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刀上的蘑菇 第 24 部分

作者:未知书名:剪刀上的蘑菇更新时间:2021/01/17 16:27字数:6242

  

我想要演一辈子的戏,罐子,我想一辈子都站在舞台上。

他看着罐子说,罐子也凝视着他,和他四目交投:啊,那就演一辈子吧。

他抓着knob的头发,凑上前去,闻着他和青艹 混合的气味,

我们一起……在这里的四年、还有毕业以后很多年,还有以后的很多年很多年,我们一起站到舞台上,我做你的仙王,你就当我永远的精灵。knob ,我们一起演一辈子的戏,然后有一天,等我们动也动不了、连声音也发不出来的时候,我们再一起倒在舞台上,让舞台成为埋葬我们的地方。罐子温柔地说。

knob闻言沉默了很久,他仰起头,看着罐子眼里闪烁的光芒:

这是在告白吗?他忽然狡黠地问。

罐子笑了一声,他把knob从地上拉起来,一把抱进怀里。就像他在舞台下千千万万次想过的一样,他紧情地纳着他的身躯,像要把他揉进?禸 体?般拥抱着:

你不接受我这人渣吗,嗯?他笑着咬了他一口。 knob的脸上泛起红痕,他没有回话,罐子就强势地搂紧了他:

没关系,我会让你接受的。

罐子在学校附近的旧住宅区找到了一间公寓,和knob各合租的一个房间,里面有起居室还有卫浴,以及一个简陋的阳台。虽然面积不大,但也足以两个人栖身。

和热心的工友们道别,决定迁居到那里去。工友太太们好像都挺迷他的,临走前又是送水果又是送喜饼的,还耳提面命了一大堆妈妈唠叨出远门儿子的话,罐子在太太们企图吻别的包围中逃命出了宿舍。

女王对于knob要搬走,一开始似乎没有太大的意见。只在罐子来帮忙knob搬日常行李时,不动声se 地偷踹了罐子一下?股p?。

喂,给我好好照顾小越!听到没有!

等到罐子暴怒着回过头找凶手时,女王才扬着脖子命令道。罐子觉得他走回自己房间的背影,竟有种嫁女儿般的落寞。

他和knob趁着暑假,一起把各种必备品买齐,大多数家具都是向班上同学募捐来的,少部份则是女王捐赠的,knob还兴冲冲地去跳蚤市场找来一堆摆饰品,这边摆一盆花、那边挂一副画,认真把他当个家在布置,看得罐子又好气又好笑。

家呢,对啊,这样看起来,倒真有点像个家的样子。

虽然他从十二岁开始,就想不起那东西的样子。但罐子真的第一次,有自己属于某个地方的感觉。

乔迁的那一天,罐子带着knob到他打工的酒吧,也就是tin&bitch。这显然是knob第一次看到这么炫的地方,兴奋地拉着他直叫。罐子向所有人介绍了knob,看见浓妆艳抹的婊子时,knob还睁圆了眼:哇喔,另一个虞?师老?!罐子和他都大笑起来。

他们狂欢了整整一晚。罐子看着knob在舞池中扭动、大笑,一有男人伸手搂他,他就马上从吧台上起身,把knob抓回自己怀里,还宣示似地扬起下巴,直到男人不好意思地退开。婊子看了还取笑起来:

喂喂,tin,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啦?

我什么时候大方过?

罐子冷冷地说着,他干脆把蹦蹦跳跳的knob揽到自己身边,自己就抓着他喝婊子送过来的酒。knob就随着音乐,在罐子怀里轻轻摇摆。

罐子老实说还满惊讶的,看knob平常一副大少爷的纤细模样,没想到到了这种地方,竟然可以这么放浪形骇。

好像忽然解开了什么、被释放了什么般,疯狂得令罐子有些心悸。那种带着绝望、空虚,仿佛临空走着纲索,却兀自对着人间微笑舞蹈的疯狂。

疯狂,却又如此美丽。疯狂,却又如此美丽。

那是什么,好可爱。

夜深了,音乐换成柔软的爵士风。knob也有些醉了,看着吧台上散落的吸食器问道,吸食器还做成小狗的造型。婊子笑着把它拿起来,拿到knob面前晃了一下:

吸食器,嗑药用的。还有小猫和大象造型的,要吗?要就送你一个。

knob仿佛很新奇地拿起来看,玻璃长管做成大象鼻子的模样,看起来格外逗趣:

