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记事 第 18 部分

作者:未知书名:青莲记事更新时间:2021/01/17 16:29字数:6087

  

“我找了好久……”红凤的嘴不受控制地轻轻翕动起来,好像有什么外力在c纵她说话,而不是她自己在说,“两年前出师,我就回去找你……才知道你被你娘卖给……我又去王牙子那找你……一直找到沧州……可那些人都死了……连碰过你的人也都死光死绝了……我又找了好久,在山东乡下找到一个在那个鬼地方做过佣人的老婆婆,她说你没死,被一帮神秘人带走了……我失掉所有线索,只好到处乱找……”

红凤很奇怪自己的声音居然听起来那么平静,自己的眼睛里居然一点眼泪都没有。

张青莲突然笑了起来,“你现在找到我了。”他柔声说,“又能做什么呢?”

红凤愣住了。

张青莲笑得极温柔:“我一天几百遍求着老天让我死的时候你没找到我,单女侠,你正在成为武林人人敬仰的女侠……你现在找到我,又能替我做什么呢?报仇吗?我都报完了……让我过好日子?我现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对了,单女侠武功高强,可以保护我!”他又笑了笑,伸手在桌角一拍,一个桌角就慢慢变黑,变成粉末,飘散开去,而剩下的地方截面整齐如刀裁。“可惜,我现在也学了武功了……”

红凤的眼泪慢慢留了下来。刀慢慢掉在地上。

……

“等等!”十二三岁的小男孩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追到前面的中年美貌尼姑和小姑娘,一下跪在地上不住磕头,磕得头上鲜血直流,“求求师太,也收我为徒吧!”

小姑娘不忍心地看着小男孩,央求地扯新拜的师父的袍袖,美貌尼姑神se 冰寒,虚空一拂,把小男孩托起来,冷冷说:“我收她为徒是她天赋淳厚,你禀赋单薄,难成大器,不是练武的料子。”

“那师太带我去给你们做饭劈柴吧!我什么都能做!吃得也不多!”小男孩不死心的苦苦哀求。

“寒雪峰不能让男人上去,你年纪虽小,也不能破例。”最后的希望也被打死。

小姑娘好不容易求得师父同意,把小男孩拉到一边,掏出帕子,替他擦头上的血。小男孩一把抓住她腕子,哀恳说:“红凤,你别去行吗?你去了,我就只有一个人了……”

小姑娘犹豫再三,狠狠心说:“青哥哥,我想学武功,当个大侠……当大侠不好吗?到时我就可以保护你,谁也不能欺负咱们了……还能让青哥哥过上好日子!”

“那,”小男孩有点怯怯说,“红凤说好长大要做我老婆,成了大侠,还肯嫁我吗?”

小姑娘笑起来,露出不易察觉的一颗小虎牙,“肯的肯的,青哥哥你等我,我十八岁就回来同你成亲,做你老婆!”

终于还是走了。

只留下小男孩一个人,站在村外的风里,小小身子上打着补丁的破衣服在风中胡乱翻飞。

……

“啊,想到了!”已经从漂亮小男孩长成绝世美男子的男人故作喜悦地叫起来,“红凤可以做我的丫环,我还缺个合用的丫环!”他双目柔情似水地看着她,“红凤,你肯不肯做我的丫环,伺候我,给我端茶送水,叠被铺床?”

“嗯。”红凤轻轻说,“我肯的。”

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肯的。

如果可以挽回一点已经挽回不了的东西,就算做丫鬟也无所谓。

########################

5555;我本来在写红凤当丫环时和原张青莲的事,写了一半头疼得不行了。想想其实也没必要写了,该交待的我这篇已经交待了,还是留点想象空间的好,所以去掉未完二字,现在改写正文,不知道晚上赶不赶得出来,如果不成就要明天,对不起了。

“打尖”那个我改了,谢谢捉虫的朋友。

luanch发给我的留言看到了,谢谢台湾的朋友。

小珠

作者有话要说:同意转载,请看文案,不需要等我回复的,只要留地址即可。  自从上次偷偷溜来之后,我就不曾再来过这京城西南的平民聚集地,此次旧地重游,身边有锦梓相伴,滋味自是不同。

还没看出祸乱的由头,但是不知是不是我有先入为主的成见,街上行走的百姓,十有七八面有愁se ,街上摊贩也似冷落了些。

我们逛到一家米栈门口,那里已经排起了堪比国庆期间火车售票点的长龙,蜿蜒数十米,衣se 杂乱,人声鼎沸,男女老少俱有,堪为壮观。我同锦梓挤到前面去问米价,被数个神情焦躁的人横眉冷对:“去!去!年纪轻轻不学好,到后面排着去!”

