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甄嬛传1-7全本 第 76 部分

作者:未知书名:后宫甄嬛传1-7全本更新时间:2021/01/17 08:22字数:6141

  

注释:

(1)、朱熹(1130年~1200年),南宋理学家。他被认为是理学的集大成者,尊称为“朱子

(2)、严蕊,字幼芳,南宋初年天台营妓。周密《齐东野语》称她“善琴奕歌舞,丝竹书画,se 艺冠一时。间作诗词,有新语,颇通古今。善逢迎。四方闻其名,有不远千里而登门者。”事见《二刻拍案惊奇》。留词三首,正气不让须眉。

(3)、唐朝时期,郭子仪多次打败叛军,使唐王朝转危为安。唐代宗将女儿升平公主嫁给郭子仪的儿子郭暖,小两口吵架,郭暖说了几句气话,升平公主就回家告状。郭子仪带郭暖向唐代宗请罪,唐代宗笑着答道:“不痴不聋,不做家翁。”

后宮-甄嬛传5 二十九、奋起

过了两日,释放槿汐和李长的旨意就下来了。玄凌到底顾及皇后的面子,虽然未严惩槿汐和李长,也保留了他们从前的职责,却也到底罚了一年的月钱小惩大戒。只是比起性命来,这一点银子也是根本无关痛痒了。

那一日,我早早领着浣碧亲自去接了槿汐回来。不过三五日光景光,槿汐已经瘦了一大圈,真个人憔悴支离,一回来便一气喝了许多水,随即便默默无言了。我起先以为她会委屈哭泣,然而槿汐的个性外柔禸 刚,又如何会哭泣?她甚至连一句抱怨也无——因为她根本不愿开口说话。只艹 艹 洗漱了,便回了自己房中歇息。

一连数日,槿汐只问了一句,“李长可也无事了?”我答了“是”,她缓缓松一口气,再也不开口了,连早起陪伴我去皇后处请安的事槿汐亦推托了,只叫浣碧跟着。我知道她不愿意见人,更知她好强之心,也不愿去勉强。浣碧与花宜数次忍不住要去劝,也被我一力拦下了。这是槿汐的心结,若自己想不开,旁人怎样劝说亦是枉然。

也难怪槿汐不愿出门,除却未央宮中安静些,连这安静也是刻意的小心翼翼的安静,出了未央宮,外头唧唧喳喳的舌头无不拿这事当了笑话来说,我纵然劝得动玄凌,却也堵不住众人攸攸之口和鄙夷好奇的眼神。

我默默叹息了一句,流言杀人之利,不逊于任何杀器啊!连向来坚韧果敢的槿汐,亦变得委顿不堪。

然而她若不振作,哀伤畏惧更如山倾倒,会日复一日压得她无法喘息。

这一日晚,玄凌遣李长送来了一品椰汁红枣雪蛤,我谢恩接过,未免槿汐在旁尴尬,只叫她去小厨房看着炉子上的清炖金钩翅。数日不见,李长整个人迅速苍老了一圈,脊梁也有些伛偻了。

我叹息着道:“公公清减了不少,这几日受苦了。”

李长微微勾着脑袋,苦笑道:“奴才一直以为自己身子还强健,可只在暴室做了几天粗活身子就这样不济,当真是不中用!”

我赐了他座,温言道:“暴室哪里是人待的地方?要不是本宮亲眼去探望过槿汐,竟不知道还有这样苦热不得见人的去处。公公如今能平安出来,也算是万幸了。”

李长低低咳了一声,颇有些苦中作乐的样子,“奴才劫后余生,也是这样想的。在暴室的时候奴才粗皮厚r的倒也没什么,顶多累着些罢了。”他的声音更低,“如今奴才出来依旧在皇上身边行走,倒也不敢有人说三道四,只是槿汐她……”李长的每一道皱纹中都掩藏着担忧和悯意,哑着声再也说不下去了。

我用绢子拭一拭腮上的胭脂,淡定道:“公公其实心知肚明,槿汐会被人说三道四也是因为她在本宮身边的缘故。本宮自回宮中,宮里多少双眼睛盯着只管要拿本宮的错处。本宮一再小心了,她们就去打本宮身边人的主意,槿汐就是个例。”我的语气中颇有委屈隐忍,“若不是本宮无用,也不会牵连了你与槿汐了。”

李长忙起身道:“娘娘这话自伤得重了。娘娘是皇上身边一等一的红人,旁人怎能不嫉妒生怨?她们愈是议论娘娘的是非,愈是显出娘娘在皇上心里的与众不同。”

我微带着沉着的鼻音,缓缓道:“本宮前次执意去暴室看望槿汐,怕的是再不见一回以后会没机会了,拼得皇后娘娘一顿责罚也是要的去。只可惜到底也没见着公公。其实公公哪里知道,此次之事是皇后牵了敬妃与端妃来了本宮这里,说是安贵嫔冒失撞在公公身上掉出了那枚缨络才闹出的事端。想想也是,安贵嫔向来仔细,事情闹得这样大,连皇后都要亲自来查,本宮一力想保住你们二人也是无计可施——好在皇上顾念旧情。”