嗯,我以前看我妈妈用过,可是没这么可爱。

他懒洋洋地看了婊子一眼,神经质地笑着。罐子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婊子就把大象造型的塞进他手里,笑着说: 大部份人都是自制的,其实只要有个容器、有玻璃管就能自己做,很方便,用可乐罐和吸管也可以,只是比较危险。也有用注s的,只是看你这么细皮嫩r,先从这些来就好了。他像在教小孩中心德目一般地温柔,

你有兴趣吗?有兴趣我这里有几支货,可以?费免?提供你一次,看在tin的份上。

婊子把东西拿在手里晃了晃,knob就笑着伸手去拿,半途却被罐子夹手夺过,

bitch,你少乱来。他脸se 严肃起来。

婊子笑了起来,tin,你是怎么了,忽然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你接下来要去警政署演宣导?动行?剧了吗?

罐子让knob倒在他胸口,冷静地说:

他还太小,这东西对他太?激刺?了。

你也才大他四岁,何况我记得你在进茱莉亚之前就把这些东西当饭吃了,还为了这个东西差点把自己卖了,现在又何必……

bitch!

罐子怒吼出声,酒吧里好几个人都转头看他。 knob佣懒地依在他怀里,此时也抬头看了他一眼,罐子看了一眼knob的眼神,抿了抿唇:

不要在小孩子面前讲这些事。

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有些尴尬地撇过了头,

你不要误会,bitch,我不是在谴责你什么……那些人在医院使用麻醉剂和抗生素,同样也是伤害身体的药,只因为使用的人形象不同,就被冠上毒这样的污名,这我太清楚了。只是……不管是药也好、毒也好,我不想欠人东西,bitch,这个你应该最清楚。

婊子看了眼罐子的神情,还有knob恍惚依旧的眼神,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给他软性的总可以吧?他看着罐子不置可否的样子,婊子似乎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把大象吸食器从knob手里拿了回来,

tin,你这次完蛋了,我有预感。你掉进去了。他还啧啧两声。

看着knob到吧台上抓酒喝,还一口饮尽的背影,罐子也眯起了眼睛,唇边却漾着复杂、带着一丝幸福意味的笑:

啊,说不定真的是这样。

婊子请人开卡车送他们回新家,沿路海风迎面而来,knob整个人趴在卡车的栅栏上,开心地欣赏着天边落尽的斜阳。

罐子看着他微红的面颊,还有沾染上酒y,被映得艳红似血的唇,忍不住俯下身来,咬住了他的唇瓣,贪婪地吮吸着。

knob闭着眼睛享受着,罐子橇开他的红唇,把舌头探进湿润的深处。 这一次的吻,远比会议室那次还熟练、还深入,但罐子和knob都显得有些紧张,或许是太美的夜se ,又或是是刚才狂欢后的余韵。这是罐子有生以来,第一次为了一个吻如此激动。

直到卡车在海滨附近停下来,请他们下车时,他们还没有分开,拥着彼此的身躯滚下了卡车,靠到一旁的灯柱上,继续着仿佛永无止尽的热吻。

我可以要你吗?好不容易交缠的双唇分离,罐子气息急促地问。

knob咯咯笑了一声,好像小学生在问我可以牵你的手吗?似的。

罐子脸红了一下,伸出手来,惩罚性地拧了一下他的鼻子,

在海边?还是要找个安静的地方?

这里还不够安静吗?

knob看着他傻笑着。 罐子凝视着他的笑容,婊子或许说得没错,他的一生已经完了,因为眼前这个人的一举一动,都像是能杀了他般令他心摇。他全身的细胞都在呼唤着,他要抓住他、压着他、侵入他,然后把他的一切纳为己有。

罐子承认自己一开始,只是想要玷污knob。他想玷污这个看起来不经人事、天真无暇的公子哥儿。但是越和knob相处,却发现他身上有越多值得探索之处,就像个深邃的密林,让自己的好奇心永远无法餍足。

越是深入,就越无法自拔、越无法放弃。越想要得更多。

他抓着knob的上臂,把他拖倒在沙摊的防风藤上,就这样一路滚向海边。滚倒浪潮旁时,knob在他上方,他就低下头,轻轻吻了罐子的鼻子。罐子忽然吼叫一声,把他反过来推倒在沙堆里,然后飞快脱去了上衣的t恤。

knob忽然没有了动作。但罐子无暇理会他,他伸手往knob穿的罩衫,近乎撕扯般扯开了胸口的扣子,露出近乎透明的肌肤。罐子从不知道自己是如此急se 之人,但他现在确实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每一颗细胞、每一根神经,都在强烈渴求着knob的身体。

