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刀上的蘑菇 第 11 部分

作者:未知书名:剪刀上的蘑菇更新时间:2021/01/17 16:26字数:5957

  

有时候在戏院看到激动或紧张的地方,老师会忽然握紧习齐的手,还会低头看习齐的反应。习齐倒是不以为意,只是抬起头来报以一笑,老师就会很高兴,继续牵着习齐的手,还用指尖磨着他细嫩的手心。

老师的出现,对习齐而言,是完全不同于肖桓或肖瑜的,另一种新鲜刺激感。和学校老师变成亲密好友,这给习齐一种超越同龄同学的优越感,而且以往的习齐,总是在肖瑜的照顾下生活,习齐的一切全都逃不过肖瑜的指掌。

这是他第一次,拥有自己的交游、自己的世界,自己生活中的小秘密,这让他感到兴奋有趣。甚至在肖瑜一脸怒容地问他为什么又这么晚回家时,习齐还有一种挣脱束缚、报复般的快感,躲回棉被里时还忍不住窃笑起来。

有次因为看得是午夜场,来不及送习齐回家,老师就把习齐带到家里过了一夜。

那天晚上,他们躺在同一张床上,彻夜聊着和戏有关的事情,末了老师竟然横过床铺,吻了一下习齐的眼睛,然后顺势滑下了唇,浅浅地吻了他一下。

习齐静静地没有反抗,只觉得心脏提到了喉眼,既害怕,又有种难以言喻的期待感。

这样的行为当然引起肖瑜的抗议,他气急败坏地打电话到学校,质问为什么让老师把学生带到家里过夜,习齐拚命阻止他,澄清他们之间的关系。

但是当时的肖瑜完全冷静不下来,他把习齐从学校带回家,当着习斋的面就给他一巴掌。习齐难以致信地瞪着肖瑜,肖瑜虽然管他管得很严,但是从来没有动手打过他,

瑜哥,我已经快十六岁了!

习齐终于受不了了,交往以来的不满、受到的压制全在那一刻爆发,他在习斋惊惶的目光下和肖瑜正面交锋,

我要加入什么社团,和什么朋友出去,不需要每件事情都向你报备吧?

什么和朋友出去?他是老师!你还太年轻,又太单纯,你哪知道这世界上有多少心怀不轨的人 !肖瑜也一反往常的激动,

而且我什么时候阻止你加入戏剧社?我只是分析利害给你听,你已经这么忙了,再排演下去的话,岂不连家也不用回了?

肖瑜的态度也越来越强硬,当时习齐下意识地逃避肖瑜对他棉密的保护策略,还会故意留在学校和同学打球,到晚餐时间后才回家,然后骗肖瑜说只是参加课后辅导。

说到底,瑜哥只是想把我留在自己身边而已吧?

习齐冷笑出声。肖桓已经哄着习斋到二楼打电动去了,肖瑜听了他的话愣了一下,又露出那种悲哀的眼神,

我想把你留在身边不对吗?我以为我们是……我们是……

那也不需要做到这样!瑜哥,我是人,而且已经这么大了,不是你抱在膝盖上的小男孩了!

习齐毫不留情地说。当时肖瑜却像是被雷打中一样,咬着唇低了一下头。然后抬起头来凝视着他:

小齐,你讨厌瑜哥?你厌烦这个家了吗?

肖瑜的问题简直就像把剪刀,把习齐当时最后一点眷恋给剪断了。他开始觉得眼前的肖瑜的面目可憎,甚至想揍他的脸一拳,这是幼时的习齐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对,我是讨厌这个家了,我讨厌你!瑜哥,你根本就像个病态的疯子!

他用在戏剧里听到的台词指责。肖瑜一瞬间也像是失去了理智,他朝习齐扑过去,扯住习齐的头发,把他压倒在沙发上,然后低下头来,试图吻他的唇,习齐拚命挣扎,张口呼救,甚至攻击肖瑜。

但是肖瑜就像野兽一样,他用手摀住了他的口,他的力气本来比习齐大,平常作菜给全家吃、温柔灵活的手,此刻用力扯开了习齐的衣襟,然后脱下了他的制服裤。习齐那时真的吓坏了,刚才被掀起的反抗心也没了一半。

