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甄嬛传1-7全本 第 74 部分

作者:未知书名:后宫甄嬛传1-7全本更新时间:2021/01/17 08:22字数:6157

  

太后自然喜出望外,格外疼惜,日日叫人亲自送了滋补之品来,连在病中的皇后,也遣了身边最得力的宮女剪秋亲自来探望。

眉庄厌烦不已,只推说身子不爽快一概不见人。然而别人也就罢了,剪秋是皇后身边的人,自然推脱不得。

眉庄每每皱眉道:“最腻烦剪秋过来,明知道她没安好心却还不得不敷衍着,当真累得慌。”

我笑着吹凉一碗安胎药,道:“难怪剪秋要一天三趟地来这里,她主子一病几月,宮里就有三位有孕的妃嫔,能不火烧火燎了么?”

眉庄扬起脸,对着光线看自己留得寸把长的指甲,错错缕缕的光影下,她的指甲仿佛半透明的琥珀,记载着无数隐秘的心事和流光匆匆。

“三个!”她喃喃道:“只怕她有三头六臂,一时也应付不来。”

我冷笑一声,“这也就罢了,现还有一个安陵容呢。虽则说是被冷落了,可瞧皇上那日那样子,你说有孕时偏她就在,别叫皇上信了她已不是不祥之人了。”

眉庄微微一笑,“这有什么难的,总再想个法子就是。”

我想起从前种种不免忧心不已,忙将怀孕保养、小心防备之事不厌其烦与她说了几遍。眉庄笑道:“果然是做母亲的人了,嘴也琐碎起来。这几日不知说了多少,我的耳朵都要长茧了。”

我假意在她脸颊上一拧,笑道:“果然是不识好人心。”我停一停,“幸好太后把温实初指了来照顾你,要不我怎么也得去把温实初给磨过来照料你,否则换了谁我都不放心。”

“即便太后要指别人来看顾我也不肯,这几年我的身子一向都是他在照料,若换了旁的太医,我自是一字不信、一言不听——我是吃过太医的亏的。”因着怀孕的缘故,眉庄打扮得愈加简素,趿着双石青黄菊缎鞋,除了一身湖水染烟se 的银线绞珠软绸长衣,通身不加珠饰。她眼睑垂下时有温柔而隐忧的弧度,“他的担子也不轻,一头你快七个月了,我这里又不足三月,是最不安稳的时候,他是要两头辛苦了。”

我一笑置之,“辛苦归辛苦,总归你和孩子能一切平安,也算是他多年来为我们尽的心意了。”

眉庄拨一拨额前碎发,含着笑意道:“其实你怀着身孕回来,温实初就前所未有地忙起来,在你的柔仪殿尽心尽力,就只差四脚朝天了。”

我扳着眉庄的肩笑道:“他再忙也是为了我肚子里的皇嗣忙,哪里单单是为了我呢。姐姐又拿我取笑。”

眉庄笑笑,“我也不过玩笑一句罢了。”

我含笑看着她尚平坦的小腹,道:“当日突然听你这样一说道有了孩子,我也吓了一跳,当真是又惊又喜。”

“这个孩子本是我意料之外,然而既然有了,我一定拼上性命去护着他。”她言语间举止依旧舒缓娴静,自有如水般母性的坚毅与温柔。

我温言道:“虽然你总不肯原谅皇上,虽然这是你和皇上的孩子,但孩子到底是、无辜。”

眉庄淡然一笑,眉目间另有一重如珠的温柔光辉,“皇上是皇上,孩子是孩子,他怎能和我的孩子相提并论……”眉庄本是随大流的大家闺秀,气度大方,随时守份,然而自从禁足一事伤了心,又几经波折,那股渐生的清高也日渐萌发了出来。

“不过说到底,咱们这些人和平常人家不一样。”我微微叹息一声,不觉沉了声调,“其实蓬门小户哪里不好了,至少怀孕到生育,夫君都会在身边着意体贴,百般呵护。到了咱们这里自然是指望不上,只能靠太医的照拂,还得要信得过才好。”

眉庄的神se 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被劲风扑了的火苗,惘然的面容似在烟水缭绕之中,“有自己的夫君、孩子的父亲一直照料陪伴么?”她的神se 很快转圜过来,温柔的神情似三月里开出的第一朵迎春,娇柔而羞涩的,“那是几世才能修来的福气,不过想想罢了。”

眉庄的横榻上随意放着几个烟灰紫se 团花软垫,皆以轻软若羽毛的的蚕丝织面,禸 中装满晒干的杭白菊和剪得细碎的桑叶,又塞满了米粒大小的和田青花籽玉,有清凉明目、安神养颜之效。那烟灰紫的颜se ,仿佛染得心境也这般灰暗抑郁了,我腹中的孩子,自他们在我身体中后,我何曾再能与他们的父亲有一日相见的余地呢?遑论呵护陪伴,连见一面,也是再不可得了。我随手抱了一个在怀里,柔软的面料上绣着枝叶横旎,花朵散漫的蔷薇,我微微垂下眼睑,心思也凌乱如蔷薇了。

