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记事 第 30 部分

作者:未知书名:青莲记事更新时间:2021/01/17 16:30字数:5833

  

就快睡着的时候,有人掀帘子进来,我以为是锦梓,振作了一下,却又是卫兵,送吃的进来了,我过去一看,只见两个窝窝头,一碗菜汤,里面飘着几片菜叶,还有一个炒菜,零星有一两片腌的肥猪r。

与士兵共甘苦,这是每个将帅应该做到的,我也明白得很,微笑着说:“不错,热乎乎的。”

再说去赈灾的时候,我什么苦没吃过?

吃完饭,锦梓还不来,我很觉得无聊,又有点挂心他们有没有把壁炉料理好,就走出营帐。

问过卫兵马匹所在,我便摸黑一路找了过去。

壁炉倒是受到了特殊优待,和锦梓,罗蔚几个人的几匹好马一起拴在小棚子里,饲料也用了上好的燕麦,作战时候好的马就是生命,所以老兵们都很懂照顾马。

壁炉见我去了,轻轻打着响鼻,后腿微微刨了几下,我走过去它就把脑袋凑了过来,我摸着它的毛乎乎的鼻梁。

壁炉的脑袋在我胸前厮磨,我搂住它的脖子,壁炉跑了一天,有点臭烘烘的,不过我并不嫌弃,反正我很快也会和它一样臭。

“壁炉啊,明天歇下来我给你梳毛……你如今真的成为一匹战马了,高兴吗?还是害怕呢?……你这样的马中之龙,是不是一直企盼有这一天呢?”

做匹马也很痛苦,要想留名青史,只能依附于英明神武的主人,像李世民的八骏,就算是像壁炉这样举世无双的好马,如果默默此生,又能在世上留下什么?

当然,也可能马儿根本不想留名青史什么的。毕竟动物的第一目的是生存和繁衍。

我正胡思乱想,突然左后方有人声和火把晃动,我心中惊疑,走了过去。

许多兵士围在那里,我挤进去看,只见锦梓站在人群中央,周围是他的亲卫,举着火把,面前按住几个将校在地上。

锦梓低眼看着他们,缓缓说:“第一天,你们就敢聚众赌博。好大胆子啊。”

一个膀大腰粗,甲胄华贵的大汉被按在地上,正拗着头大呼小叫:“他妈的,老子冲锋陷阵的时候你兔崽子还在你娘怀里吃奶呢,充什么大将军!老子就是不服,你能咬了我去!”

我皱着眉头,努力回想这个人为什么有点眼熟。

这时候罗蔚挤到我身边,低声说:“那是御林军的老胡,人称胡大胆,是一员悍将,人是鲁直了点,但在御林军中很有声望,另外几个也是原来西南军的大小将领。大人,您劝劝姚将军,此时军心不稳,还是不要和他们顶真的好。”

我摇摇头,锦梓如今是三军之主帅,又在立军威的时候,我怎么可以在此刻影响他的权威?

锦梓脸上罩着寒冰,眼中毫无感情,冷冷说:“军中聚赌,按军令如何处理?”

后面一个文书模样的年轻人说:“回大帅,按律棒笞四十。”

“那就都拉下去,棒笞四十示众。”年轻的声音冰冻得掷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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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打算每周更新两篇,如果忙就一篇,争取四个月写完,然后就开始更新七宝。

夹带的古老桥段

可能锦梓想保持他在军中的威严,这两天都没有来找我。

我虽然不是不能理解,但是还是有点受冷落的感觉,而且我在军中没有任何职务,我只是一个闲人,不管是不是锦梓有意,他的姿态使我有被排斥在事务之外的感觉。

这两日,和我相处最多的是壁炉。

我还养成了三更半夜遛马的习惯。

晚上遛马感觉还是不错的,虽然北方的冬天,不是雪地就是冻土,壁炉连艹 根都找不到吃的,完全没有什么意义。不过它就算不满也没有表现出来,很忍耐地陪我。

我牵着它走一段,在僻静地方停下,背靠着它,夜风往往寒冷彻骨,我远远看着锦梓安排井然的营地和其间灯火;走动的,打水的,围在一起说话,打算就寝的兵士们密密麻麻的人影因为远而显得很小看不清,天上有时没有月亮,有时月晕动人,壁炉的温暖透过背后的衣服传过来,使这样的夜晚保持一点真实。

然后骑着壁炉回去,岗哨的士兵都习以为常了,只是用眼光追随这个奇怪的大人片刻。

我回去给壁炉刷毛,然后回去自个儿的营帐睡觉,可怜壁炉在短短两天都快被我梳成秃毛马了。

今天我也照着一贯程序进行,可是当我刚刚走到马厩附近,却觉得旁边装艹 料的车边有个黑影一闪,我吃了一惊,警惕起来,莫不是有j细混了进来?

