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记事 第 9 部分

作者:未知书名:青莲记事更新时间:2021/01/17 16:28字数:6079

  

我爬起来,一边敲着腰一边说:“找账本。”

“账本?”

“是呀,以前谁送过些什么之类的,我应该记下来过吧?”

他奇怪的看着我,说:“你以前都是随手乱塞,哪会想到记下来?”

我瞬间僵住,又是一头黑线。……张青莲这家伙……还真是又任性又缺乏条理。怎么会有这种男人?

真的没有暗格吗?我开始翻书架上的书和摆设,很多书和电视里暗格密室的机关都是在书架上的。

锦梓袖手看我忙碌,看他神气很像在嘲笑我,我生气了,更加非要找到不可。

最终我也确实找到了,不过不是什么暗格机关,更不是密室,而是一本厚厚的书,中间掏空了。技术含量还真是低。

打开一看,首先入目的就是一叠厚厚的银票,我顿时大喜过望,略微数了一下,大约有五六十万两。不错啊,这么有钱,不愧是大j臣,难怪平时用钱这么没节制。

我把分别夹在几本书中的这些日子来收到的贿赂大概二十多万两银票也拿出来(我的技术含量更低),和这些银票放在一起,放回那本掏空的大书里。一回头,发现锦梓好整以暇的倚靠在门口,虽然脸上淡淡的,眼神却隐约带点笑意和促狭地看着我。

我有点讪讪,朝他绽开一个如花笑厣,说:“锦梓,钱都在这里,如果你要用就自己拿吧。”反正他不是贪财的人,我乐得做个好人情。

锦梓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知道什么意思,不过看他样子不象觉得被冒犯了。

我还是有点不放心,万一他突然有什么奇怪的急用,一下给我全拿走怎么办?很想加上一句“最好别超过十万两”,但是考虑再三,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生生忍了下来。

刚想合上书,发现还有夹层,打开一看,是两本薄薄的小册子,和一枝十分粗陋的荆钗,我好奇地拿出来看,荆钗是男人用来挽头发的,真的是最廉价最普通的,穷人才会用的,张青莲为什么拿这个当宝,好生收藏?

莫非是什么定情之物?

两本小册子的第一本上面的字十分古怪,我完全不认识,第二本是隶书写的,封面上三个字《玉蛛功》。

我大喜,这下好了,可以照着练,找到恢复武功的方法,有了武功还是很方便的。就算单为了过我这个只能在小说电影里看到武功一说的现代人的武侠瘾,也还是值啊!

正想翻开来看,突然脸侧刮过一阵气流,再一看,原本还在门口的锦梓已经不知怎么把我手里的两本书劈手夺了过去。

“锦梓?”我呆了一呆,“别闹了,还我!”

他冷着脸,一点还我的意思都没有,我急了,上前去抢。

他微微让开,一扬手,大概是用的禸 功,瞬间把两本书化成飞灰。

我傻在当场。

突然一种冰冷的愤怒从胸口涌出来,“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恢复武功?就算恢复了,我也不是你的对手,三年后,你要杀我还是轻而易举!”

“有我在,你不需要会武功。”他冷冷说。

他这话叫我胸口憋得难受,我也冷下脸,“我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什么时候轮到你管了?”

生气地转身走出去,突然被一股力量拉住,锦梓从后面抱住我,粗暴地把我拉进他怀里,紧得让我窒息。他低头寻找我的嘴唇,狂乱地吻我,又用凶猛而炽热的吻灼痛我脖子上的肌肤。

“你的命是我的。”他在我耳边用低哑的声音说着已经被用滥了的烂台词,呼吸热热地喷在我耳后。

虽然被撩起情欲,但是愤怒使我冷漠,我使劲全身力气狠狠推开他。他没运禸 力,居然就这么被我推开了,还退了一步。

我冷冷哼了一声,说:“三年后才是。”转身走出去。

接下来的日子,我和他冷战,一直到邵青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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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看我的文的大部分是女生,我突然想问一个问题:如果你们也在那个时空,碰到张青莲,并不知道他的灵魂是个女人,你们会像对一个男人一样喜欢上他吗?

