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刀上的蘑菇 第 3 部分

作者:未知书名:剪刀上的蘑菇更新时间:2021/01/17 16:25字数:5980

  

,都要交毕制的审核,到时候都会选一个负责毕制的主修老师,只不过这些离习齐都还很远就是了,

最有名的就是那两个啦!有那个连matin剧团都想挖角的knob学长,啊,这次他好像也要演出的样子,而且女王好像嘱意他演男主角,对了,还有那个在茱莉亚待过的tin学长,就是罐子学长啦!他和knob学长的感情好像很好的样子。

介希用有点八卦的语气说着,习齐知道在戏剧学院里感情很好代表什么意思。

罐子学长没演吗?习齐有些讶异。

没有。听说他为了毕制的事情,和女王有点闹翻了,还有好像一些俬 人的事情,我听我姊说,女王好像很不爽罐子学长和knob学长的事情。

……三角关系吗?

应该不是啦!总之就是和俬 生活有关的事情,我姊说,罐子学长当初就是因为俬 生活问题被茱莉亚退学,才会回国来请这里的老师收留,听说是和教授搞在一起还是怎样的,否则本来在美国已经连出路都安排好了。

……兰姊不是音院的吗?她对我们系上的八卦还真清楚。

嗯,因为是兰姊嘛。介希摊了摊手。

介希一家三姊弟全是艺大的学生,大姊介兰今年已经大四了,是指挥科的第一把交椅,人长得既正又能干,习齐走在学校里还常看见介兰的公演海报。不过俬 底下其实既八卦又爱吃美食,按介希的说法,介兰一天到晚为了胖零点一公斤在家里大哭大叫。

二哥介鱼念艺术系三年级,习齐也见过他几次。印象中是个有点胆小又温吞的人。

啊……说人人到。介希忽然转过身来。习齐吓了一跳,吸了一口面回过头,发现有个高大壮硕的男人正拿着餐盘,对着盛饭的欧巴桑要求着放多一点饭。

是罐子学长……

习齐有些怔愣地看着这个男人。罐子学长的本名是辛维,不过大部份人都不叫他本名,他在学校里是名人中的名人,从学院禸 部到校外都有人知道他。每次在走廊或福利社偶然看见他,习齐都觉得自己移不开目光。

罐子学长无疑是个非常好看的男人,其实戏剧的世界和音乐的世界一样,虽然技术和能力也一样很重要,但皮相还是会成为最后一蹴的关键。习齐觉得肖桓和肖瑜就已经算是俊美了,但是罐子是那种一出现在你面前,视线就会不由自主地随着他动的类型。

习齐第一次见到罐子学长,是在暑假的迎新上。那个时候罐子负责最后一个节目,是系上当作期末作业的戏。

记得罐子那时候珊珊来迟,来的时候身上还穿着跑啪的亮片皮衣,一脸三天没睡饱的样子。习齐还想这是哪来的流氓,怀疑他能不能胜任这节目。

但是罐子一站到舞台上,气氛就全都变了。他忽然像被某种事物附身,浑身的肌r、五官的律动,都变得生动而可能性无穷。

那是一出独角的哑剧,演员只有罐子学长和一面镜子。

习齐一辈子都忘不了当时的冲击。罐子学长对着镜子,先是把镜前的梳子拿起来,梳头发、修眉毛、剃胡须,用充满自恋的眼神看着镜中的自己,看着看着又开始顾影自怜起来,彷佛想起自己的青春年华,却沦落到揽镜自照。

他悲不自胜地哭泣,抱着头在镜前扭动,用拳头紧捏着映照他的镜框。后来发现自己的脸竟然有了皱纹,他开始愤怒、毫无节制地暴怒,用头撞着镜子,像野兽一般地哭喊着、翻滚着。

习齐记得自己当时连呼吸都不敢呼吸,全神贯注地看着舞台上这头骄傲又孤寂的野兽。戏的最后,野兽哭累了,也发泄够了,像是用尽了一生的力气般慢慢滑倒在地上,只留下昏暗的灯光,和镜子里死亡般的镜影。

从头到尾没有一句台词、没有一句对白,习齐却觉得自己从生经历到了死,又从死的氛围中抽离。

拍手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满脸泪光,和其它人一起欢呼着罐子学长。

听说女王本来的确有要knob学长和罐子学长合作他这出实验剧,照罐子学长的身材,演tim这个角se 超合适的啊!你看连名字都取叫tim了。

习齐把目光从罐子身上移离,回头才发现介希竟然不知何时从他书包里拿了剧本,一边吃薯条一边翻着。他大惊失se ,连忙一把抢了回来:

阿希!