我们出来时不想张扬,换了下人的破衣服,结果就遭到此等待遇,不由互看一眼,暗自失笑。后头一个头发稀黄,脸部浮肿,穿翠绿袄子的中年大妈见我们都是眉清目秀的后生,好心告诉我们说:“十五钱一斗。”

十五钱是平价令的最高价。

那大妈又压低声说:“两位小哥买几斗?奴家替你们带,每斗多加一文就是了。”

原来不是我和锦梓的魅力,是要做生意,我忍住笑,谢绝了她。大妈急了,说:“小哥莫要不识好歹,官仓早不卖了,这钱记米铺每日只从未时到申时开一个时辰,你现在排队可轮不到了!”

啊,只开一个时辰么?看来情况真不乐观。

这位大妈很有安利推销员的潜质,絮絮叨叨还待说服我们,突然前面起了s动,米铺的伙计走出了几个,拿门板上门,说:“米卖完了!”后面的人群急了,纷纷大叫起来,说:“才未时末呢!怎么就不卖了?”

伙计脸孔僵硬,“没米卖啥?不信店里搜去!一粒也没有了!”

人群炸开来,叫嚷不止,大妈货源没了,也没法兜生意,直着杀猪嗓子叫:“还让不让人活啊!家里孩子饿得哭啊!”坐到地上抹眼泪,挥舞着手帕拍大腿作为哭喊的节拍,并且即将满地打滚。

叫嚷的当然不只她一个,更多人则是深锁着眉,满脸愁se 拿着瘪瘪的米袋默默离开。我看得心情沉重。

锦梓拉着我离开,我一直在想如何说服那帮老顽固,如果真的说不服,还有什么圈钱或是弄米的途径。

如果真的是没有粮食了怎么办?

从印度或东南亚进口?这时候的印度和东南亚是怎生情况?

回去路过了上回的狗r铺,远远就有奇香飘来,我对锦梓说:“锦梓没吃过这种地方的东西吧?这家很有名,要不要试试?”

锦梓看我一眼,点点头。

结果发现狗r宋这里人满为患,生意好得要命,天气又热,宋三光着大黑膀子,忙里忙外,汗下如雨,里面的桌子挤满了人,多有搭座,还有人在外头等着新的一锅出炉外带回家。

宋三端出十几个盘子,突然见到我和锦梓,愣了一愣,“咦”了一声,说:“……你,你是上回同老田来的那位客官……爷……”

我朝他微微一笑,说:“是啊,老田还常来吗?”

宋三“嘿嘿”一笑,想摸脑袋才发现双手都不得空:“来!怎么不来!隔三差五地来!……嘿!我们哥俩是不打不相识!”然后又看看锦梓。

我笑了笑,说:“舍弟。”

宋三露出怪不得的恍然神se ,锦梓却暗暗横了我一眼。

“爷要在这吃点子酒吗?怕是没地儿了!”宋三边说着边把手里的r一一上桌。

“这里今天生意可真好啊。”

旁边食客里有人抬头笑:“宋老三实诚!家家涨钱他都不涨,如今连个烧饼都要四五文了,老宋的狗r还是半斤十九文,童叟无欺,谁不来吃?”

旁边几桌的汉子也笑闹应和起来,大抵都是这意思。

宋三不好意思了,挺挺胸膛,说:“咱做买卖为的是交朋友,说涨钱就涨钱那还有啥意思?”

食客们轰轰地笑起来,七嘴八舌夸他。

这等汉子也只有古代才得见吧?我也笑起来,说:“既然如此,替我包两斤带走。”

宋三去替我包了,还对后头排队等着的打招呼:“这位爷住得远,先给他,大家街坊邻居,等等没事!”

那些人也不恼,笑呵呵地看我们,也有人说:“好俊生的后生,兄弟俩都俊着哪!”有碎嘴的还打听我和锦梓结亲了没有,想要做媒。弄得我甚是不好意思,一看锦梓反倒从容不迫,大概从小被人问惯了这等问题。

说话间外头进来一个乞讨的小姑娘,光着脚,头发还梳得整齐,小脸却脏兮兮的,衣服破得都不象话了。怯生生地站在门边,手里捧着一个破碗,也不做声。

宋三见了,百忙之中不忘招呼,“小珠来啦?等着!”从锅里捞出一大块通红喷香,汁水淋漓的狗r,又从后厨翻出大半张饼给她。

小姑娘眼睛里泪珠儿滚呀滚的,嘴唇抖半天,才细声说:“宋……宋大叔,我来您这帮忙行吗?”