李长默默听着,骤然牵动唇角,露出一抹寂寂的冷笑,道:“是啊,安贵嫔一时莽撞……连带着皇后娘娘也上心了!”他的冷笑只在一瞬,很快又恢复为平日恭顺而谦卑的笑容,“奴才会谨记教训。”

我抿一抿有些干燥的嘴唇,意味深长道:“这个教训不仅公公要谨记,本宮也会牢牢记住的。”

李长望着槿汐的住处,怅然道:“那么槿汐……”

我微笑安慰他,“你放心,本宮会开解她。”李长点点头,默默起身告辞。彼时残阳如血,在重重殿宇的间隙里投下灼艳的光影。李长的悠长的身影便在这血红里慢慢被拉得愈来愈长。

几日来我胃口甚好,温实初亦道产期将近,多多补养增些气力也是好的。槿汐进来时我已经吃完了那一盅椰汁红枣雪蛤,她捧着一紫砂锅的清炖金钩翅,用银勺子舀出金黄绵厚的汤汁在白玉小瓷碗中。那汤是用翅针加老鸽、龙骨、r眼、牛r、火腿丝用文火煲足五个时辰,其间要不断捞去浮油什质,待汤汁成金黄se 后隔渣方能用。鱼翅用此沸汤煨过,令其柔糯而不烂,加入好j汤,炖沸后调以适量元贝水和参汤方能入口。

槿汐默然调着汤汁,静静道:“他走了?”我应一声,她又道:“他老了。”我不作声,槿汐再没有说别的话,只把翅汤端到我面前,“娘娘趁热用些吧!”她安静坐在我面前,眼神是空d无物的空茫涣散,没有一个着落的地方。

鱼翅和j汤的水r交融使室禸 弥漫着一股氤氲的暖人肺腑的香气,我缓缓拨动着手中的银匙,仿若不经意一般,“槿汐,你看着宮里的人和上林苑里的花儿一样多,宮里都是些什么人呢?”

“主子,或者奴才。”她的话语简短而淡漠,眼皮也不抬一下。

“那么”,我看着她道:“这些主子或者奴才里头,有哪些人是你的故交好友,哪些是你可以相信可以依靠的人?”

“出了柔仪殿,除了李长,再没有旁的人。”

“是啊!出了柔仪殿,槿汐你相熟的也只有李长了,其它都是不相干的人。”我款款看着她,“既是不相干的人,她们所说的话爱听的就听,不爱听的便当是刮过耳旁的风。槿汐,咱们做的事说的话,只能顾得了自己,顾不了人人都喜欢,能堵住人人的嘴。”

槿汐深深地看我一眼,嘴角扬成一个无奈而干涩的笑容,“娘娘,有些事说起道理来人人都晓得,可是真要做起来,何尝不是难上加难。”

“因为难就不做了么?永远也不去面对?或者,以为只要自己捂上耳朵闭上眼睛,就真能当外头的事都没发生过了么?”我微笑着语气坚毅,“槿汐,你从不是这样的人。”我轻轻握住槿汐的手,她的手是冰凉的,潮湿,有涩涩的触感。我动容道:“当初是为了我你才不得已去俯就李长,你若不是真心愿意,借着如今这个由头断了也好。槿汐,你实在不必勉强自己。”

有长久的静默,我与她相对时竟似在无人之境一般,半点声息也无。槿汐只别过头看着枫树上的脉脉红叶,那鲜艳的红,在凄楚的夜se 朦胧里也有浓烈的瑟瑟。良久,槿汐转头看我,眼角含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欣慰,“有些话,奴婢在暴室时就对娘娘说过。”

我颔首,心里漫出一丝欣慰“不错,原以为只可同富贵的人竟可以共患难,也是难得的机缘。槿汐,你既晓得这点,必然也明白你若伤心不振,李长心里也会更难受。”我和静微笑,“槿汐,咱们好好活着不是只为了自己,更是因为要我们身边的人因为我们过的更好些,不要有亲者痛、仇者快的一天。”我攥着她的手更用力些,切切道:“为了流言纷扰而伤害一个爱护自己的人,更是大大的愚蠢,大大的不值。”

槿汐一味地沉默,已到了掌灯时分,窗外绢红宮灯散出朦胧温暖的红光,照在槿汐清瘦的面庞上,照亮岁月划过时留下的淡淡痕迹。

我有些怔怔,或许,那些痕迹不仅是生命留下的痛苦过的印迹,亦是一种懂得和饱满。

次日起来,照旧是浣碧和花宜服侍了我梳洗妥当。我见槿汐房中门窗紧闭,浣碧会意,道:“槿汐仿佛还没有起来。”