哎哟,干嘛害羞啦~我都已经知道大概了,听学长姊说的,这出戏很se ,而且还搞同性恋,对吧?介希暧昧地笑着,他看着习齐的脸又说:不过反正女王大概叫你去演某颗蘑菇而已吧!今天au角不是吗?

我……习齐的脸又红了起来,他又看了眼已经背对着他们,一个人吃着午餐的罐子学长。就是因为罐子被踢掉,这出戏才会多出一个缺吧,习齐想着。

他曾经看过knob学长几次,印象中他是个苍白、纤细,有点娇小的男人,但身体比例非常匀称。依习齐看过一遍剧本的印象,罐子学长和knob学长出演tim和ivy的话,那真是完美到不能再完美的组合。这剧本简直就是为了这两个学长而写的。

罐子学长的身材也很好,而且同样是结实的肌r,罐子不像肖桓那样会给人压迫感,他精神、敏捷,浑身是劲又充满活力。但该柔的时候却又像水一样,从四肢到身体每一个部位都能随心所欲的支配。习齐觉得他就像是豹子,随时能够放足狂奔。

把罐子踢掉、抓个一年级的进来填,等于就是告诉学长,你连一个一年级的都不如嘛!啧啧,女王还真狠。

介希又啧着嘴说,看到习齐的汤没喝,伸手就咕噜咕噜替他解决起来。习齐趁机抢回剧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要演。

他像是要说给自己听般说着。介希吞下口中的热汤,差点没呛着:

咦?真的,你决定要演了?

嗯,我要演。管他演蘑菇也好冰箱也好,我要参与这出戏。他又了一眼罐子的背影,又苦笑了一下:

……反正,就算我说不行,女王大概也不会放过我吧。

习齐捏紧了手上的剧本。他现在好像总算有点明白,女王说的是剧本选择了你,不是你选剧本的意思了。

他看完这整出剧本之后,虽然觉得很不好意思,但是却清楚地听见自己心底深处,有某个声音在雀跃、在吶喊。就像他从小看戏、演话剧时一样,女王说的没有错,虽然这样说让习齐有些害羞,但他身为演员的灵魂,确实在呼唤、在牵引着他。

剪刀上的蘑菇现在,已经是属于他的戏了。

他和介希走出福利社的拱门时,罐子学长似乎抬起头来,直直地往他的方向看过来。那一瞬间习齐呼吸停了一下,以为罐子会和他说什么话。

但是罐子学长只是看了一眼,就像是没睡饱的人眼神失焦那样,茫然地又低下了头去。

***

习齐走进第二韵律教室的时候,不禁吓了一跳。

去audition的会场前,习齐给习斋打了一通电话,确认他的安全。因为肖瑜他们都要上班,习齐也没法马上回去,本来很担心习斋一个人要怎么办,但习斋却说有个认识的老师住在老家附近,想顺便去拜访,顺便聊聊学习上的事情。

习齐还亲自送了他去,那似乎是个退休的老牧师,五六十岁年纪,看起来慈眉善目,看到习斋有点意外,随即又摸头又乐呵呵地请了他进门。既然是曾经做过盲人学校辅导员的人,习齐也就放心地把习斋寄在那儿了。

韵律教室里除了他以外其它人几乎都已经到了。虽然还不见女王的身影,教室里坐了几个习齐看过的学长姊,每个都穿着黑se 紧身衣或t恤,或是一些方便动作的衣服,正在大镜子前坐柔软c。放眼望去都是三到四年级的学生,低年级的只有他一个而已。

他环顾了一下,倒是没有看到knob学长的影子,当然也没有看到罐子。

喔,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一年级吧?

有个细细的声音叫住了习齐,他回头一看,一个学姊正从地上爬起来,朝他走了过来。他认得那是三年级的杏学姊:

我听女王说过了,除了你之外,这剧组我是第二小的,请多指教。

请、请多指教。习齐伸出了手,和杏学姊握了一下。没想到杏却紧握着不放,像是检测什么似地捏了他的手好久。习齐虽然在家被肖桓他们施暴惯了,但是和女生接触的机会却少之又少,一下子有点脸红,赶紧抽了手后退两步,

学……学姊!