凯旋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笔迹的bug,我早就改过了,大家可以去前面看一眼。

还是改回来,免得大家不适应。我是三心二意,朝令夕改,没有主见的人。5555555555555  在忙碌了半个月之后,这一天终于来到了。

今天,文武百官都要从皇宮出发,到京郊十里,去迎接凯旋而归的神舞将军,兵部尚书,二等国威侯邵青。

说到爵位,和官职关系不大,和家世却十分有关,大都是世袭的。也有少数是军功封侯。比如说邵青,他们家世袭爵位是三等公,如今要继承这个爵位的是他哥哥邵珉。原本邵珉是庶出,世子立邵青更为妥当,不过邵青自己退出了竞争。邵青不是世子,作为嫡子,他荫为一等男爵,后来凭着军功,积到了二等候。

至于我,我是三等义嘉侯。我出身寒微,没有尺寸之功,竟然能封侯,可见当初圣眷之隆,也可见先帝之任性昏庸。

邵青早派人快马回报,大队人马大约酉时初到京郊。邵青这次动用的五十万军马有百分之八十是原本的西北军,有六万是带过去的京师子弟军,这次回来,原来的驻军自然留在西北,只带了六万人回京。

我下午早早就去巡视各处,京城沿途主要的街道都以黄土铺地,撒了清水,每隔十米就是现扎的竹棚街亭,供着酒水吃食,犒劳三军,等他们到了皇宮前面,狂欢一开始,有几十处地方都会摆上流水席,京城军民尽可随意取食。

这次的花费,实在是天文数字。

我们坐着马车,到几十处地方一一检视。——我们,自然是我和我的保镖——,最近这些天都在冷战,别说同床了,就连话都不说一句。起初我还想,我二人之中,他比较年轻血热,我欲望又不强烈,绝对是他的日子更难过。结果后来发现,这家伙真能忍。唉,关键是我心比他软啊。

不过,这件事绝对是他的错,要我先低头是不可能的。

此时我们同坐在马车里,两人都冷冰冰的不说话,气氛实在是僵得很啊。

大概是马车的轮子硌着一个小石子,车身剧烈颠簸了一下,我一个没坐稳,摔在他身上,一开始他动都不动,我挣扎着要爬起来,却因为车子的颠簸而失败,又摔回他身上,我挣得脸都红了,他才慢吞吞伸手扶住我的腰,把我扶起来,我的脸挨在他胸膛上,他放在我腰间的手的热力透过我的衣服传进来,我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萌动,脸更加红了。

我觉得自己应该说声谢谢,又觉得不应该,就在我反复犹豫时,时机稍纵即逝,他已经松开了手,我又变成低头正襟危坐的姿势,现在说谢谢就太着痕迹了。

唉,讨厌讨厌讨厌!想我平日还算能干,为什么一遇到这种事情就变得很白痴?

姚锦梓也很讨厌,他铁青着脸,看都不看我。

他有什么好生气的?毁掉了我的武功秘籍,随便轻薄我,我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要说心情不好的话,谁能有我心情不好?

我的秘籍毁了也就罢了,现在邵青回来了,我连他长得是圆是扁都不知道,他是我得罪不起,必须要仰仗的人,又和我有那种关系,可是对策我现在却一条都想不出来,难不成跟他说我得了花柳病,不能那个了?

再说,他既然和张青莲亲密,自然也是对其十分了解的,只怕我一不小心,就要露馅,我现在心中的忐忑,真是成年以后,从所未有。七上八下,时而心脏缩成一团,时而又剧烈跳动。好象小时候上体育课要跑我总是跑不及格的八百米之前的心情。

正在郁闷不已的时候,车停了下来,我正纳闷,掀开帘子一瞧,是薛驸马,他骑着马,笑得十分阳光,说:“青莲老弟别来无恙?”

我看到他心情还算不错,微笑说:“托福托福。”

“上回提的事……”突然一看到车里锦梓的侧脸,本来的大嗓门立刻吓回去了,“嘿嘿……那个,呵呵。”

“就不必提了。”我继续微笑,“我不打算改变主意了,谢谢薛大哥的好意。”

说完偷溜了锦梓一眼,他果然脸se 略缓。

薛咏覆真是老实人,当着锦梓的面,连一句也没敢多说。

“薛大哥还在巡视吗?”这次的京城治安是交给禁军管的,也就相当于宪兵。

“是啊是啊,东城和南城还没去,这就要走了,要不来不及。——青莲,邵将军回来,你就可以休息休息,不用每天那么累了。”

什么意思?邵青一回来,我就要交权吗?我像嗅着危险的猫,背上的毛都竖起来了。

但是嘴里还要打哈哈。

薛咏赋走了之后,我比之前还要郁闷。

但是就算我再郁闷,该来的东西也还是躲不掉。

申时中,病体未愈的小皇帝带着文武百官朝京郊出发。

真是大场面啊,吹吹打打的乐队,执金执吾的武士们,华盖的队伍,拿拂尘,如意等物的宮女太监,皇帝金碧辉煌的御舆,武官一律骑马,文官一律坐马车,浩浩荡荡,怕不有好几千人?