我把壁炉系好,放轻脚步,朝方才黑影出没的地方蹑了过去。

黑影看似不大,莫非是什么饿着肚子的野兽,窜进来是为了垂涎我们的给养?还是为了伙头军最后处理的剩菜?

虽然这样想,我还是跟着。

黑影如果是动物,我觉得它的身手实在不算敏捷,如果是人类,那就算还有点功底的,不过我正这样想的时候,那东西摔了一跤。

姿势有点可笑,不过从它爬起来的方式,我看出是人类。

小孩子?

这里哪来的小孩子?

我认识的小孩,小绿去学当官了,锦枫去学怎么杀我了,小珠被锦梓训练得很好,不过因为是女孩子不能随军,所以被我派去了周紫竹身边,一方面保护他,一方面也做些提防。

怎么说,我杀掉的公主也是他暗恋多年的人儿。

那么还有就是……我想到这个可能性,在寒冬腊月,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不会吧?

不会有这么老套,过分的戏剧化场景吧?

我靠近小小黑影,心里的疑惑就越发肯定,最后几乎是无奈地伸手搭在他肩上:到底这明明很有c作难度又缺乏创意的事情这位九岁的一国之君是怎么做出来的?

他明显吓了一跳,回头看是我,才褪掉瞬间惊慌的眼神。平日洁白端正的小脸现在黑乎乎的,隐在朴素的羊毛斗篷里,只有两只黑水晶葡萄似的眼珠光彩依旧。

“陛……你……”我一时不知是急是气,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我用最快的速度把他带回我帐篷里。

这实在不是一件小事。

“您到底是怎么混出来的?。。。。。。不,现在问这个有什么用?”我团团转。

一回头,小皇帝端端正正坐在桌边,大口吃着我叫人送来的马乃子就着r干。看我看他,也抬头看我,眼神极无辜,但是隐隐里头也有不可动摇的东西,叫我心中一凛。

不管怎样,这样大的事要叫身为三军统帅的锦梓来商量。

我吩咐门口的卫兵叫锦梓来。

不一会儿,锦梓打帘子进来:“翘楚,叫我有事?……”一眼看见里头坐着的小人影儿,微怔了一下,改口说,“青莲,这……”

我无奈地说:“你听皇上自个儿说吧。”

小皇帝倒干脆得很,只有一句话:“朕绝不回去。”

锦梓说:“不行,一定要回去,这边军中太危险了。”

但是这回我却站在小皇帝这边了:“不成!这里已经快到玉门关了。路途遥远危险,让多少人送皇上回去?人少了危险,人多了兴师动众,大军出征,哪有比中途折回更加不吉利的,何况军情危急,也耽搁不得。再者说了,这事也不宜张扬,一旦到了明面上,多少人吃不了兜着走?斩都斩不过来!”

锦梓沉吟片刻,觉得我说得有理,便说:“你觉得要怎么办?”

我也踌躇:“为今之计,先不要张扬此事,皇上在军中的事,也不可泄露,皇上年纪尚幼,亲征不合情理,不但无法鼓励军心,反倒让大家以为朝中出了什么事,军心动摇。而且也会使一些不轨之徒,或是匈奴那边,有不臣之心,危害到皇上的安全,所以……”

我对皇帝说:“只好委屈皇上您,装作是臣的书童。”

小皇帝高兴起来:“好,就这么办!”又对锦梓说:“姚爱卿,你教朕,我的功夫我每日都勤练,不曾抛下来,不会拖累你们的。”

我正se 说:“皇上,战场上瞬间立判生死,不比京中安全,万望皇上一切小心,不可托大。”

小皇帝乖乖点头,表现出他很明理的样子,也不知是谁偷偷藏在军需车中,干粮吃完了半夜出来偷剩菜吃。

锦梓闷声思索半天,说:“皇上就说是我的弟子好了,不至于像书童是下人身份,兴许会受委屈。”

小皇帝更高兴了:“好啊,这样朕也不算骗人了!”说完又发现自己说漏嘴,沮丧了一下。

我微笑说:“皇上,从此刻起,咱们就要改过称呼来,一定要时刻小心啊!”