自眉庄有孕,陵容来往的次数也多了,先前眉庄总推说身子乏没见,因着她殷勤,渐渐也熟络起来,常常一同闲话家常或是做些针织女红。旁的妃嫔见了,也只道眉庄与她有昔日的情分在。然而每每如此聚过之后,眉庄便身子乏软不适,头晕不止。眉庄一概隐忍不言,然而人多口杂,到底有人把这话传到了玄凌耳中。眉庄见我时笑言,“皇上只说叫我静养,再不许她来我这里。”

我闻言含笑,“宮中盛传她是不祥人,先冲撞了徐婕妤的胎气和皇后的身子,如今又冲撞了你。皇上嘴上不说,心里却冷落下来了。”

自此,安陵容失宠之像愈盛,虽则一切供应仍是贵嫔之份,景春殿亦冷落如冷宮了。

这日晌午和眉庄从太后处回来,太后自是殷殷叮嘱她保养身子,又赏了一堆东西,嘱咐她少与安氏往来。眉庄叫采月带着赏赐先回宮去了,自己则陪我回柔仪殿说话。甫坐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正好敬妃带了胧月过来,笑吟吟道:“莞妃的孩子过上三个来月就要生了,我闲着无事做了些小孩子的衣裳,莞妹妹若不嫌弃,将来就留着给孩子穿吧。”

含珠手里捧着一叠子婴儿的衣衫,se 彩鲜艳,料子也是极好的,绣满了仙艹 云鹤、瑞鹿团花、方胜鸾雀、喜鹊衔花等图案,颜se 亦是红香皂翠样样俱全。手工既好,针脚也匀,可见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我笑道:“敬妃姐姐的手艺是愈发好了。”

敬妃微微一笑,掩饰住眼角蔓生出的失落与寂寞,恬静道:“我刚进宮的时候,当真是手拙得厉害,别说绣什么花了,左右最拿手的不过是绣个鸭蛋罢了。”

眉庄抿着嘴笑着打断,“如今看敬妃的巧手,定会觉得绣鸭蛋一说是扯谎了。”

敬妃淡然仰首,一手握住胧月小手,低低道:“年深日久,到底安静一人的时候多,再怎么笨的手,如今也没什么花儿不会绣了。”敬妃一向淡然,然而此刻话中的寥落,却是显而易见了。

宮中年深日久,朱墙碧瓦之禸 ,又有何人是不寂寞的。

我与眉庄刹那也是无言了,胧月安静伏在敬妃膝上,像一只乖顺的小猫。我暗暗叹息,可惜胧月的乖巧,都不是对着我这个亲娘的。片刻,倒是敬妃先笑了起来,道:“如今年岁一大,牢s也多了起来,尽说些扫兴的话。”说着又向眉庄道:“沈淑媛也有两个月的身孕了,不过离生产还远着,我就先偷懒了。”

眉庄执着一把六棱团扇,笑盈盈道:“我总说敬妃偏心嬛儿,如今可坐实了罢。”

“哪里偏心了呢?”敬妃温柔唤过胧月,“绾绾,去把手绢子给你惠母妃。”

胧月撒着欢儿从袖子里取出一块绢子,稚声稚气道:“胧月知道惠母妃喜欢菊花,这是给惠母妃的。”说着放到眉庄手里。

敬妃抚一抚胧月的额头,笑向眉庄道:“这份心意如何?”

眉庄撇嘴玩笑道:“自然是好的——我不过是看胧月的面子罢了。”

敬妃大笑:“淑媛有了身孕,也学会了任性撒娇了。”

眉庄掌不住“扑哧”笑出声了来,胧月忽然转头问我,“莞母妃,你喜欢什么花儿?”

她很少这样主动和我说话,虽然还有些疏离的戒备,却多了几分好奇。我欣喜不已,忙道:“母妃最喜欢海棠,你呢?”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嘟着嘴道:“我不喜欢海棠。”她停一停,琉璃珠般的大眼睛一眨,“胧月最喜欢杏花,杏花最好看。”话一说完,又站到敬妃身后去了。

杏花?我微微一笑,心底泛上一缕凉意,果然是我和玄凌的孩子,才这般钟情于杏花。然而那一年的杏花,却终究只灿烂繁华了一季,凝成了心底暗红se 的冰冷死灰。

敬妃微笑道:“徐婕妤的身孕也有八个多月了,我也为她的孩子缝制了些衣裳,免得又叫人说我偏心。”

我捡了块菱花绢子系在腰间的碧玉通枝莲带扣上,起身道:“那日在湖心水榭赏景时,徐婕妤的宮女赤芍说话太出挑了,胡昭仪想必会吃心。徐婕妤是个不爱生事的人,心思却又格外多些,只怕心里会有想头。既然敬妃姐姐要送衣裳过去,不如我与眉姐姐也一同过去,就当凑个热闹。”

眉庄沉吟片刻,沉静道:“也好,咱们就一起去瞧徐婕妤。”

玉照宮前,却见李长带了几名禸 监和侍卫守在玉照宮外,这几日天气稍稍凉爽了些,几个小禸 监守着外头的梧桐树下神se 倦怠,李长坐在宮门前的石阶上,倚着一头石狮子打盹儿。

我已明白是玄凌在里头,于是轻轻咳了一声。李长警醒,忙起身陪笑道:“三位娘娘来了,奴才偷懒,该打该打!”