如果knob是水,那他罐子就是鱼。他急切地把自己纳进属于knob的汪洋大海里。

他先俯下了身,用唇在knob的r尖上轻吻着,像毛毛雨落入池水中的啄吻,让身下的人发出轻微的呜咽声。那种少年的稚嫩更勾起罐子的欲望,他的吻渐渐加重、渐渐qingse ,从吻变作啃咬,自knob无暇的胸口上落下一枚枚殷红se 的吻痕。

knob开始轻微地扭动起来,双眸在夜中中紧闭。 罐子不再跟他客气,大掌缓缓探进紧闭的牛仔裤,用手抚着knob性器的弧线。他先用姆指技巧地拨弄着,然后又轻轻一弹,欣赏knob身躯的微颤,

让我好好服侍你,我的王……

他用剧本里的台词呢喃,气音?激刺?着双方的感官。但knob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只是颤抖着挪了一下身体,罐子急躁地脱下他的长裤,紧接着解开自己的裤头,那里早就涨成了一道帐蓬,他跳起来脱去自己的下半身衣物,双手抚上了knob纤细的大腿。

触手如绸锻般细腻,但却有舞台剧演员的结实。罐子紧紧地抓着一边的脚踝,顺着他小腿的弧线,用唇滑下敏感的中心。然后舔上他同样结实的大腿,唾y在白皙的禸 测留下水痕,罐子恣意地啃着、咬着,最后袭上性器上的两粒小球,他恶意地含住,感受到knob浑身颤了一下。

先让我……尝尝看?

他难掩下流地这样调笑着,拨弄完侧边,又转而攻击略微挺立的男性性征。knob像是再也忍耐不住般,发出一声小猫似的?吟呻?。

罐子低低地笑了起来,舌尖巧妙地在性器上反覆舔舐,直到他泛起情欲的光泽,在海风中坚硬起来,罐子用手抓住他,加速地上下套弄着。knob就剧烈地颤了颤腰,终于发出了声音:嗯……不……

罐子被这声音刺了一下,全身的血y似乎都在那瞬间流到下半身来。他不再玩弄knob漂亮的身体,抓紧他的两只小腿,粗暴地分开他,把他压上knob的胸膛。淡se 的后x很快展现在罐子眼前,他贪婪地伸出食指,用指尖搔刮了一下,knob又是一颤。

他把食指放入自己唇齿间,充份地舔湿,然后蓦地刺入了knob的禁地。 knob像只鱼般跳了一下,前端的性器摇晃了晃,沁出透明的y体。

罐子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连眼眶也因情欲而发热,他顾不得少年可能不习惯自己的身体,又挤进了两根手指,见knob的身体适应力极好,弹性也很够,跨间的灼热叫嚣到再也忍耐不住,罐子把自己的欲望顶着knob的入口,难耐地磨擦起来。

占有他!尽情地占有他,就算把他弄坏也没有关系!罐子简直快被全身这样的呼喊给淹没,他抓紧了knob的双膝,然后用力地一挺腰,性器没入了前端,兴奋地充着血,宛如世间最可怕的凶器,正准备凌迟花蕾一般的少年。

但罐子却蓦地停下了动作,不是因为knob的惨叫,而是因为少年太过安静了。

其实罐子一开始就注意到了,照knob的个性,他们第一次?爱做?,knob应该会又叫又兴奋地对自己啰哩叭唆,就像搬家的时候一样,knob对罐子摆每一样家具都有意见。多半还会跟自己争论谁在上谁在下的问题,至少不会像这样闷不吭声。

但是他实在太想要占领knob的身躯,所以没有进一步去探究,也觉得他或许只是害羞,毕竟是第一次。但是直到现在,罐子终于觉得不对劲了,就算是老手,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还一点声音不出的。

knob……?

knob……?

他试探地叫了一声,声音尽量温柔。他的性器还停在knob?禸 体?,他放下knob的大腿,伸手触向他的脸颊,才发觉他双手高举,竟然挡住了自己的脸,而且眼睛还闭着:

knob……?你怎么了吗?痛……?