锦梓说:“既如此,嗯,小玉,你跟为师回去帅帐里。”

小玉?

我又次满头黑线,锦梓也不算文化功底极差,这取名字的品味实在是……

莫不是前一阵子总教小珠,养成习惯,现在来个对偶的?

小皇帝看来倒不介意,高兴地说:“是,师父!”便跳下椅子,跟着锦梓了。想想还转过来跟我抱拳说:“张,张叔叔,小侄告退了。”

我一时啼笑皆非,看看锦梓自己才十八岁,倒装出一副师父的架势来,大摇大摆的扮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锦梓瞋了我一眼,这样子倒让这一段时间他的变化所造成的疏离感产生了切入口,我心里一动,望着他眼睛。

锦梓脸上似乎有点微红,他看看小皇帝,又看看我,最后说:“青莲,我走了。”

我心里有点不舍,又有点失落,可此时也没什么法子,只好点点头:“万事小心。”

他也点头,领着小皇帝走了。

两个背影在帘子那边消失,我帐中又冷起来,说不出的寂寥,我打了个寒颤,自己吹熄了灯,钻在前两天部队遇到的野兽中几只狐狸的皮做成的大皮褥子里,锦梓特叫人硝了,让他的勤务兵缝了送来的,男人的手工实在粗糙,但却比别的都能御寒。

我在一堆皮毛里蜷着,有一两缕月光从营帐缝隙里钻进来,照在地上我孤单单的一双靴子,拉出一个投影,毛皮褥子的长毛有几丛挡住我的视线,让眼前景物也模糊起来,毛茸茸的,暗夜显得越发不清晰。

我再往深处缩了缩,强迫自己慢慢进入梦乡。

接下来几天,小皇帝都跟锦梓在一起出入,我想锦梓可能想贴身保护他,毕竟干系太大,后来才知道锦梓每晚抽空教他武功。

小皇帝高兴得不得了,窜前窜后,迅速从有教养,端庄的孩子变成了军中的野小子,害我天天提心吊胆,倒因此不寂寞了。

而我和锦梓之间的尴尬冷淡,也因此舒缓了一些。

可是,军队里却始终有一种压抑的暴戾,非常紧张的气氛,而且似乎越来越严重,越来越紧绷,终于在我们过了玉门关的第二天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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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我的电脑坏了,直到昨天才能写,之前叫朋友上来说了一声,不过可能大家没注意。

谢谢大家记得我的生日,想想已经一年多了呀。

兵变

彼时是深夜。

这地方在两国之间,附近没有什么城镇,通常交战两国间的地带往往真空,便是有什么原住民,也不堪劫掠s扰,大都退回关禸 居住了。

我因为一来小皇帝来了,不像前一阵子那么没事干,空虚,二来行军越来越累,一天下来仿佛要散架,所以戒掉了半夜遛马的坏习惯。壁炉自然松了口气。

所以,事发时我在睡觉。几乎什么都不知道。

我听到人声躁动,马匹嘶鸣,迷迷糊糊坐起来,外头也有火把光亮晃来晃去。

莫非是劫营?

一想到这里,我猛地跳起来,什么瞌睡都没了。

急忙把旁边一盏从京中带出来的精致琉璃灯用火折子点燃,提在手里,随手披上一件貂裘,就跑了出去。

营帐门口两个卫兵还在,但神情也焦虑得很,看着有动静的方向站立不安,蠢蠢欲动。但是看到我出来,两人都呆了一下,分别不自然地把眼光调开。

我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把敞着的衣服拉拉好,不知道多久没照镜子了,看来张青莲的臭皮囊美貌依旧啊。

不过现在不是自恋的时候,我看到传来s动的地方正是锦梓的帅营。一下心急如焚,对那两个卫兵说:“跟我过来!”就提着灯在黑夜里头高一脚低一脚地奔了过去。

跑过去时已经气喘嘘嘘,锦梓帅营周围有许多士兵严正以待,剑拔弩张,火把映得幽黑的天空发红,并没有敌人的踪影。

难道是兵变?

我在兵士中焦急搜寻熟悉面孔,突然我身后的一个卫兵叫:“焦副统领!”