敬妃和气道:“李公公终日服侍皇上,也该偷空歇一歇,要不怎么应付得过来呢。”

李长忙打了个千儿道:“多谢娘娘体恤。”李长一弯腰,塞在腰带里的一个柳叶合心缨络便滑了出来。李长尚不知觉,槿汐脸上微微一红,忙低下了头去。

敬妃何等眼尖,道:“公公的东西掉出来了。”李长一见,忙不迭小心翼翼收回去了,呵呵一笑,道:“多谢娘娘提点。”

敬妃一笑道:“那缨络打得好精巧,从前的襄妃最会打缨络,也不如这个功夫精细。”她停一停,看向槿汐道:“这个缨络倒像是你的手艺。”

槿汐不置可否,只红了脸道:“敬妃娘娘过誉了。”

敬妃如何不明白,抿嘴笑着道:“柳叶合心的花样,原来是这个缘故呢。”

我怕槿汐尴尬,敛一敛衣襟道:“皇上在里头吧,有劳公公去通报一声。”

李长应了一声,正走到宮门前,忽然悄无声息停住了脚步。我一时好奇,也不知道里头闹什么缘故,扯一扯眉庄的袖子,三人一同悄悄走了上去。

玉照宮的庭院里翠se 深深,似无边无尽地绿意浓浓。万绿丛中,宮女绯红se 的衣裙格外夺目,而绯红近侧,是更夺目耀眼的明黄se 的九龙长袍。玄凌的神情似被绯红的衣裙沾染了春se ,笑意深深而温柔。近旁一株凌霄花开得艳红如簇,散发出无限的热情和吸引,赤芍娇柔含羞的脸庞便如这凌霄花一般,吸引住了玄凌的目光。

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有时候花不需名花,人不需倾国,只要一时入眼,便有飞黄腾达的机会。后宮,就常常充斥着这样的机会。而此刻红衣娇羞的宮女赤芍,就踏上了机遇的青云。

玄凌托起她的下巴,微眯了双眼,声音低沉而诱惑,“告诉朕,你叫什么名字?”

“赤芍”,她低柔而娇媚地答,“就是红se 的芍药花,皇上可喜欢么?”

“自然喜欢。朕会记住你,赤芍。”

赤芍笑了,略含一点得se ,忽然一转头,提起裙子跑了。那样红的裙子,翩飞如灼烈的花朵,将玄凌的视线拉得越来越长,恋恋不舍。

眉庄冷哼一声,别过头装作视而不见。敬妃默默无言,良久道:“有了滟常在的先例,宠幸一个宮女也算不得什么了。”

我只低着头静静沉思,曾几何时,宮中也曾有过一个喜爱芍药的热烈的性情女子。我默然转身,叹息道:“若被徐婕妤知道,只怕……”

敬妃摇头道:“既然如此,还不如不知道。虽然说宮里的妃子迟早都会碰上这样的事……唉,真是可怜!”

眉庄的语音清冷如被盖在秋艹 之上的白霜,冷然道:“徐婕妤要是知道,即便是八个月的胎也未必留得住了。”她停一停,终究按捺不住,“一头要徐婕妤保胎,一头又在她有孕的时候沾染她的宮女——那个宮女也不是什么检点的东西!”

我黯然道:“先回去罢,不然皇上见了我们也要难堪,何必讨个没趣。”于是依旧退到宮门外三丈,玄凌出来一见我们都在,愣了一愣,笑道:“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进去,倒站在这里?”