路边夹道的百姓开始欢呼,有鲜花之类的东西撒过来,小皇帝虽然脸se 苍白,在御舆上站得却稳,姿势算得上端凝贵重,朝他的臣民挥着小手,引来新一轮欢呼。

这孩子真是……有前途。

车马行进极慢,用了大半时辰才到郊外预先扎好的亭子。这时皇帝和百官都下了地,按品轶站在自己该站的位置,比如说我,就站在皇帝身后右侧第一位,老古在我身后,那个李闵国则在我身旁,周紫竹,刘春溪就比较后了。

彼时邵青的大营已经驻扎好了,跟他回来的六万人是不可以进城门的,这是老规矩,自然怕手握重兵的将领拥兵自重,宮什么的。只有邵青的三千精卫可以跟他进城。

尘土漫天,铁骑开过来了,我睁大眼睛,要看清楚这个闻名已久的人物。

灰尘在我们前方五十米停下, 当前一人,一身银甲,配着赭石se 战袍,在一匹栗se 骏马上端坐,身姿挺直如剑。

他翻身下马,后面的也都纷纷下马,朝前走过来,我们也迎过去。相遇的一刻,他跪倒在小皇帝面前,铿锵朗声说:“臣邵青,今得胜归来,未负君父之望。”声音清厚好听。

小皇帝亲手将他扶起来,用稚嫩的童音说:“邵将军辛苦了。”

这位神舞将军顺势站起来,虽然穿着沉重的盔甲,可一点也不累赘,这回我看清了这位将军的形貌:不像锦梓或是那个原庆云那么俊美,下颌比较方正,目光清朗,嘴唇和鼻子生得挺漂亮,剑眉斜飞入鬓,这样的男人,我们通常称之为……俊朗。

不过,我的感觉是,他简直就是为了诠释“儒将”这个词的外部形象而生的。他的朗朗英姿,冲锋杀敌的锐气被他身上一种温和,因为家世而产生的贵气所中和。看到他,仿佛看到一柄带鞘的好剑。

锦梓平日表现比他的真实年龄成熟很多,我经常会忘掉他比我小那么多,不过如果和眼前这位一比,就会明显感到锦梓还是个少年,这位才是真正的男人。

邵青和小皇帝又互相对答几句,都是古韵直他们让小皇帝事先背好的,然后我们就开进邵青的大营犒赏三军。

虽然跋涉数千里,人倦马疲,大营还是布置森然有度,军士们士气还是很高,也可见得邵青治军很是有一套的。阅兵式自然不能跟现代那些不用上战场没事就练这一套的部队比,但是经历过战场,血腥和杀戮的军队,气势上是不同的,就像淬过火,饮过血的刀剑。看的人也不免会被激起胸中些许豪情。

酒水和三牲不停流水价送进来,都快成酒池r林了。

小皇帝发表简短演说,邵青也交代了几句军纪,我们就和邵青一起,带着他的三千铁卫,一起回城中,凯旋仪式正式开始。

道两边已经挤满了围观的京城百姓,两边的楼上更都是人,禁军竭力维护秩序,不过我觉得明天一定会得知有多少多少人被踩死什么的。

看到邵青,人群爆发了最热烈的欢呼喝彩,还夹杂了女子妇人的尖叫声,花朵都快把他淹没了,然后罗帕汗巾首饰之类的物品也朝他丢过来,竟然还有一只撕下的袖子,我都替他汗。他倒是恁的好脾气,仍然保持微笑,朝群众频频拱手为礼。

不过也是,身为男儿,不管出身为何,这样的时刻,大概是生命中最高的光荣与梦想了吧?其实不得不承认,我都有点嫉妒他。

最受大家欢迎的自然是献俘的那一部分,车上堆满掠来的各种奇珍,珠宝,金银,车后被系着手的一串行走的俘虏,原本都是回鹘的王室和贵胄,其中甚至还有几位少女,深鼻凹目,容貌美艳,装饰华丽,却让她们缚着双手,赤着双足,踉踉跄跄地在车后走着。这样自然大大刺激了围观民众的感官,疯了一样的叫好。