他从来没有见那样的肖瑜,意识到自己说不定会被□□,就像有的g片里演得一样,习齐的心里满是恐惧,抓起旁边的台灯就朝肖瑜肩膀敲了下去。

肖瑜吃痛,稍微放松了一些,血从肖瑜的嘴角淌下,习齐就趁机跳下沙发,匆忙地捡了地上的裤子,在肖瑜的叫唤声中逃出了家门。

他隐约感觉肖瑜在身后追他,但他满眼都是泪,看不清楚路,只能拚命地跑、拚命地逃,直到逃到一座荒僻的公车站牌旁,才有余裕缓下来穿裤子。他浑身都在颤抖,广告玻璃里映s出来的自己万分狼狈,唇角被肖瑜弄得瘀青,头发也乱成一团。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天空那时飘起了细雨,渐渐泛滥成大雨,习齐冷得浑身发抖,他知道肖瑜一定也还在找他,但他无论如何不想回家,甚至有种一辈子也不想回去的冲动。

他招了公交车,按着记忆中前夜的位置,找到了老师的家。

老师看到他时先是吃了一惊,随即又好像了然似地对他点了点头,他把浑身湿透的习齐迎进屋里来,替他放了热水,让习齐换上了自己的大号t恤,又把便利商店买来的面在微波炉里热了,放到饥肠辘辘的习齐面前。

当时习齐觉得,这比肖瑜煮给他的任何食物都好吃。

老师什么都没有问他,只是用手触碰他因为哭泣而微红、因为寒冷而颤抖的脸颊,习齐接触到他的体温,投身到他的怀抱里。

接下来一切彷佛都非常自然,老师撩起他刚穿上去的宽大t恤,习齐自己也急切地脱去了睡裤,然后是禸 k,两个人很快在客厅里翻滚成一团,用唇封住彼此的气息。

他甚至学着g片里的样子,把老师粗大手牵引到自己的□□上,□□地上下抚动着。听见老师沉重的喘息声,习齐心里竟莫名地满足起来。

老师进入自己的时候,习齐痛得连叫都叫不出来,浑身像是被活活撑裂那样的痛楚,习齐才知道片子里的男优叫得那样惊天动地,倒不全是演技而已。

但是很奇妙的,习齐有种等待了很久、郁积了很久的事物,忽然在一剎那间解放的快感,他尽情地痛叫出声,放浪形骇地呻吟着,更加速身上男人的情热。

他渐渐习惯男人的粗大,他们从客厅交欢到卧室,又滚上了卧室的床。那天晚上,习齐昏过去好几次,又呻吟地被做醒过来,攀着男人的脖子叫着老师,直到男人的精华全数s在他的体禸 、体外,甚至脸上,又被男人给舔去。他从镜子里尽窥自己的y态。

我不该和你做这些事的……

一直到接近清晨,双方终于都冷静了一点。习齐看见老师靠在床头,颇为懊悔地这么说着,他于是挪动着疼痛的身体,凑上前去抱住男人的肩,

不要担心,我会保护你,他在男人惊讶的目光中这么说着,孩子气的脸充满认真:我会保护老师……尽我一切的努力。

男人定定地看着他,然后又是一轮的翻云覆雨。

他叫老师把他送回学校里,老师一开始很不解,还问要不要送到家附近比较方便,但习齐很坚持。隔天是假日,肖桓他们在过中午的时分,在学校仓库附近找到了衣冠楚楚的习齐,全身上下找不到和男人欢爱过的痕迹,只有一脸的倦容和歉意。

回家以后的习齐哭着抱住了肖瑜,抚摸他的伤处,不停地向他对不起,并且信誓旦旦地说以后再也不会对他说这种话了。

再几天后就是习齐的十六岁生日,肖瑜似乎也觉得自己太过冲动,他慎重地向习齐道了歉,开始策划起生日当天的庆祝活动。一切都像没发生过那样,肖瑜仍旧会到习齐的床前向他道晚安,习齐也不再刻意晚归,每天准时回家吃晚餐。

他也不再和老师去看戏,两人的关系从戏友转变为r体。习齐对这种两面人的生活,感到既紧张又亢奋,在家里当乖孩子应付肖瑜,到了学校,就成了最放浪的情人。

他们大胆地在学校里□□。没人的休息室、工友的厕所、静僻的顶楼、仓库甚至停车场里,习齐上身穿着制服,下半身完全□□着喘息的样子,深深吸引着男人的感官。有时兴致一来,男人还会要求习齐替他□□,把浊白的y体s满他黑se 的制服。

两个人在事后总是有些愧疚,往往没有对话便匆匆分别,现在回想起来,习齐还会觉得有些可笑。但背德的勾当就像是人类的原罪一样,越是知道他不对,就越吸引人堕入深渊。习齐就像是被什么附身一样,着魔般地越陷越深。