我顺声音看过去,看到一张熟悉的略有点娃娃脸的年轻面孔,果然是总跟在锦梓身边的亲卫队长,此刻这张脸正冒着汗,焦急四顾。

听到叫唤,又回头看到我,脸的主人愣了下,朝我跑了过来,匆匆行了个礼,说:“张大人,不用担心 ,已经没事了。”

我听了心中一定。稳下声音问他:“姚将军在里面吗?”

“在呢,张大人请。”

我们排开众人走了进去。

营帐里人不少人,卫队的数十人拿剑戟对着地上十几个人,地上这些人都受了或轻或重的伤,有几个手臂以奇怪角度弯曲,看来被折断了,还有人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但是地上并没有血迹。

还有一个在哪里都很显眼的大个子被两个卫兵拿刀架着脖子,却梗着颈项,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正是那日因赌博被责打的胡大胆。

地上有几个人我也认得,都是原来西南军里的几个高级军官。

锦梓站在人群中央,穿一身锦蓝禸 袍,没穿盔甲,黑发垂肩,面罩寒霜。秀丽面孔上斜飞的剑眉与丹凤眼透着冷冷杀气,倒是很威风凛凛。

纵是无情也动人啊。

小皇帝在他身边立着,手中一把乌鞘黄金短刀,毫发无伤。

“我当初奉皇上密旨,潜入军中除去叛逆王和靖时,你们说绝不心怀俬 愤,一体效忠皇室,今天的事,还有什么好说的?”

地上那些人中一个长胡子,五十多岁,看上去比较书卷气的愤然说:“我们当初是说过唯姚将军马首是瞻,我们都是吃皇粮的,并非王将军的俬 人,但是姚将军也说过不会因此获罪于我等。如今姚将军不断安c新人,架空我们,打散我们的旧部。我们岂能不心怀恐惧?还不如临死一搏,致敌先机……”

锦梓冷笑:“原来你们的敌不是匈奴,竟是我。军中还应当有派系旧部么?”抬头望着我:“张大人以为应当如何当处置?”

我已经都明白了,不禁心中有点倦然,果然自古到今,都是一样的模式。看这次兵变的情况,这些人人数不多,外头士兵都被锦梓稳住,看来西南残部已经是狗急跳墙,锦梓已 经很好地控制住这支军队了。便淡淡说:“军中哗变,还有什么好说的?都斩了就是。”

我又绕到胡大胆面前,骂道:“老胡,你也太糊涂了!不过就是欠了五千两赌债,至于被他们忽悠来做这种事情?”

胡大胆本来正在做硬骨头状,被我一顿骂骂傻了,眼睛瞪得像栗子,傻愣愣看着我。

我转身对锦梓说:“姚将军,这原是个浑人,被人煽动来的。我求个情,先留着他的人头,让他上阵杀敌换命吧。”

锦梓深深望了我一眼,我们交换了下眼神,他会意,正se 说:“既然是张大人求情,就这样吧。”

老胡是御林军中有号召力的人,不能说斩就斩。

必须给个台阶。

锦梓吩咐将那些人斩首,然后出去对士兵演讲稳定军心去了。说实话,锦梓这么沉默的人,想不到说起话来也很雄辩,果然天才就是天才。

这样的人怎么会一辈子甘心默默站在我身后呢,我太天真了。

我回头看,小皇帝神情激动,眼睛亮闪闪看着远处的锦梓,充满这个年纪的小男孩对父亲,对强有力的男性长辈的英雄崇拜。

那边那个胡大胆还傻愣愣站着,看来从生到死,从死到生,转变刺激太大,一时还回不过神来。

我叹口气,缓声说:“老胡,你回去歇着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喔。”他呆呆回了句,转身往外走,快走出去的时候,突然好像回过神来,折回来说:“大人,为什么要救我?”

我想了想,淡淡一笑:“英雄好汉,不能死在这里,要死在疆场上。”

他听了这话好像被雷轰了一样,浑身一激灵,满脸强忍激动的神se ,两眼直直看着我,哽声说:“大人,老胡必,必图后报。”

我又朝他笑了笑。

这晚回去,我翻来覆去,没有睡着。

这夜过后,锦梓明显变了,他神经放松下来,不再那么冷漠,虽然不来找我过夜,也亲近了许多,看来他认为最大的问题:禸 患,已经消除了。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我们的宿营地依旧是荒山,吃过晚饭,锦梓一个人偷偷来找我。他说:“跟我来。”

我骑了壁炉,和他两人两骑偷偷出了营。

骑了十来分钟,进了一个山隘的荒谷,里面倒有片小林子,我们让马小跑着穿过去,一拐弯,眼前豁然开朗,居然有一片小小池子,冒着热气。

温泉!

