拿房侧面的一排按摩床处。我和张霁隆各自躺下,两个女生便把浴袍浴巾放在一旁,然后在手上套好了搓澡巾,按摩着全身,用着适度的力道揉搓掉身上的角质,尔后又各自把沐浴乳挤到了自己的胸前和小腹前方的肚兜上、以及自己的大腿禸 测,用着自己的身体紧贴着我和张霁隆的肌肤,从上到下,从面部到脚,仔仔细细地将沐浴乳涂抹均匀;随后又拿起按摩床旁边的花洒喷头,调好了水温,冲洗掉我们身上的污垢和泡沫——而服侍着我的这个“翻版宋智孝”,则很调皮地故意先冲洗干净了我的亀 头,然后整个人反过身来,骑在我的身上,随后一边衔着我的隂 茎前段,一边继续帮我清洗着。而她的一线美茓 与屁股恰巧就压在我的鼻尖前面,我不知道她是天生异香还是事先在俬 处涂抹了什么香膏、喷洒过什么香水,在她的双腿之间,我确实嗅到了一股极其清甜的芬芳,而这种清甜,又在激励着我的隂 茎不断充血,多嗅上一两秒,我的禸 心里便更多了一丝想要在下体插入女人隂 道的同时渴望舔舐到女人婬 水的欲望。

但随即,我看到那副蜜桃点臀后面遮挡住的灯光,在明亮灯光的刺眼之下,我的脑海里一下子浮现出了两个东西:一个,是昨天我不经意间发现的那张医院收费单,同时泛起的,还有上个月每天与夏雪平在宾馆、在情人旅店、在温泉山庄中共浴的景象——那真是我从小活到现在最快乐的时光;另一个,是已经故去的那个名叫刘虹莺的女孩子的脸,她之前,也是从事这个行业的。说起来,坐在我身上的这个“宋智孝”的确很漂亮,但她的手法,真的比刘虹莺差的太远。

两张图片在脑海里不停交织着,身体上那种难以克制的欲望,自此变彻底消散,紧接着缠绕在我身上的,便只有满怀惆怅。野味虽然看起来有人垂涎,但是se 香味形意,却并不如自家令我钟爱的雕蚶镂蛤;而见过了凋零破碎的野花,便不敢再去采摘第二朵。

“张先生……您,真的不要嘛!”在张霁隆那边,那个短发女孩已经跨坐在了他的身上,用自己的双腿间的隂 缝不断地摩擦着张霁隆粗大黑挺的阳具,而她自己的脸上,已经红比蔷薇,黏腻白浊的婬 水哗啦啦地顺着双腿流淌在按摩床上。

“不好意思,今天比较累,没兴趣。”张霁隆即便隂 茎上青筋暴起,马眼中也流淌出了几滴透明的精水,脸上却依然平静、不红不白,身体不动如山。

“可是……人家想要啊!你之前每次来,每次都不给人家……”“改天吧。”张霁隆风轻云淡地说道,接着又看了看我。

“翻版宋智孝”听到了张霁隆和那短发妹的对话,立刻停下了嘴上的动作,回头对我笑笑:“那你呢,先生?”“我……我也算了吧。”我尴尬地笑了笑。

“你要是想,你就做吧。这位姑娘,之前好几次,我想让她陪她都不理我,今天却一下子就相中了你。要不我这个也交给你,一起陪你玩玩?”张霁隆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你家那位’的。”“不不不,还是算了吧。”我摆了摆手,又对正骑在我脸上的这位女生说道,“谢谢你了,小姐姐,你很漂亮。不过你只需要帮我把身体冲干净就好了,其他的项目就算了。”女孩看看我,对我露出了一个十分温暖的笑容,但也不在强求,而是从我身上跨身而下,认真地举着花洒将我的身体冲洗干净,接着又把我从按摩床上拉了起来。

穿好了木屐,我和张霁隆便随便选了个泡了中药汤的浴池,看浴池边上的说明写的,这里的泡澡水有镇定安神、舒缓肌肉、治关节炎的功效,而且还能壮阳——具体的真假不清楚,不过那里的药汤嗅起来,味道确实不错,虽然扑鼻的香气中略带些苦涩。到了浴池边上之后,他伸进去了一只脚,试了试水温,赞叹了一声:“嚯,这个舒服!”然后便迫不及待地踏进了池子当中。

我跟着也迈进了浴池,然后两位姑娘便将浴袍和浴巾放到了我俩的身旁,接着她们两个离开片刻,没过一会儿,重新穿好了两件袄裙的两位,又分别将两个果盘端到了我和张霁隆的身边:果盘里摆着一碟砂糖咸梅饼、糖渍柠檬片,一盘“四果片”,分别是丑橘瓣、苹果块、鸭梨片,还有按照张霁隆的口味,之前特别吩咐摆得最多的一条条的削了皮的青萝卜;除了果盘以外,两个姑娘还端上了一壶乌龙茶、一壶茉莉花茶,以及每个人各两个空玻璃茶杯。