这样好不容易,戌时中才到皇宮,天已经全黑了,君臣登上午门城楼,向百姓致意。全城灯火通明,烟花爆竹屡屡划破已经被映照得不复纯黑的夜空,山呼万岁的声音响彻云霄,这样的景致,谁能不激动呢?都忘了这个国家其时存在的种种近忧隐患,误以为这是一个繁荣强大的无忧国度了。

接下来是皇帝御花园赐宴,百官有份,莫大荣宠。

御花园早就布置好了,扎满美丽的宮灯,开了十几桌席,虽然那时没有满汉全席之说,不过我看菜se 奢华,种类之多,不下百道。

邵青自然坐在除了皇帝之外最贵重的位置,可恨的是,我的位置就紧挨着他。

我觉得自己已经涨红了脸,好在黑鸦鸦的夜se 里谁都看不真切。

这帮该死的东西!怕我死得不够快吗?

看来我和邵青的关系,是完全公开的秘密。莫非是礼部那帮安排座次的人故意讽刺于我?

我看着那个空着的座位,觉得所有人都在心里等着看我的笑话。正要硬着头皮坐下,邵青回头朝我微微一笑,说了回来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青莲怎么了?还不快坐下?”

然后十分自然地托住我的手肘,扶我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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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问题,其实是因为我想在文里安排一个喜欢青青的女人,正在想什么样的女人会喜欢他。

十一期间我母亲大人突然要来拜访我,可能未必会天天更新,祝大家度过快乐的秋假吧。

夜宴

我只好坐下,这邵青看似持重,怎么居然大庭广众如此失仪,还这么若无其事。看看周围的人也视而不见,好像再寻常不过,难道,他以前和张青莲就肆无忌惮惯了?

我很怕漏什么馅,所以低头吃东西,尽量不作声。幸好所有人都热情异常,问邵青战事情况,北疆风土,倒也不用我说话。

邵青也没有主动跟我说什么,只是突然夹了一块鱼肚在我碗里,夹得自然异常,看也没看我一眼,好像是夹给自己一样,连嘴里和另一个官员说的话都没停顿。

我愣住了,看着那块鱼肚。

邵青的行为不是在宣告所有权吗?

当着这么多朝廷百官的面,对另一位同是国家重臣的大官作出这等亲狎的举止!而且看他的流畅自然程度也是早就习以为常。

当初张青莲心里是何感想?

甜蜜?还是……羞辱?

这一刻,我是如芒刺在背。

小皇帝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退席了,人家是小孩,需要早睡早起。这下官员们更加放得开了,笑语不断,只我如坐针毡。

勉强又忍耐了小半个时辰,我终于站起来说:“各位大人,下官不胜酒力,要先告退了。”

一时都静了一下,大家都有几分诧异地望着我,又都看看邵青,然后才纷纷同我说道辞的场面话。

邵青转过身,朝我温和地笑笑,低声说:“青莲觉得不适吗?也好,你就先回去歇息吧,明日咱们再叙。”

怎么听怎么别扭,我又不是他老婆,用得着他允许吗?

我勉强自己朝他嫣然一笑,也低声说:“敏之(这是我事先查出的他的字,不管怎样,叫字总不会太奇怪,而且他们既然有一个字重名,从人的正常心理看,张青莲以前也不可能叫他青),今日确实身子有些不适,这么多人也闹得我头疼,明日我再单请酒为你庆贺。”

他又微微一笑,伸手握握我手腕,表示同意。

由于今天耽搁的时间长,我下午就叫锦梓先回去了,免他枯等。现在我一个人坐在马车上,心乱如麻地回家。

事先没说好,红凤都不知道我会提前离席,也没迎接我,看门的家丁想去通报,被我阻止了。

自己走回水榭,锦梓不在,不知是不是又得空去看锦枫了,我心中十分烦躁不安,便加了件衣服,出去走走。

月华如练,夜凉似水。周围静悄悄的,偶有虫鸣。不知不觉,已经四月了啊,桃花都开过一遍又开始谢了,过几天诗人墨客们就要开始吟哦“春且住”了,我答应红凤带她去踏青也没做到,——这些日子真的太忙了。

要怎么对待邵青,我现在一点底都没有,也只好走一部算一步。

突然过了两株芭蕉,便见到一个身影坐在湖边石上,月光和水榭窗户依稀透出的微弱烛光打在他背影上,我不需再看第二眼就知道是锦梓。

原来他在这里。

尤有寒意的夜se 里,一个人坐在我上回因人鸭事件坐过的石头上。

我突然觉得他的背影十分萧索郁楚。

和他真不配啊,他这样的少年,应该是天之骄子才对,应该目光明亮,骄傲地抿着唇,大口喝酒,大声笑,背着名剑,骑着宝马,随随便便脱下貂裘换酒。

可是经过那些事,我不知道他要什么时候才会开口大笑。

今日他很郁闷吧,有没有见到邵青骑马进城,被欢呼淹没的时刻? 以他的武功家世,本来也应该十六七岁便能在军中一展身手,说不定今天也立下不世奇功。

他命运的线,在十五岁时被张青莲拧断,从云霄之上坠落淤泥之中。

看到邵青的春风得意,他是怎样的心情?