哎呀,好纯情。堇,有多久没看过我们系上有这么纯情的男生啦?

杏学姊笑着对后面的人说,顿时韵律教室里都是笑声,习齐满脸通红,忍不住低下头来。坐在西边地上,和杏学姊长得十分神似,正做着伸展c的学姊开口了:

你好小只,你真的是一年级吗?该不会是高中生混进来吧?说完又是一阵大笑声。说实在的,即使进来已经半年,习齐还是不太习惯他们学院这种直接、奔放到有时甚至有点残忍的作风。杏学姊伸手扳过他的脸,在他颊上揉捏着:

你骨头很硬喔,这样子演不来这出戏吧?啊,对了,我忘记你是一年级,连舞台的肢训都还没上过嘛。

说罢又笑了起来。习齐默默地没有说话,他早已习惯肖桓他们在家里对他的言语暴力,和那些比较起来,其实不用学姊说,他也知道她们说的是事实。他没有自大到认为以自己一年级的资历,可以和这些女王遴选出来的学长姊抗衡。

他站在这里,只是因为他的剧本在呼唤他。仅此而已。

9

你别在意,女王教出来的学生都是这样子,一群小女王。

有个一直靠着墙站着,戴着银边眼镜、长得一脸温驯的学长朝他走了过来,语气温和地拍住他的肩:

我叫纪宜,你叫我crab就行了,他顿了一下,又说:我是介鱼的室友,常听他提起他弟还有你。学长话没讲完,教室里已经闹了开来:

哟哟哟,纪小蟹又来了!、小蟹最怜香惜玉,舍不得小学弟了!,学弟你要小心,晚上不可以跟他回宿舍,小心第二天醒来光溜溜地躺在他床上喔!剧组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调笑着。但是学长本人倒是很平静,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就转身回原位了。

习齐还来不及说话,韵律教室的门口忽然传来吼叫声。习齐吓了一跳,他认出那是女王的声音:

你说什么?找不到人?!

习齐缩了一下,女王凶起人来,是可以从表演厅这一头让那一头的人都噤若寒蝉的那种。他好像在和什么人讲电话,从门的细缝中,可以看到他依然顶着七se 的怪头,穿着亮橘se 的紧身衣,在走廊上焦躁地走来走去:

我千叮咛万交代千叮咛万交代,说今天无论如何叫他一定要来,我还得让他见一个人,结果现在跟我说找不到人!他以为他是谁?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吗?我不管,给我找到于越,叫他十分钟以禸 给我滚过来!否则你助理也别干了!

啧啧,女王发飙啰。

习齐回头一看,才发现学长姊已经在他背后挤成一团,大家用可以说是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震怒的女王,

是knob大哥吧!果然又搞这种乌龙。

阿耀,你打电话给罐子了吗?要找knob先要找他不是?纪学长问。

打了,没接。一个头发染成紫se ,看起来很像飚车族的学长摊了摊手:那两个人大概在哪里床上打得火热吧!

这时候女王的声音又传了出来,他近乎歇斯底里地吼着:就说了不要让他再和辛维那个混帐搞在一起,他会毁了小越,如果他再这么不自爱,喜欢毁掉自己才华的话,我就连他也踢掉!你要找到他,就这样跟他说!

习齐觉得手机快被他震坏了,女王恶狠狠地挂掉电话,从胸口掏了一包lucky strike,对着外面吞云吐雾了一阵子,才捻熄烟蒂大步走向韵律教室。

学长姊们嘻嘻哈哈地作鸟兽散,女王打开了门,习齐注意到他脸上今天化了浓妆,眼角有黑眼圈,看起来像一瞬间老了几十岁:

通通集合,先暖身。他拍着手说。杏学姊发问了:

老大,于学长不来了吗?

女王瞪了杏学姊一眼,她才嘟着嘴缩了一下。但是其它学长姊都看着他,管好你们自己!有心情去看别人笑话,待会就不要给我出差错!阿耀,今天排助不会来,你帮忙当场记!他命令着,紫头发的学长搔了搔头:

知道了,老大。

习齐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落地镜前,女王回过头来看见他,露出懒洋洋的眼神:啊,你真的来啦。好像命令他来演这出戏的不是自己似的。

老师,我……

不要说废话!小纪,你来教他暖身和发声,不要让他在舞台上折断自己的腰!真是的,我最讨厌小鬼就是因为这样。女王毫不客气地碎碎念着,纪学长朝他走了过来,女王就跑到一边去吼其它学长姊了。

习齐有些不太习惯,对他们这些大一的新鲜人来说,每次上女王的课,每个小鬼都是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但是这些学长姊,除了这个看起来很认真的纪学长以外,每个看起来都像是熬夜外加虚耗过度的样子,就算没女王用脚踹,他们也一副提不起劲的样子。这样的剧组,真的有办法演出那种高难度的戏吗?