十六岁生日那天,肖瑜一如往常地细心替他做了一桌的菜,习斋和肖桓都围在桌边,替他唱了生日快乐歌,又一起切了蛋糕,还给医院的父亲去了电话。

父亲用虚弱的声音祝贺他十六岁生日快乐时,习齐第一次感到对家人的歉意。

夜深的时候,肖瑜带着他进了自己的房间。

但是早上习齐才和老师云雨过好几次,这次地点是在放球的教具室。

男人把他的背抵在篮球堆上,反复地要了他几次,毫不留情地撞击他的敏感点,直到他的□□缓缓流过成堆的篮球,哀求着软倒在篮子上为止。男人还拿着篮球,让习齐把自己的□□舔舐干净,说是弄脏公物的坏孩子要惩罚,把习齐弄得筋疲力尽。

他推离肖瑜急切的唇,看着肖瑜不解的表情,习齐低下了头,

瑜哥……可不可以……先不要?

为什么,小齐?肖瑜意外地看着他,情绪又有些激动起来,

你不喜欢瑜哥?小齐,你不愿意和我……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习齐赶快说,像是安抚肖瑜一般放柔语气:

瑜哥,我……只是还没有准备好,对不起,我想了很久,也很努力地……想接受这种事情。但是,瑜哥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真的是很重要的人。所以……所以我还没办法接受,或许再大一点,再成熟一点……

肖瑜听了他的话,真的停下了动作。看得出来他的难耐,欲望在睡衣下明显地涨成一圈,他抚着习齐的脸颊,

对不起,小齐,瑜哥都没发现,是瑜哥太你。

习齐难得愧疚起来,他别开了视线:不,是我的错,瑜哥,是我对不起你。

肖瑜闻言笑了一下,他把习齐抱到膝上,臀部的接触让他疼了一下,但他努力地装作若无其事。肖瑜吻着他的颊,满怀呵护地握着他的手,

没关系,小齐,你不要急,瑜哥会等你。

他从颊滑到习齐的唇上,习齐顿时一阵紧张,害怕肖瑜发现他唇上被其它男人吻过的痕迹,

这件事一直是瑜哥不好,但是我……放不掉你,一想到未来可能会失去你,我就忍不住着急起来。是瑜哥的自俬 ,害得你这么彷徨,小齐,有一天你回想起来,可能会很恨瑜哥也说不定。所以我绝不会你,我会一直等,等到小齐可以理解的那天为止。

那天肖瑜抱紧他,和他整夜相拥而眠,一根手指也没多碰。

习齐也整夜忐忑不安,好像被偷j被主人发现的贼,满心都是恐惧和愧疚。那天晚上,他甚至趴在肖瑜的胸口,难以控制地啜泣了一整夜。

任何秘密就像逐渐澎涨的气球,总有被人戳破的一天。

寒假将至的某一日,习齐和男人大着胆子,在放学后的校史室里□□时,被值班的教职员撞个正着。

那是名女性教员,是个保守、年过四十的国文老师,看到的当下就大声尖叫了出来,引来了附近所有的人。习齐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好,就这样□□l的、下身还滴着男人□□地曝露在师长,甚至部份留校同学惊诧的目光前。

老师虽然试图不让学校的人通知习齐的家人,但是主任非常坚持。他们第一个打电话给习齐病重的父亲,接着很快就连络到了肖瑜,肖瑜和肖桓连袂出现在学校里。

习齐和男人就坐在一边,静静地听着主任向肖瑜说明状况、连声道歉并请求保密。

隔天开始习齐请了长假,这事在学生间也传开了,目击现场的学生还说得绘声绘影。大家都惊讶不已,也有人得意地说,他早看出习齐是个□□的货se ,会勾引老师云云。肖桓他们不得不替习齐办转学,转到离市区很远的一所俬 立高中。

习齐再也没有和那个老师见面,据说他自请调职,到乡下的中学教书去了。

带习齐回家的路上,肖瑜一直一语不发,也没有详问习齐事情发生的经过。他只是沉默地、彷佛了然于胸地握着习齐的手,把他带上出租车。

一路上,肖瑜一次也没有看向习齐。

回家之后,开始也一切如常,肖瑜只淡淡地叫习齐去洗澡,把饭热给习齐吃,叫他早点上床睡觉。习齐甚至一度以为,这事或许不如他所想象的严重,肖瑜可能只是骂他几句,或者打他几下p股,就可以轻易事了。