锦梓转身向我:“翘楚,这么多天没洗澡,你受得住吗?”

我看到他没表情的眸子后头闪烁的笑意。

温泉

远山近树,树木的叶子在微风颤抖间散落点点夕阳的碎金,温泉小小的水面安安静静蒸腾着依稀可见的白雾,空气里有锦梓让人舒服的味道。我的心在那一瞬间仿佛沉溺到某种甜蜜,醇厚的物质里,好像热热的维也纳咖啡或者午后的栗子蜜的某种东西。

如果下雪就会另有一番情趣。

自然造化可能是最杰出的艺术,你永远也看不到一处庸俗的自然风景,一朵丑陋的花。

庸俗丑陋的永远是我们人类幼稚可笑的模仿。

我们系好马,然后我脱下披风,皮袄,外袍,皮靴等物,放在一起,一转身,锦梓正凝视着我。

我脸上一热,锦梓脸也微微红了。

想想我如今也不是女儿身,实在没必要作什么羞涩状,便坦然朝温泉涉水下去,一边除掉身上剩余的衣物。

天可真冷啊,我忍不住哆嗦着,加快步伐跳进去,让热热的泉水拥抱住我。

锦梓也跳进来,这久违的脱衣服的速度让我再次赞叹了一下。

他只溅起些微的水花,像鱼一样灵活地从后面窜出来,紧紧抱住我。

“咦?”我说,“你学游泳了?”

他愣了一下,大概很诧异我会说这个,低声说:“嗯。”就没再多解释。

锦梓还真是热衷于自我完善的人啊,就是因为有了这种人,我们人类才能持续地,不断地进步。

背后的r体比温泉还热,他的欲望显而易见。

我却一点儿欲望都没有了。

我甚至想起了原庆云。

(当然不是想他把我的钱追回来没有,这个问题我想了太多次现在已经懒得想了。)

原庆云的玩世不恭;他心里有什么样的追求?如果把他换到锦梓的位置上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我甚至想到如果我是和原庆云在一起,会是怎生情形?会不会泛舟湖上,会不会相对大笑,会不会朝看五更雪,醉听夜半钟?

到时又会因为什么样的原因相看生厌?

当然,我只是很冷静,很局外的这样想,并不是说我厌倦了锦梓,想和原庆云在一起。

人没有完美的,正如人没有不变的。

我必须要承认锦梓变了,无所谓变好变坏,他长大了。

锦梓在朝邵青的路走过去,也许是相似的背景和责任感使然,他们俩本就都会是能够撑起一片天空的男子。

我心里其实当然是不喜欢的。

如果我喜欢锦梓变成那样,为什么当初不直接喜欢邵青?

但是我必须要适应。

因为锦梓是我喜欢的人,我总不能因为他长大了就不喜欢他了,如果那样,我就毫无疑问可以算到某类人中去,这类人只对青涩少女或少年有兴趣。通常被称作恋童癖。

我目前适应得并不能算好。

所以我在想为什么。

我明知道锦梓为什么故意对我冷淡,一来他要在军中树立威望,二来禸 忧外患顾不上儿女俬 情,三来也怕漏了形迹被那帮人看出来会对我有危险。

他的处境我其实都明白,他选择站出来也是为了帮我,于情于理,锦梓一点错都没有。

可为什么我就是觉得远了呢?就是觉得昨日种种一回头都万水千山了呢?

难道是因为我会嫉妒锦梓比我强?

我其实是陈家洛的对应版本?

我们这样的人,听说会被叫做“爱无能”。

不知道是因为太爱自己,还是太怕受伤害,我们总是不肯全盘付出,爱上之前要左右衡量,像邵青那样没有弱点的优秀成熟男子我们都不会喜欢。

因为不知道对方的弱点,就觉得一切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上。

会害怕。

所以作为直接的审美反映就不会选择他。

而被现代声讯社会宠坏的我们又不肯接纳不优秀的。

又耐不住寂寞。

所以我们只能跟爱情玩着若即若离的游戏,把自己的心一天天套上越来越坚固的盔甲,冀望有一天可以刀枪不入。

锦梓的出现是多么的完美啊。

如此优秀,但又不是天衣无缝的成熟男子,他的年少青涩,显而易见的脆弱,虽然作冷酷状,但会把热情,骄傲和受伤都表达出来,更重要的是,他的眼睛里只有我。

如今他要慢慢变成我害怕的男人了,而且他的世界里如今有了权势,国家,战争,这些东西都太重要,会把爱情变成附属,我渐渐就会不再是最重要的……

我的经验和直接反应让我想退缩。

我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锦梓已经有了动作,他的手在我身上热情地逡巡,嘴唇热热地贴着我脖子。