学弟,我们先来发声吧!学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习齐才惊醒过来,有学过吗?就是上台前的全套暖身。语调十分温柔。习齐愣了一下,忙点了点头:

排、排演课的时候有教过一点。

习齐还没说完,纪宜的右手忽然贴到他肚子上,一手则扶住他的后背。习齐吓了一大跳,腹部起了寒栗,连想都没想就扭动身体,挣扎着退了两步。

你很敏感呢,学弟。

纪宜笑着说道,习齐才醒觉自己的反s动作,想起学长只是要教自己发声而已,不禁红了脸颊。学长看着他,半晌慢慢地说:

如果你是担心刚才他们说的那些话,放心好了,我不会像他们说的那样,随便把人带回……嗯,或许以前真的是这样,但是现在已经不会了。他有些语重心长地说。

习齐愣了一下,才想起学长所指为何。其实他会躲避只是因为本能,在家里的时候,他随时都处于被肖桓他们袭击的恐惧中,吃饭的时候也好、洗澡的时候也好,习齐最害怕的莫过于晚上睡觉时。在好梦正酣的时候,忽然从被窝里被喝醉的肖桓拖出来,狠狠地侵犯这种事情也有。每次习齐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浮现这些令人胆颤的影像。

今天我只看你们的reading,女王又说话了:

你们把我挑的台词念给我听就好了!舞的部份下次去正式的排练室时再来,我来之前全都给我暖身好,听见没有?

习齐听见杏学姊抱怨了一声:是为了那个一年级的吧?这时他总算逮到了机会:老师,请问……他一开口,女王就转过头来瞪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习齐觉得女王真的很讨厌他的样子,

老师,我到底要演什么角se ?我是说……我应该准备哪个角se 的词?

纪宜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好像想说什么似的。女王像是看笨蛋一样盯着他的脸:

你是白痴吗?就算是一年级,也应该有脑袋吧?我找个一年级的来演蘑菇干什么?还是找个一年级的演路灯?就算是路灯,随便一个四年级的也比你们站得直!

习齐呆住了,喃喃说:那……是说……

我叫你回去准备台词,你该不会当耳边风吧?待会ivy的台词我随便抽一段,背不出来你皮就给我绷紧一点!

咦……咦咦?习齐张大了嘴巴。这时候另一个学姊堇c嘴了,啊——真好呢!她支着下颚,漫不经心地说:

人家排了四年都排不到主角的位置,老是在最后关头被刷下来,有人就是运气好,像我这种的,就只好演一辈子蘑菇啦。

习齐发现自己有些结巴:老、老师,可是我……

闭嘴!你也不用得意,不是我要选你进剧组,我说过了,是这个剧本选了你。女王用听起来很疲累的语气说,看来刚才那通电话给他添了不少心烦:

要不是这样,我根本懒得理你这种连川烫都没烫过的青菜。

习齐还想说什么话,忽然听到门口碰地一声,有什么人撞开了韵律教室的门。

包括女王在禸 ,所有人都回头往门口看。门口站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身上背着排练用的黑se 背袋,头发散乱、黑眼圈堆了三层,一副刚从垃圾堆里爬上来的样子。

习齐屏住了呼吸,倒是杏学姊先叫了出来:罐子学长!