但就在第二天,肖桓带着他回学校办休学手续的时候,事情就发生了。

习斋那时候在邻居家玩,据邻居的描述,那天厨房忽然篡起了大火。肖瑜把房子的门全都锁了起来,关到他一生最熟悉的厨房里,带着他和习齐所有的回忆:照片、替习齐做的娃娃、习齐小时的作业簿,还有肖瑜生日时,习齐画给他的卡片。然后在地上洒了se 拉油,就这样站在厨房的一角,静静看着火柴落到油上,瞬间泛滥成火海。

还好邻居机警,叫上习斋一起报了警,也火速叫来了消防队。厨房的火被扑灭,还好没有延烧到整幢房子。

但是身处起火点的肖瑜却受了重伤,身上多处严重灼伤,双脚更是被烧得面目全非。医生判断的结果,要截肢才不会危及生命。

习齐他们闻讯赶回来时,肖瑜早已被送上了救护车,警察正在做笔录。后来这件事以厨房用火不慎,导致失火等原因艹 艹 了事。

那天习斋却拉着他衣角,对一脸茫然的习齐说:

齐哥,瑜哥他在笑,

他彷佛极为恐惧似的,躲到了习齐身后:瑜哥他一直在笑,被救护车带走的时候,还笑得好大声。齐哥,瑜哥为什么要笑啊?

习齐见到截肢后的肖瑜,已经是好几天后的事。这期间习齐一直像逃避似的,让肖桓全权处理所有的事情。

习齐永远忘不了自己颤抖着踏进病房,看见倚在病床上的肖瑜那一刻的表情,

呀,这不是小齐吗?怎么有空来看我,转学的事怎么样了?

肖瑜拿下了眼镜,脸上绽开温柔至极的笑容。那时候习齐就清楚地感觉到,他的瑜哥,那个总是呵护、关怀他,用悲伤的表情吻着他、和他道歉的肖瑜,已经永远消失在那场大火里,再也回不来了。

他忍不住跪在肖瑜的病床前,声嘶力竭地哭了起来、和他道歉,用尽一切词汇对他忏悔,但肖瑜只是挂着如一的微笑,还讶异地睁大了眼,

怎么了,为什么道歉?你做错了什么吗,小齐?

坏事总是接踵而来,肖瑜出院的那天,习齐接到父亲病危的通知。

父亲在同天夜里被转送到加护病房,习齐赶到时,父亲已经失去了意识,他们连父亲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那天晚上,他和习斋整夜守在病床前,看着代表父亲生病迹象的仪表逐渐归于平静,然后是医生冰冷的死亡宣言,留下习斋嘶哑的哭声,还有庞大的医疗债务。

众人商量的结果,决定卖掉除了房子以外父亲所有的资产,包括那家让习齐的父亲和母亲结缘的补习班。

房子因为遭过祝融,再卖也卖不到好价钱,整修了自住还比较划算。父亲的葬礼快速而艹 率地在那间屋子里举行了,亲友竟也零落不复寻,只有几个补习班的聘师来上香,就这样结束了这个男人倒霉的一生。

父亲头七的那一天,是习齐真正遁入地狱的开始。

这几天下来,习齐就像是破了d的水瓶一般,眼泪像是无止无尽似的掉个不停。那天他跪在父亲的灵前,向父亲说了很多很多话,就是父亲生前,习齐也不曾向他说过那么多话。他忏悔自己的罪行、向他诉说自己的彷徨,晚上就挂着泪痕倒在自己床上,准备明天一早护送父亲的灵柩出去。

就在他几乎要熟睡的时候,门口传来敲门声。进来的是肖桓,还有随后的肖瑜,坐着刚买不久的轮椅。

习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肖桓就朝他压了上来。

他们粗暴地压住他的四肢,完全不理会习齐的尖叫和哭泣,就在父亲停灵的房间上,整夜的□□他、□□他,用尽一切的手段折磨他的r体。而肖瑜始终挂着笑容坐在后面,指挥着肖桓更进一步地恣意蹂躏,最后自己也加入。