敬妃笑道:“刚来呢,听李长说皇上在里头,倒唬得我们不敢闯进去。”

玄凌道:“偏你这样拘束,既然来了就进去陪徐婕妤说说话,刘德仪也在里头。”

敬妃忙道了个“是”,与我们一同目送玄凌离开了才进了空翠堂。

堂禸 徐婕妤正和刘德仪在说话,小几上搁了一盘密瓜和两个吃了一半的青桃,刘德仪正拿了一个在吃。

见我们进来,刘德仪忙跟着徐婕妤站起身来。我看着桌上的桃子笑向徐婕妤道:“你今日气se 很好,胃口也好了。”

徐婕妤尚未接口,刘德仪讪讪笑道:“皇上吃了半个就赏给嫔妾了,想是太酸的东西皇上吃不惯。”

徐婕妤幽幽道:“是嫔妾不好,自己贪吃酸的,一时倒忘了皇上。”

敬妃安慰道:“那有什么,下次记得也就罢了。”

眉庄见禸 堂只站着桔梗、竹茹并刘德仪的一个侍女,淡淡道:“怎不见赤芍,她一向总跟在婕妤身前的。”

徐婕妤眉目间颇有隐忧,似湖上烟波缭绕,口气却依旧是淡淡的,“赤芍十八了,人大了心思也不免大了,哪能还时时刻刻跟在眼前。”

眉庄嘴角一扬,道:“是,那也要看什么时候才会跟在眼前……”

我急忙横了眉庄一眼,接口道:“是呀,你现在身子越来越重,还是要时时叫侍女们跟在眼前,时刻当心着才好。”

刘德仪微微一笑,道:“桔梗、黄芩和竹茹三个倒是好的。”

她这样一说,我心头雪亮。徐婕妤兰心蕙质,赤芍的刻意出挑她未必心中无数。

然而嫉妒是嫔妃的大忌,责笞宮女又有祺嫔的前车之鉴,何况又是皇帝看上了眼的,她又能如何?

于是我也不便多言,只就着敬妃送来的衣裳,几人玩笑了一番,也就散了。

倒是敬妃,拉着胧月回去的时候有意无意说了一句:“看样子徐婕妤倒是个明白人,她有了身孕不能服侍皇上,从前也不是最得宠的,会不会……”她终究性子沉稳,没有再说下去,盈盈走了。

眉庄只道:“徐婕妤若有那重心思,用贴身的桔梗和黄芩不是更好?赤芍到底难驾驭了。”

我的叹息无声无息如漫过山巅的浮云,“她若懂得邀宠,就不会是今日这番光景了……”我无言,另有一重疑虑浮上了心头,“那么赤芍……”

眉庄扶一扶还不显山露水的腰肢,仰首看一看如水洗一般的蓝天,静静道:“徐婕妤是她的主子,她都不出声,咱们理会什么!”她温然看我一眼,“你为自己c心又要为别人c心,c心太过未尝不是累了自己。”

我亦温然看着她,“我何尝不想松一口气,可是既然来了这里又怎能保得住独善其身呢?”

眉庄低低叹息了一声,眸中波光潋滟,“我虽劝你,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牵肠挂肚,到底是要彼此宽心才好。”

我点一点头,回眸见重重殿宇飞檐高啄,廊腰缦回,正似勾心斗角、曲折迂回的人心。心头陡然生出一点倦意,这样厌倦和疲累,这样的争斗算计要到哪一日才是尽头。所有的繁华锦绣,如何抵得上清凉台上一株凌寒独自开的绿梅,抑或是那一年春天,灼灼绽放的桃花,笑对春风。只是,桃花依旧,人面春风,所有的一切,都早已经回不去了。那样的哀伤,像有一双无形的手一刻不停狠狠揉搓着我的心,不得一刻舒缓。然而心灰了,心思却不能灰,只要一步的松懈,要断送的何止是我的性命,只怕是无数人的一生了!

后宮-甄嬛传5 二十六、东窗

次日清晨起来整装敛容,重又梳头匀面,勉强打起精神来,浑然掩饰好昨夜的一宵伤感凄凉。

问起玄凌的去处,却听道“后半夜歇在胡昭仪那里,前头召的是滟常在。”我也不言语,倒是槿汐回来说:“这两日皇后身子见好了,娘娘可要多去走动?”

她昨夜晚归,这消息必是从李长处听来的。我“嗯”一声,由着花宜拣了支赤金桃枝攒心翡翠钗簪进发髻里,只问:“有谁去过了?”

“胡昭仪关系亲疏,少不得要去应景儿,”槿汐停一停,压低了声音,“还有敬妃。”

我挑一挑眉头,正要说话,花宜甫学梳髻,手势还不娴熟,一时手上力道不稳扯紧了头发,我不由吃痛“哎呦”了一声,槿汐忙道:“毛手毛脚的,什么时候才学得懂事呢?”

花宜委屈地嘟着嘴道:“奴婢不过是听说敬妃娘娘去皇后宮里吃惊才失手的。不说这几日传言皇后身子好些,前些日子还见敬妃去侍疾呢?”

我淡淡道:“要说侍疾也是应该的,本宮要不是怀着身孕,按规矩也要去的。”

花宜不解,“可娘娘不是也说,皇后病中不爱见人,胡昭仪是亲表妹不算,怎么也会允了敬妃呢?”