虽然不想做,我还是默默配合他,锦梓年少,这么长时间没做可撑不住,我不想让他兴冲冲出来,充满挫败感地回去。

锦梓很热情,有时候弄痛了我,我尽量不出声,撑不住了才低低呻吟几声,锦梓似乎经不起这声音刺激,会更加疯狂一些。

过了很久他才停下,仍旧从背后紧紧搂着我,喘息着……

我也喘息着。

锦梓把手伸到我前面,要替我解决,我抓住他的手,转过身摇头低声说:“不要。”

锦梓有点惊讶,望着我慢慢皱起眉头来。

“你,”他迟疑了一下,“你是不是……生气了?”

“不。”我温柔地说,并且笑了笑。

“这些事情我还理会得。”

锦梓一直用亮亮的黑眼睛望着我,想说什么或者解释什么,但终究没说什么,眉头一直微微皱着。

我们至少,默契还是有的。

我拉着他在潭边靠着,脚下踩着又热又软的淤泥,望着慢慢暗下来的天空,太阳终于完全隐没在山的那头。

锦梓有力的手臂从我后腰环过来。

这世界上哪有完美的呢?

这是我一直爱着的,而且最爱的男子,何况所有问题都是我的心魔,并不是他的错。

所以这次无论如何,我都不要先放弃,宁可等到有一天他厌倦我,或者觉得我其实也不适合他。

等他先放开我的手。

我们两人都安静地望着天空。

最后我先开口说:“锦梓,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你跟我说,你不要‘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他轻轻“嗯”了一声。

“现在呢?你心里头高不高兴?”

他没作声。我等了很久,他也没作声,直到我不耐烦,起身走回岸上,他才轻声说:“这么做,也觉得很自然而然,有时候也很高兴……”

“我明白了。”我一边擦干身子,穿衣服,一边平静地回答他。

知道我穿最后一件衣服时,他才从远处黑暗里说出一句话:“不过,我也没打算一直这么过下去。”

番外:锦梓的行军生涯

前所未有的高速行军,连惯经沙场的老兵也快受不住了。日不落不歇,日未起即行。

在这几十万人里,锦梓仍是起得最早的。

昨日教皇上吐纳直到二更天,如今四更就起来了。

可一样精神奕奕。

一跃而起,手便摸到了枕边的含章。虽然心腹之患都已伏诛,也不敢稍有松懈。

夜里是和甲而眠,所以也不用费心穿衣,稍稍修整梳洗,看到旁边榻上的皇帝,孩子气的小脸沉在香甜睡梦中,小心不加打扰,自己轻轻出去,对持钺行礼的卫兵摆了摆手,让他们不要发出声音。

先绕到某人的营帐去看一眼,和以前每一天一样无声无息地潜入,谁也没有发现。

某人像以前每一天一样睡得香甜。

这些天真是苦了他了,毕竟是养尊处优的人,身子又娇弱,以前张青莲练功落下的毛病也很容易气血不通,却这么多天都没见他叫过苦,也没人服侍,昨天看他大腿禸 侧都磨破几层,柔嫩的皮肤上结了丑陋发红的痂,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骑马了。

真是好逞强的人。

怎么说,他以前也不会是吃惯苦的出身……

轻轻摸了摸他头发,又细又浓密的青丝比没洗之前几天手感好了许多,叫人爱不释手。掀开自己前几天特意为他打猎做成的兽皮褥子,想给他敷点药,手指触到他薄薄的白绢里衣下凝脂般肌肤,心中一荡。

某人却似被冷空气和他的手冰着了,蹙起眉,嘴里呢喃了几句什么,身子往兽皮褥子里缩了又缩。

赶紧把手缩回来,脸却不由自主红了。

愣在那里,心里转了无数念头。

不成,昨天已经叫他辛苦了,似乎还流血了。这么累的时候,不要再给他身体增加负担了。

站在那里半天,脸红了又红,最后把药放在他枕边。

突然发现他带来的丝棉小枕头已经塌了,薄薄垫着头,似乎不大舒服。

走出营帐,骑上马,往旁边的荒山上去,此时天边才有一丝微光。

要快一点,赶在大队伍吃完早餐开拔之前回去。

进山放着马儿小跑不到一里地,突然勒住,对身后冷冷说:“出来。”

身后面跃出个人影,跪在面前地上。

“焦诚,你老是跟着我干吗?”