宋三对着小姑娘脾气甚好,虽然于他已是柔声但还是不免粗声粗气地说:“你弟弟病不是没好么?等你弟病好了吧,啊?”

小姑娘还想说什么,却只会泪汪汪的看着大黑汉子。

旁边有人怪笑起来,说:“宋老三好心肠,天天r啊饼的供着,难怪小姑娘不好意思。”

另一人说:“依我说吧,老宋,你就留她下来,给你缝补浆洗,过几年就是个现成小媳妇!”

好些人都跟着起哄。

小姑娘咬着唇儿,神se 又惊恐又害羞。

我看得不忍,正要说什么,宋三却把三角刀往地下一砸,气呼呼大骂开来:“娘的说的是人话吗!人家小姑娘家里遭了水,没了老子娘,弟弟病得要死了!你们倒拿她打趣!小姑娘才十来岁,做我女儿还嫌小!老宋莫不是那趁人之危的人?”

我一听遭了水,心里一惊,问那小姑娘说:“你是陵阳来的?”

小姑娘抬头看我,眼睛里还是水光盎然,怯生生点头。

“陵阳已经有灾民逃难到京城了?没听说啊。”

有人c嘴说:“逃倒是都逃信阳一带的多,京城远,没几个往这里逃,我表弟昨儿从信阳贩茶叶回来,说是信阳太守关着城门不叫进呢!城门外头灾民铺天盖地,每天跟苍蝇蚊子似的一死死一大批!”

竟有这样的事?这种事情居然没有一个地方官员上折子?

我手心出了冷汗,口中干涩,锦梓悄悄握住我的一只手。

“朝廷不是发了赈粮赈银吗?难道郭正通都没发放?”我涩声问,希望没人听出我的异样。

小珠一无所知地摇摇头:“没有……我,我不认得姓郭的……”

旁边的人纷纷笑着,说:“小哥忒嫩了,天下乌鸦一般黑,谁管百姓死活?”

我辛辛苦苦筹出来的赈银!

难道郭正通身为清流派的干吏竟是徒有其表?难道他的官声都是欺世盗名?

我从脊背凉到指尖,心中升腾起怒火,但是想想又觉不对,这里头一定是有什么干系。

宋三发完脾气,着打趣的人道了不是,见我怔仲,说:“小姑娘一家是发水到京城投亲的,爹娘死在路上,也难为这小姑娘把她弟弟拉扯到这儿……可惜却找不到她姑姑,弟弟又病了,那个……爷,您府上缺不缺人手?小姑娘挺能干的,老宋没本事,一个人一张嘴还能混个饱,添俩孩子着实吃力……”

众人听他叫我们两个衣衫弊旧的人“爷”,本就奇怪,现在听了这话,都寂静无声地盯着我看。那小姑娘煞是伶俐,立刻就跪倒锦梓面前,说:“爷,求您收了小珠吧!小珠年纪虽小,洗衣做饭挑水,什么都能干!”

她自动跪在锦梓面前,把我忽略掉,看来我果然已经老了,不及锦梓对十来岁的小姑娘有吸引力。

锦梓冷冷看着她,一句话都不说。

我突然想起来,锦梓其实没什么同情心,很多事情看在眼里他都不管,与他无关的不论是国家大事,还是别的人,一向不理。这大概就是那两年痛苦生活的后遗症,虽然没有变态,却变得冷漠,所有的关心和热度只留给身边最亲近的人。

我的锦梓不但是实用主义者,还是怀疑论者。

不过小姑娘我是要带回去的,我还要问她些事呢,再说府里也不多两张嘴吃饭。

我把小姑娘扶起来,柔声说:“既如此就和我们回去吧。你弟弟在哪里?我们去接他。”

小姑娘自然感激涕零,觉悟到还是成熟男子更加有魅力,我把宋三叫出来,俬 下叮嘱他不许胡乱透露我的身份,见他点头如捣蒜,才同小姑娘去了。

跟着她七拐八拐,走过许多我闻所未闻,叹为观止,肮脏至极的小巷子,终于到了一个疑似牛棚猪圈的所在,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躺在湿乎乎的一堆稻艹 上,脸se 青黄,一把骨头,若非我看到他鼻翼还微微翕动,都要怀疑是具尸体。看得叫人怆然。

小姑娘先过去,把他扶起来,掏出饼和狗r,低声说:“二毛,吃东西了。”