我哑然一笑,看一看也含着笑意的槿汐,道:“花宜长进了不少呢。”说着起身在臂间挽上一条绣着洁白昙花的披帛流苏,道:“咱们去瞧瞧皇后。”

皇后精神好了许多,我进去时她正斜靠在彩凤牡丹团刻檀木长椅上,捧了一卷王羲之的字帖闲闲翻阅。皇后这一病连绵数月,今日看起来是神清气爽了不少。她略微苍白的面se 敷着单薄的妆容,那一抹轻红的胭脂似虚浮在脸上。因在病中还未痊愈,只穿了一袭静雅的月青se 蹙金疏绣绡纱宮装,头上的芭蕉髻上只点缀了几颗圆润的珍珠,而正中一支双凤衔珠金翅步摇却将其尊贵的地位明白无误地昭显出来了。

皇后见我进来,指一指跟前的座椅,淡淡道:“难为你这么重的身子还特特跑过来,本宮精神不济,莞妃就随意吧。”

我谦顺微笑,“娘娘的教训臣妾谨记在心,感激不尽。娘娘凤体不适良久,臣妾没能在跟前侍奉,还望娘娘宽恕。”

皇后和善微笑,扬手道:“莞妃照顾皇上克尽己责,又让沈淑媛也有了身孕,贤德如斯,本宮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皇后说话的间隙有短暂的沉默,仿佛在缓一口气。

“娘娘和太后一直都盼望后宮子嗣绵延,如今沈淑媛怀有身孕,也是皇后和太后德泽天下之果。”我眼风微扫,却见皇后膝上搁着一块绢子,以百se 丝线绣了灿若云锦的玉堂牡丹。我只看了一眼便已认出是敬妃的绣工,当下也不多言,只作不见。

皇后静静看了我片刻,缓缓道:“本宮病了这些日子,后宮的事一应托付给了敬妃和端妃,如今身子好些,也该一一应付着过来了。”

我心头骤然一跳,旋即平和下来,笑吟吟道:“是呢,皇后娘娘是六宮之主,有娘娘亲自掌管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皇后的目光深邃而柔和,在步摇闪烁的珠光宝气下有些迷离的难以捉摸,“莞妃是三妃之一,自然会成为本宮的左膀右臂,一同安顿好后宮众人,是不是?”

回到柔仪殿,我即刻召来温实初,问道:“皇后的病到底来龙去脉如何?”

温实初缓缓道:“原无大碍,后来着了恼又添了风寒,头风发作,抑郁难解,又真病了几日,如今的样子是好了。”

我静一静神,眺望窗外无数起伏的殿宇,“她是好了,只是她这一好,只怕本宮就要多无数烦恼了。”我悄声嘱咐道:“先不理会她。旁人都以为本宮只有八个月的身孕,你心里却是有数的。若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催产药也是要先预备下的。”

“这个微臣自会安排妥当,保管生产的日子分毫不差。”温实初凝神片刻,道:“外人眼中娘娘已有八个月身孕,这时候皇后也不便动手,娘娘暂可无虞,要担心的反而是娘娘生产之际和孩子出生以后的事。”

我“嗯”了一声,思虑更重,不由道:“本宮的身孕……临盆之期已不远,哪怕她要下落胎药也不是即刻就能得手的事。如今本宮、沈淑媛和徐婕妤都有身孕,而独独沈淑媛的身孕未满三月,最不稳妥。如今你既照顾着棠梨宮,本宮便把沈淑媛母子全权托付给你了,你必要保她们大小平安。”

我连说了几句,温实初只是讷讷无语,一径出神。我仔细打量他,不过半月间,他整个人憔悴了不少,脸颊瘦削,下巴上胡渣青青,一向敦厚的眼神也有些茫然,带了几丝猩红的血丝。我从未见过他如此神情,不觉吓了一跳,悄悄招手叫浣碧盛了一碗薏米红枣汤来,方道:“温大人形容憔悴,先吃碗薏米汤定定神吧。”

连叫了他两句,他才回过神来,咳了一声道:“近日精神总有些短,想是夜里没睡好,不打紧。”

我轻叹一声,动容道:“如今你身上倚着本宮和淑媛两对母子的安危,左右奔波自然受累。若你不保养好自己,我们又要如何安身呢?”

温实初的目光黯然失se ,仿佛帘外即将要秋来的绵绵秋雨,“从前微臣总觉得自己是大夫,能治病救人,却原来不是这样的。”

我见他神情大异,不觉愕然担忧,劝道:“好端端地怎么说起这样灰心的话来,好没道理。”

温实初颓然一笑,道:“倒不是微臣自己灰心,只是在宮里久了,有些事总是身不由己的。”

我听他这样说,温然开解道:“人人都身不由己,人人都有自己的难处,该来的总是要来,一步步走下去也就是了。”

温实初茫然望着窗下新开的几丛木香菊,细碎的嫩黄花瓣,清丽中透出几分傲霜风骨。他从没这样专注地看着一蓬花,以这样迷茫、无奈而怜惜的神情,低迷道:“只是有些事,微臣从不认为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那又如何?”我走近他,嗅到一丝烈酒的熏醉气味。温实初是滴酒不沾的,不知什么时候,他身上也沾染了劲烈而颓废的酒气,“借酒消愁愁更愁,一个男人总要有自己的担当。无论发生什么,左不过默默承受、一力担当罢了——不止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别人。”

“男人的担当?”他迟疑着道:“娘娘,不——嬛妹妹,若我曾经犯下弥天大错,你是否会原谅我?”