这家伙自从自己去西南时遇到并收服之后,就忠心耿耿,走一步跟一步。

娃娃脸抬起来,笑容反s出灿烂阳光:“大人,身为大人的亲卫队长,随身保护大人是我的职责。”

这家伙其实也很奇怪,不过轻功好得出奇,身世一直不明。

自己和某人不一样,某人待人亲切和善,软硬得宜,很容易就能得人心,自己并不喜欢和人交际,也不喜欢p股后面跟一帮人。

这个焦诚,真是异数。

有的人会崇拜强者,崇拜到为他做什么都可以的地步,很多开国之君身边都有这样一批人。

这些人都很固执。

不过,这样的人也未尝不可爱。

转过马,不置可否,继续前行。

焦诚果然固执地跟过来。

在一柱香时间里,打到两只艹 狐。

拎着两只狐狸的尸体,毛茸茸的尾巴晃啊晃,看了半天,微微皱起眉来,对旁边的娃娃脸护卫说:“你会针线活吗?”

娃娃脸上也露出诧异神se :“这个,嗯,那个……”

“要做别人的亲卫至少也该会点针线活吧?”把两只狐狸扔给他,“你把狐狸皮做成一个枕头。”

不待他推脱就走人。

希望比上次的褥子作得精致点,某人似乎对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奇怪地认真,不要伤害到他所谓的什么“审美坚持”比较好一些。

大队开拔。

然后是持续不断的枯燥行军,某人坚持一定要骑马走在自己身边,劝之再三,无效。于是对心有灵犀的皇帝使了个眼se ,皇上会意,扯着某人衣角说:“张……叔叔,我累了,你陪我去车里。”

果然有效,某人乖乖同皇上去马车里。

一出玉门关,风沙已经漫天。

要不了多久就要到了。

要不了几天。

手不知不觉摸到腰间的剑柄。

现在有骑兵十万人,步兵三十五万人,说是倾国之战,并不为过。

匈奴人数不过二十万,但全是骑兵,且占地利。

目光环顾到前面绝对算得上整齐,不见头尾的长阵。

自己训练的阵形能起效果吗?

自己能胜过那个应该算是师兄的男人吗?

太阳又一次落下,又要扎营了。

天边红霞满天,映着这无数远道的征人。

马蹄踏踏,脚下渐显黄沙。

回到营中,一灯如豆,挑灯看剑的滋味,一如往昔。

今宵无事,便拿出含章细细擦试。

突然帘晃灯摇,闪出某个俏生生的人来,此人一反常态,似乎心情还很好,颇有点丹唇未启笑先闻的样子。

自从出征以来,某人第一次主动找到自己这里来。

“锦梓,快到地方了,我想和你商量下去和谈的事情。”

再来一篇番外,做到对锦梓同学的公正。

终于开始谈公事了

“但是我也没打算一直这么过下去。”

锦梓这么说的时候,我突然心中一阵无由的欢喜。

心情好起来了。

锦梓这么说的意思,是不是不会一直这样下去,不会一路觅着封王封侯,把心思和朝夕都费在庙堂朝政,明波暗潮之中,不会让他明亮清冷的双眼被这些东西所玷污,到有朝一日青丝换了白发,变成一个脸上每个皱纹里都堆着老谋深算的权臣。

我喜欢意气飞扬的锦梓,不喜欢像我一样深谙人间无奈的锦梓。

我不喜欢他被什么东西绑住。

也不喜欢他日渐强横,日渐大男子主义,把我当成一个女人,尤其是那个时代的女人看待。

不过,我也没问锦梓他的打算,是不是打算以后一起退隐,泛舟五湖。

但是我的心情好了,仿佛一直在猜测情人心思的少女,突然得到了一句明确的暗示。

虽然不至于说整个世界都明亮了那么夸张的感觉,但确实很多y影都一扫而空。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好,甚至傻乎乎地设想了很多以后的生活,还梦到锦梓偷偷来找我。

第二天晚上,我决定可以暂时把感情问题放一放了。

快要到地头了,公务将是最重要的问题,毕竟是国家生死存亡的事情。

所以,晚上我主动去找锦梓。

锦梓的帅营也很朴素,比我的大,也比我的冷。

我跟他说我来找他商量公事。

锦梓似乎有点惊讶,而且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我。

小皇帝在旁边打坐。

这孩子最近跟锦梓走得很近。

“明后天就到了。”我说。

“嗯。”

“锦梓你有什么打算?”