小男孩慢慢睁开眼睛。

我连忙阻止,说:“他身子虚弱,又在病中,不能吃这些油腻的东西,回到府里叫人给他先熬点粥吃。”

小姑娘点点头,还是泪汪汪的,神情有点呆滞。

我有些不忍,安慰她说:“不用怕,我会请大夫来好好给他治的。”小姑娘又点点头,神se 有几分感激。然后便吃力地去搀扶她弟弟起来。我上前要帮她抱,却被锦梓平平一推,虽没使什么力,我却被他稳稳地推到几米开外,愣了一下,不解看着锦梓。

“怕是水后时疫,”锦梓淡淡说着,“会传给人,你离远点。”然后便将小男孩轻轻提起。

我们回到府中,便吩咐红凤叫人去请医生,又让人带小珠去洗澡换衣服吃东西,把小男孩安置起来,给他熬些药粥喝。

我和锦梓也用了晚膳,等杯碟撤掉,有仆妇领着小姑娘走了进来。

我看了一眼,便感叹果然“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这话一点不错,小姑娘洗得干干净净,换了身新衣服,立时嫩得跟棵水葱似的。

小珠还是有些怯生生的,不过答话口齿伶俐,我问她她家水患的事,原来她家住在黄河边上,是最早决堤被冲的县,爹下落不明,娘同她姐弟俩逃了出来,到京城来投靠姑姑,他娘在半路上半饿半病死了,她好不容易带着弟弟来了京城,却寻不到亲。

这其中自是不知多少生死别离,惨绝人寰的事情,我也不想多说,又问她水患和灾民的情况,果然大部分人都逃去信阳,只有他们是因为投亲才来京城。

我又问她地方官的情况,小珠尚小,不知道这些,太守刺史这么大的官从没听见,只知道她那里的县令,我问她县令如何,她想了半天,说县令的三表弟娶了胭脂铺的李寡妇,大家都在议论。

看来小孩子问不出什么来,恰好大夫看完小男孩来向我汇报,果然是时疫,不过还不是没得治,我便让人跟他去抓药煎制。

红凤问我如何安置这姐弟俩,我想了想,小男孩目前是要隔离的,先单独隔开,至于小珠……“去把小绿和锦枫叫来。”

不一会儿,锦枫和小绿来了,好些日子没见,似乎又高了些,尤其是锦枫,都有点锦梓的风采出来了。

小绿见到我兴奋不已,锦枫照旧不理不睬我,却对着他哥哥眼睛发亮,锦梓招手让他过去,便立时高兴万状地飞扑过去,缠着锦梓,兴高采烈地回答锦梓低声问他的功课武艺,日常起居的情况,还撒娇说:“哥哥,你都好几天没来看我了!”

听着纯粹阳刚和阳光型的小男孩嗲声嗲气的撒娇,我浑身j皮疙瘩都起来了,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果然,锦枫又被锦梓训斥了两句,乖乖站好,我也尽量无视小绿一直“痴痴”盯住我的星星眼,正se 说:“她叫小珠,以后也住中直馆去,人家身世很可怜,你们要好好对她。”接着把小珠的情况大概一说。

小绿和她身世相仿,同病相怜,自然着实亲热,虽然两个小孩面对同年龄的异性孩子都有点怕羞,不过还是看得出很有好感,一见如故。锦枫在一边冷眼看着,不时不屑地哼一声,对小珠理都不理。这孩子醋性甚大,估计是不满自己的玩伴被别人抢去。

我叫红凤带着三个孩子去了,心里想要不要把中直馆改名叫“中直托儿所”,“中直小学”之类的。突然有个家人送上一封信笺,说是刚才有人送来给张大人的,却不肯透露主人是谁。

我很是好奇,想去接,又被锦梓拦着。锦梓随手指指一个小厮,说:“你,来把信打开。”

我才恍悟锦梓是怕来历不明的信上有毒药机关,这家伙心肠也挺狠,看来古人果然是不把奴佣当人看,连锦梓也一样。

小厮打开信,事实证明锦梓是多虑了,一点事都没有。

我接过素白笺纸,只见上面写着“已说服老师”。下面一点有两行小字:

“君若为国,仆请助之,鼎力不惜;

君若谋俬 ,仆当狙之,粉身亦然。”

这手龙飞凤舞又不失清俊的飞白我最近很熟悉,是周紫竹。

纳粟

夜里的时候,我辗转反侧,一边想赈银的来路,一边想其去向,又推推锦梓问要不要找人去今天的米店查查证据,再来个杀j骇猴。锦梓回头看我半天,叹了口气,终于低声说:“翘楚,你以前不怎么遇到官面上的事罢?怎可如此急躁?一来你现在第一要对付的不是这个,二来你可曾探清楚这家攀的谁的路子?方不方便现在动?”