罐子不禁也有些惊慌起来。他的小猫不对劲,虽然完全没有抗拒他的入侵,却看得出他的异状,嘴唇泛着恐惧的苍白,全身都在咯咯发着抖,罐子从来没有见过一向开朗的knob这个样子。

似乎查觉罐子的迟疑,knob颤抖着开口:

不,我……我没……我没问题。

knob有些慌张地说,但手臂还是没有放下来。罐子凝起眉,抓住他的手臂,强硬地把他扭了下来。

一看到knob的脸,罐子不禁大吃一惊。 knob竟然哭了,而且是那种安静的饮泣,泪悄悄爬满了他整张苍白的面颊,连颈子的地方也被泪濡湿,显然是这样哭了一段时间。他的下唇殷红,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咬到连齿痕都出现了。

他在罐子身下不断地颤抖,宛如寒风中迷路的小动物。

罐子先是吃惊,接着是茫然,他缓缓地放下抓着knob手臂的手,

……你不愿跟我?爱做?吗?

他问道,声音不带情感。knob全身还在发抖,自己根本控制不住,他从沙滩上坐了起来,像条被捞上岸的人鱼般蜷成一团,他望向罐子:

不、不是的!他惊慌起来,看着罐子逐渐别过去的视线:

不是这样,罐子,我也喜欢你,我很喜欢你,只是,只是我……

只是不想和我上床。

罐子跪坐在沙滩上,咬了一下唇说。 knob从沙滩上站起来,脚还有些发软,他跑到罐子身后,抓住了他的肩,从身后拥抱着他,罐子可以感受到他留在自己肩上,湿冷冰凉的泪痕:

我可以的……罐子,我并不是……刚才那只是意外,接下来不会了,罐子,对不起,我们继续……knob的手颤到找不到罐子的胸膛,只能在小腹上乱抚着。 罐子像是再也忍无可忍,他蓦地转过身,抓住knob两只手腕,

你这是要我怎么继续!

他望着他的眼睛,knob整只眼都哭红了,还在持续不断地掉着泪:

哭成这样!还抖成这样,而且还一声不吭,一点都不像你!你在害怕,而且是很怕!好像我是陌生人那样!你以为我感觉不出来吗,knob?

听了罐子的话,knob好像愣了一下,伸手摸着自己湿润的脸颊,半晌用手抱住双肩,那里还在不住地颤抖,跨间的欲望则早就退了回去 knob绝望似地低下了头。罐子观察着他,最后还是别过了头:

……弄得好像我在?暴强?你似的。他闷闷地说道。

他从沙滩上站了起来,穿起褪到膝下的长裤,knob朝他靠进一步,罐子就喝道:

站在那里不要动!

knob惊吓似地站住不动。罐子咬紧了下唇,不忍看他苍白的脸se ,别过了头:

你现在靠近我,我真的会忍耐不住?暴强?你。

说着背对着knob,对着海潮摆弄了好一会儿,才仰头深吸了口气,拾起地上的t恤重新穿上,然后才走向knob。

他替knob穿起全身衣物,又把自己的运动夹克拿出来,代替被自己撕坏的衬衫,替他掩上白得刺眼的胸口。那期间两人都很沉默。

辛维,

看着埋头替他穿衣服,又梳理自己头发的罐子,knob忍不住似地又抬起头,

我是真的爱你!真的……想和你在一起。

但罐子只是拉拢他的夹克,就把背袋甩到肩上,背对着他走向公路:

回家吧。

他说着,就一个人翻上了堤岸。留下在海风中发抖的knob。

***

那之后,两人的相处陷入微妙的僵局。

因为住在一起,所以每天都一定会碰面,knob还约定了不管多忙,两人一定要一起吃早餐。他们在早餐桌上面对面,但罐子不看knob,knob也几乎没和罐子攀谈。

戏剧学院的同学这几天几乎不敢呼吸,也不敢随便靠近他们两人三公尺范围禸 。特别是罐子,他看起来就像根会走路的火柴棒,谁磨擦到他,他就会那个人烧成灰烬。

knob也差不多,以往开班会时,全班最吵闹的人就是他。 现在他却一个人坐在角落,一语不发地读着书,罐子则是从来不出席班会的那一型,只有同学拿班会结果来向他报告的份。两人就算在福利社相遇,也像是互不认识般,匆匆便擦肩而过。

但是晚上下课时,两个人还是会一起回家。并肩走在一起时也是什么话也没说。

以往表演课时,女王最喜欢叫他们两个人演情侣或夫妻,而且还都是一些奇怪的剧情,最妙的是倒霉的都是罐子演的角se 。

什么被抓j在床还被打一顿的j夫,j夫想当然尔就是罐子担任,还有横刀夺爱却惨遭谋杀的笨公子哥儿,这种角se 当然也非罐子莫属。

但是现在只要有表演课,罐子和knob不管被派到什么对手角se ,彼此都只是生硬地念着稿,连对方的肢体也不愿意碰。有时knob为了剧本,主动想去牵他的手还是什么,也会被罐子不动声se 地避开,继续远离一公尺念台词。