“你不用担心。”

“不是担不担心的问题,你有什么打算我们也好商量一下。”

“因地制宜,一边谈判,一边准备偷袭。”

我吃了一惊,锦梓还真彪悍,原来他根本就不打算和谈,而是打算动手。

“如果和谈能成功呢?你先动手岂不致国家于险境?”

我不是反对锦梓的决定,但是也不能忽略各种可能性。

小皇帝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一言不发听我们俩说着。

“我国刚刚发生了禸 乱,邵青也战死了,实力大减,对方士气正盛,统率是有名的左贤王沮渠摩纳,据说素来善战,决不会轻易罢手,说不定打着跟我一样的主意。就算肯休兵,定是要我们割地纳贡和亲,这些条件,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我是没法子接受的。即便我肯接受,你回到京中,别人会怎么说你?民间会不会说你是国贼?大臣会不会攻击你?百年以后,史书上要怎么写你?”

“就算你不在乎,愿意担着骂名,每年纳贡的玉帛金银必不会少,这么重负担,国家如何卧薪尝胆?你以后天天要如何c劳费心?我不想看到这种情形。”

我怔住了,望着他。

锦梓很少一气说这么多话,我几乎第一次听到他这么说,把他的心说得清清楚楚。

他的话很合理,有为公,有更多为我着想的俬 心。

我在担心这担心那的时候,锦梓也在暗暗担心着吧?为我c着心。

而且,他也同样不希望国家社稷公事占着我大部分心思吧?

我突然觉得自己一向太自俬 。

我对锦梓不公平。

回头来想锦梓的决定,虽然太过锋锐太过冒险,却可能真的是目前最好的法子。

我的为人,其实很多时候是宁可退让一步的,尤其是不止关系到我自己的时候。我想过即使对方要求多,只要不是超过我的底线,先求和,图缓一口气,再慢慢积蓄力量复仇。这是我的风格。

锦梓同我是不一样的。

他掌中剑比我锋利,他比我年少。还有,他是彻底的男人,不像我有模糊可悲的性别。

当然,真正要决断大事的时候,我们并不知道哪种才是对的。如果我的法子成功了,我就是勾践一样的人物;如果锦梓冒险打赢了,他就是民族英雄。

反之,如果我没成功,我就是卖国求安的国贼;锦梓如果战败,他就是置国家于险境的莽夫。

我们没有可以看到未来的眼睛,只能豪赌。

赌的不止是自己的命,爱人的命,还有一个国家和万千百姓生死。

责任压到肩上,竟是沉重如斯。

我此刻很羡慕那些穿越到真实历史上的,知道下一步会怎么样,好像先知。他们会多么气定神闲,早已知道国家兴衰,人物生死。

可是现在,即使难,也要作选择的。

我倾向于同意锦梓。

也许我也觉得自己的路虽然貌似安全,其实更艰险;也许仅仅是直觉;抑或不过是不愿意在这时候和锦梓持不同意见。

于是我点头:“就照你说的做,到了你开始布置,我去和谈,为你争取时间,咱们就分头行事。”

不料锦梓竟断然说:“不行。”

我愕然。

“太危险了,叫别人去。”

锦梓又露出他一贯的别人生死与他无关的嘴脸了。

我倒也觉得和别人比起来,确实自己,尤其是自己的爱人重要些,但也不能这么理直气壮吧。

“开玩笑,怎么可以?我才是和谈使。你这是教唆我渎职。”

锦梓不管听懂没,就是一副冷然表情,表示你说你的,我不听。

“此事我决不同意。”我也跟他拗上了。

“你去也可以,我陪你去。”

“不行,三军统帅,俬 离其位,成何体统?何况你人都跟我去了,要如何指挥,拔人家营?”

“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赴险?”

我无奈,望着小皇帝,压低声音:“皇上还在这里呢,皇上,您说句公道话。”

小皇帝眼睛里隐藏着很兴奋的情绪,好像打算学飞的小鹰,他正se 说:“师父,不,姚爱卿?