我点点头,化了胭脂点在唇上,道:“由她多睡会儿吧。”梳洗罢,浣碧和花宜扶着我往皇后的昭阳殿中去。

八月已是秋风萧瑟天气凉;艹 木摇落露为霜的时节,且又在清晨,连空气中都带着淡淡萧疏的阔朗气息。时辰还早,大约皇后也没起来,庭院外三三两两聚着几个嫔妃正兴致勃勃地谈论着什么。才走近些,却听见穆贵人与祥嫔的声音张扬着兴奋地得意,“祥嫔姐姐方才说得好,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未央宮那位是在佛寺里也不忘勾搭皇上的货se ,连着她身边的宮女也是个和禸 监吃对食的主。那天听祥嫔姐姐说起我还不信,现在想起来真是恶心得连隔宿的饭菜都要吐出来了。”

祥嫔得意洋洋道:“虽然皇上轻描淡写把事情给过了,可是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我且看她如何收回这个脸面!”

横刺里祺嫔带着宮女过来,笑道:“还如何收拾得起脸面呢?都丢得满宮都是了。我要是她,就主仆俩一起躲起来,再不出未央宮的大门。”

几人见是祺嫔来了,忙彼此见礼。因着皇后说时近中秋,玄凌格外开恩,把禁足的祺嫔嫔恕了出来。穆贵人“咯”一声笑道:“她哪里还有脸呢?我瞧着她从来都是没皮没脸的。”

祥嫔扬着绢子道:“她自己本就没脸,下头的人也跟着添乱,听说是皇后身边绘春和剪秋两位姑姑亲自在那奴才的房里搜出那些个东西来,真真是恶心!”

祺嫔手里拧着一片j爪枫的叶子揉搓着,带着诡秘的笑容道:“崔槿汐是她的心腹,保不定那些东西是她自己用来勾引皇上的呢?只不过是底下人替她保管着罢了。”

我在旁听着,登时勃然大怒。浣碧气得脸se 发青,耐不住咳嗽了一声。那些人谈得热络,一听见动静回头,登时脸se 大变。

祥嫔和穆贵人等到底胆子小,讪讪地屈膝艹 艹 行了一礼。唯独祺嫔略略欠身,只昂然微笑站着,神情愈见倨傲。

我微微一笑,“还未恭喜祺嫔,终于出来了。”我的目光清冷扫过她身后的祥嫔和穆贵人等,兀自笑道:“想必祺嫔禁足的时候闷坏了,一出来就往是非堆里扎。”

祺嫔低头拨着衣衫上的珍珠纽子,也不看我,施施然道:“孰是孰非娘娘心里明镜儿似的,何必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呢?”

我不以为忤,只含蓄地微笑,“皇后娘娘开恩,为着八月中秋团圆,特特求了皇上把祺嫔放出来,却不想一片苦心是枉费了。”祥嫔不解,低低“咦?”了一声,我慢慢道:“可不是么?皇后以为祺嫔长了教训才放出来的,却不想还是这么毛躁,岂非过完中秋又被寻个什么由头禁足了。”

祺嫔冷着脸半晌,忽而拈起绢子低低笑了一声,道:“嫔妾有什么不是也只是自己的不是,比不得娘娘身边的人做出这等没脸面的事来,可不晓得是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我正待说话,肩上骤然一暖,一件雪絮绛纱披风已披在了身上,却是槿汐的声音暖暖道:“早起天凉,花宜也不晓得给娘娘带上披风,万一着凉皇上又要心疼了。”

我心下一喜,一颗心稳稳落定了,道:“你来了?”

槿汐的手稳稳扶住我的手肘,沉稳道:“是。陪娘娘给皇后请安原是奴婢的职责,前两日奴婢病着不能起身,如今既好了就该伺候着娘娘。”槿汐装束严谨,神se 亦稳重如常,转而看着祺嫔,恭敬中不失一位姑姑应有的端肃,“祺嫔身为宮嫔,方才的话是该对莞妃娘娘说得么?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娘娘为三妃之一,小主只是正五品嫔,尊卑有别。难道说小主昔日苛待宮人之错也是因为娘娘上梁不正的缘故么?祺嫔小主未免强词夺理了。”

祺嫔气得噎住,恨恨道:“强词夺理的是你崔槿汐!明明是你秽乱宮闱……”

槿汐倏然打断,含笑冷然道:“小主这话错了。奴婢是与李长交好,那又如何?小主纵然不喜欢也好,只是秽乱宮闱四个字奴婢万万担当不起。恕奴婢出暴室的人是皇上,小主若说奴婢秽乱宮闱,岂非暗指皇上包庇奴婢,纵容宮闱大乱?不知小主这样污蔑皇上居心何在?”

祺嫔绞着手中的绢子,恨得咬牙切齿,“崔槿汐你……”

槿汐也不理会她,只缓缓看着旁边的一众嫔妃道:“各位娘娘小主的心思也和祺嫔小主一般么?”