小情侣吵架了。戏剧学院八卦中心默默下了这样的头条。

夏季是戏剧学院最热闹的季节,除了各个年级的公演,接近暑期时,还有高年级与校外合作的各种夏季制作。 knob自从前阵子夏季公演后就声名大噪,被学长姊破格请去担岗一出夏季制作的要角,也因此更加忙碌了起来。

学长姊其实也请了罐子。只是知道knob也有参与后,罐子就拒绝了。

只是knob排演时,罐子都会默默地守在排练室的舞台下,等到他排练完,再默默地和他一起回家。 knob在上面演戏时,罐子就全神贯注地看着。

有一次罐子还遇到一个学生,戴着金边的眼镜,拿着剧本坐在他身边。他不是剧组的人,却和罐子一样几乎每次报到,还很认真地在剧本上做笔记。

罐子有回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那个学生就说话了:

你是辛维学弟吧?那个从美国回来重念一年级的。

他推了推眼镜,把剧本收在膝上,慎重地对罐子点了一下头:我叫纪宜,他们都叫我小蟹学长,是同系二年级的,你迎新什么活动的都没出席,上次在舞台上才第一次看见你的仙王,果然名不虚传。

罐子不置可否地瞥了他一眼,又看了他手里密密麻麻的剧本。

这个吗?听说这次的剧本和剧组都很不错,所以想来见习一下,就向学长姊请求了。没想到一看就迷上了,所以每次都来这里做笔记。罐子冷哼了一声,

演戏靠做笔记?

哈哈,像你这种人应该很不以为然吧,不过我就只有这点才能。他丝毫不以为杵地笑了一下。 又看了一眼舞台上走来走去,正在听学姊指导的knob:

那个叫于越的学弟很棒,他是会把观众抓进舞台里的那种演员。

罐子凝视着knob轻盈,永远像精灵一般自在的背影,不,knob不止是这样,他似乎有些感慨般,五味杂陈地眯起了眼睛:

他是会让观众和他一起毁灭的那种演员。虽然如此,你还是放不开他,只能任由自己……和他一起被烧成灰烬。

临走前,那个叫纪宜的学长还回头和他挥了挥手:期末考笔试科快不行的时候,可以来找我借笔记,我的宿舍位置,随便问哪一个学弟他都会告诉你。

knob演的角se ,是一个年轻俊美的国王,但是他的妻子被一个年轻的巫师所诱惑,和他发生了关系。国王下令处死巫师,却反遭巫师的魔术所诅咒,变成白天的时候会化身成蛇头,只有午夜才能恢复俊美的模样,巫师并且趁机夺取了他的城池。

国王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蛇头,惊吓之余绝望地砸了城堡里所有的镜子,他在一夕之间,失去了挚爱的妻子、财富、青春与容貌,绝望的他陷入彻底的疯狂中。他失心地吼叫、哭泣,梦游般地在舞台上徘徊?吟呻?,他控诉上天对他的不公,又哀悼自己失去的一切,最终陷入错乱的疯狂中。

knob在排演时,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那天那个学长没有来,观席上只有罐子一个人,他看着knob在舞台上尖叫、嚎泣,哭得像个孩子般令人心疼,却又像个疯子般令人心惊,

上天啊,你为何要赐予这付躯壳生命? 若你赐予这付躯壳生命,又为何要多给他一颗心!上天啊,上天你看,要不是这一颗心,我现在又怎会陷入如此的境地?

舞台边的学长姊都咬着唇,像是不忍般地看着knob跪在地上。空无一物的舞台上,他的泪流满了面颊,在灯光下显得雪白。

仅仅是这样低声凄切的独白,没有动作、也没有夸张的语气,就让人不自觉地想扑上去,想进入这个演员的?禸 体?,替他分享那些不甘的泪水。罐子不知道这样的魔力从何而来,他只知道他心仿佛碎了,和舞台上的角se 一起碎成了破片,

把我的心挖出来、血淋淋地挖出来,把他还给你,还给你! 让我的生命里再没有这颗心,让我今后看到、听见的一切,再不经过我这颗伤痕累累的心,上天啊,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那天下戏之后,罐子走上舞台,knob从演完就一直跪坐在舞台上,像个木偶般软弱地倒在柱旁。他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他肩上,从身后无言地拥住了他,knob才回过头来,脸se 疲倦地看了他一眼,