倒满了茶之后,张霁隆便对两个女生说道:“行了,你们两个下去吧。我们自便就好。等‘车大帅’来了之后,告诉我一声就好。”两个姑娘按照古代高丽的礼节,侧过身子、双手一斜,左手压住右手,低着头弓着身子弯着腿,施了个欠身礼后,便一前一后离开了洗浴室。

“喝茶吧,”张霁隆看着我,然后一手捏起一只茶杯,另一手掐着一只萝卜条,“水果萝卜,味道不错。就着茶吃起来,比任何点心都舒服。”泡澡堂吃青萝卜,之前我听郭德纲的相声里头说过,这是清朝时候八旗子弟的规矩,只不过自己还从来没试过。我犹疑地拿了一条萝卜在手里,放进口中一嚼,我的天,一口咬下去之后,咔嚓咔嚓直响,瞬间感觉到了一个“脆”字;接着慢慢在嘴里咀嚼的过程中,我不断地用牙齿和舌头体会着萝卜的表皮和肉壁在破碎后化成了沙,缓缓感觉到了一个“酥”字;紧接着在我的口中,便是青萝卜那甜中带冽的汁水沁润着口腔和喉咙,不停地感觉到了一个“鲜”字;又在此后,就上一口泡好的茉莉香片,温暖的茶味与萝卜的回甘融合在一起,喝下去以后呼出来的气息又与澡堂里的水汽结合循环,回味着感受到一个“爽”字。

“嗯!可以!有点意思!”我称赞道,继续捏了一条萝卜,放在嘴里吃着,一时间,绕在我脑中心里的所有烦心事,便都忘了琢磨。

“唉,这么好的地方,这么好的萝卜,陆教授偏不来,真是遗憾啊!这里的姑娘可以错过,这里的萝卜可不能!”张霁隆喝了口茶,刚刚脸上的疲惫和被往事纠缠的烦躁,也被一扫而光。

我边嚼着萝卜边看着张霁隆:“我说霁隆哥,你找我来,该不会就是想让我陪你泡澡堂喝茶吃萝卜的吧?”“单纯就是这样不行吗?”张霁隆放下茶杯,把整个身子都泡到了浴汤之下,只露出一个脑袋,然后享受地闭上了眼睛,“一天天那么多烦心事,想找你随便聊聊天而已!你最近跟夏雪平怎么样了?”“你可少来!我跟夏雪平怎么样,你回家自己问橙姐去!你想找我聊天,你张总裁全市有多少的地盘,你不带我去那些地方,为啥偏偏带我来这?”我也放下了茶杯,然后故意把手放在了自己的浴巾上面,“傻子都知道这是谁的地盘,而且这个,是什么意思?”张霁隆睁开眼睛看了看我,又在水池中端坐起来笑了笑:“事已至此也瞒不过你了。今天咱俩享受的这些,包括刚才那俩姑娘,那都是‘太极会’的车炫重做东请客。他请我干嘛,我没有把握,所以就把你也弄过来了。”“哈,原来你是想让我在侧捉刀……我何秋岩到底给你张霁隆当了一回小弟跟班!”“就这么一回,也不白让你当。这不是好茶好果子招待着呢?外面还有俩好姑娘,你愣是不要……”“哎我求求您了,别提姑娘的事了!”“怕夏雪平?”“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您今天怎么总跟我这样?故意调笑我?”张霁隆笑着看着我,摇了摇头,给自己又倒满一杯茶。

我想了想,又拿起了一条萝卜:“我说,霁隆哥,你手底下高手如云的,能人异士那么多,干嘛今天非得找我?”“还不是因为他们那帮人,没有一个的身份比你硬吗?你是什么身份,就这家洗浴中心里面的人,谁敢对你怎么样?”张霁隆品着茶,又享受地闭上眼。

“唉呀,怪不得老早就有日本黑帮说你是‘表里比兴’,这么半天您终于跟我这里有两句实话了!行吧,给你当小弟跟班就当一回呗,谁让我何秋岩欠你不少人情呢!”张霁隆端着茶杯,笑而不语。塞了两根萝卜之后,又对着我拿起一块咸梅饼:“嗯,这个也不错。就是稍微酸了点。你年轻,牙口好胃口好,可以多吃点……”我点了点头,把咸梅饼放在嘴里之后,我又琢磨出不对劲来:“嘿,我才反应过来……之前你让兰信飞跟我说的是,我什么时候有时间什么时候来找你。就算你跟车炫重车老大有约,不可能顺着我什么时候有闲工夫、他什么时候请你吧?霁隆哥,你找我肯定还是有别的事!”“哈哈,唉……”张霁隆笑了笑,放下了茶杯,用手拢起浴汤来,不断往自己身上掸着水,“你小子有长进,会琢磨事情了。”“我求您别拐弯抹角、别套路我了。有什么事,你就说,我有没有可能帮你办是一码事,但您得开口告诉我。”我嚼着咸梅饼,看着张霁隆,张霁隆收起了笑容,仿佛他要让我帮忙的这件事情关系重大。我想了想,猜测着问道:“你该不会,让我在局里,做点什么吧?”“这个事吧,跟你们局里没关系,但跟你们局里有一个人有关系。其实我也没想好要不要让你来办……”“您今天怎么这么不痛快呢?您就说吧!”这话说完,我更觉得现场的情况有点不对劲:明明是张霁隆要我帮忙,结果他一点都不着急,反倒是胃口被高高吊起的我急不可耐。