其实这些我未必想不到,只是今日着实有点急怒攻心了。锦梓这小p孩倒逮着机会端起架子教训我了,我恨恨地朝他瞪了又瞪,结果却招惹来他新一轮求欢。这样的架势,我虽然禸 力已经恢复,也吃不消。于是我同他商量说:“不行了,下回我在上面好了。比较不难受。”

结果他又把我拉到怀中,除了进攻我的嘴,手还大肆在我身上又摸又捏,好像这样就能混充按摩替我消除疲劳似的,自古以来,男人最擅长的莫过于转移话题和注意力,看来我下次要严肃地跟他谈谈这个问题。

第二日上朝,果然继续吵起来,周紫竹没再多说什么,但是老古也没说什么。

周紫竹的地位在清流党中也很卓然,他家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江南第一大家,世代出许多军政要人,且与别家联姻密切,比如说清流最大的军事支柱王和靖就是周紫竹的表兄,相比起根基不厚的现任清流领袖古韵之,江南士族联盟的清流党禸 定的下一任领袖周紫竹更可说顺理成章,众望所归。

说实话,我觉得他其实比较理想主义,并不会成为一个成功的政客。但是,他身上有一个政治家的热情和气节,如果挺过不利因素,很有可能成为千古名臣。

大家吵来吵去,我发现众人反对的态度都不及昨日坚定,仔细想想,大约消息透出去后有不少身在京城的大商巨贾和庶族大地主已经开始走路子了,而反对最激烈的清流完全不吭声,自然是因为周紫竹作了工作。

吵了半天之后,问题的中心竟然变成纳粟的多少了。这时古韵之提出要捐粮十万石才能脱庶民入士籍,而且要限制名额,只能前十,得到了中立派的赞同,李闵国说要限制前五。

我盘算了一下,十万石是十分可怕的一个数量,尤其是如今的米价,全国能拿得出来的恐怕不过寥寥几人而已,只怕是会大大影响庶族大商人的积极性,而且我其实还想利用这个机会把一些感恩戴德的庶族地主抓到手里成为我的政治力量,这是我一直想做的事情,我甚至有时还想过要设法改革一下目前的科举,因为目前的科举考试虽然不是完全不许庶族学子参加,却很不公平,庶族参加要多通过一轮激烈的“甄选试”,然后才能和士族一同参加正试,而“甄选试”里淘汰率大概是每一千人才能进两三个。不仅如此,庶族考生还需得到一家士族替他作保才能有考试资格。这样不公平的待遇自然是为了保证朝政始终掌握在士族手中,而联保制度则是为了使侥幸上来的庶族考生也是依附一家士族的。

目前,朝政几乎完全是士族把持,清流是江南士族,邵青派是北方士族,外戚是京城大士族和部分皇族,张青莲不成气候,其实是依附于绍派的,手下班底大都是高玉枢这般趋炎附势的小人,我也不比他强太多,我上了他的身后一直忙于适应和被动应付各种情况,帮张青莲收拾烂摊子,不怎么积极求上进,只发展了刘春溪等几个年轻干吏。

但是,我有好好想过下一步的发展,不想再依附邵青就须要有自己的政治势力,而我认为最好的选择就是不满现状的上层庶族。他们大都十分富有,却没有与财富相应的社会地位,即便富可敌国,才高八斗,也要受到哪怕是已破落的士族的歧视。

如今数得上的如周家邵家这样的大士族全国不过几十家,而士族名册上有记录的大约有一千多家,这一千多家却享有全国一半以上的财富和几乎全部的政治权益。

当然不合理。

我很想制定一个方案,一步一步做,比如说可以把这次的事当第一步,科举改革当第二步,第三步则是尽量提拔一些如刘春溪这样有才华的庶族官员。慢慢收买上层庶族的心,把他们拉拢过来。

现在老古老李他们提高门槛,限制数量,那是因为他们想把这次机会用来提拔和他们关系深厚的几家大商人,和我想收买一票人心的做法当然是不合的。

我据理力争,结果最终妥协的结果是六万石,限二十人。这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最好了,虽然不能说尽了全功,毕竟如此一来士族的地位已经不是那样神圣,而我的几个目的也大致达成。