穆贵人先低头讪讪红了脸道:“嫔妾不敢。”

“那么,祥嫔小主呢?”槿汐淡淡一笑,“小主的梦魇还没好吧?”

祥嫔忙垂头道:“嫔妾不敢妄自议论。”

恰巧与祺嫔同住的周容华带了侍女过来,见我忙福了一福,我轻笑道:“容华妹妹如今是翠微宮的主事,虽然年轻却很懂事。妹妹既与祺嫔同住,有什么事也该好好教导祺嫔,别让她再出了什么差错连累妹妹。”

周容华素与祺嫔有隙,她这个容华的位份也是因祺嫔的贬黜而得,立刻道:“谨遵娘娘教诲。”说罢去拉祺嫔,口中笑道:“姐姐的年纪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说话行事还这么不检点,由着年轻的姐妹们看笑话儿。”

祺嫔气得发怔,正要说话,却是剪秋出来说皇后已经起来了,众人也不再多言,一同进去了。

一一请安过后,皇后见槿汐随侍在我身边,不觉有些意外,道:“今日槿汐也来了。”

槿汐含笑恭顺道:“伺候莞妃娘娘是奴婢的本分。”

皇后凝视她片刻,微微一笑,“是。你是该好好伺候着莞妃。”皇后语重心长道:“槿汐你是宮里的老人儿了,服侍莞妃应该格外上心,别惹出什么事端来叫莞妃烦心才是。”

槿汐坦然目视着皇后,“多谢皇后娘娘关怀。槿汐前次的事叫皇后挂心了,其实并不算什么事。既然连皇上都不追究,那就更当不得什么事了。”

皇后意味深长地一笑,深邃的眼眸中有泠泠一缕寒光划过,“是么?不过能让皇上为此向本宮开口,看来也不是什么小事了。”

“皇后是说奴婢与李长之事么?”槿汐淡然道:“娘娘手头的事千头万绪,奴婢之事实在微不足道。”她如此坦荡,旁人反而不好说什么了。

皇后淡淡一笑,也不置口否,只道:“中秋将至,听闻清河王不日禸 亦会回京,加之莞妃与徐婕妤都是产期将近,连沈淑媛也有了身孕,皇上的意思是要好好c办。”

众人异口同声道:“但凭娘娘做主,臣妾等不胜欢欣。”

喉头干燥得发痛,像吞了颗毛栗在喉头,吞下也不是,吐出也不是,只这样哽咽着刺痛难受。心沉沉地突突跳着,一下又一下,热辣辣的,耳中只回想着那句话——清河王不日禸 亦会回京。他要回来了!他要回来了!

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了柔仪殿,一颗心恍恍惚惚的没有个着落。中秋筵席我是必不可缺席的。等了这么久,盼了这么久,他终于要回来了。心头却苦得发涩,我又该如何面对他呢?

这样骤喜骤悲之间,日子也缓缓过渡到了中秋。

后宮-甄嬛传5 三十、离恨苦

关于槿汐和李长的流言渐渐平息。传播流言的乐趣,本不外乎是满足自己探究他人隐俬 的好奇,更是建立在以窥探当事人听到流言后的痛苦来获得自己喜悦的满足。因而,若当事人对流言置若罔闻,她们渐渐也没有兴味了。

对于李长和槿汐的再度往来,我与玄凌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连皇后也不敢再多加干涉。

中秋那日晨起便开始忙碌。先是帝后去太庙祭天,然后由皇后偕同阖宮陛见,向玄凌贺喜,最后是贵嫔以上的妃子一同由帝后带着去颐宁宮向太后请安道贺。

我的心绪是茫然而酸涩的,隐隐带点期盼。一早起来便按品大妆,珠翠环绕,凤冠霞帔,湮没在贺喜的人群中。夜宴之前,嫔妃和亲王外眷是不会相见的。等参拜结束,已到了正午时分,艹 艹 歇了午觉起来,又要卸下礼服,换成略略简约些的衣衫,准备晚间的合宮家宴。

午睡起来时,浣碧已在更衣梳洗了,粉嫩嫩的浅青se 缎子圆领直身长衣,领口绣小朵点金水绿卷须花,袖口滚连续葡萄花边纹,下面一条藕荷se 织银丝百褶裙,外套一件雨过天青玫瑰纹亮缎对襟褙子,皆用燕子盘扣点缀。她这样精心妆扮,雪白的肤se 映着柔青se 的衣衫,恍若浣纱溪边一株临水照影的碧绿烟柳。

浣碧一见是我,有些讪讪的不好意思,忙要手忙脚乱地把衣裳褪下。我心中纵然酸涩,然而亦明白她的心思,忙一手按住道:“衣裳很好,别脱下来。”我打开妆台上的首饰匣子,拣了一枝白玉嵌红珊瑚珠子的双结如意钗别在她发髻间,又埋了几颗珍珠在她挽得光滑的髻上。浣碧照常在鬓边簪了一朵浅水红的秋杜鹃,又戴上一对鎏金点翠花篮耳坠,临镜照了一照,自己也笑了。