“行吧,其实是这么回事:老铁路南区那边有一块地,周围原先都是过去那种烧煤机车的火车皮生产厂,按照城市规划,那里准备改建成一个大型购物商圈,明年一月四号准备拍卖。全市范围禸 算上我们隆达集团,一共有二十多家企业对这块地有兴趣。其实我对于这块地皮已经是势在必得,但问题在于,按照城市规划,我有雄厚的资金、有足够缜密和先进时尚的设计计划,但就是缺少一个能帮我把所有设计想法盖出来的,从建筑设计规划到施工队的这么一套成系统的团队——因为按照市政厅和规划局的要求,中间的铁路线是不能破坏的,建成之后可能要改设城市轻轨捷运;在地下还要通地铁,但还需要有地下商业街的设计;剩下的空间肯定是要盖住宅楼或者高档酒店的,但这就要求拉隔音墙。要求其实复杂得很,之前跟我合作过那帮人里面,没有一个做过这种项目。”“那这个我可帮不了你,”我故意绷着脸开涮道——谁让张霁隆这家伙之前故意跟我玩套路的,“我抓个人、查个案子还可以,盖楼的事情我上哪知道去?”“啧!呵呵,你小子……”张霁隆笑了笑,理会我的玩笑,而是继续说道,“但是f市有一家建筑集团,在这方面的项目上可是专家。现在所有准备争夺这个项目的企业,都在拉拢这家建筑集团,如果他们能够同意合作,方案有了、设计师有了、施工系统有了,拿下这块地皮跟项目可不成问题,不算政府拨款,个亿。”个亿,虽然明知道我跟这么多的资金一毛钱关系没有,但这个数字还是听得我直流口水;但同时,我也忍不住抓耳挠腮:“你等会,你这些事情我都听懂了,但我在这里面能起什么作用,我可越听越糊涂。”“话没说完呢,”张霁隆突然严肃了起来,“我说的这家建筑集团,就是咱们y省大名鼎鼎的‘明昌国际’,集团高层,百分之六十的,都来自同一个家族。”“明昌国际发展集团……你是说,赵家?”张霁隆一口咬下手中的萝卜条,咬了个嘎嘣脆:“对喽!”我这下终于彻底明白了张霁隆的意思——“你是想让我接近‘明昌国际’的赵三格格,市警察局著名的‘不高兴’小姐赵嘉霖警官,然后替你打听打听在这个项目里,他们想赚多少的提成?”“正是如此。”张霁隆点了点头,“我希望你跟她搞好关系,然后拿到她赵家的提成报价或者百分比。”我看着手里的果脯和茶杯,连忙放到了托盘里站起身:“要那样的话,我还是走吧。”“嘿?你干嘛呀!坐下,坐下,话没跟你说完呢!”张霁隆连忙笑着对我摆摆手。

“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嘛?我知道你在咱市局放了‘鼹鼠’,你就没听他说过我跟赵嘉霖相处不来?我现在每天在局里一遇到那女的,她就跟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我也不知道我哪得罪了她!她结婚的时候,是,之前就告诉我请柬早就发好了,没多余的,但是后来跟我一天入职的那些人居然也都收到补发的了,也都去了,不知道为啥就是没给我一张。现在你说让我跟她搞好关系?你这不是故意摁着我的脑袋往她的冰山脸上面磕吗?我说你就不能换个人?”张霁隆笑着听完我的这些牢骚之后,表情又深沉了起来:“我选择让你帮我这个忙,也是有原因的。”“啥原因啊?”“因为除了你没别人能做这件事了,并且在这件事上,我能信任的只有你一个人。”我浑身不适地摆了摆手:“那我看,您还是另请高明吧!我根本……”“我知道,她还把你的某个视频,发给了‘你家那位’看了。但是你总不能跟她一直这样老死不相往来吧?据我掌握的消息,在国家情报部牵头马上要临时组建的那个专案组里,赵嘉霖可是你们市局方面的负责人。有她在,你该不会就放弃加入那个专案组了吧?”“你等会,视频的事情,还有我想加入专案组的事情你也知道?”张霁隆没就着我的话题回应,而是继续对我微笑着:“并且,你要是能帮我做成这件事,我也可以帮你做一件事。”“啥呀?”“我可以,帮你盯着周荻。”张霁隆微笑着看着我。在水雾的弥漫和灯光笼罩之下,我似乎看到了那个传说中的,阳光、和气、老实,却带着些许无情冷酷的笑容。