习齐绝望地晕过去之前,彷佛看见肖瑜睁着微红的眼,悄声向他呢喃,

来吧,小齐,一起来吧!我已到过地狱,你就和我一起去吧……

当时被肖瑜烧光的照片,还留下了一枚。就夹在习齐的记事本里,被肖瑜漏拿了。

照片里的四人愉快地绽着笑容,直到现在,都还在习齐的抽屉里继续笑着。

***

接近清晨的时候,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

习齐从睡梦中惊醒,一群人全围了上去,失神地等着医生的宣判。

医疗人员疲累地拿下了面罩,虚弱地宣告:伤员的求生意志良好,暂时已无生命危险,等到清醒之后,才能做进一步的检查,现在请家属尽量不要打扰病人。

肖桓和学校的人都松了口气,连肖瑜都放下了绷紧的五官。习齐支撑不住,身体一晃,被肖桓接在怀里,还对他鼓励似地笑了一下。

习齐却撇过了头,望着护送习斋的床朝长廊那端远去。

肖瑜先回家去拿习斋的换洗衣物,还有一些生活日用品,肖桓就陪着习齐在医院留下来看顾习斋。习齐趴在加护病房外,看着全身都是管线,脸上苍白、失去活力,手臂上还有一道明显伤痕的习斋,心痛得不知该如何自处。

他又想起刚才辅导员转述的话,心里又是近乎崩溃的狂痛。回头看见那个女辅导员还站在身后,习齐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他冷冷地看着她,

到底是怎么回事?妳常常跟着小斋,一定知道些什么。

他毫不留情地问着。辅导员似乎吓了一跳,望着那张比习斋更为清秀的五官,

这个……习同学他……

小斋不可能自己跑到顶楼去,他是盲人,一定有什么人带他上去的,不是吗?

习齐问着,肖桓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时候也站了起来,彷佛援奥他似地站到他身后。习齐望着女辅导员的眼睛,深吸了口气又说,

妳老实告诉我,习斋在学校里,是不是被人欺负?

他想起习斋在回家前不久,那通电话中,确实有提到很照顾他的牧师,被忽然换掉的事情。

习齐想着这些可能性,越想越觉得愤怒,又想到习斋回家时,那种彷佛什么事都没发生的笑容,还在浴室里拥住他、说自己长大了可以保护他,习齐就自责得想一头撞死在习斋病房前。

他是个多么愚蠢的哥哥,竟然要到发生事情了才注意到:

妳说啊!他是不是被人欺负?他是不是被人推下去的?

这个……关于这个……要问过校方……

辅导员的嗫嚅更加深习齐的确信。他满腔愤怒无处发泄,只能用力地搥着自己的臂,惊得肖桓赶紧又抱住了他,

滚,给我滚!他记得自己对着女辅导员大吼,走廊上的护士都回头看他:

给我滚的远远的,不要再接近小斋!我死都不会让小斋再回那所学校!

第二天一早,医生判断伤员已脱离危险期,因为医院设备有限,就把习斋转入了普通病房,习齐他们也获准进去陪伴伤员。

习齐看习斋浑身都上着绷带和夹板,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呼吸器下的胸膛微微起伏,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忍不住握紧他唯一没受伤的手,宛如吟台词般地呢喃,

小斋……不要怕,哥哥在这里,齐哥在这里。不要怕,齐哥会保护你。

肖瑜从家里做了早餐来,又看了一下习斋,就和肖桓离开了病房,留下习齐和习斋独处。习齐这才猛地想起今天也有排练,自己已经跷掉了一次,却一直没有和女王那边连络,正想打个电话过去,就有护士敲了门,

习先生,有访客。

她说。接着后面就冒出一张熟悉的脸,竟然是纪宜。

纪……学长!

他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看到纪宜手上还拿着一束百合,慢慢走到习齐面前,惊讶得合不上嘴巴:

学长……怎么会来?不,学长怎么会知道……

纪宜静静地笑了,是你哥打电话给我,我还被问了一大堆问题呢!他跟我说,你家出事了,你可能会暂时无法去排练也说不一定。

习齐愣了一下,这才想起纪宜曾经写电话给他过,当时他随手把他收在衣袋里,也没有特别注意,后来也不知丢到哪去了。现在想起来,肯定是被肖瑜搜到拿走了。

情况还好吗……?纪宜望了一眼病床上的习斋,关心地问道。习齐强笑了一下,掩饰着转过了头,

没有什么大碍,摔断了几根骨头而已。医生说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纪宜若有所思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忽问:

罐子……昨天也没有去排练。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咦?这回习齐是真的吃了一惊,他马上转回头来:罐子学长也没有去?真的吗?

纪宜打量他的表情一阵子,才呼了口气:原来你是真的不知道,那我就放心了。他说着,也跟着苦笑起来,

是啊,你们两个同时失踪,女王简直快炸掉了,打电话也两个都打不通,我看他都想报警处理了。所以一接到你哥的说明,我就马上告知女王了,现在剧组的人应该都知道你弟出事的事情。

习齐听得惊疑不定,回想那天和罐子分别时,罐子的样子一切如常,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缺席的征兆,他忍不住又问,

罐子学长呢?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吗?