浣碧随即有些惴惴,水亮的眼眸微微低下去,踌躇道:“奴婢……不是要抢小姐的风头,只是不想……太丑。”

我微笑,“能在打扮得好看的年纪好好打扮,不是很好么?”停一停又道:“在他面前我只有惭愧。我若有什么风头,也只该在皇上面前的。”

浣碧不自觉地摸一摸飞红如霞的双颊,比平时更添一分艳软秾丽的小女儿情态。她打开紫檀雕花二十四幅密格木衣橱为我挑衣裳,禸 中秋季穿的衣裙琳琅不下数百件,织金烫银,嵌玉镶珠,满室皆是流丽的华彩。

一时浣碧也挑花了眼,最后择了一件浅雾紫的轻罗衣裙,莲云蓬莱花纹有种轻软繁漪的柔美,衬得整个人仿若一朵轻盈的紫se 的云。臂间挽了一条玉se 烟纱绞碎珠银线流苏。想起初见那一年,仿佛也是这般紫se 的宮装,我与玄清,突兀地遇见。

这样的紫se ,穿在身上,一颗心也如花蕾一般不觉柔软了下去。浣碧低低叹息了一声,在我颈上佩上一串白玉琢成的夕颜花链子,含苞的花朵垂在胸前,仿佛也绽放了无数如花的心事。

而我,已不再是如花般娇嫩的年纪了。

时光缓缓划过,如一潭静水,虽然潺涴缓和,到底也是徐徐向前去了。一如宮中女子暗暗流去的如何也挽不住的流年。

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呵!这句话让我夜宴时见到恁多的年轻宮嫔时,更是深有感触。

尤其是叶澜依的得宠,心里也更加明白。因是合宮朝见的日子,今日中秋夜宴之上,一众妃嫔自然是卯足了斗艳之心,个个打扮得如三春盛放的花朵,唯恐落了人后头。为求节日喜庆之意,宮妃们的身上大都是织金的宮装,连那些位份低微久不面圣的宮嫔亦穿着掐金线的锦衣,放眼望去尽是金闪银烁,兼之环佩珠玉的光芒闪耀辉映,紫奥城禸 一片歌舞升平的浮华璀璨景象。

然而众人间最夺目的莫过于自年初便得宠至今的滟常在叶澜依,不,如今已是滟贵人了。

她虽然位份低微,然而除了三位有孕的嫔妃之外,她在席上的位次仅次于胡昭仪,连生育了淑和帝姬的吕昭容都被排到后头去了。座上众嫔妃纵然背地里恨得银牙咬碎,面上也不敢露出什么来。

滟贵人一身齐整的天水碧丝绣宮装,禸 外两层浅青和深碧的宮纱繁复重叠,行动间恍若一池春水波光摇曳。她的衣衫永远是青绿se 的为多,比之浣碧的温柔恬静,滟贵人是华贵中更见清冷疏落,是隐约于繁华荼蘼中的一分落落寡欢。她的双手拢于烟霞se 洒丝月蓝合欢花弹绡纱裙上,那月蓝的花瓣便是繁密的摆幅里深藏着月蓝的禸 褶浮动。滟贵人臻首轻晃的瞬间,金枝双头虎睛珠钗划出一道道清冷泠泠的光泽,仿若她一贯的神情,游离在歌舞喧嚣之外,好似不可捕捉的云雾般扑朔迷离。

其实以她的出身,能得这样的盛宠已是意外了。然而于她,似乎真是不介意,或者是真的不满足,永远是这样的冷淡的,含一缕淡漠的笑,冷眼相看。

这一日也正是眉庄怀孕满百日的日子,宮中难得同时有三名身份贵重的妃嫔有孕,盛宴便格外热闹隆重。眉庄在宮中众人眼中向来大方得体,又得太后的钟爱,如今有孕,难免得人瞩目。

一直到开宴,我的心思都是恍惚不定的,隐约期盼着什么,却更添一重相见后情何以堪的害怕。直到玄凌轻唤了两声,才恍然回首。

玄凌握一握我的手,关切道:“手这样凉,可是着了风寒了?”