我心中突然绞痛。

算了,不要再和他赌气了,他其实不过是个受了伤的孩子。

我轻轻走过去,从后头环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背上。他僵硬了一下,很快就放松下来。

“在想什么?”我柔声问。

他没说话,回手把我搂在怀里。

“我明天就脱了你和锦枫的奴籍,你可以去参加科考,以你的能力,定能在朝中大放异彩。我也会帮你的。”

他看着我,好像一时没理解,突然冷笑一声,把我推开一点,“你以为经过我家的事,我还会一心想挤进那个泥潭里?非要‘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我有点不解,看着他眼睛,他神se 又讥诮又认真,我顿时明白了,他真的对权位功名已经没有兴趣。

呵,想不到我家锦梓觉悟很高啊。

突然觉得他那双墨黑的年轻眼睛在月夜下,反s月亮映在水中的粼粼银光,变得更美丽了。

“那……锦梓想要什么?希望什么?说来听听啊。”我有几分热切地说。

我总是这样,真的想对一个人好的时候,表达方式会变得可怜贫瘠,就只会给他这个那个,问他想要什么。以前很多人说过我,我却改不掉,有时简直觉得自己像千与千寻里的无脸男一样。

他听了我的话,更加冷笑起来,看了我半天,才伸手握住我的脸颌,“我想要什么?我想杀了你。希望?……”讥讽的笑了笑,他说,“我希望你这样的人从来不曾存在过。”

我怔怔对视他眼睛,一瞬间觉得柔肠百转,黯然销魂。

那天夜里,我们恢复了自冷战以来一直崭停的床上运动,而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热烈。

从表面看,冷战算是过去了。

第二天朝中的中心依然是邵大将军,首先上午是祭告太庙,下午则是为有功将士们加官进爵封赏,邵青从二等国威侯晋为三等国威公,神舞将军变成镇国将军,食邑加到三千户,赏赐黄金五千两,绢八百匹,红玉珊瑚髓一副。他手下将士论功行赏,都升了一到三级不等。

然后是邵青向皇帝的献俘仪式,东西是不提了,反正也会大半转赐有功将士。倒是那几十个原先地位高贵的俘虏,还挺让我好奇。

其中的几个少女,长得都不恶,可怜啊,她们以后的命运就算不是凄惨无比,也是漂泊无靠了,只能做大臣贵族家的家妓之类的。

想想这邵青真残忍呢,非把她们千里迢迢捉过来,昨天还让她们赤足行走,看来不像表面那样温和儒雅啊。

邵青指着其中一个身量最高的少女说:“这是回鹘的公主,是俘虏里地位最高的。”

那个少女并不是其中最美丽的,大概十八九岁,脸部线条太坚毅了一些,不过她有一双仿佛燃烧着黑se 火焰的漂亮眼睛,倨傲不屈的挺直脊背,整个人有英气勃勃的美丽。

和别的少女不同,她不是用绳索,而是用铁链绑着,傲慢地昂着头,面对我国那些和昨夜街头叫好的百姓心态毫无二致的官员们感兴趣的眼光,丝毫也不瑟缩。

“回鹘公主武功不错,所以要加意小心。”邵青解释说。

按照常规,通常这种情况下她应该被留下来充斥皇帝的后宮,但是我国现任皇帝才七岁,她就和其余几个少女一起被赏给了大功臣邵青。邵青后来大都和金珠玉箔一起分送给属下将领和别的大臣,却没有送我一个,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朝上的事完了之后有几个大臣一起请邵青赴宴,包下了“太白居”的二楼,请客的大都是出身名门的北方士族,古韵直周紫竹李闵国当然不会去,刘春溪还不够格,但是高玉枢却不在被请之列,大概是鄙夷他的人品。