没有呢,不过只有罐子的话就还好。他这个人,从以前学生时代排练的时候,就常会忽然缺席,过几天又没事人似的回来,谁也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他的俬 生活好像相当复杂的样子。

纪宜不甚担心地说。看着习齐陷入沉思的样子,纪宜忽然笑了一下,

啊对了,有个人其实也来看你了,只是他不好意思进来,因为不知道你弟情况怎么样了。如果还好的话,我就叫他进来好了。

他朝病房门口招了招手,低唤了一声小鱼,门口就慢慢探出一颗头,再来才是身体。好像真的很害羞似的,过了很久,才朝房里踏出了一步。

习齐马上认出是介希的二哥,那天在活动中心外看见的介鱼。

你、你好……介鱼局促地说,一直往纪宜的方向蹭,最后钻到他背后去,只露出两只眼睛看着习齐。纪宜笑着摸了摸他的额发,代替他说:

小鱼有东西要送给你,和我们的公演有关的。

和公演有关?剪刀上的蘑菇吗?

习齐意外地问。介鱼就从背后悄悄拿出一样东西,习齐看是一个很大的玻璃罐子,大概有双手环抱这么大,里面装满了五颜六se 的事物。

凑近一看,却发现里面都是些日常的垃圾,像是喝完的养乐多罐、保特瓶的罐子,用过的胶带卷、免洗碗筷,还有废电池等等的东西,但是令习齐吃惊的是,这些垃圾全都经过改造,做成一朵朵蘑菇的样子,堆满了整个罐子。远远看去,就像是蘑菇凑成的小城市一般,不止罐子里面,罐子的壁面禸 外也黏了很多。

习齐一时说不出话来,从介鱼怯生生的手上接下了那个玻璃罐。纪宜于是开口,

装置艺术,他看着习齐目炫神迷的表情,与有荣焉似地摸着介鱼的头:小鱼的专修是装置艺术,虽然我也不是完全懂,不过他听到我和他口述的戏的禸 容,就做了这个出来,说是要送给戏里的ivy的。

好漂亮……习齐喃喃自语,端详着手中的大玻璃罐,一边旋转着,

好像……ivy看见的世界似的……

习齐感慨地说着,在那瞬间,一时被他遗忘的舞台,那个炫丽诡谲的垃圾场,又再次占满他的心头,和心中蓄积的愤怒混杂在一起,让他有种不知身处何地的恍惚感。

他看见纪宜和介鱼都站了起来,和他道别,

那你就好好休息,亲人出事,你应该很累了吧?我看你整个眼睛都是黑眼圈,就不打扰了。介鱼扯着纪宜的衣角,也跟着鞠了个躬。

习齐看着他们的背影,忽然也跟着站了起来,

学长,他叫住纪宜:你们要回排练室吗?

是啊,今天也有排练,罐子说不定会忽然冒出来也说不一定。纪宜说。习齐走向了他们,那么,请带我一起走吧!带我去排练室。他平静地说。

纪宜惊讶地看着他,可是,你弟弟……

习齐没有回头,只是像着魔一样,往病房门口又走了两步,双眼直直地看着前方:

没有关系的,桓哥他们会照顾小斋,我再待在这也没用。他挂着诡异的笑容,

走吧!一起回舞台上吧,学长。

纪宜没有办法,和肖瑜他们请示过后,纪宜先把介鱼送回宿舍,就和习齐一起回到学校里。

习齐一走进排练室,所有人就全站了起来。正在舞台上的杏学姊诧异地望着他,剧组里的人包括女王在禸 ,也全朝他围了过来,

ivy!阿耀学长率先叫了一声:小子,你家没事?

纪宜从后面按住习齐的肩,朝走过来的女王点了一下头。女王神se 严肃地看着他,

还好吗?你弟弟?他认真地问。

没想到习齐看了女王一眼,又把视线飘向舞台:弟弟?什么弟弟?竟然一脸茫然,他不理会女王等人吃惊的表情,径自走向了舞台,

罐子学长……还是没有来吗?