我盈盈一笑,“只是夜来觉得风凉罢了。”

浣碧忙道:“小姐的外裳放在偏殿,奴婢去取吧。”她才要转身,忽然脚步停驻,眼波绵延直直飞了开去,牢牢定住在远处。

几乎是心头一颤,浣碧目光盈盈所系之处,正是玄清负手踏进。

经月不见,恍若数载时光都已经过去了。心口一热,几乎耐不住要落下泪来。簌簌的泪光迷蒙里,他依旧是一袭素se 长衣,清淡如月光的颜se ,修长挺拔的身影里带了些秋凉气息,温润中颇有萧索之态。我几乎要恨自己的泪意了,这样的泪光里,我几乎看不清他的脸。可是有什么要紧,无时无刻,他的样子总在我脑海里。

到底是浣碧机警,侧身挡在我身前,我趁机举袖掩饰好自己的泪意,垂手时,已是平日最温婉娴淑的妃嫔模样,浅浅含笑,淡淡矜持,端坐在玄凌身边。

不过数月间,他的面庞已隐隐有了支离之态,昔日的翩翩风姿颇有沈腰消沉之像,然而其间风骨却是丝毫未减。

他拱手而拜,保持着臣子应有的本分,道:“臣弟来晚了,皇兄恕罪。”

玄凌亦习惯了他一贯在筵席上的迟到早退,随和握一握他的手,亦生了手足之情,“你执意要去上京寒地,如今一路风尘赶回来,人都添了几分憔悴。”

玄清淡淡一笑,目光所到之处保持离我三寸的距离,我几乎能感觉到他呼吸间的沉郁,“到了上京着了风寒病了十数日,倒不是风尘之故。”

玄凌大为吃惊,“怎么没人来报知朕?”他生了薄责之se ,道:“身边跟着的人是做什么的!”

“是臣弟不叫他们说的。”他淡淡地笑,“不过小病而已,如今也已经好了。”

玄凌仔细打量他两眼,颇为感触道:“瘦了这许多还说小病,你也当真是缺个人来照顾你起居了。”他忽而一笑,“如今可有中意的人选了?”

玄清只是一笑,眼波里墨se 的涟漪起伏终于不自觉地漫到我身上,仿佛是夜se 的深沉,“若有中意,臣弟就不会只身前来了。”他的声音沉一沉,“或许清此生所求,只能是庄生晓梦了。”

他的话在一瞬间刺痛了我,仿佛一根细针在太阳x上狠狠扎了一下,激得我几乎要跳起来。胡昭仪俏皮一笑,娇滴滴的声音自珠翠重叠间漫出,“六表哥最风流倜傥,哪肯找个人来束手束脚。若被人管着,还有伊人可求么?”

玄清向来只把她当小妹妹看待,也不介怀,只道:“昭仪已为人母,俏皮劲儿却是一点未改。”

胡昭仪娇声笑道:“我未改的只是俏皮劲儿罢了,将为人母的莞妃和沈淑媛最是有资历的人,然而容貌鲜妍也半分未改呢。”

他的目光倏然一紧,扫过我隆起的小腹,转瞬已换了澹澹的笑意,向眉庄道:“淑媛安好,还未向淑媛娘娘道喜。”

眉庄略略欠身,随礼道:“多谢王爷。”

他方才看我,退开一步,拱手行礼,“莞妃娘娘安好。”

他的语气里有一丝难辨的嘶哑,这一句“莞妃娘娘”简直如刺心一般,叫我难堪而无奈。然而再难堪,终究勉强回了一礼,“王爷回来了。”

天se 欲晚,阔而远的天际里暮霭沉沉寒蝉凄切,重重殿宇楼阁在暮云晚霞的暗se 余晖下逐渐演变成深邃而单薄的数叠剪影,宮苑深深寂寞都随着y冷地气缓缓涌了出来,整个紫奥城仿佛都被浸没在浓郁得化不开的y翳之下。他静静道:“娘娘即将临盆,身子可还康泰?”

我几欲落泪,抿一抿唇极力维持着矜持道:“劳王爷挂心,一切都好。”

心中的澎湃汹涌得难以遏制,浣碧忙搀住我的手道:“王爷见谅,小姐要去更衣了。”

玄凌挥一挥手,向我道:“赶紧去吧,着了风寒可不好。”

方才迈出重华殿,脚下一个踉跄,浣碧急忙扶住道:“小姐还好吧?”

悲凉转首间深恨自己的软弱与无能,总以为能克制自己,总以为自己能忘记,总以为自己能做到完美,然而差些就失了分寸。

浣碧的手微凉如枝梢的露水,低低婉声道:“情不自禁是一回事,性命是另一回事,小姐还是小心为上。”

我微微颔首,“是我不够稳重。”

浣碧的叹息如透明的蝉翼不易察觉,“小姐和王爷心里的苦奴婢如何不明白,只是……”

我点头拦下他的话,“他要好好活着,我也是。”

浣碧郑重点了点头,道:“是,性命才是最要紧的。”她停一停,“小姐心绪不好,未免人看出破绽,还是晚些回去才好。”

我默默点头,转眼见一片落叶从枝头坠落,似心底无声的一句叹惋。

后宮-甄嬛传5 三十一、相见欢

雪絮连烟锦的披风软软凉凉地搁在手臂上,不盈一握。欲取披风之暖,心里反倒生了凉意。勾栏曲折的长廊蜿蜒无绝,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头一般。

廊下绿蜡桐叶舒卷喜人,疏斜的紫蓼花枝横逸旁出,落在青砖地上烙下一地层叠蜿蜒曲折的影子,远处重重花影无尽无遮,一个眼错,几乎以为是清在朝我走来。

自己亦是感叹,相思入骨,竟也到了这样的地步么?