这世上没什么东西是无价的,关键在于价钱多少。面对一百块大部分女人都是贞节烈女,面对一百万却少有不动心的。

执行这件事的人选问题却引发了比刚才还要激烈十倍的争斗,朝上的官员们化身为争抢特大骨头的饿狗,吵闹不休。最终这样的好事当然不可能把任何一派摈除在外,决定的执行人选是吏部尚书,刘春溪和太常寺卿。所有人选须得我们三个在朝的顾命大臣全部通过,而御史周紫竹自然负起监察之职。

我考虑过关于赈银事件是否要提出来,但道听途说,尚无证据,又在这当口,不可过急,还是等一二天,我把纳粟一事稍稳一下再说。

回到府里时,老高和林贵全在等我,林老狐狸满身尘土,神se 憔悴,向我请安之后说是得到通知我招他来星夜兼程而至,到京还不及略洗风尘就直接来了。

林老狐狸人既然来了,礼当然要送,这次大概采办得急,送了一尊半人高的白玉观音,和三两大红袍,两盆西府海棠。我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对于不方便一卷就走的金银珠宝细软不是很感兴趣,何况大红袍给我喝也算是牛嚼牡丹,至于花呀艹 的,我是连仙人掌都能养死的,所以面上淡淡的,直到林老狐狸又塞给我一个和上回装银票一样的锦匣才神se 稍缓。

我也不同他绕圈子,开口就问留芳楼主人是谁,林老狐狸立刻说不认识,并且说和原来那处暗娼精舍的后台主人不是同一个,原来的是他一个朋友,也是晋商,姓黄,被老高家母老虎砸了场子之后就没再开,兰倌另外找人开的。

我反复试探,也没寻着破绽,只得罢了。此时林贵全已经听老高说起纳粟,激动不已,表示六万石粮自己可以应付,还替几个同为富商的亲朋好友也要报上名,估计都是他们晋商联合会的。

“这等利国利民之事本官自要大力相助。”我笑眯眯地说,嘱他这便去户部衙门找刘春溪把名字报上去,林贵全多年心愿眼看得偿,不像以前坐得住了,立刻就要去。我想起周紫竹之前给我写的笺子,肃容交待说:“你们从后门悄悄出去,来的时候没惊动什么人罢?这风口浪尖上,你们须趋避些,这几日都不要再来,便是有什么消息物事要传递,也多动动脑子,小心为上。”

两人都点头说省得。

为了避人耳目,便让林贵全先走,老高见他走了,涎着脸说:“父亲大人,我家乡尚有些故旧须谋此事。”

我笑一笑说:“那便要快些,只得二十人你是知道的,慢了一步上天入地也没法子办。”

高玉枢点头称是,又低声说:“林贵全请孩儿问父亲大人一人四万两够不够父亲大人去打点开支,孩儿自作主张,跟他说了五万两。”

比我预计的还多,我心花怒放,面上却淡淡说:“此事不是我一人说了算,别的大人那里该打点一些的,殊不可少。只古大人同周大人那里不可轻易行事,张大人那里出手大方些。”

高玉枢说:“父亲大人教诲的是,孩儿那些同乡也一体循五万的例可好?”

我微微点头,此事老高捞得一定不少,不过,财总是要大家发的。

老高临走前,我嘱他去好好查查那个姓黄的晋商,老高会意,领命而去。

大家的效率都高得异乎寻常,我们当日昭告天下,公文还没等得及往下面各省发,到了第二日,已经有三四十个大商人和大地主报了名,经过激烈的角逐,包括挑剔人家祖宗三代的职业等等,最终初定下二十七人,因为要防止有人临了拿不出六万石米。当然,真正的敕封要等米粟运到地头,进了官仓之后。

我收获甚丰,二十七人中有十三人走的我的路,其中八个是按每人五万送的,有两个散户是自己找上门来,分别孝敬了我十万和八万两,还有两个是刘春溪的途径过来的,我看他面子,每人不过收了三四万,最离奇的是最后一个居然是一个武林大豪,是通过红凤半夜找到我那里,送我的礼物也不是钱,而是一件天蚕软甲,一瓶朱红se 的九转丹,号称能起死回生,另有一筒金灿灿的暗器,立刻让我联想到孔雀翎,不由见猎心喜,立马答应了。

林贵全那拨是四个人,那个锦匣里装了十张一万两的银票,后来他又补给我十万两。

说起那个锦匣,里面还有一对极品玻璃种,水se 极好的翠佩,一龙一凤,雕工也是精美异常,我看了很是喜欢,想起我和锦梓也没什么表记,定情信物之类的,巴巴的拿去给他一人一只。

因为龙那个的颜se 更得我心,我就把凤凰给了他,结果这小子冷冷瞥一眼就说不要,我很是不解,他先是不屑,说“脂粉气”,在我再三追问并且佯怒之下才说“我不喜欢凤凰”。

我闻言怔住,他又说:“凤凰那个很配你。”

原来,这家伙有危机意识,打算跟我确定主控权了!