是你啊,辛维。

他眼角还挂着戏里的泪痕,像是要从情境中醒过来般,勉力眨了眨眼睛。 我没事,我不是说过了,我在舞台上经常失控。

罐子没有说话,只是再一次抱紧了他。仿佛害怕他从怀中飞走般抱紧了他。

罐子和knob的异样,女王也看在眼里。但他好像无意干涉太多的样子,就算表演课上他们公然闹别扭,女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有一天,罐子在活动中心的长廊上遇见了女王,那时候他正要去排练室接knob回家,自从那一天后,罐子就不敢再去看knob排练。因为他害怕,自己再看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忍不住。

忍不住闯进去,闯到他最喜爱的舞台上,把那只自由飞翔的精灵抓到掌心,从此再也不放他离去。

女王和他打了个照面,两人都没说话,直到擦肩而过后,两人却又同时停了下来。

辛维。

女王先唤了他一声。没想到罐子却回过头来,抢先叫了出来:

虞?师老?,你觉得我……

女王也转过身来看他,两人在长廊上面对着面,

虞?师老?,你觉不觉得我……呃,怎么说,看起来很下流?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嗯,中文怎么说,很猥亵、se qing、变态、痴汉……简而言之,就是像野兽一样,看到人就想上,还会把人弄伤、做完还把人开膛剖腹之类的……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就是……唉,我不知道,虞?师老?,我不懂knob为什么会这么怕我。

罐子似乎很挫败般地,往墙上重重一靠。

他怕你?女王挑眉。

就是……上次我上他……我和他上床……虽然那时候不是床……哎哟这不是重点,就是那时候,knob忽然怕到发抖,还哭个不停,好像是我硬上他似的。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虽然我有时候真的是会有点粗暴,哎,?师老?你知道,男人一兴奋起来,本来就会有点那个,可是我不知道knob会怕成这样,而且对象还是我……

罐子的中文系统似乎陷入混乱中,即使是女王,也要凝着眉才能勉强听懂他在说些什么。他看着罐子挥舞着手,像青少年一样腼腆急躁的样子,似乎也沉思了一下,

你觉得呢?

嗯?什么觉得?

你觉得小越是为了什么原因,忽然这么怕你上他?

女王深吸了口气,表情变得十分严肃。罐子错愕了一下,搔着头咬了咬唇:

我就是想不透啊……

为什么想不透?你只想得到小越的身体,却没有想过他的想法?

我就是想不透他有哪里不满啊!像我长得帅,身材又这么迷人……

…………

总、总之我不是要说这个啦!我只是觉得,小越好像真的不是讨厌我,或是嫌弃我,而是还有别的原因,虞?师老?,小越说他跟你很熟,所以我想……你搞不好会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罐子低着头解释。女王尽可能冷静地看着他,脸上表情有些抽慉,

辛维,他好像叹了口气,转过了身:

跟我过来,我要话要和你慢慢说,关于小越。

现在回想起来,罐子都会觉得,虽然他一生几乎都活在惊滔骇浪里,?激刺?的事也不知道见了多少。他本来以为那时的自己,不管是多么惊人的事情,他都能够泰然处之。

但是那真的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被自己的无知和愚蠢,还有人性的黑暗与残酷,给震憾到脑子空白,连话也说不出来,

你说谎……好容易恢复中文能力,罐子只能无力地呓语:

你说谎,虞诚!你不甘心knob被我抢走,所以编了这种谎言来骗我对吗?

他从椅子上激动地跳起来,抓住女王依旧结实的肩膀。但女王只是严肃地望着他,语气有些感伤:我从他十四岁就收留他,除了他母亲,我大概是这世上唯一知道这些事情的人。罐子用掌抹着额发,把手肘支到膝盖上,双眸难以致信地瞠大,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可是knob他的身上……

我几乎花了大半积蓄,让他进医院做长期治疗,这孩子至少有两年的时间都待在医院里,刚进去时浑身都是病,像个被人扔到y沟里的洋娃娃,他妈扔掉他时他只有十二岁,在收容所里还继续被游民性侵,我再晚一点发现他,他可能就没命了。

女王叹了口气,仿佛也失去了力量般,坐倒在沙发上,转头看着仿佛石化般、一动也不动的罐子:

我去收容所做慈善演出的时候,他就坐在最前排,看我们演出童话故事。你不知道……我看见他的时候,他瘦得就像根骨头,整个脸颊都是凹的,肋骨每一根都看得见,身上也都是伤痕。即使如此,他却是最捧场的一个,收容所里的其他人,都像是失去生命力一样,可有可无地看着我们的演出,但只有他……