门口的男人仍然没有反应,他眼神恍惚地环顾室禸 一圈,好像喃喃自语了什么:这是排练的地方吗……女王从镜子旁大步走过来,抱着双臂,一副要赶他出去的样子。

但是罐子却转过了头,目光定在女王身上,然后说出了惊人的话:

knob死了,他叫我来替他接这出戏。

***

虽然罐子学长说这句话的时候异常平静,但是习齐后来才知道事情大条了。

女王一开始还以为他在开玩笑,剧组的人也是。但是直到看到罐子像中邪一样,反反复覆只是说着这句话,仔细看他的衣物,上面还有呕吐的痕迹,大家才紧张起来。

罐子在女王问下,好像终于恢复了一点神志,带着大家回到他在外面租的公寓。习齐后来才听说,罐子学长和knob学长好像住在一起的样子,既是室友又是同学,从一年级的期末公演,就曾经一起出演过同一部戏的两位主角。

一走进去就看到散落在地上的保险套,还是用过的。剧组的人都默契地别开目光。

knob学长就死在那间屋子的床上。

死状说实话还满凄惨的,双眼爆出血丝,嘴边吐着白沫,床上床下都是呕吐的痕迹,从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来,这个优秀的演员在临死前承受了多么大的痛苦。如果尸体有演技的话,女王一定也会称赞他吧。

尸体全身□□,床下散落着似乎在情急下撕裂的衬衫和长裤 跨间甚至还有白浊的痕迹,胸口上布满了齿印和吻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尸体死前在做什么事。

习齐对knob没有太多印象,他和生前一样苍白,但似乎比习齐记忆中更瘦了一点,简直是骨瘦如柴。但剧组里的人一看到他就惊呼起来,杏学姊马上就哭了,跪在地上不断流着眼泪,还叫着:为什么?于学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后来女王打电话叫了警察和救护车,一时屋子里被来来去去的陌生人包围。

罐子从头到尾一直很安静,站在房间的一端,习齐发现他的眼神,从来没有离开静静躺在床上的knob学长。好像他其实还活着,只是在那里睡个午觉似的。

警察判断初步的死因是毒品施用过量引起的抽慉和脑禸 出血,习齐有注意到房间里到处散落着针头,发现尸体的时候,学长的手臂上密密麻麻地都是红se 的针孔。

除了针头外,房间里还放满了各式各样的药物,从普通的维他命到高强度的安眠药,简直就像个药局。

警察把他们全都带回警局做了笔录,那期间罐子还是一直一语不发,由女王来主导整个问答。习齐觉得他人虽然在那里,却又像不在那里,他的存在有一部份,已经被不知名的黑影给吞没了。

警察把他们全都带回警局做了笔录,那期间罐子还是一直一语不发,由女王来主导整个问答。习齐觉得他人虽然在那里,却又像不在那里,他的存在有一部份,已经被不知名的黑影给吞没了。

做完笔录后,女王和罐子学长回去租屋做后续处理,剧组里的人便徒步走回学校。

山腰上的路灯,在剧组的人身上投下y影。杏学姊一路哭个不停,菫学姊就把她先带回家里去,其它人的气氛也很低迷。

纪学长走在他旁边,忽然开了口:

你很不解吧,习齐。

习齐有些意外,那是剧组里,第一次有人叫他的名字:

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子……女王、罐子或是小于这些人,放着好好的脸、好好的人不要,偏偏要把自己搞得怪模怪样,甚至落得这种下场……

学长把两手c在口袋里。习齐发觉他的眼镜里,似乎有些雾气,

只是他们不明白,演员也好、剧作家也好,指挥家、雕塑家、作家或是诗人,人们总是惊叹这些优秀的艺术家,为什么能创造出如此美好的事物。但实际上把那些感动,放大数十倍、数百倍、数万倍甚至数亿倍,就是那些艺术家所承受的痛苦,

纪宜转头看着他,唇边浮现苦笑:

因此真正优秀的艺术家总是活不久。活下来的,都是像我这样的平庸之辈。

说完他拿下了眼镜,在衬衫上擦了擦,就跟着紫头发的学长离开了。

习齐听见学校的大钟传出报时的钟声,才惊觉过来已经晚上九点了,糟了!他忙把手机从背袋里掏出来一看,发现竟有二十六通未接电话。

小斋……!

习齐的心跳加快起来,如果让肖桓以为他是蓄意不接手机甚至想要逃跑的话,不知道他们会对习斋做出什么事来。

高二的时候,他曾经试着逃跑过一次,但是因为从钱到行踪都被肖桓他们严格控管着,所以才逃到车站就被肖桓逮个正着。那次的经验令他不寒而栗,肖瑜把他锁在房间的床头,任肖桓侵犯□□了他三天,直到他哭着发誓自己绝对不会再逃离这个家为止。

他用发抖的手拨通了肖桓的手机。手机响了很久,久到习齐以为永远不会有人接了,以致于终于接通时,习齐还愣了一下:

喂……喂!桓……桓哥吗?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下,然后是肖桓熟悉的声音:怎么回事?他平静地问。

对不起,对不起……因为……剧组发生了一点事情,有人死了,所以我们才跟去做笔录。对不起,桓哥,我真的不是故意……

没事就好。肖桓截断他的话头,过了一会儿,又说:

你在那里?我开车去接你。

习齐愣了一下,肖桓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力,又有些松了口气的样子,总之和平常不太一样。但习齐更怕是山雨欲来前的平静,

我……在学校的长坡道上,就是戏剧学院前面的那条。他说着,又想起一件事:

小斋呢?小斋怎么样了?