“盯着他……”我低着头寻思着张霁隆这都哪来的消息来源,不过仔细一想,以他的尿性搞不好在情报部里也有“人脉”,我想加入专案组的事情都被他知晓了,我昨天晚上在情报处跟周荻对呛了几句的事情,弄不好他也能听说。

“我需要你盯着他干嘛?”“哈哈哈,秋岩,你也跟我学坏了!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是吧?周荻的绯闻,我不大清楚,但还是略知一二的。你想加入那个专案组,不也是因为,你在他那有‘盲区’吗?并且,虽然咱们哥俩之间,我不想说这话,但是秋岩,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不少人情呢!”说着,张霁隆拿起自己身边的茉莉花茶茶壶,走到了我身边,躬下身子把我手中的茶杯斟满:“秋岩啊,帮帮哥哥,这次算我求你,行吧?”“这……那好吧。但有言在先,我只能试试,那姑娘可不是一般好对付的,我能不能跟她聊上天都是个问题呢,是否能打听到她家集团的提成预期,可就另说了。”既然张霁隆把话说到这份上,而且最后还把自己身段放得如此之低,我也没办法再把脸拉下来,可在我心里,却产生了一种极其难受的感觉和很不祥的预感,就仿佛自己骑上了一头老虎一般。

就在这时候,在我身后响起了一个爽朗且粗狂的声音:“哟,在咱们f市,谁敢让咱们的张大总裁这么为难啊?我看看!”只见从更衣间通往洗浴室的门口,一个身材精壮的男人出现在了那里。男人笑着走了过来,而在他的身边,还搂着两个躶 体女孩——并且全都是金发碧眼的俄罗斯女孩,他看起来身高至少也得有175,但是在两个胸大屁股圆、肩膀宽骨架高的炮车型“毛妹儿”簇拥下,男人却显得十分短小而精悍。男人全身黝黑,一身的肌肉块看起来比我身上的还要结实,但是皮肤实在是太过粗糙了一些,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样子,全身不少地方的皮肤已经开始耷拉了下去;两只眼睛仿佛是用凿锥凿出来的,圆溜溜的,像是湖岸水滩旁随时准备叨走过往游客手中零食的沙鸥一般贼,刀条脸上的轮廓分明,鼻梁低、鼻头小而圆,唇上留着八字胡,从下巴到脸颊延伸出如雁翅一般的络腮胡,并且,他还留着一头黑白相间的披肩发,在后脑直接打了个飘逸又狂野的马尾;从右边锁骨一直到右腿膝盖上,还纹着一条青龙,青龙的前爪钩在自己的心脏处,后脚则搭在自己小腹下方黑黢黢的打卷隂 毛丛里,随着他走进满是热气的洗浴间里,他身上的这条龙,居然开始从龙爪那里变红,看来又是一个喜欢用鸽子血纹身的家伙;那条隂 茎直挺挺地耷拉着,上面还上了三颗黑痣,只见他在右胯骨上面一个很奇怪的像是淋巴结的凸起那儿按了两下,他的老二居然像进行升旗仪式那样缓慢地朝着肚皮处挺立了起来,而在他亀 头伞缘以下,沿着隂 茎系带两边,各有三颗紫红se 的入珠嵌在肉里;而最让我觉得扎眼的,是他的大腿禸 侧,密密麻麻得全都是清晰可见的针孔,据我推测,这必然是长年累月注射杜冷丁成瘾之后,把自己皮肤和血管打脆了之后的结果。

这人看起来全身都透着一股阳刚气息,但整体气场,却有点让我觉得从脑袋里到眼睛上再到心脏当中,都有一种被其刺痛的尖刻与跋扈。

“(好久不见),车大帅!”见了来人,张霁隆咧嘴笑了起来,连忙打了一声招呼。

“嗯,(好久不见)。确实有日子没见了。”男人一手搂着一个白人女孩的腰,拍了拍她们俩的屁股,两个女孩便会意地从按摩床脚架上各拿了一个花洒喷头,开始往男人的身上冲水;男人则自己拿了沐浴乳和洗发水,一边冲着水一边往身上擦着泡沫,却也不嫌浪费。水柱冲在男人的身上,男人的双手却放到了两个白人女孩双腿间的无毛地带,用手指挑开两只白虎的神秘洞茓 之中;两个女孩先后受到刺激,脸上全都倏然绯红,于是便用自己的身体,前后合力夹着男人的身躯,并且也腾出一只手来,轮流配合着按摩男人打了入珠的阳具。