我认为这时便被他吃住,我这一辈子也不用混了,坚决不妥协,这家伙很是无赖,一副懒洋洋的“你不给我龙那块也无所谓,反正我都没什么兴趣”的冷淡模样,后来直到我作抑郁寡欢,闷闷不乐,长吁短叹状,他才心软,勉强让我把凤凰那块给他挂上。

到第二日傍晚时,几封加急邸报先后送到了京师,打破因为解决了粮食问题貌似松了口气的局面:郭正通的顶头上司中南督抚卢良连同陵阳邻近几郡的郡守联名弹劾郭正通夸大水情,惑乱民心;信阳太守弹劾郭正通唆使灾民闹事;郭正通弹劾上司卢良贪没赈银。

我们几大巨头因为此事连夜聚集商议。

######################################

通告,明日正式改名为《青莲记事》,原名变成bl男人的倒霉女人将作为第一部名。

人家心意已决,凡认为此名不好的不许扔砖头,不许说我不会取名字。

出行前夜

最难受的是我和老古,因为这件事的核心人物其实不过就是卢良和郭正通。郭正通也算是古韵之的门生,虽然并不很为老古赏识,但毫无疑问是清流派。

而卢良,是不折不扣我这派的。

这件事必有一忠一j,若是郭正通,对清流是巨大打击;若是卢良,对我的打击也是相当致命。

李闵国毫不掩饰地用幸灾乐祸的眼光看着我,我心里实在有点忐忑:郭正通十有八九是冤枉的,卢良,从他是张青莲这一派就可想而知不是好货。

这件事必定要严肃地彻查,周紫竹是监察御史,又是新官上任,肯定是要去的,那么涉事的清流既然有人去,我们这边必然也要出个人去。

本来老高主掌刑部,叫他去很合适,不过一来他手头行刺皇帝的大案没破,又在暗中替我搜捕原庆云,暗访留芳楼事件,正焦头烂额中;二来我也很怕他下去之后不问是非,和卢良勾结一气,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反倒弄巧成拙。

刘春溪一来和这事扯不上,二来如今赈银和赈粮的事须得他在户部坐镇。

想来想去,我手下竟一个得用的人也没有。我咬咬牙,说:“本官亲自去走一遭。”

自己去一趟也好,我原不放心新募得的赈粮,这里头可以存猫腻的地方太多,那二十几个人纳的粟米大都是直接运到灾区的多,这里要不弄清楚,正经落到老百姓手里的只怕没几粒米了。

听了我的话之后,李闵国这老匹夫眼中简直露出得意洋洋的神采来了。他必定认为此事已经把我进死角,才出此下策,不得不在这样敏感的时候离开京师亲自去查访。

实话说此时离开京师是不智的,纳粟一事还不曾真正稳下来,好在初步已经定了,而且邵青正在回京途中,不日即可抵达,目前邵青和我也算一根绳上的蚂蚱,虽然不是不防他,有他坐镇,我还是放心的。

我和周紫竹不约而同打算暗访,沿途不惊动官面上,因而这件事便成为中央最高机密。

我二人都算是年轻有干劲的,略一商量,定下明天一早就出发。

彼时已经三更之后了,回家还不知多少东西要收拾,多少事情要交待,也睡不了多久,好在马车上可以睡。

老高追出来,暗暗说:“父亲大人,此事千万慎重啊!”我看这一向一脸假笑的家伙露出真切忧虑之se ,也明白这事干系实在大,点了点头,说:“我自有分寸。琳西,京中一切就交给你了,春溪年轻,你多看着点儿。邵将军回来,万事你只管听他吩咐。多事之秋,万望事事谨言慎行,莫出纰漏。”

老高哽咽起来,说:“父亲大人为国事劳动舟马,孩儿恨不能身替!水深山远,父亲大人千万保重身体。”

好像我真的七老八十似的!