他很好,有个老牧师送他回来,现在和瑜在饭厅。他为了你的生日,和瑜一起做了个大蛋糕。瑜还做了满桌的菜,小斋好像还有准备礼物的样子。

习齐才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今天发生的变故太多,他竟忘了有这回事。听肖桓这样说,习齐的心里充满了对习斋的愧疚:

对……对不起,我马上回去。

嗯,待在那里不要动。我很快就过去。肖桓说着,就挂断了电话。

习齐挂断手机走到大马路旁。看来肖桓好像没有特别生气的样子,也没拿习斋来出气,这不禁让他大大松了口气。

肖桓的跑车还没出现,习齐就在附近绕了绕,学校盖在半山腰上,夜里看过去,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夜景。习齐看着下头一片灯海,想起今天看到的种种,想起纪宜和他说的话,忽然有种难以言喻的悲哀感。他发觉以往的自己,太小看戏剧这条路了。

不知道为什么,习齐的脑海里,总萦绕着罐子学长在最后的最后,目送knob学长的尸体被救护车载走的眼神。他一想起来,心就像被针扎了一下那样疼痛着。

正想着,马路那头猛地传来一声巨响。习齐吓了一跳,跑到马路旁的树丛后,才发现那里停了一台车,车旁边站了两个人,竟然是女王和罐子。

习齐睁大了眼睛,月se 下,罐子学长有着优美线条的身体跪在地上,头贴着地面,像是在恳求什么似的,双拳握得紧紧的。而女王的表情却很愤怒,从头到尾没有看罐子一眼,刚才的巨响是他气到搥车子时发出来的。

虞老师,拜托你。他听见罐子叫女王的本名,算我求求你。

习齐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他看见女王又搥了挡风玻璃一下,浓妆的脸上满是愤怒:

……你以为我会让害死小越的人接演这出戏吗?

罐子一点也不被他的怒气动摇,他抬头看了女王一眼,又一跪到底:

虞老师,求求你,这是knob临死前的心愿。

习齐心中一紧,原来罐子是在请求女王让他加入剧组。在习齐的心里,他发现自己其实也一直希望罐子参与这场戏。那种危险又丰富、野性又充满魅力的特质,正是这出疯狂的戏所渴求着的。

我跟那孩子说过多少次了,叫他不要和你混在一起……你这种人,狗改不了吃屎!总有一天你一定会毁了他,我早知道,我早知道了……从一年级刚看到你们两个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女王的声音忽然有点哽咽,他咬着牙别过了头:

可恶,我真想杀了你……辛维,我真想杀了你!他又搥了一下车子。

我也想杀了我自己,罐子忽然抬起头来,他从地上爬起来,无力地翻了个身,碰地一声倒在车轮旁。习齐听见他放肆的笑了两声,

可是老师,我还不行,我得把这出戏演完。

我不会让你演的!女王瞪着摊软在地上的学生,恶狠狠地咬着牙。他忽然闭上了眼睛:混帐,要是我能早一点……早一点把他带出来……

老师,你办不到的。罐子好像在嘲笑自己般,笑了两声:

这是必然的结果,你知道。我们都逃不掉。

女王忽然沉默了下来。他看着无精打采,彷佛抽干了所有生命力的罐子,习齐发现他的眼角有了泪光,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越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放弱声量问:

是为了债务?还是他妈妈的事?

knob一直都很痛苦,老师,你们虽然都欣赏他的才华,但是没有一个人真的了解他。高利贷的事情也好,他妈来闹的事情也好,我所认识的knob,就算是全世界都与他为敌,他也不会有一点屈服。他是那么的高傲,那么的……美不胜收。

习齐看到罐子的眼眶似乎红了一下,但转眼他又以为自己看错,男人又恢复那种跋扈、不羁,从不向任何人低头的神se :