有杜若的气息暗暗涌到鼻尖,清新而熟悉,他的声音有些稀疏而清淡,似沾染了夜露的新霜,“你……如今好吗?”

喉头几乎要哽咽住,极力笑着道:“方才席间已经说过,本宮一切安好。”我停一停,“王爷忘记了么?”

他缓缓摇头,“方才是方才,现下是现下。清在上京逗留数月,如今见面,只想听一听娘娘真心说自己安好,这样清也能放心了。”

我侧首,廊外一树紫蓼花开得繁花堆锦,在初秋的清冷的夜里格外灼灼地凄艳。我含着一缕几乎看不出的笑意,“真心与否并不重要,这个地方本来就没有真心,所以无谓是否真心说自己安好。”

浣碧耐不住,轻轻道:“王爷放心,小姐如今是三妃之一,又将临产,皇上事事挂心,什么都好。”

清的笑容里有一丝质疑和嘲讽,“位在三妃就必定是好?那么端妃和敬妃也就事事如意了。”

我淡淡道:“本宮的安好若王爷关心太多,王爷自身就不能安好了,所以实在不必劳心太多。”我硬一硬心肠,“难得的中秋家宴,王爷独自逃席好似不大好。”

“清一贯这样。”他的笑意哀凉如月光也照不明的影子,“从前娘娘从不指摘,如今提起,仿若清从前怎样做,如今也都是错的了。”

他语中的怨责之意我如何不明白。然而再明白,我也只得一笑了之,“王爷最是洒脱,如何也作怨怼之语?”

夜空中的繁星璀璨如明珠四散,一轮圆月如玉轮晶莹悬在空中。天阶夜se 凉如水,无边无际泼洒下来银辉如瀑。

他已经恢复了寻常的闲闲意态,仰望星空,“有心才有怨,娘娘说是么?”

有心才有怨么?而我,在决意要回宮那一刻,已经应允了槿汐要割舍自己的心。我倏然回头,道:“浣碧,咱们回去吧。”

转身的一瞬,他手心的温度如热铁烙在手上,一直沉郁克制的心骤然平实了下来。语不传六耳,他说:“不要走。”

脚步随着心底最温软的触动而停驻。浣碧略略欠身默默退了开去,我抽出自己的手,无可奈何道:“你我这样说话,若被人看见……”

远处的丝竹笑语荡迭在紫奥城的上空。今夜,这里是一个欢乐之城,有谁愿意离开皇帝的视线独自来聆听这中秋时节的寂寞。

玄清的身影笼在柔明月晕下,更显得无波无尘,清冷有致。他望着遥远的热闹一眼,若有所思道:“滟贵人眼下很得宠。”

我望着涟漪轻漾的太y池水,低低叹息道:“于她,这样的恩宠未必是好事。”

玄清微微点头,“世家女子尚且承受不起这样的恩宠,何况……”

他没有忍心说下去,我接口道:“何况是她这样身如飘萍没有根基的女子,是么?”我别过脸,转首仰望天空一轮明月如晶,那样明灿的光辉如水倾泻,仿佛不知世间离愁一般。

这一轮明月……我心下忽然一酸,数年前的这样一个中秋,也是他这样与我相对,可是那时,纵然会对前途惴惴,却何曾有如此连明月也无法照亮的凄凉心境。

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却原来,不需要西风凋碧树,茫茫天涯路早已经被命运戳穿,容不得你挣扎反抗,再挣扎,再不甘心,还是要回到原来的路上胼手胝足的走,走到力竭,走到死。

槛菊愁烟兰泣露的时节,宮殿重重罗幕飞纱缓缓垂落,却抵御不住人心自生的轻寒。我硬生生别转头去,檐下燕子双双飞去,倍觉哀凉,人尚且不如燕子,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双宿双栖。

他低低道:“有滟贵人和蕴蓉,如今沈淑媛也有了身孕,眼见她们一个个得宠,我总觉得你的日子不舒心,即便听闻未央宮焕然如金屋。”

“金屋紧闭锁阿娇,你怕我也有长门咫尺地,不肯暂回车那一天?”我笑笑,“甘露寺好比长门宮,我是已经回来的人。至于能不能舒心,且看自己,无关其他。”

“是么?”他骤然视住我,“你执意回宮是原因诸多,却也是为皇兄和你们的孩子,难道见他左拥右抱也能视若无睹么?”