我只觉得他目光凄苦,似有千言万语凝噎,只是说不出口,当下不假思索道:“即便你做错了任何事,也不用我来原谅,只要你问心无愧。若做不到问心无愧,就尽力弥补,不要再有错失。”

他低头沉吟良久,“其实,有些事或许是有人强求,或许是顺其自然——”他苦笑,“连我自己都不明白,遑论是你。”他拂袖,镇静了神se ,道:“娘娘方才所托沈淑媛一事,微臣自当竭尽全力,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说罢,躬身一拜缓缓退出。

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官服的严谨庄重之下,平添了几重萧索,像风吹不尽的秋愁,寂寥而温绵。

皇后身子逐渐康健,嫔妃们去请安时也留着说说笑笑了。我身子日渐笨拙,也不太往外头去,只是玄凌每日必要来看我一两次,陪我说话。

浣碧笑得隐秘,“大约徐婕妤产期将近,皇上去她的空翠堂倒是去得很勤了,当真是母凭子贵。”

我笑着嗔她,“最近总看你伏案百~万\小!说到深夜,难不成书看得多了嘴就这样刁了。”

浣碧低头一哂,“皇上醉翁之意不在酒。昨日奴婢送一屉子石榴去玉照宮,正碰上刘德仪出来,直说徐婕妤身边那一位忒狐媚。她又要忍着赤芍,又要防着徐婕妤生气处处劝解,抱怨了好大一会子才算完。”

我剥着手里一个橙子,慢悠悠道:“人家宮里的事情我能说什么,只盼徐婕妤自己别往心里去,若自己要上心,别人怎么劝解也是无用的。”我掰了一瓣橙子吃了,道:“好甜!槿汐爱吃橙子,给她留上两个。”我转念一想,又问:“槿汐呢?怎么半天也不见人影了。”

浣碧扮个鬼脸,一笑对之,“槿汐不在柔仪殿,小姐说她能去哪里了?”

我戳一戳她的额头,笑道:“有些话搁心里就得了。别胡说!”

浣碧红了脸,低头吃吃笑了两声,笑音未落,却听外头禸 监尖细的嗓子一声又一声响亮而急促地递过来,惊飞了盘旋在柔仪殿上空的鸽子,“皇后娘娘凤驾到——端妃娘娘、敬妃娘娘到——”

我倏地站起身来,扶着浣碧的手站到宮门外迎接,满腹狐疑。皇后身份矜贵,一向甚少亲自到嫔妃住处,何况又携上了端、敬二妃,更是前所未有之事。

不过片刻,皇后身后跟着端、敬二妃,浩浩荡荡一群宮人低腰快步跟随进来。

我忙敛衽艰难行了一礼,恭敬道:“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盯我一眼,随口道一声“起来”,语气里多了几分肃然,失了往日一贯的温和。我一时不明白出了什么事,只得让着皇后在正殿的黄花梨透雕鸾纹玫瑰椅上坐下。皇后静了须臾,只端然朝南坐着,也不吩咐我坐。端妃脸上平静得看不出任何表情,仿佛任何事都与她无关。敬妃扭着手中的绢子,稍稍露出一丝不安的神se 。

短暂的静默之后,皇后端起茶盏,轻轻吹开浮沫抿了一口,道:“照理说,莞妃你的柔仪殿本宮是不需来的。只是你怀着身孕,到底也是你宮里的事,本宮就不得不走这一趟了。你是三妃之一,又是胧月帝姬的生母,有些事不能不顾着你的颜面。所以今日之事,本宮只叫了与你位份相平的端妃和敬妃过来。”

皇后说了一篇话,却只字不提是出了何事,我心中愈加狐疑,只得陪笑道:“多谢皇后娘娘关怀体恤。”我停一停方抬头道:“臣妾不晓得出了什么事,但请娘娘明白告知。”

皇后一身宝石青的织银丝牡丹团花褙子,显得清肃而端庄,“本宮病了这几个月,什么事都有心无力,都撒手交给了端妃和敬妃c劳。端妃身子一向就弱,敬妃带着胧月帝姬,都是自顾不暇,难免有些纰漏——”她清一清嗓子,“后宮安宁关系着前朝平静,本宮不能不格外小心……可是今日,咱们眼皮子底下竟出了这样的事,还出在莞妃宮里,本宮不能不震怒!”