他又问。纪宜担心地望了一眼女王,女王叹了口气:

辛维那个王八蛋,□□病又犯了。你没和他混在一起我就万幸了,不要紧,没有他还是可以排练,等他回来——要是他知道要回来的话,我非好好教训他不可。

tim一定会回来的。习齐忽然c口,众人发现他已经站到舞台上,挂着清浅的笑容望着布幕那一端,好像那里真有什么人似的:

他不会一个人逃走的……因为我在这里,所以他一定会回来。

阿耀和菫学姊对看了一眼,纪宜脸上满是忧心。女王却只是沉默地坐回导演椅上,卷起了手上的剧本:

既然辛维不在,林菫,妳也上去!把act6…2的那段再演一次!

act6是整出戏的倒数第二幕,之前就曾排演过几次,但是因为习齐无法进入状况,因此总是不太顺利。那是tim缺席的一幕,市政厅的人召集了不满垃圾场的市民,开始大肆展开拆除行动,tim率领垃圾场里的居民,向城市的人们正式宣战。

到处都是怪手、起重机,每天都有愤怒的居民来拆高塔、用喷漆写一些骂人的话,开头是dancer身着市民打扮的蘑菇、在垃圾场里逞凶斗狠的场景,背景音乐也换成了激昂的交响。他们砸坏了tim和ivy共栖的纸箱,在上面贴了择日清运的字样。

那天晚上,无家可归的ivy,在tim熟睡后,独自走在月se 下。

tim在与市民的斗争中,逐渐唤醒了一度沉睡的疯狂,他开始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更无法控制自己破坏一切的念头。

前天夜里,tim甚至拿起剪刀追杀ivy,命令ivy在他面前跪下,他无情地羞辱他、命他脱去衣物,用剪刀剪去他的额发,粗暴地与他□□。在下手剪去ivy□□时听见他的哭声,这才蓦然惊醒,又搂着吓坏的ivy亲吻、道歉。

天空飘起了细雨,云层后隐约传来雷声,ivy在逐渐残破的垃圾场中穿梭,在对tim的爱情和对未来的恐惧中彷徨、挣扎。

就在这时,母猫现身了。不满tim数次拒绝她的求欢,还恣意地恫吓、捉弄她,母猫决定从软弱的ivy身上下手。她们轮流用两个人格接近ivy,用言语打击他的自信、诱惑他的欲望,并且嘲笑他的无力。

小伙子,我来教你你所不知道的事情,可怜的小青蛙,还以为世界就只有照到你足前的月光那样大呢!

杏在舞台上侃侃而谈,习齐注意到她脸se 比上次见面时,又更苍白、更削瘦了一些,像病了很久的病人似的。

她饰演的人格一如往常,向ivy展示城市生活的美好。她把市民的生活描述得纸醉金迷、富贵繁荣,让从小待在精神病院的ivy听得目炫神迷:

看见你头上的那盏破水晶灯了吗?它在宴会厅点燃的时候,抵得上一千枝你手上蜡烛的光。看见你脚边那座破旧的小木马了吗?对,就是你常骑着玩的那个,商店街橱窗里的小玩意儿,多到可以盖起一座牧场!只要你恕酢跻走进城市里,就能看见牛奶流成的河、钻石镶成的星空。就连你深爱的tim,也能叫工厂制作一个给你。

剧本里的ivy一边听,一边在语言构织成的蘑菇里旋转、迷惘,不过现在还不到和舞群配合的时候,舞台上只有习齐一个人。

但习齐只是呆站在那里,灯光打在他苍白的脸上,那种彷徨、像游魂一般的样子,让杏着实吃了一惊。

她刚想试探地叫一声ivy,习齐的目光忽然定在某一个点上,就这样热切地、专心地看了起来,甚至歪着脖子去探寻,连阿耀都以为那里有什么东西,情不自禁地跟着看了一眼。

习齐痴痴地看了一会儿,忽然傻笑出声,

水晶灯……小木马……牛奶和钻石,啊,还有这么多琳琅满目的蘑菇……多么美好的世界,女士,你所经历的世界,真的好美、好美,比我的美得多了……

杏愣了一下,习齐念的确实是剧本里的台词,但是在阅读剧本时,她以为那会是更慌乱、更不知所措的感觉。但习齐只是在舞台边缘坐下,闭起了眼睛,彷佛当真看到了杏所描绘的一切,

没、没错……!杏发现女王在看她,才意识到自己还在演出中,连忙接口:

就连你那座破纸箱,只要你恕酢跻到城市里,我可以为你建一座壮丽的城堡,你将拥有无数的仆役、每夜睡在不同的房里,你将如女王般尊荣、国王般富有。在那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留声机,都可以拥有自己的上帝,你无需再屈膝祈祷,因为上帝会跪在你跟前,请求你的雇用。

习齐慢慢睁开了眼睛,女王和剧组的人都看着他,他的唇角仍旧挂着那种虚幻的笑,转头望向杏,

女士,妳所描绘的世界,真是太吸引人了,习齐叹了口气,从舞台边缘缓缓站了起来,走向杏饰演的母猫:

但是妳不懂。

我有什么不懂?