我本来还真有点惜别之意,被他这已经成为生命本能的恶心演技又出一身j皮疙瘩,真是笑骂不得。

锦梓站在马车前等我,夜se 浓重,我所在的时空没有霓虹,只有车夫手里的“气死风”的暗红微光,他微微低着头,有夜风轻拂他的发稍和袍袖,马儿在他旁边刨着蹄子,轻轻打着响鼻,远近街边的民舍在他身后的黑暗里露着恍惚不真实的轮廓,他的身影在风里既飘然又坚定,仿佛流水中的磐石。夏夜里的尘土气和闷热点点散尽,好像喝下一杯冰镇酸梅汤,觉出真真切切的味道,沁入我肺腑间。

等待很可怕,很容易会使人焦躁失常,可是锦梓的身影一点也不躁,他回头看到我时,我分明见他脸上有恬定的韵味。

这是他第多少回这样等我了?忽然觉得到了古代的一切辛苦都有了补偿。

不过,如果是为了他的话,我也可以等,等得起很久很久。

他迎上来,把我双手握在手里。我笑笑说:“这是夏天,我不冷。”

他没说什么,双瞳在夜se 里自在晶莹。

上了车我偎到他身边,告诉他发生的事和即将远行之事,他一言不发听我说完,瞩目我片刻,揽住我低声说:“不用怕。我会护得你周全。”声音虽轻却坚定异常。

我正侃侃而谈,分析形势,表示我一定要如何如何,不提防他来了这么一句,不由怔住,张着嘴愕然看他,半天才失笑:“你……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我害怕的?”

他手上略使力,搂得我更紧些,淡淡说:“你素性a逞强,每次心中忧疑恐惧时,都是格外一副斗志盎然模样。若胸有成竹,反倒淡淡的,什么也不说。”

生平第一次有人看穿我紧张和恐惧时的表现。

这个办法很有效的,从小到大我用它战胜了很多东西,连亲如父母也没看出来过。许多人称赞过我勇敢,有时候连我自己都怀疑自己什么都不怕了。

不知为什么,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伸手紧紧搂住他的腰,我把脸埋在他身上,呼吸着年轻健康洁净的身体散发的味道,半天才抬头小声说:“其实只是一点点。”

他点头。

侧面鬓边的黑发柔柔落在我面上。

回到府里,立刻叫红凤开始指挥下人收拾东西。我到达此时空后可是第一回出远门,京师之外的风土人情也不是不期待。张青莲大概也是若干年没离开过京城,府里大大折腾起来。我吩咐红凤说:“此次不宜声张,又是水患之后,不是去游山玩水的,万事从简。”

红凤点头答应,自去忙碌去了。

我同锦梓回到卧房,重要的东西我得自己拾掇一下,把那本中空的书从书架上取下来,那里面是我目前全部身家,我昨日刚数过,总共是一百四十三万两的银票,当然,也不乏送黄金的,不过黄金累赘,都在库房堆着,大概也有几千两。别的珠宝字画古玩自然也不少。

时常想,古代若也有福布斯,我这些收入又见得光的话,不知道我现在能不能进全球财富榜前一百名?

我想了想,把四十三万两的零头放回去,拿出一百万两。

四十三万两,也够我和锦梓几辈子花的了。

拿来做本钱的话,我很快就能赚到一个帝国。

不过再想想,我把零头拿出来,把整数的一百万又放回去。

赈灾的话,赈银我都发过去了,赈粮只要准时到,还是很充足的,我只是以防不备,不需要一百万这么多。

我拿进去又拿出来,举棋不定,突然一抬头,看见锦梓满眼笑意地看着我,想来我的行径他正看得津津有味。

我的心理斗争被人d若烛火地观察,不免有点羞恼,说:“有什么好看的?”

锦梓想正se 说话,终究还是止不住笑容:“你不必担心,我师父生前给我留了些产业,你若是将来落魄,我也能养活你。”

这家伙还有俬 房钱?看样子还不少,难怪从来不从我帐上支。

虽说如此,我也不禁大喜,笑着说:“原来锦梓也是有钱人。”

锦梓终于撑不住,“噗嗤”笑出声来,把我拽起来抱在怀里,在我脸上亲了两口。

我打掉他的手,说:“正事要紧!哪有时间做这个?”

最终我确定了带上七十五万两银票,把十五万交给锦梓收着,剩下的拿出针线,缝在我新得的软甲夹层里,把软甲贴身穿上,那个药还有暗器当然也要带的。

我从身体稍好些便开始尝试跟锦梓学武,不过我实在没什么运动天赋,又没时间又吃不得苦,刀剑拳脚是没指望了。轻功练了几式,若只是使力的技巧倒还好,点x原本挺适合我学,可惜碍于其学习方式,每次学不到几处x位我们师徒就会以滚到床上告终,我总算知道老顽童其实挺敬业,虽说弄出个儿子来,毕竟人家是教会了瑛姑的,哪像锦梓,教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