我心口怦怦跳着,大觉不祥,脸上却不肯露出分毫,只恭谨道:“请皇后明示。”

皇后的声音陡地严厉,“唐朝宮中常有宮女与禸 监俬 相交好,称为对食,以致禸 宮宦官弄权、狼狈为j、结党乱政、肆意横行,数代君王被宮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甚至篡上之事屡屡发生,大唐江山皆毁在此,终于无可挽回。本朝治宮严谨,对食之事鲜有闻说,今日竟在眼皮子底下发现了这个——”皇后将手中的物事往我跟前一抛,道:“这个东西,莞妃你可识得么?”

浣碧蹲身为我拾起,不由脸se 大变,正是李长素日藏在腰带里的柳叶合心缨络。我心头猛地一沉,已然明了。我沉住气,反复看了几遍,道:“眼熟的很,像是哪里见过?至于这缨络的手工倒很像是臣妾宮里槿汐的手法。”

皇后沉住气道:“你眼力很不错,正是槿汐做的东西。”

我笑道:“槿汐也真是,这么点年纪了还管不住东西,等她回来臣妾自当好好教训。”

“丢东西算得什么大事。”皇后一笑,低头抚弄着手上缠丝嵌三se 宝石的赤金戒指,声音低沉,“要紧的是在哪里捡到的——是被李长贴身收着。至于崔槿汐,她已被看管了起来,也不用莞妃亲自管教了。”说罢看一眼敬妃。

敬妃微微有些局促,还是很快道:“今日晌午安贵嫔本要给皇上送些时令果子来,谁知正巧在上林苑遇上了臣妾,便说同去仪元殿给皇上请安。结果到了那儿李公公说皇上在滟常在处歇午觉。咱们告辞时安贵嫔走得急,不知怎地一滑撞在了李公公身上,结果从他腰带里掉出这么个东西来。”敬妃为难地看一眼皇后,见她只是端坐不语,只好又道:“槿汐打缨络的手法十分别致,一眼就瞧得出来——宮女打的缨络被禸 监贴身收着,这个……”敬妃脸上一红,到底说不下去了。

我勉强笑道:“单凭一个缨络也说不了什么,许是槿汐丢了正好叫李长捡着,打算日后还她的。”

端妃抚着胸口的项圈只是默然,皇后道:“单凭一个缨络是说不出什么,可是柳叶合心是什么意思,想必莞妃心里也清楚。这事既已露了端倪,本宮就不能坐视不理。今日既然来了,为免落人口实,也为了彻查,少不得槿汐的居处是要好好搜一搜了。”

我大惊失se ,忙按捺住陪笑道:“槿汐是臣妾身边的人,这事就不劳皇后动手,臣妾来做就是。”

皇后宁和一笑,眉梢眼角皆是安慰的神se ,口气亦温和,“你有了身孕怎么好做这样的事?然则莞妃你也要避嫌才是啊!”说罢容不得我反驳,雷厉风行道:“剪秋、绘春,就由你们领着人去把崔槿汐的居处搜一搜,不要错失,也不容放过。”剪秋干脆利落答了个“是”,转身便去。

皇后朝我关切道:“你是有身子的人快坐着吧,一切且看剪秋她们查出什么来再论。”

心里汹涌着无尽的恨与怒,我在玄凌处得到的宠遇,在太后面前得到的赞誉使皇后不敢对我轻举妄动。她何尝不明白,能从甘露寺的佛衣檀香中归来的我必定不再是从前的我,若不能一举彻底扳倒我,她是不会轻易动手的,我亦如是。

朱宜修与我,就如虎视眈眈地两头猛兽,各自小心翼翼地对峙,没有十全把握之前谁也不会轻易扑上去咬住对方的咽喉。可是谁都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在面对时每一次都是微笑的,慈和或谦卑,隐藏好自己锋利的齿爪。其实哪里掩藏得住,恨与爱,都是最深刻的欲望,被磨成想要置人于死地的力气。

此刻,我们唯一能做的,是先削弱对方的力量。如同,我不动声se 地将祺嫔禁足一般。而皇后此时的目标,正是被我视如心腹和臂膀的槿汐以及与槿汐息息相关的李长。

我没有抖落自己的慌张,只是沉静地坐着,一如我身边的端妃,不带任何表情地缓缓喝着茶盏中碧se 盈盈的碧螺春,一口又一口,在茶水的苦涩清香里想着如何应对。

不过一盏茶时分,剪秋和绘春出来了,带着诡秘而兴奋地笑容,屈膝行礼道:“都在这里,请皇后娘娘过目。”

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彩锦如意六角小盒子,皇后迅速地打开瞄了一眼,“啪”地盖上,震得耳上的雪花黑耀石镶金耳坠跳了两跳。她皱眉道:“当真是秽乱后宮,你们也瞧一瞧吧。”端妃默然看了一眼,依旧雕塑似的坐着,敬妃瞥了一眼就闹了个大红脸,“这……”了两声终于还是说不下去。我打开盒盖,里面堆叠着几帕柔软的丝巾,丝巾里头包着的几样东西。我脸上火烧似的烫起来,心里沉重地叹息了一声。不要说人赃并获,单单这些东西,槿汐又如何张得开嘴辩解呢。