除了薛驸马,在座别的人我都不大熟,都属于平素对我还算友好,配合,但绝不亲密往来的,有吏部尚书,御史中丞,太常寺卿等等大约七八个,不是中间派,就是邵青的班底。

薛咏覆坐我对面,不是佯作不经意扫一下我和邵青座位中间过窄的距离,就是在邵青对我态度过于亲密时投来不赞成的一瞥。

我记得锦梓曾说薛咏覆其实很聪明,当时不以为然,觉得他并不是那种扮猪吃老虎的类型,但是现在想想,他无论是和我,和邵青,和清流,还是外戚关系都很好,光是这一点,已经很了不起。所有人都不会讨厌他这样没有算计,又不给人添麻烦的人。也许,是恰巧,这样的人在这样的位置;也许,只是他的本能选择。但是,光靠着本能就能成长为这样的人,真不愧薛家的后人。

这顿晚宴自然又以为邵青歌功颂德为主旨,但是散得极早,好像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有事。当有的人道辞时眼光都不由自主刻意避开我时,我明白了:他们是为了方便邵青和我单独相处。

薛咏覆也离席时,我几乎要忍不住用目光哀求他再待会儿,不过,我还是控制住了自己不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

最后,真的只剩我和邵青了,心中的忐忑让我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做作业的学生站在老师面前,抱着万一的期望希望不被发现地逃过一劫。

邵青朝我微笑,眼睛里有些东西使我想避开他的眼神,他说:“青莲,去那边雅阁喝点茶吧?”

我不能拒绝,点点头,跟他过去。

那里头我第一次进去,倒真是很雅致,垂着细竹白纱帘幔,除了两盆兰花,装饰全无。我们坐下,茶博士来为我们烹了茗,邵青便挥手要他退下。

“青莲。”他隔着桌几捉住我的手,低声说,“这些时日,可曾想我?”

我朝他笑笑,缩回手,实在说不出口r麻的话,就说:“莫要把茶放凉了。”端起茶喝了一口。

他也笑了笑,也不迫我,反倒坐正了些,也端起茶喝一口,说:“那个晋商的事我替你料理好了。”

林贵全的事啊,我点头:“我已经知道了。”

他似笑非笑说:“总是有事才知有我。对了,青莲,这回带了匹好马给你。”

张青莲既然会一掷千金买好马,自然应该是爱马之人,我作出欢喜的样子说:“真的?什么马?”

邵青见我喜不自胜的样子,笑道:“据说是汗血马,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我看脚力不差就是。是回鹘王的爱骑。”

“汗血?”这回我都忍不住有兴致了,莫非能看到传说中天马的后裔?好像真的产自西域啊。

“别欢喜得太早,要请行家品定才知。”邵青笑看着我。

我点点头,忍不住仍是有点期盼。

总是他说,我也要装出一点关心,便问道:“这次可曾受伤?可曾有甚艰难?在军中吃得饱吗,莫要伤了肠胃。”

邵青握着茶杯,起身慢慢走到窗前,看着外头,然后回身看着我说:“青莲,你变了,懂得为别人着想了。”目光仍是温暖含笑。

我僵住。但是现在不是露怯的时候,我知道从心理学角度说,人说谎或心虚时会尽量远离说谎的对象,我当然要反其道而行之,偏要走到他身边,这样会使心中有疑惑的人不自觉地消除疑惑。

所以,我也站起身,缓缓也走到窗前,与他并立。

沉默是最有力的,再加上低头的一声幽幽叹息。

邵青果然慢慢收了笑容,替我理了理鬓发,低声说:“这些日子苦了你,自己一个人,不好应付吧?”说着轻轻搂住我的腰。

我现在深刻明白应召女们第一次坐台的心情,明明很想打掉那只手,却还要装出近似甜蜜的笑容:“不,还比不上远征辛苦。”

他低头望着我,目光炽热,手中微微用力,把我带进他怀里。

我心乱如麻,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握住我一只手腕,举到面前,低头落下一连串细密炽热的轻吻,才抬头哑声说:“青莲,我日日夜夜都在想你。”

西南得朋

作者有话要说:唉,和母亲大人逛街也算得上是一大酷刑了,比不放假都累。

这可是我这两天利用点滴时间赶出来的,大家担待了。  邵青说:“青莲,我日日夜夜都在想你。”

这次我真的僵硬了,难道今晚就逃不过了?我还没想清楚利害,身体就自动反应,从他手中抽出了手腕。

邵青愣了一下,随即柔和下来,说:“青莲,你今天仍是身体不适吗?”

我连忙打蛇随g上,点点头。

他轻叹了一声,放开我说:“既如此,就过两日吧,——青莲,你不是故意的吧?”