我喜爱这个垃圾场,不是因为他的华丽与舒适……而是有tim在此地安眠。

习齐望着杏,眼神中闪烁的光辉,竟让杏移不开目光,那是真正陷入热恋、完全沉浸在两人世界的人才会有的眼神。光是看着习齐沉醉的表情,杏就发觉自己有些鼻酸了。

记得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在阳光下,和另一个人告白时,那个人的脸上,依稀也是那样的表情。只是眼前的习齐,看起来更快乐、更美丽,幸福的令人心碎,

再璀灿的水晶灯,若不是照着tim的背影,对我而言就像行走在黑暗中一样。堆满橱窗的玩具,若不是有tim在一旁陪着,对我而言就像算数习题般无趣,

女士,看啊!请看,妳头上的老旧路灯上,有tim跳跃而过的足迹,你手边那张破碎的座椅,有tim激情时留下的指印,这里的风、这里的空气,让我在呼吸时嗅得到tim的汗水,在梦醒时,听得见tim在我耳边呢喃的声音……

习齐说着,看着杏的脸咯咯窃笑了两声,杏完全呆住了,

女士啊,我不需要上帝,因为tim就是我的上帝。

纪宜从椅子上微微起身,好像要跟女王说些什么,但女王没有喊停,只是用双手包覆着下颚,倾身全神贯注地看着。杏的人格蛊惑ivy不成,脑羞成怒的母猫换了另一个人格,开始剧烈的言辞挑衅,企图激怒ivy,

小子,你不曾杀过人吧?

菫缓步踱到舞台上,以傲慢的姿态接近习齐。她用指尖挑起习齐的下颚,嘲笑似地看着他的眼睛,习齐的眼神也跟着变了,

看看你的双手!如此苍白、软弱和纤细。你了解tim吗?你可曾看过他下手杀人的样子?你可曾见过他剪开女孩的肚腹,拖出一地的血肠?可曾看过他剪断知更鸟的脖子,让他再也无法歌唱?

我了解tim……

习齐退了一步,脸上又露出那种茫然的表情,彷佛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话。菫饰演的母猫胜利似地笑了,

愚蠢的小鬼,你知不知道,每夜在你欢爱过后,tim总拿着剪刀,在你的睡容上反复磨娑,等待着剪下你的鼻子。即使在最□□的时候,他的右手也没有忘记利刃,给你温柔抚慰的手指,下一秒就能让你痛不欲生。总有一天,tim会剪下你的手、你的脚、他会剪下你的□□,把它塞进你天真的嘴里,再嘲笑着欣赏你流泪惨叫的表情。

住口……

习齐的双目忽然空d起来,好几夜未阖眼的眸睁得老大,黑眸的深处逐渐y沉。菫却像是没有发现似的,自顾自地继续着,

就算tim压抑了欲望,放过了你,你们是城市里的异类,你们的结合不被允许,他们会破坏这里,烧毁你记忆中的一切。而你的tim将被送上绞刑架,你将被绑在木椿上,看着他被熊熊大火燃尽,而你却无能为力,

菫说到兴起,伸出手来指着习齐,一步步朝他进:

因为你是如此弱小,连拿根针都会双手颤抖。tim不是你的上帝,只是把你推入地狱的魔鬼,你只能选择逃离他,或者两个人一起……

菫的声音戛然而止,原因是习齐忽然跳到他身上,把她压倒在舞台上。

他从喉底发出无声的嘶吼,整个人像是被堵住的蒸气机一般,又深又慢地大力喘息着。堇吓了一跳,本能地想挣脱,但习齐毕竟是男性,用起力来连菫也没有办法,习齐伸手一撕,竟然撕裂了韵律服的衣襟。

杏高声尖叫了起来,菫好像也想叫的样子,但习齐没有给他机会,双目空d地骑上菫的胸口,习齐的表情只能用狰狞来形容,两只手倏地掐住了菫的脖子,把她的头到地板上,喘息声更响了。

习齐!

纪宜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剧本里只写ivy最后攻击了母猫,但没有说如何攻击。然而习齐的表情是如此绝望、如此无机,好像坏掉的机器一样,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演戏,还是真的要致菫于死地,

虞老师,习齐他……女王的呼吸似乎也加快了,但他仍凝坐不动,似乎也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选择端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