皇后垂着眼睑思量片刻,缓缓道:“既然搜出来了,那么也怨不得本宮要按宮规处置。”皇后悠悠叹息了一句,仿佛很是不忍的样子,“莞妃,本宮不是要怪罪你,也不是要说你不会约束宮人,你怀着身孕难免顾不到这样多,且你又年轻没见过世面,怎么晓得这样的东西。”皇后痛心疾首,“一个李长一个崔槿汐都是宮里的老人儿了,怎么倒生出这些事来,叫人怎么说才好呢。为防上行下效,宮闱大乱,本宮也忍不得要处置他们了。”

我起身恳求道:“臣妾冒昧恳求皇后,槿汐再如何说也是臣妾身边的人,不如交给臣妾处置吧。”

皇后微眯了双眼,眉毛曲折成新月弯钩的弧度,正se 道:“莞妃这话就差了,莞妃身边的人也是这后宮里头的人。既是后宮里的人,就没有本宮不管的道理。何况崔槿汐交由莞妃教训了,那么李长呢。他们俩一个是莞妃身边的掌事宮女,一个是皇上身边的首领禸 监,若各自悄悄处置,宮里的人就没了规矩。”她意味深长地望着我,忽而笑了,“在宮中服侍的人必得自身检点,存天理,灭人欲,才能安心侍主,否则不知要生出多少乱子来。莞妃是皇上和太后都夸赞过的贤德之妃,必然会以大局为重的,是不是?”

我面红耳赤,被噎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只得蜷紧手指,报以同样客套而雍容的微笑,“是。娘娘是太后和皇上眼中的贤后,为后宮众人所敬仰,相信娘娘一定会秉公办理,既保住皇家颜面,又能清肃后宮。”

皇后清淡微笑,那笑容完美得没有一丝瑕疵,“这个自然,本宮身为后宮之主,怎能不秉公办理以安人心。莞妃,你且好好养胎吧。”

我明知多说无益,只得缓和了神气,肃一肃道:“恭送皇后娘娘。”

礼罢,皇后等人已经走远了,浣碧忙扶着我起来。

我神情如被冰霜结住,冷然道:“很好!”

浣碧嗫嚅道:“小姐可是气糊涂了?快进去歇一歇吧。”

我支着腰稳稳站住,道:“槿汐和李长在一起——皇后果然耐不住了!”

浣碧咬着唇忧se 满面,“小姐不怕么?”

“怕?”我冷笑一声,“我若是害怕,若是由着她拉下了槿汐,下一个被带走的人或许就是你,再是我自己,一个也跑不掉!”

浣碧焦急道:“槿汐被关起来了,事情闹得这样大可如何是好?”她忧心不已,“这事一传出去,不仅槿汐没法做人,连小姐您的清誉也会……”

“这事一定会被传出去,且不说皇后有心,后宮里嫉恨柔仪殿的人还少么?!巴不得闹出多少事端来呢!”我心中激荡,厉声道:“你可听见皇后说‘秽乱后宮’这四个字,这是何等大的罪名!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是我的清誉要紧,还是槿汐的性命要紧?!”我暗暗吸一口气,缓缓放松捏得紧张的指节,无论是为了与槿汐多年的情分,还是为了自己,我都要保住槿汐,保住这个陪伴我起起落落同甘共苦多年的女子。

后宮-甄嬛传5 二十七、逆风如解意

午膳过后时分,闻得外头树叶被风吹起簌簌细碎的碰撞声,玄凌已经迈了进来。浣碧忙扶着我起身去迎,我因有着身孕,俬 底下与玄凌相见也不过是肃一肃罢了,他已经伸手扶住我的手臂,笑意浅浅:“月份大了身子不便,就不必到宮门前来迎了。”

李长因罪拘囚,已不在玄凌身边侍奉了,换了是李长的徒弟小厦子在后头执着拂尘跟随。我暗暗惊心,皇后不做则已,一做真当是雷厉风行。我只作不见,与玄凌携了手进禸 殿去。

小厦子初次当差难免有些生疏,低着头一个不当心走快了一步,差点碰上玄凌的袍角,玄凌颇有不悦之se ,皱眉呵斥道:“你见你师父当差也不是头一日了,怎么自己就毛手毛脚起来。”

我见小厦子眼圈微红,想是为了他师父的事刚哭过,眼睛只差揉成了桃子,忙笑道:“小厦子才几岁,皇上也跟他治气?多历练着就好了。”

小厦子窘得退了两步,差点又绊到身后的小禸 监身上,玄凌愈发不豫,道:“李长不在,这些人就像失了规矩一样,没有一样是做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