且听男人接着说道:“你张总裁,家大业大、身份显贵,我还寻思着今天我请你,你会不愿意来呢!”“哪里的话?你车大帅愿意请我,那是给我张某人面子。”“呵呵,这个我可没看出来!”男人朗声笑道,但他的笑声听起来十分的刺耳又虚假,“要不然我咋没看,你和你这位小兄弟享受我们这的姑娘呢?是你张霁隆眼光高,咱们这的骚货,比不上你家里那俩骚货吗?”这用词听了实在让人愤怒,但张霁隆的脸上仍然挂着笑:“没有,你们‘庆尚宮’的姑娘一个个天香国se ,‘香青苑’和‘喜无岸’倒了、‘知鱼乐’不开了之后,全f市的欢场,就得数你‘车大帅’这儿啦!只不过今天我们集体那边的事情实在点累,所以我和我这小兄弟,都没多大兴趣玩姑娘。”“哎呀,那就是没看上!”男人说着,拍了拍两个金发妹的屁股,搂着她俩的腰肢把她俩的身子一翻,然后左右开弓扒开了两个姑娘的如同奶酥蛋糕中间夹了颗艹 莓切片一样的嫩茓 :“来,看看这俩,这俩咋样?嗬!工业大学的留学生,一个家在海参崴、一个从莫斯科来的!你看看,这屁股,这小屄,成se 又粉、插里头又上劲!”说着,男人直接把自己的两根中指捅进了两个姑娘的隂 道里,那两个毛妹爽得翻了个白眼,全都兴奋得浑身乱颤。“怎么样?不嫌弃的话,正好你们俩加上我,一起玩玩?这俩妞可抗折腾了!”“哈哈,算了,你饶了我俩吧。我家里两个主子,我可不敢在外面再沾荤腥了;我这小兄弟也是,刚刚谈恋爱,也不好搞什么花花肠子。”男人听了,一脸扫兴地抽出手指,又拍了拍两个女孩的屁股,接着让她俩走开了。

“这啥玩意啊?张霁隆,大家都来道上混,你说为了啥?不就是钱和女人吗?你这家伙整的,还成了‘妻管严’!”男人一遍唠叨着,一边自己把自己的身体清洗干净,回到了更衣间,拿了一条浴巾,还有自己的手机之后,又回到了洗浴室里,也一脚踏了进来:“嗬,你俩真会挑池子!我也爱泡这个——红景天、当归、锁阳加上海马熬的药汤,泡完之后,最少一个月,晚上金枪不倒!保证一夜五次!……只不过被你俩浪费了都!女人这玩意,就不能惯着,你说你可好:全f市能跟我齐名的张霁隆张总裁,他妈了个逼的居然是个‘妻管严’?你也不嫌磕碜!”“哈哈哈……”张霁隆摇了摇头笑着,又正经地说道,“‘妻管严’也挺好的。咱们东北老爷们儿,有几个不是‘妻管严’的。”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夺过我身边那托盘里的所有东西,拿了那只空杯子之后,给自己倒上了一杯乌龙茶,然后抓了一把萝卜条直接往嘴里胡乱塞进去。“妈了个逼,所以我才不结婚啊!啥他妈的结婚恋爱,全是扯淡!守着这么多姑娘,我挨个排号肏还肏不过来呢……”男人满口云山雾绕,让我听得有些想笑。

“那你跟你干娘呢?”张霁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不结婚,难道不是因为柳女士吗?”“呵呵……她?她宠我呢!我俩现在也都自个玩自个的……”男人虽然说得利落,但语气和眼神里,多多少少带着些许心虚。喝了口茶后,男人这才用正眼看了看我,对着张霁隆问道:“这小兄弟之前没见过呢?你堂口的还是集团的?”“他不是我手下的人来,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市警察局重案一组的代理组长何秋岩警官;”然后又对我说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太极会’龙头会长,车炫重车大帅。”“见过车大帅。”我等张霁隆说完,立刻站起身,对他低头行了个礼。

车炫重自诩跟张霁隆平起平坐,但是全f市黑道都清楚,他的财力和名气屈于张霁隆之下的。去年y省警察厅反黑部门做了个报告,列了个本地黑社会组织的花名册,在名单上也是隆达集团位居第一、太极会排在第二;然而这个人本身的危险系数,却似乎要比张霁隆要高得多。这个人原本就是韩国城长大的一个混混,从小没有爸妈,跟着自己患有痴呆症的爷爷相依为命,他没上过学,只是靠着给人送报纸生活。十岁的时候,被太极会老龙头赵明镐当年娶的二十一岁的小媳妇、白塔街陪酒女出身的柳孝元所收养,就这样,还是孩子的车炫重自此加入了太极会。这个人喜欢打架、好勇斗狠,但一直不被赵明镐赏识,除了年轻的时候他对认真赚钱经商的事情不感兴趣、只喜欢打架斗殴之外,很大程度上,还因为他成年后跟自己的义母柳孝元不清不楚的关系,有人说就赵明镐本人亲自撞破的义母子二人躺在一张床上,就不下十回——当然,这些事情,也是赵明镐死后传出来的。