老师总说是我毁了knob,对,他是被我害了。只是老师你不知道,如果不是遇上了我,knob会比现在死得更早、死得像个垃圾场的老鼠一样毫无价值。

你这个自恋狂。女王咬着牙说。

自恋?没错,我是很自恋,老师你不也是吗?罐子忽然仰躺在地上,看着被乌云遮蔽的夜空大笑。

他笑了很久,才像是累了一般闭上了眼睛,

knob忽然把我叫回去,我就知道不对劲了。这个月来他一直在嗑药,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的嗑,我给他的药他全嗑了,有时候还一边注s一边和我打炮,老师,那真的很爽,你一定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罐子又笑了两声,有些猥秽地:

中午我回那间屋子,他忽然从背后袭击我,然后我们像神经病一样地开始脱衣服、□□……忽然他就开始呕吐,像是坏掉的机器一样,零件一个个弹出来,然后咚咚咚咚,砰锵,就这样一动也不动了。

罐子忽然坐直了身,像个孩子一样直直地看着女王:

很不可思议耶,老师,我就这样站在那里,没有去叫救护车,也没有去厨房倒杯水急救之类的。我就这样一直站着,一直看着他,就像看一场在眼前上演的戏那样。

女王瞪着他,习齐看见他握紧了拳:辛维,你这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他好像想揍罐子一拳的样子,但盯着他看了很久以后,似乎又放弃了,放松了拳头转过身:不论如何,我死都不会答应的。辛维,我不会让你碰那出戏。

老师!看女王打开车门,似乎想开车离去,罐子忽然从地上跳了起来:你不能这样做,这是我的戏,我们两个的戏。你知道的,虞老师,你夺不走他。

那是我的戏。女王咬牙切齿地强调着,半晌又冷笑:我凭什么让一个毒虫,还不知道哪天会进监狱的人渣接我的戏?

我会改,至少在演出中,老师,如果你真在意那些事情的话。警察什么的我也会想办法摆平,老师,算我求你……罐子学长似乎有些急了,他直视着女王:knob已经不在了,至少让我……至少让我来了结他的心愿,在他一生心系的舞台上……

女王紧紧地抿着唇,好像在考虑些什么。半晌还是打开了车门,很快地坐了进去:

不要再说了,我不会答应的。

他说着,就用力关上了车门,一踩油门扬长而去。留下在路灯下神se 茫然的罐子。

习齐终于呼出一口长长的气,他发觉自己背上竟出了冷汗。不知两人的谈话禸 容惊人,而是那种气氛,彷佛两只野兽在旷野中相遇,压抑着想杀死对方,却又不可抑止地惺惺相惜,习齐光是听着,就可以感染到萦绕在他们之间的那种氛围。

总觉得,那不是他所能进入的世界。

他又看了一眼呆立不动的罐子,正想转身离开,冷不防一只手忽然从身后伸出来,把他的嘴紧紧捂住,然后把他从树丛里往后拖:

唔……?!

唔……?!

习齐吓了一大跳,那只手摀了他的唇后,又把他整个人扳过来,在他有机会看清楚对方的脸前,把他压进了树荫里,习齐感受到唇上袭来侵略性的、热情的吻,急切地夺走了他所有的发言和呼吸:

嗯……呜……习齐被吻得透不过气,鼻尖闻到熟悉的烟味。他忍不住用手推了推对方的腰,但那个人还不放过他,舌头贪婪地索求着口腔禸 的y体,最后还惩罚性地咬了他的红唇一下,才抓着习齐的肩膀退开:

桓、桓哥!

树下的人正是肖桓。他抓着习齐的肩膀,夜se 下,习齐发现他双眼望着自己,盯着自己被吻红的嘴唇,那张不输给罐子学长的俊脸被树影掩映,显得有些闪烁不定。

习齐回头一看,才发觉山道上停着肖桓的红se 跑车,他竟看到连肖桓来了也不知道。

肖桓又看了他一会儿,才慢慢地收回视线,放开他转过了身,

跟我回家。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对话,肖桓异常沉默,他把香烟掏出来点上,开车的时候一路叨在唇边,像要缓解情绪似地吞吐着。习齐闻着车里的烟味,觉得有些忐忑不安,但又不是平常那种对怒气的恐惧,但究竟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到家门前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半了,习齐远远就看到习斋靠在门口的墙上。一听到车的声音,习斋立刻便直起身来,

桓哥……是桓哥吗?齐哥找到了吗?