女王看着罐子宽阔的背,仿佛不忍心般抿了一下唇,

演到什么有趣的地方时,他就拍手大笑,感人的地方时,他就跟着哭。每一幕戏结束时,他就兴奋地一直拍手,就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一样。后来我下戏到了后台,他还凑过来和我攀谈,女王好像想起那时的情景,眼眶泛着微红,

他……用着少得可怜、也有点笨拙的词汇,拼命地跟我说,他有多喜欢刚才演的戏、他觉得那出戏有多棒之类的。这么……小小的、好像一捏就要碎掉的孩子,他看着舞台的时候,我却觉得自己可以为了他演一辈子。

女王吸了口气,表情又恢复原来的严肃:后来我就常去找他,表演布偶戏给他看。又问了所长关于他的身世,看他对戏剧又好像很有兴趣,我就收养了他,让他进特殊学校念了一点书,那孩子一直到十几岁,才第一次上学,第一次识字。

他看着整个y暗下来,坐在沙发上发颤的罐子,又苦笑了一下,

你不要看他背剧本总是很慢,遇上困难的字还要查字典,他是拼了命的学,才能像现在这样看懂中?做。文?为演员,他像是本能就知道在舞台上该怎么做一样,只要让他听过一次全剧的台词,他就能够靠记忆覆述出来,但一直到现在,他还不太会写中文字,

女王轻叹一声,特教学校的?师老?说,他已经错过了语言教育的黄金年龄,以后也只能有限度的进步而已,小越对这件事一直很自卑。

罐子忽然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双目因爆怒而出血。他握紧了拳头:

他妈在哪里?你他妈的那个女人在哪里?你告诉我,虞?师老?!你告诉我!我现在就去在她脸上狠狠揍一拳!不,把她揍扁!

女王没有动作,只是安静地坐在位置上看着他,辛维,没有用的。他母亲抛下他以后就不知去向,我想小越也不会想再和她扯上关系。

他看着罐子逐渐茫然、仿佛脱力般的眼神,望着他重新在沙发上落坐,才开口:

就算现在找到他,小越已经受伤了,再苛责她也无济于事。辛维,以前他只有我,我尽全力弥补他所失去的时间和青春,但是他现在有了你,虽然我不愿意承认… …但是你是比我更能拯救小越、给他真正幸福的人。

他仿佛真的有些不甘心似地,咬了咬涂了紫se 口红的唇,

辛维,你要好好地待他,我想他无法和你?爱做?,是以前被不断性侵留下的恐惧,是身体的自然反应,我想他自己也很惶恐,恐怕也很禸 疚、很自责。你不要怪他,多给他一点时间,他会接受你的。

罐子咬住了唇,咬得死紧,直到流出了鲜血也浑然无觉,

虞?师老?,我是人渣,

他发觉自己声音嘶哑,声音像在沙盘上磨擦般,绝望又干涩:

虞?师老?,我真的是个人渣。

女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良久蹲到他身前,看着他被泪水沾湿的颊,涂了指甲油的手,缓缓搭上他厚实的肩,沉重地按了按:既然知道,就从现在开始,好好地珍惜他。他忽然勾起一丝唇角,站起身来背对着罐子,

就像他自己演的,他这jian货,就只剩你这个人渣了。

直到很多年后,knob离他而去后,罐子仍然会想起这时的情景。

他忽然想起,女王那时候的表情,其实很温柔,又很哀伤。仿佛交托了一件很珍贵、很易碎的事物到他手上,却又犹豫不决,最后发觉自己不得不然的那种沉痛,直到现在,他的肩头,都还留着女王当时留在他肩上的重量,像烙印一般提醒着他的荒唐。

不过你们会不会太快了啊?才交往不到一年吧你们。

虞?师老?,你活在哪个时代啊?现在连还没交往都有人上床了。

是这样吗?是你太禽兽吧,辛维。

男人都是禽兽,总比禽兽不如好。

他也还始终记得,他转身离开时,女王叫住了他,和他说了一句话,至今犹言在耳:

辛维,不要让我后悔把小越交给你。

而他没有回头,也没有答话,只是慎重地点下了头,许下了一生的承诺。

knob参与的那场夏季制作,轰动了整个戏剧学院。

整出戏结束时,观众全都起立鼓掌。特别是knob穿着白se 的国王戏服,害羞地出场谢幕时,整个剧场像是要烧起来一般,连山下都听得见如雷的呼声。夏季公演多在大阶梯旁的露天剧场举行,月光洒在淡se 的布景上,也洒在knob苍白的颊上。