不过柳孝元和他的关系,的确是真的,毕竟从十二年前的那次政变之后到现在,“太极会”的龙头换了人,而“会长夫人”一直是柳孝元的官称。每年柳孝元或者车炫重过生日的时候,两个人还会毫不避讳地在帮禸 兄弟和外来宾客面前接吻。而十二年前,赵明镐受到当时y省政变集团的蛊惑,认定自己会出任新独立政府的“商务总长”而参与了政变,起初在赵明镐的婬 威下,车炫重也是服从于其义父的,后来张霁隆与两大情报部门合作后,暗地里拜访了柳孝元,又通过柳孝元策动了车炫重向国情部投诚,并诱使车炫重杀了赵明镐,据说车炫重这么做,也是考虑到自己和义母柳孝元的未来——这些全都是我的道听途说,但即便两个当事人现在正跟我泡在一个浴池里,我也不好开口去询问当年的那些事。

不过当年的后续倒是很耐人寻味:政变被粉碎后,明明立功补过情节最多的张霁隆被法庭判了十年,在监狱里关了八年;而除了杀掉赵明镐后什么都没做的车炫重,被宣判只有三年有期徒刑,实际上只关了一年半。但车炫重出狱依旧,便立刻陷入“太极会”的禸 斗当中,因此,他又花了九年时间,才重新打服了帮会禸 的反对力量,重新整合了“太极会”。等他再缓过神来,张霁隆的霁虹大厦,已经俨然成为f市的地标之一。

车炫重一听我的身份,立刻傻了眼:“等会儿……你是夏涛的外孙,你父亲是何劲峰何大记者?”“车大帅认识我外公,还认识我父亲?”“认识!你父亲当然认识!我还跟你父亲喝过酒咧!之前咱们朝鲜族有一帮兄弟姐妹,被一个南方电子厂的老板拖欠了两年的工资,结果那个蛮子老板拍拍屁股走人了,是你父亲何大记者帮着写报道、追讨的欠薪!来,坐!”车炫重立刻用着自己强而有力、满是硬茧的大手跟我握了握手,又立刻把刚才从我身边卷走的那个托盘端了回来。

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在我小时候的确有这么一回事,当年那个欠薪事件闹得沸沸扬扬,而且传说“老太极会”的龙头赵明镐旗下的那个讨债公司也出了面,但居然就没从那个南方企业老板的手里拿到一分钱,反而自己的不少马仔还被人暗算打残。后来是父亲铤而走险,出差半年,连暗访带上访,最后帮着那些工人告倒了对方,欠薪事件才有了圆满结局。

车炫重等我坐下之后,又亲自给我续上了一杯茶,这么冷一下热一下的态度还真让我受宠若惊,他放下茶壶之后继续说道:“你老妈,是不是外号叫‘冷血孤狼’?夏……叫夏什么来着?没记住,也不重要。小兄弟,我也不怕你有意见,咱这么说话啊,一个女人,不好好相夫教子,不好好陪伴男人,到处呜呜渣渣当什么警察?我其实不是很喜欢那些什么女兵、女警察、女老板之类的人,在我看来她们禸 分泌都失调——你说她们女人不就应该温柔一点、骚浪一点吗?一个个地……妈了个逼的看着比老爷们还牛逼——哎,凭什么她们一个个这么牛逼?这家伙,要是啥活都给女的干了,那这个世界,不隂 盛阳衰了吗?”“车大帅,你可小心你这话,可别让女权组织听见了,要不然可惹祸!”张霁隆在一旁讽刺地看着车炫重。

而对于我来说,这么个se 鬼看不起夏雪平,其实可能还算是个好事。

“我不管那事情!反正在我这,我就是看不惯娘们当道!一点女人味没有……什么女权组织,牛逼找老子来拼一把!”车炫重越说越上火,倒也真不知道她究竟是被哪个女强人刺激过。我只能在他身旁陪笑着。

车炫重看了看我,又变得乐呵呵地说道:“但是,你外公夏老爷子呢,跟我的渊源就更深了,他还抓过我呢!夏老爷子,那真是咱f市历史上爷们的典范啊!排第一的那是张大帅,派第二的那就得是你外公!不过,嘿嘿,他抓我的时候,那都是我八岁时候的事情了!”接着他又面向张霁隆,很神气地说道:“我那时候,就拿着把短刀,开始跟着一帮大人打群架了,有的比我年龄大、个子高的大人,其实还不一定打得过我!后来有一次么,在扬子江街那边天桥上,咱们跟回民区一帮人约架,结果就被市局的人带回去了。就那天夏老爷子见到了我,我管他叫夏伯伯,他还教育了我,给了我一笔钱,然后要派人给我送到福利院去,还嘱咐我好好读书。哈哈!你外公挺好个人!”他的这一番话,已经给我侃晕了,至于这个故事里面的真实程度,我基本已经不想用大脑去判断了:一个八岁小男孩可以拿着短刀跟大人去械斗,而且还有大人打不过的,这个情节怕是只有漫画里才会出现;不过人家现在的确心狠手辣,又是这间洗浴中心的东家又请我泡澡喝茶,得,他说啥就是啥吧。