故意?

莫非以前张青莲和邵青之间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看他方才就有些幽怨啊。

我微嗔说:“你若如此想,我也没法子,你今日定要,我也不会坚拒。”

他倒有些失笑,说:“你又这样说,我的为人你不清楚吗?”然后稍敛神se :“我不过近日听了些飞短流长,说你这几月变化甚大。还说,你现在专宠姚锦梓,为了他把合府的男孩都遣散了,入则同枕,出则比肩。”

呵,想不到他会明着说出来,邵青这人不简单啊。

我故意咬唇不语。干脆让他以为张青莲变了心,就算吃醋生气闹起来,我再哄就是。尽管是拿我的政治生命当儿戏,但是两人间应该有千丝万缕的利益共存,应该不至于会一下彻底决裂,危及我身家性命。总好过马上就要陪他上床。

邵青见我不语,叹了口气:“青莲,你的心,你的人,还有谁比我更明白的?你对锦梓是什么感觉,我心里难道不知?那天御前会武,我看你看他的样子,心中就明白了几分……”他忽然用手指抬起我下巴,温柔的望着我,说,“青莲,有的事情还是忘了吧,唯一记得的就是你,当初伤害你的人都死了,忘了,只有你还在污泥里不肯出来,死活地记着,这样作践自己……我知道,你很羡慕锦梓吧?很嫉妒他?就算他有你想要却没得到的所有东西,现在不也什么都没有了吗?你别让自己再陷下去了……当初我就不赞成把姚大人扯进来,你执意要如此,我就知道你是为了锦梓……所以,我没有坚持拦你……”

我听了他这番话,真是惊疑交加,张青莲受过什么?有什么悲惨过去?他嫉妒锦梓?才这样对他?

我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啊,我怎么回答?

幸好有一种反应总不大会有错,我就是咬住嘴唇死不开口。

邵青无奈叹息:“你总是不肯听劝,不过,青莲,这事你一定要听我的,——姚家两兄弟,你一个也不能留着,趁早动手,否则将来你定要自受其害。”

我骤然抬头看向邵青,一时不能掩饰自己的惊讶:无论如何,邵青一直给我的感觉还是比较正道的,刚才还说他当初不赞成对付姚乾进,而且仍称之为姚大人,想不到下一句马上就要我斩艹 除根,还说得那样自然,依然带着他儒雅清朗的风度,丝毫不自觉狠毒,好像天经地义,顺理成章。

邵青看到我的眼神,苦笑一声:“不错,锦梓也算我的师弟,与我也没什么仇怨嫌隙,不过青莲你自己想,你和他们仇深也算得不共戴天了,他们岂肯放过你?锦梓不是池中物,你若以后落到他手上,会是什么下场?不如趁早了断了干净。”

我的天,邵青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啊?若说他是坏人,朝野并无什么人说他怎样不是;若说他是好人,手段狠辣且不提,——在官场军中,不狠是不行的,可他光是纵容张青莲为所欲为,连对自己的师弟都毫不手软在在都令人觉得不解,难道他喜欢张青莲到疯狂得是非不辨的地步?

莫非那件事其实对他本身也有利?

邵青有什么y谋?

此人志不在小?

难道他的目的是小皇帝尊臀下的龙椅不成?

薛咏覆曾说,邵青回来之后我就可以轻松轻松,我当时以为是要交权,还紧张了一阵子,过几天才知会错了意:自从他回来之后,我发觉处理很多政事都顺手了许多,颇有点得心应手,势如破竹,这才知道原本竟有不少人给我暗中使坏,推馁拉皮,如今有了邵青的实际支持,这些人很多都收敛了不少。

这些官吏们使用的手段之高明,技巧之无迹可寻,使我深切明白官场的关门过节实在是精湛的艺术,我之于这个世界,真的不过是门外汉罢了。

我实在很受打击。

不过有一点也还不错,那就是我的办公时间倒大大减少了。

这天下午,我已经处理完了公务,锦梓去宮里教导他的皇帝学生去了,我有点懒得去,早早回去府里。这几天为了避开邵青,我不大在皇城逗留。回去之后,我突发奇想,觉得自己来这里后还不曾一个人逛过,干脆换上一件朴素的夹衫,把脸和手抹抹黑,容貌画画丑,从后门出了府。