罐子就坐在第一排看着,他看见knob的脸上,还留着些微激动的泪痕,对着观众绽开了笑容。

所有人都为knob疯狂地欢呼着,还有女生流下了感动的泪光。没有鼓掌的只有罐子,他只是痴痴地站在舞台下,痴痴地看着,看着knob从未敛起的笑容。

女王的话在脑海里闪过,却又霎时化作了一股暖流,钻进罐子始终冰冷的心。

冷热交杂的结果,心隐隐地痛着,却又隐隐澎湃着。

他是何其三生有幸,在这个一路颠簸、荒唐的人生里,遇到一个降落在他掌心,伤痕累累的精灵。他没有向他许愿,他却给了他一切。

他还能冀望什么呢?只能也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这个精灵了。

罐子把knob从乱轰轰的庆功宴中,硬是劫了出来。剧组的人还要knob和女主角接吻,连交杯酒都端出来了。开什么玩笑!罐子一边忍着青筋,拦腰就把knob抱上了计程车,一堆学院的同学还跑到门口,像在送新娘礼车般地挥手大笑着,

喔喔,元配出马了!

新郎来抢亲了,要好好疼爱我们的国王啊!

回到公寓里,把还穿着戏服的knob放下来。 knob的情绪还很嗨,像每次他下舞台一样,他抱着罐子不放,挥舞着手上不知道什么东西,

罐子~

他高兴地叫着。自从两人吵架后,knob都叫他辛维 ,只有在knob心情很好时,才会反覆叫罐子这个他自创的中文名字:

罐子罐子罐子罐子——!

他兴奋地叫着不停,罐子又好气又好笑,是是是,罐子只有一个,不用叫这么多次。他温柔地把knob放倒在沙发上。 knob就漾着微醺的笑,对着罐子挥了挥手中的文件,笑着说道:

罐子,你看这个!

这是什么?他看knob说得认真,就从他手里接过那份文件。 那像是剧本一样的东西,但是上面全是英文,

是剧本!很棒的剧本!knob干脆地说,他翻起身来,双目发光地看着罐子:

这是剧组的学姊给我的剧本,他说在国外有演过一次,但是是小剧团演的,而且没有演完,所以还不是很受注目。剧名叫作什么……scissors upon the……哎哟英文我不会念,总之翻成中文是剪刀上的蘑菇,我看过一段录像带,真的很棒!

他比手划脚地舞动着,把剧本从罐子手中拿回手上,

就是啊,大意好像是说有一个男孩子,他有精神疾病,所以他看到的世界……

好了好了,你不是刚演完戏吗?这么有精力,剧本的事待会儿再说,

他把剧本又夺了回来,随手扔在旁边的茶几上。然后在knob身边坐倒了下来,压着沙发,把他困在椅把旁看着他,knob也好奇地看回去:

怎么了?罐子。

你今天也很棒。罐子凝视他一会儿,语带双关地说。

knob像个被褒奖的孩子般笑了起来,略微低下了头,

不错厚,剧组其他人也很棒,你没有参加真可惜。我有看到你哭了。他刮羞似地用指尖戳了戳罐子的颊侧。

所以我要跟你?爱做?。

罐子语出惊人地说,蓦地抓住knob来不及逃离他颊畔的指尖,把整只手抓到自己的胸口,紧紧熨贴着。knob感觉到罐子的心跳声,快得饶有节奏,每一声都像邀请的钟,升高着两人间的气温:

做、做……呃,可、可以啊,只、只是……我还穿着戏服……

knob的脸se 瞬间白了一下。但又不想让罐子看出来的样子,他掩饰似地撇过头,作势要回房间换衣服,却被罐子抓住了脚踝,整个人往后拖倒回沙发上,

哇呀!

罐子俐落地跳起来接住他,把他柔软的黑发接在掌心,knob整个人掉进他怀里。罐子的体温火烧似地,眼睛更像营火一般,燃烧他每一个还在作用的感官:不是我上你。他笑了一下,仿佛也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别过了头,

是你上我,knob,我要你占有我。

knob诧异地看着他,眼睛慢慢地张大。 半晌竟然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笑p啦!

罐子终于暴怒出来,knob笑的实在很夸张,他抱着肚子在地上滚了一圈,看了一眼罐子通红的脸,又扶着沙发的椅把继续笑了一阵。罐子被他晾在身后,连耳根子都红了起来:有、有什么好笑的,我是很认真的耶!

knob回过头来,他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