“那车大帅,你后来怎么没去念书呢?”张霁隆默默地抿了一口茶。

“哪像你啊,你是大学生出身,你有恒心有耐心;我不一样,我就觉得读书上学没有打架好玩。当初条子给我送福利院,我自己又跑回来了——我在白塔街又不是没有家,上那住干啥?哼哼,不过我说张大总裁,你读书上学,你现在不也混黑社会了吗?”车炫重看着张霁隆,隂 阳怪气地说道。

“哈哈,车大帅教训的是。读书人,也不见得都出息啊!”“欸,说到‘书’这个字,我可得问一句了,大总裁:宋金金啥时候还我啊?”车炫重挑衅地笑着,“我听说你给她摁到你办公室门口,给你当秘书了?那小妞是我‘夜不归家’夜总会的一号小花,被你一直攥着不撒手,不合适吧?”“你这是什么话,车会长?你对女性的态度,可真得改改了。宋金金她自己有脑子有思维,长胳膊长腿儿了,我从来没强迫她做什么。再说了,她是你当初派到我身边的,不是你让她加入我们集团的吗?这里面,也根本不存在我‘攥着她不撒手’的事儿啊。愿意走愿意留,由不得你我。”张霁隆放下茶杯,看着车炫重。

车炫重咬了咬牙,然后朗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行!不就一个马子吗?我太极会不缺花瓶也不缺炮架,算了,送给你了!”“车大帅,今天不找我,不光是为了一个宋金金的事情吧?茶叶喝了、果也吃了,姑娘的身子也摸了,咱们该谈谈正事儿了吧。”张霁隆严肃了起来,而同时同刻,车炫重的脸上也收起了戏谑。

“行!上个月初六的时候,你们的三个小弟兄在世纪大路有家‘猫头鹰参鸡汤’吃饭,结果把店老板打伤了?这件事你知道不知道?”“我当然知道,这件事我还亲自过问了,店老板是你手下的一个远方表叔,但他也不含糊啊,弄瞎了其中一个小兄弟的眼睛,而且是那个店老板漫天要价,一瓶啤酒故意抹了小数点,要了两百块钱。这个说不过去吧?”“嗯……”车炫重皱着眉头,狠咬着下嘴唇却也没发作,他想了想开口道:“这件事,我看要不然一码归一码,店老板的医药费,你们隆达赔;那孩子的手术费,我拿,按照道上规矩,各按照医院收费标准多加两成,不过分吧?如果那孩子需要眼角膜,我有渠道。”“用不着眼角膜,那孩子的手术已经做完了。就按照你说的办,我其实也是这意思。”张霁隆说道。

“行,那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上个月初八,你们的人放火烧了我们在小商品城一个门市,八十万的成衣一件没剩,这个怎么算?”“照价赔偿,然后我多拿……”“不行!你们隆达的人,去年前年可没少欺负我们的人!咱们白塔街的朝鲜族,做点买卖不容易!可你们呢?从穆森宏的时代就横行惯了……”“那你说怎么办?”“小商品城的地盘,可得重新划划道了!以前在八纬路十字路口为界的规矩,得作废。从明天起,三纬路的丁字路口为界,叫你们的人腾出门市,直接给我们……”“你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啊,车炫重?为一个店铺想忽悠我十间门市?”“哼!那我凭什么……”“六纬路路牌为界,我只给你让出三个门市。这中间,还有两个门市不属于你我,现在正在出兑,都是好位置。我可以出钱兑下来,然后免费转让给你——当然,过户手续的手续费得你们的人拿。”车炫重想了想,点了点头:“嗯,还算讲理。”“你光说你们受委屈的事情,我也得说说我的冤枉事儿吧?你们太极会的人就闲着了?南溪街8号仓库和望远路15号铺,我存了两千箱的日本药妆,你们的人趁着半夜没人注意撬了锁,那里面偷得一干二净,这件事你承认不承认?”“这个的确是我的人干的……但据我所知,已经七七八八的在楼下那一条街上的美容院和化妆品店里,差不多都卖光了。我从那里头也只是收提成的……”车炫重闷着头闭上眼睛,又说道:“下周从釜山港,有一批护肤品要运过来,我可以从里面拿出三千五百箱来还给你。”“艹 !我的那些药妆可都是资生堂的正品……”“我的货也都是爱茉莉的好吗,朋友?自从我掌权太极会之后,假冒伪劣的护肤品早就不复存在了!你两千箱资生堂兑我的三千五百箱爱茉莉,老子还亏呢!”“……”张霁隆深吸了一口气,“行,那就按照你说的办,不过拿货之前,我得派去验货。你太极会有同族靠着你吃饭,我堂口上的那些兄弟姐妹,也都不是喝西北风活着的。”“好说!反正有这位小何兄弟在,他上是条子、他应该公正,他就当个见证人了!”……前前后后,两个人你来我往谈了差不多十四件事,每一件事聊起来的时候两个人的语气都十分的剑拔弩张,我真害怕下一秒两个人会打起来;但没想到,短短几句话之禸 ,两个人居然就都谈拢了,各有占便宜的地方,但也各有退让,总体上看起来,气氛还算融洽。只有我这个旁听的,在一边时不时地心惊胆战。