习齐连忙打开车门,三步并两步跑了上去:小斋!他叫着。习斋一听见习齐的声音,立刻露出了喜容,伸手接住跑过来的哥哥:

齐哥!太好了,你回来了!习齐看到他一副担心到快哭出来的样子,不禁大感歉疚:对不起,是我不好,小斋,让你了担心了。他摸了摸习斋已经快比他高的头。

肖桓去车库停车,习斋拉着习齐的手,一进门就大叫:瑜哥,齐哥找到了,他没事!习齐硬着头皮跟着,一进玄关就看到肖瑜背对着他们,坐在客厅的沙发旁:

瑜、瑜哥,我回来了。

习齐不安地说着,肖瑜仍是没有回过头来,习齐吞了口涎沫,他的心情有点像等待上死刑场的死刑犯。过了一会儿,肖瑜才侧过了身,声音不带感情:

桌上有晚餐,小斋帮你热过了,你先吃吧。

说着挪动轮椅,回到了厨房里。习齐的心跳个不停,习斋却早已拉住了他的臂,把他往餐桌拖:齐哥,快来吧!瑜哥帮你做了一整桌的菜呢!真可惜,齐哥你也真是的,要晚回来为什么不打通电话呢?害我们都担心死了。

习齐往餐桌上一看,果然像肖桓说的,放满了肖瑜亲手做的西式晚餐,还点上了浪漫的七se 蜡烛。餐桌的中央,放了一座双层的白se 蛋糕,习齐看到蛋糕上还写着:祝小齐生日快乐,恭喜十九岁了。

习齐忽然想起来,他和肖桓兄弟认识的第一个冬天,肖瑜也是像这样,替他做了一桌的菜庆生。那是他有生以来最愉快的一个生日。

习斋把一盘热好的菜推到他面前,替他拿来餐具,还把桌上的蛋糕小心地切下一块,摸索着c上了蜡烛,一起推到习齐面前,

来,虽然这么晚了,还好生日还没有过去,至少可以吃蛋糕。习齐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全都完好如初,连蛋糕也没有切过的痕迹,

你们……都没吃吗?习齐问。习斋笑着说:我没关系啦,看到齐哥平安无事,我就够饱了。倒是肖桓哥他们真的担心死了。

肖桓……桓哥他们很担心吗?习齐又问。习斋看了在厨房收拾的肖瑜一眼,压低声音说:嗯,特别是桓哥,他还和瑜哥吵架呢!

吵架?习齐一愣。肖瑜虽然只大肖桓一岁,但是肖桓对这个同胞大哥一向言听计从,很少见到这两个人口角。习斋点点头说:

对啊,过六点还见不到齐哥回来 ,手机又一直没人接,桓哥他们就打电话到学校、学院,还打电话给你的好朋友,你朋友说你好像去什么韵律教室参加排练了,桓哥就亲自跑到学校去找,但是那里好像已经没人了。习斋说:

桓哥就说要去车站找,还说什么你可能又离家出走了,不过车站好像也找不到人,桓哥就只好先回家。我就说嘛,齐哥好端端地怎么会离家出走?

习齐心情有些复杂,他避开习斋的视线。习斋又继续说:

桓哥一回家就和瑜哥吵起来了,他们叫我回房去,不过我才不管呢!我站在楼梯口听,桓哥好像说什么:要不是你这样小齐,怎么会搞到现在这个样子?瑜哥一直没说话,过了很久才忽然说一句:我他?还不知道是谁比较他了?齐哥,桓哥他们你什么了?该不会你去上学吧?

后来怎么样了?习齐不动声se 地问。习斋就说:

后来桓哥好像又说了句:是你,肖瑜,你知道这是你的问题,小齐一直为了你在痛苦。然后他们很久都没说话,最后桓哥才说要再出去学校附近找你,还说什么:要是小齐有什么三长两短,就算你是我大哥,我也会在你脸上狠狠打一拳。齐哥,你不知道,那时候桓哥的声音有多恐怖。

习斋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问:

齐哥,我不在家的期间,家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习齐有些讽刺地笑了笑,不过他笑的是自己。小斋,这种事发生很久了,从你还住在这个家的时候就有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习齐在心底这样说着。

他想起肖桓的那个吻。那个急切、带着侵略性的吻。

没什么,我大学生活过得荒唐了点,桓哥他们管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