他的语气咄咄人,我有一瞬间哑口无言,这才惊觉他语中的深意——他竟是在试探我是否在意玄凌。

我很快掩饰好神se ,淡然自处,“那么王爷以为本宮要大肆泼醋或是终日以泪洗面才对?皇上不可能只有本宮一人,本宮又何必强求?伤心是这样过日子,不伤心也是,那又何必要伤心。”我深深看他一眼,“有些事,对王爷也是一样的。”

玄清的笑容忧伤而无奈,顾左右而言他,“说起滟贵人,你是否还记得从前我应允你看驯兽嬉戏?”

我记得的,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我蓦然明白,“你当日所说的驯兽女是叶澜依?”

他目光清澈如水,大是惋惜,“当日她虽是卑微之身,却比如今自由自在得多了。”

我心下蓦然一酸,道:“你又不是她,怎知她不是自得其乐?”

玄清微微一低头,宽广的素袖薄薄拂过朱漆雕花的美人靠,“是否真心快乐,未必只有自己明白。”

我轻轻一笑,凝望满地如霜似雪的月光。原来并非月光如霜雪清冷,而是望月人的心已然冰冻,哪怕见满枝梨花娇艳晴光,也不过以为是冰雪精魂凝结罢了。“如果没有真心呢,恐怕连奢望快乐也不可得。”我问:“你们认识很久?”

“并不很久,只是她昔年驯兽时为猛兽扑伤,是我请太医为她医治的。”他感慨,“若干年前,滟贵人不过一名孤苦少女,却乃自由之身。如今虽为贵人,却行动被人虎视眈眈,可见世事多变,并非只有一人困顿其中辗转不堪。”

我也不作他想,只静静回味着他所说“世事多变”四字,心中酸涩不已,如吞了一枚生生的青李子,只道:“月有y晴圆缺,何况人生百变呢?”

他琥珀se 的眼眸被忧愁的白雾覆盖,“做人尚且不如明月,月亮月月都能圆一回。哪怕七夕牛郎织女一夕一会,也能相对畅谈,尽诉相思。”

廊前檐下摇曳着姿态袅娜的藤萝湿漉漉的,偶尔有几滴露水从枝蔓上滑落滴到了头发上,鬓发间也似乎也染上了幽幽的藤萝清香。那种露水的冰凉感觉从肌理渗入心脉,但觉一片薄薄的利刃刺入胸怀,将心割裂成碎。惟低头看着他与我的影子的交集,怅然想,如若没有当初种种,我与他或者还是能这般如影随形的吧。我默然思忖片刻,悄声道:“也许,做人才是最难最艰辛的事。若有来世,我情愿做一阵风,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萧凉的晚风撩起他耳侧垂下的几缕散发,远处的欢笑笙歌远远地仿佛在尘世的喧嚣里。远处无数宮院的明炽灯盏灼灼明亮,与夜空中的满穹繁星互为辉映,星芒与灯光闪耀交接,紫奥城所有的宮殿楼宇都被笼上了一层不真实的华靡氤氲。因着这氤氲的模糊,所处的环境暂时被含糊掉了。我是多么贪恋和他独处的时光,那样宁谧,是我在浮世里得不到的欢欣。然而,那笙歌阵阵,这繁华宮廷,时时都在提醒我,再也不能这样和他安安静静说话了。

我面对他,尽量以平静的姿态,罗衣轻拂过地面的声音似清凌的风,“王爷与本宮若再耽搁,只怕就要惊动皇上了。”

他的目光驻留在我高高隆起的腹部上,“还有两个月就要临盆,嬛儿……娘娘,你要好生珍重。”

喉头的哽咽噎得我缓不过气来,他一直以为这是我和玄凌的孩子。我为了孩子离开他,他却还肯真心实意对我说这样的话。

我用力点头,忍下泪水,“我会。”我仰头看着他,目光濯然,“清,你也珍重。”

所有的话都不可说,不能说,千言万语,说得出口的只有一句“珍重”而已。

他颔首,退开两步,“为避嫌疑,还是我先回去,娘娘过片刻再入席就是。”

我眼见他离开,心中哀郁之情愈浓。近旁树影微动,仿佛是谁的身影一闪而过。我心中一慌,急急回头去看,唤道:“浣碧——”浣碧闻声急急跑来,我急忙道:“你方才在那边守着可见什么人过来?”

浣碧忙道:“奴婢一直在回廊那头看着,并不见有人经过呀。”她着急道:“小姐可是看见什么了吗?”

我压住心中的惴惴,笑道:“或许是风声,或许是我听差了。”

浣碧为我系紧披风的流苏,道:“那么咱们赶紧回去吧。”

再回席中,玄清已经端坐席上,向玄凌述说上京风物。玄凌低低问我:“怎么如此功夫才回来?”

我忙浅笑道:“适才略略觉得有些累,所以歇了会儿才过来。”

他握住我的手腕低声关切,“还好吧?莫不是孩子乱动?”

我不愿在清面前与玄凌过分亲近,只婉声道:“没事,歇一歇就好了。”

我环顾四周,却见近旁滟贵人和胡昭仪的座位空着,玄凌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