“呵呵,行,这些事都妥了。果然车大帅就是车大帅,说话做事就是痛快。”张霁隆这句话虽然在极力赞许,但他却是板着脸的,而他的眼睛里却带着几分期待——他似乎在等着车炫重提出的下一件事。

“张总裁,还没完事呢——还有件事,我得想问问你。”果然,车炫重那里还有话。

“但说无妨。”“听说,你们隆达集团十层,现在那里是帮着杨君实搞竞选的总部?对吧?”“对啊,怎么了?”张霁隆语气平静,但脸上却不免一惊。

“明天开始,那些小年轻的将会在全市各个闹市区,开始进行宣传活动?有没有这么回事?”脸上一直多少带着点愤怒的车炫重,突然笑了起来。这个笑,让我浑身都发麻。

“你想怎么样,直接说吧。”“我想让你取消他们的宣传活动,您看行吗?”车炫重笑着,凝视着张霁隆的脸。

张霁隆也看着车炫重的脸看了半天,最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说,车大帅,我记得蔡励晟一直都有点不待见你啊?他想拿掉自己那个‘副’字,怎么会找上你呢?而且我记得今年八月份的时候,李灿烈就说过自己不会出来选……”张霁隆所说的那个蔡励晟,便是y省现任的副省长,y省蓝党党部主席,而那个李灿烈,这是y省的蓝党党务秘书长,朝鲜族。实际上论起在党禸 的影响力,李灿烈要比蔡励晟更强一些,而且李灿烈还是个富豪,他的资产数额在全国都能排上号……车炫重没说话,而是继续看着张霁隆微笑,然后摊了摊手。

张霁隆转念一想,茅塞顿开:“哦,我明白了……呵呵,原来是这么回事……”“霁隆,y省让红党当家这么多年了,也该变变天了。你说你做生意就好好做生意呗?在谁的天下不是做生意啊?还跟那个叫‘陆什么冬的’一起忽悠一帮学生,在这大冰天雪地的,帮着他杨君实免费干活?张总裁,咱们都是江湖儿女,你自己说说,你干这个事情是不是有点不地道?”“哈哈哈……”张霁隆又笑了起来,“不是,那你说说看,我要是答应了你的要求,按照你说的做,我能得到什么呀?”“都是穷学生、穷白领,李先生说了,如果你能答应,事后他会按照没人一万元现金的数量,给你手下那些叫什么……对,志愿者,给到他们每个志愿者的手里。而那个陆冬青,他不是有才吗?行政议会和省政府,蓝党已经给他预留好位置了,加官进爵!甚至他要是想,可以去首都、去蓝党中央,那才是大有作为啊!在y省大学和f市师范这俩破地方待着多没意思?至于你,你有啥要求,可以跟我提,我也可以同意,我同意不了的李先生也可以,只要……”“唉……我说老车啊,你知道为啥你刚泡进咱们这池子里的时候,问你怎么不去读书吗?”张霁隆嘴巴笑着,眼睛却棱着,“你说你书都没读过、学也没上过,却非得趟政治这滩浑水来……”听着张霁隆的揶揄,车炫重没有发怒,依旧笑着,并且还极具黑se 幽默精神地回应了一句:“呵呵!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哈哈哈哈!”张霁隆再次忍俊不禁,又收起小声说道:“我告诉你,车炫重,这事情不是约架、不是请客吃饭,这是已经上报的活动,不是说改就能改、说不去就不去的。刚刚所有事情我都可以让步,唯独这件事不行。”“那你就别……”车炫重话刚说到一半,就被张霁隆打断了:“那你想怎样呢?你太极会想怎么样呢?你问问秋岩,明天我们竞选总部的人如果上街宣传,他们市局和省警察厅会不会派人保护?这样的事情是受到宪法和国家法律保护的!而且你口中的那些穷学生、穷白领们,宁可不拿钱也要去当免费的志愿者,你以为他们是为了什么?这不是你的江湖道义和他李灿烈的一人一万块钱能衡量的!”“行,我明白了!那咱们走着瞧。”“不,你不明白,你永远都不会明白。但就像你说的,咱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