京城地形四方,十分规整,以皇宮的衍生线为界,西北边大都是官宦贵人,大部分是赐第,还有好些是世族祖屋;东北是许多新贵巨贾,并庶族的大地主;东南多的是瓦当勾栏酒肆之类;西南则是平民聚集地。这中间的界限并不十分分明,比如说我的宅子,离皇宮很近,虽然也是有来头的赐第,但就比较偏东北。

我来到古代后没多少时间真的去参观城市,尤其是西南,一次都没去过,所以,我今天的主要目的地就是那里。

我一直认为,不管是在古代还是现代,当你想要参观了解一个大城市,那么你一定要去看它的各个层面。比如说当你参观巴黎时,应该看看卢浮宮,协和广场周边精致的店铺和茶室,也要看看拉丁区夜se 初下时街头的小乐队,圣心教堂所在的蒙马特尔高地聚集的现代艺术的小铺子,甚至是周围杂乱肮脏的黑人、阿拉伯人聚集地。

平民区的房屋明显要低矮破败许多,不过我却觉得更有生气,街上人更多,屋前屋后晾着花花绿绿的衣服,不时会有身量和嗓门都同样壮观的大妈大声喝骂喝多了几口的丈夫,小孩子尖叫嬉笑着从我身边跑过,这里的姑娘也不可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养在深闺里不见人,有的是捋着袖子在街边卖菜卖布卖胭脂的,间或井上提水碰到轻狂的小伙子调笑,也是大声笑骂回去。

大概因为还不是贫民窟,并不见如何悲惨,反倒不时让我忍不住微笑。走了一路,我还收到不少或明目张胆,或含羞带怯的媚眼。

过了一个街角,街道越发狭小,有几间食铺,人也拥挤了起来,碰碰撞撞的。我捏紧钱袋,因为通常这种情况下,会有个小p孩小姑娘小乞丐之类的撞我一下,然后我就发现钱没了,然后拔足紧追,从而引发一段故事。不过,我对这种邂逅还不感兴趣,所以先杜绝可能性。

突然,前面围了一堆人看热闹,还有人大声叫嚷,我一时好奇,也挤过去看看,只见一间食铺,上面写着“狗r宋”三个大字,一个大黑汉子,满脸络腮,不过四月天气,只穿了一件单衫,敞着怀,露出黑乎乎的一片茂盛胸毛,正捋着袖子捏着拳头在门口高声叫骂。

平民区这边没有“太白居”那样的大酒楼,往往都是卖熟r的食铺,顺带卖酒,店堂里摆几条桌椅板凳,食客们买斤把熟r,沽几角酒,坐下小酌大啖一番。

这家既然叫“狗r宋”,自然是卖熟狗r的,老板姓宋。

这黑大汉揪住一人衣襟,大声骂道:“不开眼的灰孙子,没钱到宋爷爷这里混吃混喝!你爷爷可不是好欺负的!快滚快滚!”

被揪住的人也是声如洪钟:“你宋三不是夸下海口,说什么‘天下英雄,但赊无妨’!咱也不是第一回来你这里吃喝,难道少过你一回不成?今天不过一时身上不方便,下回一起算就是!”

我听着声音耳熟,往里挤进去一点,一看不由怔住:此人身高尤胜姓宋的黑大汉,一身肥r,若不看脸,倒有三分像弥勒,不是我手下哼哈二将的田纯是谁?

只是,田纯的薪水据我所知可不低啊,我给得都心疼,这家伙居然会落魄到买点酒r还要赊的地步?

我向来觉得他是个笑面虎,心机比朱纤细深沉得多,怎么竟然当街跟个不会武功的市井之辈吵架吵得不亦乐乎?

黑大汉狠狠啐了一口:“呸,你姓田的别人不知我还不知?要真是英雄,别说赊点酒食,就是要我这间铺子,老宋也双手奉上!你姓田的也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倒跟着个兔相公卖命!你也配叫英雄!你不嫌丢脸,咱都替你家地下的祖宗十八代臊得慌!以前你来,看在银钱份上,老宋不把财神往外赶,今天没钱也来,咱赊猫赊狗就不赊你!”

田纯听了这话,也大怒起来,反手揪住黑大汉的衣襟,怒道:“老子愿意替兔相公卖命,你管得找么?”

我看这黑大汉说话倒也直白有趣,不欲让他吃了亏,也不欲田纯闹出事来,连忙排众走了出去,拍拍田纯的肩膀说:“老田。”

田纯回头一看是我,大吃一惊,正要说什么,我朝他使了个眼se ,他也乖觉,连忙闭紧嘴。

我掏出一块碎银子,说:“店家,我这老哥哥是直脾气,你莫见怪,今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